江山宫略 作者:一初y-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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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李悦。他心中一痛,轻轻喊了一声:“乐儿。”
李悦皱了皱眉,却并没有醒来,萧桐稍稍提高音量,在她耳边又喊了一声:“乐儿。”
李悦猛地惊醒,只看见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吓得就要大叫,萧桐已经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道:“乐儿别怕,是我。”
“萧桐哥哥。”李悦大惊:“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带你走!”萧桐坚定道。
李悦踯躅道:“可是,劫天牢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呀,你怎么可以……”
“乐儿,别说这么多了,我们先离开这儿。”说着,萧桐伸手,李悦下意识侧过身子要躲开,萧桐却上前一步强拉住她走出了天牢。
出了天牢大门,已经可以看见空中启明星升起。早就有人拉着一辆马车在门口接应,萧桐伸手要扶李悦上车,她得要腾出一只手来护着肚子,便没有再躲。
很快,马蹄疾驰的声音响起,简陋车窗也随之摇晃出声,宛如黎明前夕奏响的一曲古老战歌。
李悦紧张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南下。”
“目的地呢?”
“没有目的地,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追踪到,此后祸兮福兮,皆凭天意了。”
李悦神色一僵,几乎不抱希望地问:“是他让你来救我的么?”
原本安慰的话僵在喉中,萧桐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没有回答。
李悦已然会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平静地道:“萧桐哥哥,我们回头吧。”
萧桐转过脸来,生气地看着她。
李悦却继续道:“我不想走。”
“你已经被判了秋后处决了!难道要在这里等死么?”萧桐激动道。
李悦摇头:“我不想死,可我也不能就这么走了,这样不单会连累你,还会连累我爹。”
“你不走一样会连累你爹,至于我,你不用担心,虎毒不食子,父皇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李悦还是摇摇头:“我不能走,我没有伤害过孟姐姐,那个人再清楚不过了,我要等他来救我。”
“我……明白了。”萧桐垂下眼帘,遮掩自己的情绪,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乐儿,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么?”
李悦毫不隐瞒地点头,脸上却挂着羞怯的、跃跃欲试的笑容:“已经四个月了。”
萧桐很艰难才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乐儿,即使是为了你未出生的孩子,你也一定要走。”
李悦却摇头,再次坚定地重复:“我不走,我要等他来救我。”
“你别傻了,如果那个人有一点点顾及你,又怎么忍心让你怀着身孕被关进大牢?”
李悦却很坦然:“如果他觉得江山比我和孩子都重要,那我就死,绝不做他的负累。这就是我喜欢他的方式。”
“可是……”
李悦决绝地打断他:“萧桐哥哥,你该知道我的性子,小时候爱喝酒,爹爹差点把我打死了我还是要偷着喝,如今我喜欢上一个人了,我不要偷偷摸摸的!我要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等他回应。”
“乐儿……”萧桐话音未落,轿外突然传来一声马的长嘶。
车夫立即拉紧缰绳,马车因着惯性往前甩,车里的李悦一个不稳,眼看就要撞上对面的车座,萧桐立刻扑了过去,伸手挡在车座前,李悦的头狠狠撞上了他的手肘,顿时震得李悦双眼发晕,他的整条手臂都麻了。
“有埋伏!”车夫大吼一声。
与此同时,似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说时迟,那时快,萧桐一把拉过李悦,只看见一支箭羽直直钉在刚才李悦坐的位置,传递着死里逃生的讯息。
李悦来不及惊呼,只听得萧桐又大喊一声“趴下”,她本能地双手护着肚子照做,又有两只箭破窗而入,掉在她脚边。
李悦吓得脸色发白,萧桐把她移到马车座位底下,道:“乐儿,你在这别动,我出去看看,千万别出来,外面万事都有我。”
说着,萧桐转身要走,李悦却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萧桐哥哥,保护好你自己。别忘了,孟姐姐醒来之后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你。”
萧桐愣了愣,心中已经释然。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妹妹,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地带你回去见清浅。”
话毕,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马车极速地奔驰,左摇右晃的让人作呕,李悦躲在车座底下,双手本能的抱住肚子,耳边交杂着聒噪的蝉鸣声和车外的嘈杂声,甚至还有短兵相接的声音,可她只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她心中的那一点害怕,在马车的晃荡中被冲击地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决心。
突然,车外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啸,车停了。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声音,不断有人惨叫,李悦听到远处有人以内力传声:“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难道真要血溅当场么?”
内力传音,声音悠长连绵,振聋发聩。熟悉的声音让李悦心中一震,她突然就生出了无限的希冀,执着的站起来,走出了马车。
十几名劫狱的黑衣人围在马车周围,与数百名头戴冑、身穿甲的官兵厮杀,大多数黑衣人都负了伤,却仍然死死守着马车,不让人靠近一步,宛如护雏的雄鹰。
李悦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她点燃了全身的热血才能鼓足勇气,抬头望一眼远处的那个人——他一身棕黄蟒袍,胸前绣雅致的翠竹,威风凛凛地跨在马上,以胜利者的姿态冷眼旁观着这血流成河的画面。
跨在马上的那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将领立刻大吼一声:“都停手!”
萧桐扯下面罩随意丢在一边,用自己的身子护在李悦身前,剩下的几名黑衣人也都在她身边聚拢,形成一个严密的保护圈。
她忽然转头对萧桐道:“萧桐哥哥,你我兄妹相识十余年,我一直麻烦你照顾,如今我已身处悬崖,却还有一件事要求你。”
“即使你到了地狱,我也会竭尽全力把你拉回来,更不要说一件事了。”
“照顾好孟姐姐,她一直视我如亲妹,是我……辜负了她一番好意。”
萧桐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是我的责任,哪怕要豁出我的命去,也必然会护她一世周全。你大可放心。”
“既然如此,乐儿此生便再无牵挂。”
☆、第36章 从此阡陌多暖春
?远处那人骑着马,示威似的缓缓靠近:“三弟,别来无恙啊。”
他驭马在萧桐面前停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所有人,宛如睥睨天下的君王。可奇怪的是他心中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三弟武功高强,为了能平安的带三弟回王府,为兄只好得罪了。”萧逸沉声道:“绑起来!”
官兵们一拥而上,把连带萧桐在内的所有黑衣人绑了个严实。可到了李悦这儿,却有些为难。
李悦脸色苍白,双眼微陷,颧骨因为消瘦而微微突出,下巴也尖翘了起来,四肢纤瘦得可以看出骨骼的轮廓,偏偏肚子微微隆起,整个人像是不用风吹也随时会倒。
即使杀人如麻的罪犯看了她这个样子,大概也会不忍心吧。
为首的将领请示似的看了萧逸一眼,便听得萧逸道:“李姑娘弱质女流,不用动粗,好生扶她上马车罢。”
为首的将领松了一口气,扔了绳子正要请她上车,李悦却上前了几步。将领吓得立刻拔刀架在她脖子上,李悦却继续不管不顾的往前走。
将领正要动手,萧逸立刻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将领只好收了刀,退到一边。
他骑在马上,李悦要仰着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视角,只是她太傻,所以到现在才发现。
萧逸犹豫着要不要下马,就听到她说:“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如今我已没有了桃花一般的容颜,愿您还记得曾路过那条蜿蜒小路时的温暖快意。”
他长叹一口气,道:“乐儿,我并非惜花之人,不值得你付出真心。”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呢。”李悦浅浅一笑:“今日一别,恐怕再难有相见之期,但小女不论身在何方,都会祝福晋阳王,愿殿下潜龙临渊,扶摇万里。”
说完,李悦决绝地转身,勇敢地迈步前行。
萧逸望着她的背影冲口而出:“不论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那一年的桃花,永远开在我心里。”
李悦笑了笑,却没有停留:“这就足够了。”
无边的黑暗中,孟清浅看见自己站在一条小船上,小船随波逐流,船外是烟波浩渺的太湖。她正欣赏着湖光山色,忽然,一个稚嫩的孩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冲她笑,黑黝黝的大眼睛泛着太湖的鳞光,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孟清浅走过去,想抱抱这个可爱的孩子,可是却直直穿过了这个孩子的身体。眼看着孩子的身影越来越淡,好像风一吹就会不见,她立刻跑过去,脚下一空,直直地摔进了湖里。湖水不断涌入她的眼耳口鼻,她只觉得全身难以动弹,水浪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挣扎,却一动也动不了。
这时,好像感觉到有人在拍她的脸,手劲不重,却能唤回她的意识。她猛地睁开了眼,终于看见了久违的光明。
“清浅,你终于醒了!”这一瞬间,萧桐几乎热泪盈眶。
孟清浅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发丝凌乱,眼眶深陷,两边鬓角到下巴长满了胡渣,这还是当年流觞宴上的那个翩翩少年郎,浊世佳公子么?孟清浅眼眶一热,突然伸手抱紧了他。
还以为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桃红柳绿,再也听不见鸟叫蝉鸣,再也不能参与这个世界的所有美丽,更也再也不能……见到眼前这个人了。
萧桐也紧紧回抱住她,仿佛是抱住自己几乎停滞的心跳,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找到了依托,一颗狂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感觉脖颈处有温热的液体流下,立刻慌乱地抚了抚她脑后的长发,努力把声音放到最柔:“清浅,别哭,已经没事了。”
孟清浅轻轻推开他,擦开眼泪赧然一笑,觉得自己好没用,动不动就哭。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突然变得急切异常:“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我记得我昏倒前,孩子脸色特别不对,他现在好了么?”
萧桐缄默不语,眼中隐隐有晶莹的光芒。
孟清浅更加着急了:“孩子呢?”
萧桐别过脸去,只觉得心口被扎入了一柄锋利的尖刀,有人握着刀柄死命翻绞,让他心肝俱裂,血流不止。
见他迟迟不答,孟清浅挣扎着要下床自己去找,萧桐急忙拦住她道:“不用去找了!孩子……已登极乐。”
孟清浅只觉得双眼一黑,天旋地转,竟然直直地倒了下去,萧桐连忙冲过去接住她,打横抱起她放回床上躺着。
孟清浅艰难地吸气,许久才缓过劲儿来,眼里早就蓄满了泪水,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萧桐:“你刚才是吓我的是不是?”
萧桐双眼发红,再也哽咽不出一个字来。
孟清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视线被泪水模糊,眼前和脑海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想大叫,想哀嚎,却因悲伤到极致反而发不出一点声音。一腔伤痛无处发泄,她只能狠狠地捶打自己,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孩子。
萧桐连忙出手制止,却一时抓不住她乱挥的双手,索性一把抱住她,紧紧圈在怀里。
孟清浅拼命地挣扎,不停地捶着他的后背,却还是被他死死箍住,一双眼睛仿佛下暴雨般一串一串地掉眼泪,却一句话也喊不出来,就这样不停地掉眼泪,不停地掉眼泪,直到她彻底没了力气挣扎,萧桐才稍稍放手。
他扶着孟清浅的双肩,轻柔的为她擦干眼泪,坚定地道:“清浅,你还有我。”
孟清浅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她张了张嘴,像在喊“萧桐”,又像在喊“相公”,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涌了出来,让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找回了面对悲伤的勇气。她终于忍不住,撞进萧桐怀里放声大哭。
七月十五,盂兰盆会。夜河燃灯,焚楮送亡。
孟清浅提着夜灯,徒步走到洛河边,取出亲手折的水灯,燃烛点亮,祈求水灯能照亮孩子回家的路。
“孩子啊,每一个水灯下,都垫着娘亲手写的愿词,是给你最后的祝福,你安息吧。”
她仰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脑海里却忍不住想:焚楮再多,祝福再浓,又有什么用呢?是娘没有用,你死的时候,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在下面会不会被鬼差看不起?你还那么小,会不会照顾自己?会不会被人欺负?
她怔了怔,突然站了起来,像着了魔似的。手上的水灯“啪”地一声打翻在地,蜡烛掉出来滚入了河中。
“还是让娘跟你一起去吧,”她忽然笑出了声:“这样娘就可以一直照顾你了。”说着,她往前走了两步,河边的水灯顺着水流飘远了。
她轻轻闭上眼,身子往前倾,眼看就要掉了下去。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她,生生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清浅,你这是干什么啊!”萧桐沉痛地道,生怕一松手她就跳了下去:“你要是有事,让我如何再承受得起?你又将你年迈的父皇置于何地?”
孟清浅呆呆的回过头,眼泪夺眶而出。
萧桐深吸一口气,声音异常沙哑:“我们的孩子有名字,叫天祚,萧天祚。”
“天赐麟儿,国祚绵长?”孟清浅讷讷地开口,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
“是。天赐麟儿,国祚绵长。这样的好孩子,在哪里都会被保护,被祝福的。”
孟清浅很艰难才能扯开唇角,但愿那是一个笑容:“果然如你所言,取了个文词有格,寓意深远,又吉祥如意的名字,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怎么能就这么放心呢?幽州战场仍是战火纷飞,萧国与南国邦交未稳,天下还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你年迈的父皇,时时刻刻都在挂心着你啊。”
孟清浅愣了愣,眼神变得十分茫然:“是啊,我还有未完成的事。”
萧桐轻轻蹭了蹭她的发丝,循循善诱道:“是啊,我们先回去,再图后计,好么?”
孟清浅呆呆地点了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身子被他打横抱起。
临走时他还不忘提着灯,为一缕幽魂照亮了回家的路,徒步走回昭王府。
☆、第37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路上,孟清浅缄默不语。等回到王府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清浅,别哭,真的别哭。”萧桐手足无措地为她擦干泪水,只觉得心如刀绞:“我们的孩子已经被人害死了,乐儿也命在旦夕,你不能再有事了。”如果她再出事,他真的会承受不起。
孟清浅对昏迷后的事一无所知,茫然地看着萧桐:“这跟乐儿有什么关系?”
于是萧桐把她中毒后的事情一一告知,孟清浅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想了很久才道:“不是乐儿,不是乐儿害的我!”
“当时没有外人进来,也就是说,是自己人干的!”
孟清浅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激动地大喊:“不是……不可能……不是她!”
萧桐连忙捂住她的嘴:“是不是我们现在都没有证据,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