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洗睡吧-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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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对杜月的报答,几盆花搬过来就易了主,只是杜月不是当园丁的料,仍由四眼负责打理。
后来李小白发现,其实杜月是很有远见的,因为“美人鱼”上午休息,下午才开始营业,然后一直到深夜,所以李小白还得兼职杜月的免费保镖。日子久了,周围的人都以为两个人是一对。
有人这样问时,李小白恨不得全身长嘴,杜月却说有什么可解释的。所以李小白常有一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若不是英雄气短,自己哪里需要和杜月这样的恐龙周旋呢。
四眼有时也会对着李小白挤眉弄眼,开玩笑叫李小白要好好侍候姑奶奶,不然他们两个又要卷铺盖找容身之所了。
四眼说:“小白,告诉你一句不吃亏的话,就算闲置,也要占有。”
李小白不屑地走开。
其实李小白并不讨厌杜月,只是杜月从一开始,就太把李小白当回事了。
女人太把男人当回事,男人就不把女人当回事了。
何况李小白这个凤凰男,眼光还是蛮高的。
十四
四眼起初与杜月比较陌生,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都是因为有李小白这个中介,两个人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很少交流。
那天早上,四眼睡眼惺忪地摸进卫生间,杜月正站在洗脸盆前洗脸,四眼没戴眼镜,接近半盲,误把杜月当成了小白,于是当着她的面,拉开裤子就往外掏家伙……
杜月很冷静地咳嗽了一声。
咳嗽的声音很脆,很明显发自雌性生物的喉咙。
四眼吓得把没撒完的半泡尿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整个上午,四眼看到杜月都很尴尬。
午饭后李小白和杜月就要去上班,吃饭时,杜月喜滋滋地说,昨天刚买了件内衣,回家发现码子大了,看样子最近真是瘦了。
四眼和李小白连忙恭喜。
“只是可惜了,新买的用不着,浪费了。”
第95节:洗洗睡吧(95)
“送人吧。”
“送给你,你也用不着啊。”
四眼这时插了一句,“我有办法,我上网替你卖了,这样钱就回来了。”
李小白问:“四眼,你也开网店了?”
“现开呗,反正我一天到晚在家有的是时间,这样吧,你们把家里搁着半辈子用不着的东西理理,我一起弄到网上卖了,怎么样?”
李小白和杜月都叫好。
杜月把一只还挂着商标的文胸扔给四眼。
“这就是你说的内衣?”
杜月点点头,问:“不能卖?”
四眼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说:“能吧。”
四眼零零碎碎地在网店里挂上几样东西。
几天后,四眼果然把那只文胸卖了,杜月大喜。
四眼又帮杜月在别家网店淘到一只价廉物美的文胸,杜月戴着很合身,对四眼生出感激之情。
两人的关系拉近许多。
只要因地制宜,一件不起眼的东西也能为改善人类的关系立下大功,比如一只女人的文胸。
只是四眼从此落下了后遗症,对网上买卖有了瘾,成天在家里翻东西卖,把家里暂时用不着的都上网贱卖了,自己又花钱在网上淘些便宜货回来。
直到被李小白和杜月大声叫停。
那天,李小白忽然发现自己的西服被四眼当作“个人闲置”物品在网上特价处理了。四眼把卖衣服的钱递给李小白时,李小白哆哆嗦嗦地说:“我就这一套西服。”
“你给人洗脚用不着穿西装,挂着占地方不说,奶奶的多浪费。”
这时,杜月发现茶几上那本新买的法文版小说不见了,一问,也被卖了。
李小白和杜月联合起来揍了一顿四眼,后来三人击掌盟誓,四眼不许再动家里的东西,
四眼像服食了鸦片一样,一时很难戒了毒瘾,卖东西多少还能维持一点买东西的开销,如果只买不卖,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够他挥霍,哪怕只买一些便宜货。
活人不能给尿憋死。四眼想到了一个法子,正儿八经地开一家网店,不能卖家里的东西就自己进货卖,也好赚点零花钱用用。
第96节:洗洗睡吧(96)
李小白说:“我听说有的毕业生找不到工作,就开网店,也算一份正经工作。”试试在百度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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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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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眼说:“我还是要考研,那是我的梦想。”
李小白说:“四眼,我觉得你有卖东西的天赋,说不定你开网店能开成富翁,那时贴补你去读研究生,你也不肯读了。”
四眼开心地乐了半天,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你说我这家网店主营什么商品好呢?”
“文胸呗。”李小白想到四眼的第一笔网上交易就是文胸,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四眼当了真,第二天不知去哪里批来一大包文胸,认真开起了网店。
李小白和杜月下班回来,看到客厅里见缝插针地堆满了文胸,两人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四眼俯着身子给文胸拍照,鼻子都快凑上去了。
杜月一见,奔过去兴奋地翻起来,连夸四眼有眼光,她说:“四眼,每只都很性感啊,跟以前林黛黛买的文胸很像呢。”
四眼从文胸堆里挑出一只黑色蕾丝边的,塞给杜月说:“这个送你,介绍上说聚胸效果超好,显沟沟。”
杜月红着脸收下了,第二天跟李小白商量,回送给四眼一把刮胡刀。
算是礼尚往来。
四眼每天倒腾他的文胸和考研书,李小白每天遮遮掩掩地和杜月去洗脚城上班。
刚跨入洗脚这一行,李小白其实是不适应的,怕熟人发现自己在做这行当。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发工资的时候。
第一个月工资发来下足足2480元,李小白激动得快要哭了,这是他毕业这么久,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拿到工资,而且不算少。
自此,李小白才信了“行行出状元”这句话,决心好好学习泡脚、修脚的技能,争取赚更多的钱。
洗脚城里修脚技术最好的是一个叫“一把刀”的人。
“一把刀”年纪不大,貌不惊人,普通话不太地道,言谈中常带上“阿拉”“侬”等关键词,处处申明他是一个地道的上海人。
李小白的修脚技术就是跟着“一把刀”学的,“一把刀”教会了他各种修脚刀法。
第97节:洗洗睡吧(97)
说来也怪,“一把刀”平素有些看不起人,主要是嫌小地方人没见过世面,却与李小白颇为投缘,可能是因为“一把刀”小时候也曾爱好过写作,还在报上发表过豆腐干,所以见到学中文的李小白就有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教他刀法的时候也几乎没有保留。
“一把刀”对李小白这个知音说,这儿地方小,跟大上海没法比,他家就住在南京路上,那叫一个繁华啊,真正国际大都市的派头,走两步路就能撞到三个老外。
李小白频频点头,心说怪不得“一把刀”可以一整天不用上厕所,分秒必争地抓紧时间赚钱,原来是在家门口练出来的。
李小白初中有年暑假有幸去上海玩过一趟,对南京路别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厕所极不好找,让他差点尿了裤子。
“一把刀”瞧得起学中文的,更瞧得起会外语的,因为他觉得在路上有缘碰见老外而不能发展国际友谊是一件很苦闷的事情。
他听说杜月精通外语,就很羡慕李小白。
李小白指天发誓杜月跟他没半点关系,只是合租绝对没有同居,他对杜月一点好感也没有。“一把刀”就托李小白替他向杜月表白。
其实李小白这时候对杜月还是有了一点好感的,因为自从搬进来之后,李小白和四眼就告别了泡面,吃上了可口的饭菜;告别了狗窝,凌乱的房间也有人收拾了。
虽然在学校时,他也曾享受到过同样的待遇,但今时不同往日,经历一次次的挫折,李小白没能改变生活,但已经改变了对生活的认识。
他对杜月也有了新的认识。
生活中,的确需要这样的女人——做免费保姆,以前真不应该拒之门外。
李小白替“一把刀”把意思转达了,忐忑地等待杜月的回音。
杜月恨恨地甩了一眼李小白,说:“我就这么没人要么?什么阿猫阿狗。”
李小白说:“不是阿猫阿狗,人家是上海人。”
“他还说家住南京路吧?”
“是啊是啊。”
第98节:洗洗睡吧(98)
“听说前年他还是北京人呢,住天安门广场。”
李小白其实不怎么在乎“一把刀”住南京路还是天安门广场,他倒是有点在乎杜月的态度。
不知为何,知道杜月看不上“一把刀”,他还是暗暗舒了一口气。
四眼除了闭门看书,就是教杜月养花。
四眼很满足现状,对李小白说:“你看,生活中是得有个女人。”
李小白怪笑说:“好啊,那杜月归你了。”
四眼说:“嘿嘿,她脸上贴着你的标签呢。奶奶的我还是沾你的光,屋里乱点没啥,习惯了,就是泡面我也吃腻了。”
李小白说:“唉,这算啥,以后等我发达了,就算请钟点工也得挑个养眼的,杜月,嘿嘿,算了。”
四眼说:“杜月也没你说的那么丑吧,她现在比以前瘦了。”
李小白说:“四眼,别是你看上她了吧,口味够特别。”他还记得以前在校四眼这样说过他,正好可以反唇相讥。
四眼摇摇头说:“奶奶的你这人……”
李小白穿着杜月洗干净的衣服,清清爽爽地去上班,他脸上的几颗青春痘早就没了,看起来还有几分小白脸的味道。
坦白说,他也觉得杜月不那么讨厌,甚至还很善解人意,只是那模样配不上他李小白。他来“美人鱼”上班后,曾暗中打听过跟他有“一脚之缘”的白美人,后来果然见到了,却发现她说起话来毫无头脑,李小白有一回想讲个笑话取悦她,她却全然听不懂,简直对牛弹琴。当然白美人对李小白也全没印象,心思更不在这个小白脸身上,她一心只想碰到一个有钱的老板,洗脚时正好看上她了,包她出去做个二奶,从此衣食无忧。
年关很快就要到了。
春节是洗脚行业的旺季,“美人鱼”向来不放假,只是招呼所有员工吃一餐年夜饭了事。
没想到新招的这批大学生,法制观念很强,知道举起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以前那些没什么文化的老员工,在这批知识分子的带领下,认识到自己是可以回家过年的,所以也跟着行动起来,准备罢工。
第99节:洗洗睡吧(99)
僵持到最后,“美人鱼”的老板不得不答应放假,每个人都有份,只不过要轮休。
李小白轮到第一批,兴冲冲地要回老家过年,问了杜月,知道她年初一才能走。四眼因为考研仍然不回去,留着看家。
四眼听说李小白要去买票,就抄了一首《沁园春?买票》勉励他。
沁园春?买票
春节又到,有钱飞机,没钱站票。
望长城内外,大包小包;
大河上下,民工滔滔。
早起晚睡,达旦通宵,
欲与票贩试比高。
须钞票,看人山人海,一票难保。
车票如此难搞,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昔秦皇汉武,见此遁逃;
唐宗宋祖,更是没招!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只好骑马往回飙。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得走道!
四眼说:“这东东在网上传开了,不知是哪位高人手笔,奶奶的,太有才了。”
李小白漫不经心看完,觉得是夸大其词,随手弃在一边。
李小白到火车站准备买票,还没进站就傻眼了。
火车站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人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很多警察在维持秩序,李小白立刻就想到了人才交流会,想到了不幸的笑笑,想到了那首《沁园春?买票》。
几条买票的长龙蜿蜒到站外几里,李小白正犹豫着到底接在哪一条长龙尾巴上比较接近购票窗,肩膀被人狠狠一拍,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一把刀”。
“一把刀”气喘吁吁地说老远就看见李小白了,一直叫不应,人这么多,差点跟丢了。
李小白问:“你也来买票?”
“是啊,侬不懂买票的规矩么?”
“什么规矩?”
“两个宁(人)好照应啦,可以轮换着解个手买个饭打个盹,一个宁(人)这些事体哪能做?侬一走开,位子就没了。还有,侬看阿拉今朝带被头来了,去年买票差点被冻死,今年学乖了。”
李小白第一次意识到学生时代的优越性,虽然每次回家过年,车上都挤得死去活来,恨不得自己少长一条腿,但从没有为火车票发过愁,以前春节前都是学校代买的票,没有来火车站排过队,想不到一毕业,不但失了业,连买票也成为一件人生大事,真是苦不堪言。
第100节:洗洗睡吧(100)
在“一把刀”的劝说下,李小白回去拿了被子过来,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果然,“一把刀”极有先见之明,他们交替排了大半宿仍然没有轮到。
轮到李小白休息时,夜正深。李小白找了个避风处,裹紧了被子缩在地上,还是觉得冷,后来慢慢地和旁边的几个民工模样的人挨在一起,互相取暖,觉得稍好一点。
有个上了年纪的民工,实在是冷极了,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堆报纸,全部盖在自己身上,还是冻得簌簌发抖。
李小白看了有些不忍,掀开自己的被角对那个民工说:“大伯,报纸盖不暖。”
被子分给民工一半,他自己也盖不严实了,身上又冷了一些,不过那民工体温烫人,倒让人觉得有了几分暖意。
“大伯,你发着烧么?”
“不碍,发了两天烧了,回家了再治,路上死不了人。”
民工感激李小白,告诉他,自己的老婆在那边排着队,两个人轮流着排,已经两天了,明天一早兴许就能买到票了。
李小白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一直到手机的闹铃响了才惊醒过来。他想站起来过去换“一把刀”的班,却觉得整个人都僵了,动弹不得,好容易还过魂来,对挨着他的民工说:“大伯,我要排队去了,这被子先给你盖着。”然后摸着墙慢慢站起来。
这时,挨着他的民工“砰”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李小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民工被抬上了救护车,一个妇女跟在后面哭天抢地。
一个医护人员抬起那民工时,探过他的鼻息,说是没气了。
终于排到窗口了,李小白心情激动得像过年一样。
窗口里面说:“卖完了。”
李小白脑袋“嗡”的一声,不甘心地说:“不是说提前五天么,这趟车的票才开始卖,我第一时间买怎么就没了?”
售票员白他一眼,说:“没了就是没了,下一位。”
“一把刀”要的票也被告之卖完了。
两个人筋疲力尽地回去。
眼看着争取到放假了,却买不到车票,李小白说不出的烦恼。
第101节:洗洗睡吧(101)
洗脚城的老板似乎早就料到了,春运越紧张,他就越高兴,所以反过来劝大家,既然回不去了就安心工作,视“美人鱼”为家。
李小白试图在网上找票子,结果发现那些黄牛心肠太黑,一张站票也要加上五百块出来卖,让人咽不下那口气。而且新闻里一直提醒大家,不要买黄牛票,免得上当受骗买到假票,买票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