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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画裹娇-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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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肌肤本就滢腻宛如上好雪瓷,如此看来,更透出一种异样的苍白,带着即将破碎的心惊。
  卫连一时尴尬,瞅瞅她,又瞅瞅慕沚,不知该如何开口:“阿沚他……”
  慕勉垂落眼帘:“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哥哥说。”
  卫连被她说得一噎,只好颔首,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屋内仅剩下二人,慕勉刚挪动脚步,却见慕沚晃晃悠悠地支起身子,一枚绣工精巧的荷包也从袖口滑落下来。
  慕勉目光一定,浑身都禁不住颤栗,而慕沚恍若未觉,俯身就要去拾。
  慕勉强忍着笑了两笑:“你忘记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话了吗?”他曾经答应她,再也不会接受其他女子的荷包。
  慕沚动作微滞,随即漫不经心地扬起嘴角:“是她们硬要塞给我的,你不高兴,就替我丢了吧。”
  “她们?”慕勉简直啼笑皆非,因激动,皎美的脸庞涌现两朵红晕,“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慕沚低着头,看似迷醉的眸底,实际一片清明,含着隐痛:“勉儿,我后悔了。”
  慕勉就像忘掉呼吸一样,屏息怔然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我不懂。”
  慕沚轻叹:“勉儿,以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慕勉僵若石化,本以为自己会落泪,但吃惊的是,眼眶中积存的泪水犹如随着这一句倏然蒸发,干涸殆尽。
  吧嗒……吧嗒……
  原是心,在滴血。
  她试着平复下来,缓缓启唇:“在枫林的时候……你吻我,抱着我……你说你喜欢我,现在你以为这么一句话,我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可以忘记吗?我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慕沚面色有点发青,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错的人是我,我以为我是喜欢你的,可现在我才明白,那种喜欢,与男女情爱是完全不同的。”
  “你胡说!”慕勉语略带尖锐地打断,近乎固执地道,“你看着我的眼睛。”
  慕沚没有动弹。
  慕勉几步上前,逼迫他迎视自己:“你看着我,把话再说一遍!”
  慕沚终于抬头,一对瞳眸静静映着她,黑而空洞,那刻,他只觉自己的灵魂像被抽离出体外,声音更有种奇异的缓慢,如同被人操纵一般,根本不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勉儿,我对你的喜欢,只不过是一时刺激,一时冲动,我们之间,不可能在一起的。”
  慕勉看着他,眼神有些迷茫,好似根本不认识他一样,过去片刻,她的眸底渐渐泛起一种难以置信,像是突然被惊醒,唇瓣哆嗦两下,磕磕巴巴地讲:“我……还是不相信……”
  她冷冷地笑,可眼睛里,他的影子却在一点点地支离破碎,全是绝望。
  她使劲吸了口气,转身走动几步,一开始是迟钝的慢,渐渐越来越快,最后径自跑了出去。
  不到一会儿,卫连冲进来,只瞧慕沚瘫靠在榻边,面色惨白得渗人,简直像是古墓里的僵尸,就那样定定盯着门口。
  卫连跑到跟前,伸手扶他:“阿沚,阿沚,你怎么了?”
  慕沚一阵麻木后,才发觉自己的掌心里全是冷汗,连脸上也是,晶莹的细汗沿着肌肤滑入眼里,又痛又热,几乎要模糊了视线。
  卫连想到慕勉之前飞跑出去的样子,也是心急,被他们之间搞得满头雾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慕沚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你帮我,去看着她点……”
  卫连气道:“要去你去,你是她哥哥,你们之间闹别扭,何时轮得到我管!”
  慕沚知他是嘴硬心软,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手背,好似竭尽全力,做着濒死前的挣扎:“我……不能……你去……”
  卫连莫可奈何地哎了声:“这丫头居然抢了我的马,我尽量去追追看。”
  待他走后,慕沚浑身只剩下一股虚脱感,仿佛已经死过似的。
  他捂着心房,痛得直不起腰,他到底,还是以这样卑劣极端的方式,生生将她逼走,本以为一句话,在心里熬了日日夜夜,反复辗转,把自己都快熬成了灰,本以为身体早已麻木,再不知觉,可当在她面前亲口说出,仍是觉得锥心刻骨,痛到无以复加。
  她说,你看着我,再说一遍。其实他心里有多么的害怕,心脏颤抖得都快碎裂了,只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
  明明知道她伤心,他却根本不敢去追,他怕看到她落泪,怕看到她难过,怕她逼自己,怕自己忍不住带着她远走高飞。
  最后,他死死咬紧牙关,仍由血腥的味道弥漫齿间,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奔跑而出。
  他扭头望向窗外,从清晨起,天空便是灰色阴朦,霾云聚集沉沉欲坠,他阖上眼睛,一片漆黑,原来,那个被推入绝境中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永无天日,终生都将被绝望的痛楚纠缠着,至死,方休。
  ********
  慕勉骑马一路飞奔至后山上的枫树林,隆冬时节,百物萧条,成片枫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被朔风吹动,相互击撞,像孩子们的小手在轻快拍打。
  慕勉沿着路,走到当初与慕沚相拥的树下,她背靠树干,慢慢蹲下,抱膝坐在地上,天寒地冻,她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冷,大概是心已凉透了吧,裹紧身上披风,模样像个小傻子,痴痴地等着人来接她。
  她相信,慕沚一定不会丢下她不管,从小就是,哥哥是最疼她的人,所以怎么舍得惹她生气,怎么舍得让她难过?他一定会同上次一样,心急如焚地赶来找她,然而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滑落,被风吹干,冻结成冰珠。
  肌肤有小小的刺凉感,慕勉抬起头,灰蒙蒙的天空飘起连绵不断的雪花,像是无数的水晶支离破碎,化成细小的颗粒,晶莹而美丽,伸出手,漏过了指缝,扎进眼睛里,带来不经意的疼痛。原来,哪怕再微乎其微的伤害,也是痛过了。
  漫天的飘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时而如成群的鹅毛琼羽,时而如袅摇的轻罗雾縠,混淆了天地,周围皆白茫茫一片,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就像她,等不到那个人,也永远不会离开。
  慕勉冻得手脚麻木,微微哆嗦着,恨不得把自己蜷缩进斗篷里,时间久了,浑身上下俱覆着一层薄白的雪花,若不是还隐约可见斗篷上粉红色的缎料,真的要把她被当成一个小小精致的雪人了。
  她没有强大的内功足以抵挡寒冷,感觉到体内的热量正在一点一点流失,困倦与神智在头脑里打架,突然觉得后悔,如果当初她肯用功习武,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软弱与无助……时间已经过去好久……慕沚他……为什么还不来……
  慕勉就快睡着的时候,耳畔恍恍惚惚响起脚步声,夹在风雪里,不甚清晰,之后似乎发现了她,脚步越来越疾,朝着她的方向飞奔而来。
  慕勉感觉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覆落在身上的积雪被对方快速掸掉,慕勉几以为是错觉,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偎在怀中紧紧抱住他,虚弱的嗓音里充满浓浓的依恋与哀伤:“哥哥……哥哥……你别丢下我……”
  那人身躯一震,仿佛不知所措,稍后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如在安慰,又如在哄劝。
  慕勉随之意识到什么,迷迷糊糊睁开眼,从对方怀里支起身,入目是一张英隽神秀的脸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白雪飞的霸王票!(^o^)/
  


☆、决意

  不是慕沚。
  她看着他,几乎傻掉: “怎么……是你……”
  漫天飘雪间,纪展岩一对漂亮的瞳眸宛若白昼下的黑宝石,闪烁着纯净剔透的光泽,似要将人吸入一片明亮的琉璃世界中。
  慕勉骤然挣脱开他,目光带着惊惶,朝四处寻望:“我哥哥呢?我哥哥在哪里?”
  可惜除了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冰冷的雪渣不住地刮入眸中,是清冷的刺痛,慕勉眼睛都快忘穿了,也没见到她所期盼的那个人,视线重新落回他身上,又问了一遍:“我哥哥人呢?”
  纪展岩摇头。
  慕勉像化成泥雕木塑一样,表情呆呆的,泪水与脸上失望的神色交织一起,有种令人不忍卒睹的凄伤。
  “不可能……”她嘴里呢喃自语,只觉一口气吸上来,似是寒潭冰水漫透进来,将五脏六腑冻结成一团,冷到接近窒息,是那么那么艰难地吐着字,“我不信,哥哥……哥哥他是不会丢下我的……”
  她激动得想站起来,怎奈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刚起身便又跌了下来,纪展岩急忙扶住她,发觉她浑身冷得僵硬,不禁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慕勉回神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骗我的对不对?这个地方只有我跟我哥哥知道,你怎么会找到我的?他是不是跟你一起?”
  纪展岩摇摇头,打了个手势:“不是这样。”
  慕勉看不懂,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情急地问:“他到底在哪儿?”
  纪展岩比划:“你再这样下去会病倒的,先跟我回去。”
  这次慕勉大致明白到他的意思,坚决不肯:“我不走,没有等到他来,我是不会走的!他……他是不是故意避着我?躲在哪里了?”
  她眼神中闪动出强烈的希冀,就像灰烬中一缕未灭的残火,微弱却是灼灼生亮,而其中隐含的绝望,悲伤,执着,令纪展岩不由自主地一震,总觉得那个时候,仿佛只要有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死去了。
  他摊开她的掌心,用指尖在上面一笔一划。
  “是他……告诉你……我在这里的……”慕勉慢慢念完,木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极其自嘲的笑意,纪展岩看到她眼底的光,宛如被扑灭的火苗,开始快速黯淡下去,下意识抓住她,而慕勉娇躯一软,整个人陷入昏迷不醒。
  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小时候的她,腰系朱绦,身穿素裙,而慕沚一袭雪衫,拉着她在园子里快跑,她小脸红彤彤的,大大的乌瞳里,除了他,什么也看不到,慕沚一回头,她就笑,笑得那样甜,那样灿烂,似乎想把心底所有的喜悦,都呈现在脸上,只对着他。
  前方弥漫起一片白雾,慕沚像被吸引了似的,忽然松开她的手,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她呼喊,慕沚也没有回首,她想追上去,但脚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断崖,掉下去,便会粉身碎骨,她急得哭起来,用手抹着眼泪,大声嚷道:“哥哥,我怕……不要丢下我。”
  慕沚仿佛惊醒,终于止步转身,一张清容在雾气笼罩下显得模糊不清,他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找她,但层层迷雾宛若一条条袅娜的蛇缠绕上他的全身,挣扎不能,他如同融化在白雾里,渐渐消逝不见……
  哥哥!
  慕勉猛地睁开眼,魂飞魄散一样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耳畔响起秋渡欣喜的声音:“夫人,夫人,小姐她醒了。”
  慕夫人匆匆赶到旁边,握住她的手:“勉儿……勉儿……”
  慕勉眼珠子动了一下,朝她的方向移来,嗓音听上去沙哑不堪:“娘……”
  慕夫人挥手,秋渡忙去倒水,慕夫人泫然欲泣道:“勉儿,你醒了就好,真是吓坏娘了。”
  慕勉神智尚未恢复,不明所以地问:“我怎么了……”
  慕夫人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你还说,这么冷的天气,你一个人跑到山上做什么?当时又下着雪,幸亏被展岩找到你,否则你叫娘如何是好啊。”
  “展岩……”模糊的记忆,破碎的人与物,在脑际间渐渐拼凑清晰起来。
  慕夫人解释说:“那日展岩正好奉谢谷主之命,出谷到府上送药,你不见了,急得家里人四处找你。”
  慕勉瞳孔一凝,挣扎着坐起身,她这样子,着实把慕夫人吓了一跳,惊慌地问:“勉儿,你怎么了?”
  “娘……哥哥呢?”或许是躺了太久,眼前一阵晕眩,慕勉不得已抓着她的手臂,若不是身子虚弱,恐怕早就下床冲出屋去了。
  慕夫人还当什么,不由得松口气,甚觉无奈:“你这孩子,才一醒,就想着找你哥哥。”
  慕勉抿着嘴,焦急地朝外望了望:“他来看过我了吗?”
  慕夫人心疼地将她的乱发捋到耳后:“勉儿,你爹跟你哥哥,已经前往栖霞湖到你叔伯那里去了。”
  慕勉以为自己听错,视线都来不及收回,空空落在某一点上:“去我……叔伯那里……”
  慕夫人看着满脸呆怔的她,叹口气:“你哥哥最近的状况你也知道……栖霞湖那里依山傍水,环境安谧,你爹想着带他去那个散散心也好。”
  慕勉声音莫名发抖:“是哥哥……提出来的?”
  慕夫人颔首,总觉得她这一病,整张小脸都削瘦了一圈,将她轻轻揽在怀里:“沚儿之前胡闹了一番,如今许是想明白了,有你爹跟你叔伯在身边,我也放心了。距离武林大会仅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后他们就会直接前往浮罗山庄。”
  慕勉靠在母亲怀中,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好似被夺走心魄的傀儡娃娃。
  慕夫人以为她不高兴,连哄带劝道:“娘知道你也想跟去,可你当时病着,整个人烧得跟个小火球似的,怎么唤都唤不醒,这才没有办法,让你爹跟你哥哥先行去了。”
  在慕夫人察觉不到的角度下,慕勉嘴角勾动,划开一条轻嘲的弧度。
  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慕沚故意选择在她病重的时候离开,他说完那番话,甚至不肯再见她一面,不肯再留下一句话,就这样决绝地走掉。
  他曾经答应她,一定会带她参加武林大会;他曾经答应她,无论胜负都会带她离开,过上普通夫妻一样的生活;他曾经答应她,永远也不会丢弃她。
  过往美好的种种,如同昙花一现,转眼面目全非,连让她适应的机会都没有。
  她还在苦苦的等,他却已经放弃。
  秋渡端来清露让她喝下,稍后药也煎好了,慕夫人亲自舀着银匙,一口一口地喂她,慕勉才知道,因着高烧,自己昏迷了三天三夜,情况时好时坏,请来郎中诊断也不见起色,正巧纪展岩在此,慕夫人爱女心切,迫不得已,让他到独悠谷请来了谢苍霄。
  慕勉身子骨一向结实,但这回一病,卧床静养将近半个多月,整日无精打采,话也不说,慕夫人不知实情,担忧不已,谢苍霄每日都会来看她,身后跟着纪展岩,这种情况下,慕勉也极少开口讲话。
  二月,莺飞草长,风和日丽,部分树木的枝头已勃发出小小的新芽,嫩绿如洗,阳光下含露莹翠,很是喜人,蛰伏了一个冬季的虫儿们,也终于活跃起来,土壤里、洞穴里、石墙缝里,或是排成一排,或是钻进花蕊里,或是飞在半空,几乎随处可见,房檐上乳燕哝哝娇啼,处处透着春天的气息。
  慕勉独自来到明心园,这还是她病好后,头一回走进这里,微风过隙,吹得竹林浪起千层,响音漱漱,廊庭前的桃花尚未绽放,仅是秃秃的树干随风摇晃,澄澈的天空下,唯见一片绿篁如涛如海。
  耳畔恍惚响起剑声清吟,萦绕于竹林之间,慕勉呆呆看着,眼前浮现出那一抹熟悉的白影,执剑在手,姿态飘逸从容,就像从前一样,只要进来,便会看到他在园中舞剑,慕勉有些激动地往前迈动几步,但他的身影却恍如蒸发般,从透明渐渐变至虚无,剩下的,只有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园中,周围竹叶沙沙,好似心底的无音之伤,徘徊不绝。
  慕勉这才恢复清醒,终于意识到,哥哥他走了,临安也走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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