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裹娇-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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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得满头大汗,一对灿珠绣鞋沾着初晨雨露,鞋尖已是微湿,而她娇靥绯绯,转眄流辉,霎时满室生光,清丽不可方物。
慕夫人的贴身侍婢瓶晴忍不住赞道:“夫人,这‘有美一人,婉如清扬’,说的可不就是我家小姐呢。”
慕夫人眉开眼笑,慕勉请了安,便赖到母亲身边撒娇:“娘,今日我美不美?”
“美、美。”慕夫人轻拍她的手连道好几声,左端详右端详,就跟看着即将出嫁的女儿似的,怎么也看不够。
瓶晴笑着打趣:“看来夫人今后可得发愁了,凭咱家小姐的花容月貌,今后上门提亲的人,恐怕要把咱们府上的门槛都给踏破了呢。”
慕勉故意瞪她一眼:“瓶晴,你胡说什么呢。”
慕夫人笑道:“勉儿,如今你也大了,可不许再像小孩子一样莽撞淘气……唉,转眼间你已及笄,娘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慕勉嗔怪一声:“娘,您又乱想什么呢。”
眼见女儿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慕夫人眼中流露着身为人母的欣喜与自得,却也难掩着丝丝不舍之情:“娘哪有乱想,女儿家到了岁数,有朝一日总得出嫁,娘还能再留你几年?”
慕勉鼓起腮帮子,不满地嘟囔:“好好的,提什么嫁人,我才不嫁。”
慕夫人瞧她的样子好笑:“呦,也不知道是谁,那会儿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人家的,你放心,卫公子这件事,娘会一直替你想着的。”
慕勉神色闪过异样,从她怀中坐起身:“我去找哥哥了。”
“这孩子……”话未说完,她飞也似的跑出屋去,慕夫人笑了笑,只当是女儿家提起心上人害羞,不曾多想。
慕勉来到明心园时,隐约听见风里挟着瑟瑟剑声,嫣唇破绽一笑,那些烦乱的思绪瞬间消弭无踪,只因即将见到那个人。
“哥哥!”甜甜娇糯的嗓音,好似一束破云日光,突如其来地传入耳际,明明如梦里一般轻轻软软,却又近乎霸道的,占据了所有的心神。
慕沚迅速敛住剑势,原地转身,一身雪绸长衫,随风若举,当如画中人,逈出尘表,时今春日暖阳,园内的几株桃花开得粉艳绮靡,映得满园一片绚色,他目视前方,她就夹在翠竹粉桃间,遥遥向他跑来,云鬓轻裳,姝面花光,腰系的七宝垂苏彩绦飞扬半空,她眉眼含笑,美得如花似梦,惊扰了一世红尘。
慕沚只觉自己仿佛中了魔障一样,视线牢牢锁在那人身上,再难动弹半分。
慕勉在他跟前轻轻转了一个圈,精美的裙裾若蝴蝶般翩起翩落:“哥哥,我今天好不好看?”天未破晓,便起床梳妆,这一番精心,一切一起,只为了让他看到,只为了得到他的夸赞。
慕沚垂落眼帘,掩住那一抹惊艳,启唇吐出两个字:“好看。”
临安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讲话都有些结巴:“咱们大小姐今日真美,简直……简直跟天仙下凡似的。”
慕勉得意洋洋,拉住慕沚的手臂,语气里带着被宠坏的娇纵,说得理直气壮:“今天不许练剑了,陪我。”
慕沚柔笑:“勉儿今天想做什么?”
慕勉环视着满园春…色,一时心血来潮:“哥哥给我画像吧。”
桃花满红,芳菲似雨,她端坐在桃花树下,脸上尽是欢喜幸福的神色,看着他抬头、凝视、垂首、运腕、勾勒,目光是那样专注,落笔是那样细腻,就像做着一生里最重要的事,而她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尽管彼此的视线不曾交触,但每当他凝视她的时候,便能不由自主感受到他眼中那股近灼的认真,让她心内泛起丝丝的甜蜜,总觉得那一刻,他与她是一样的,眼中只有彼此,再也看不到其它。因此,无论坐得再久,动作维持得再长,身体也完全感觉不到劳累,她默默想着,如果,如果他能一直画下去该有多好,这样,才能天荒地老。
出乎意料的,慕沚很快就完成她的画像,她呆呆怔了一会儿神,接着板起小脸:“如果画的不好看,我可不依。”
她跑到案前,看着澄心堂纸上熟悉的女子,容光照人,颜笑姣美,背后桃花灼灼,照得那两靥一片嫣甜粉色,倒似自我对镜,栩栩如生,短短时间里,他却把她画得这样好。
她留意到画角一竖劲骨清朗的小字:有女初成长,芊芊而独立,十五绾鬓丝,持绦展眉笑,桃花映眼窝,红粉靥更娇,真颜若绘事,勉勉又朝朝。
心内,喜不自胜。
她不说话,却让慕沚误会,有点担忧地问:“是不是哥哥画的不好?不喜欢?”
“没有。”她摇头,笑得眉眼生花,“我很喜欢呢……以后每年,哥哥都给我画像好不好……” 她的声音就像夏日乳莺,哝哝软软,娇缠绕耳,每一次,她向他问着“好不好”,他的一颗心都仿佛被春水融化,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慕勉本欲卷起画纸,但神思一转,改口道:“还是挂在你的书房里吧。”
慕沚不知她又冒出什么鬼点子来,好奇地问:“又怎么了?”
慕勉眼神闪亮亮的,迸射出令人怦然心跳的光彩:“这样你才能天天都看着我,天天都想着我啊。”
慕沚莫可奈何,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临安捧画送入书房,回来时,见兄妹俩聊得兴致盎然,便十分识相地离开。
花树下,石台间,二人并肩相坐,慕沚自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短笛,凑唇轻吹,一曲《落梅风》,催花摇,引蝶舞,阳光温存地抚上他的侧面轮廓,让人醉在那一笑间,鬓意柔。
慕勉记得小时候,他也常常这样吹笛子给她听,也是在一次偶然中,她看到卫连吹笛子,吹得也是这首《落梅风》,有那么一瞬,她竟把他当成了慕沚,她想着,他与哥哥自小玩到大,是哥哥的知己好友,或许,他身上有许多地方与慕沚是相似的,她是不是,就可以喜欢上他?
可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她错了,慕沚就是慕沚,没有任何人能替代。只有慕沚,她的哥哥,是真心实意地宠她包容她,疼她保护她,原谅她的小任性,原谅她所犯过的错,她不爱学武,不会针线女红,既无大家闺秀的端庄贤淑,也无令人称赞的惊才奇艺,可是她的哥哥,从来都不嫌弃她。
慕勉仿佛猫儿一样,半边身躯轻轻伏在他的膝上,慕沚被她半是慵懒半是撒娇的样子惹得一笑,抬目仍继续吹着笛子,而慕勉睁着一对黑嗔嗔的眼眸,怔怔望向蔚蓝的天空,几缕薄云,倒映在她眸中朦胧浮动,有黑色的发影闯入余光,是风,轻撩他的长发,在她的视线中扬起又飘落。
一曲完毕,慕沚放下白玉笛,却发现慕勉伏在他的膝上静静寐着了,青丝滑过面庞,迤逦泻下,她的脸本就小,被云发掩去大半,只显露出宛如新月般姣好的下颌弧线,更衬得肤白鲜明,雪光剔透,伸手一碰就会融化。
那时,风一吹,桃花乱,落得她发际衣间皆是点点香红,有蝴蝶似急非急地围着她头顶绕圈圈,而她羽睫静垂,犹不知觉。
慕沚怕惊醒她,一直不敢动弹,此际见着这番光景,娇小的人儿在怀中,几乎要被花絮半埋了,他忍不住笑,小心翼翼地为她拂掉落花,发间、衣襟、袖边……离得再近一些,可以嗅到她身上花一样的甜香,像是从发丝上传来,像是从肌肤间传来,又像是……
目光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从此,凝固。
那一点嫣红,水色瑰滟,艳如朱砂,红得几欲滴下血来,竟是刺得人眼生痛。
大脑里忽然一片空白,他伸出手……用拇指缓缓地、缓缓地摩挲上她的唇……由左至由,又由右至左,细腻流连,难分难舍,那柔滑幼白的肌肤,透过指尖,却像滚烫的火烙一路灼烧到体内,令他的手指微微发起抖,不知是压抑还是激动。
离得那样近……那样近……她阖着双目,软软的呼吸缠绕上他的指尖,猛然间,胸口如有千钧沉重,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慕沚狠狠闭了闭眼,垂下手,终于强迫着自己移开目光,也在此时,看到前方廊下立着一抹清癯的身影。
一刹那,他面色惨白,动也不能动,许久,启唇唤出三个字:“谢谷主。”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评评、没有收藏……好寂寞好寂寞……T T
☆、无言
许是他的身体太过僵硬,慕勉从浅憩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发现慕沚的目光正落在某处,顺他视线一瞧,不禁讶然:“谢谷主……”
她起身,飞快跑到对方跟前:“谢谷主,您什么时候来的?这次又是来给我娘看病的吗?要留几天才走?对了,展岩弟弟有没有来啊?”
“胡闹——”不远处,慕远盛一声雷霆呵斥,震得慕勉不自主抖了抖身子,接着瘪起小嘴。
“在谢谷主面前,也如此没大没小,尊卑不分,成何体统?”慕远盛紧绷着一张肃容,阔步上前。
面对慕远盛的训话,慕勉素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低头故作乖巧间,眼珠子却滴溜溜转着圈,直至绕到慕远盛旁边一双洁净的薄履上才停住。
穿那薄履的主人,是名年约十五六岁的青袍少年,身形清瘦,肤白如雪,容貌秀美出奇,只是神态间一片淡漠。
“展岩弟弟!”慕勉笑眯眯地跟对方打招呼。
慕远盛闻言又斥:“胡言乱语,展岩比你年长一岁,便该称之兄长,在人前讲话也没个轻重!”
“可是我每次都这么称呼他啊,况且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慕勉一边说一边朝对方眨眨眼,但纪展岩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一样。
“你……”慕远盛脸色一变,气得火冒三丈,“一点规矩不懂,展岩那是不予你计较,你倒好,愈发得寸进尺,我养了你这些年,就是看着你整日口无遮拦,无法无天的吗!”
眼瞅他老人家就要动怒,慕勉吓得退缩两步,一抹熟悉的人影快速把她挡在背后,慕沚规规矩矩一唤:“爹。”又朝旁人躬身一揖,温文有礼道,“慕沚见过谢谷主、纪贤弟。”
有慕沚护着,慕远盛一时不好发作,转身霁颜:“这丫头打小被我给娇惯坏了,没个规矩,让谢兄见笑了。”
谢苍霄凤目蚕眉,一派仙风道骨之态,没有遗漏正在背后朝慕远盛做鬼脸的慕勉:“令爱天性顽皮活泼,却也不失真性情,仁弟也莫要太过苛求了,依我看,令爱筋骨极佳,日后倾力培养,定是可造之材。”
慕远盛暗喜,但旋即又拉下脸,哼哼两声:“就她?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只盼着别再给我惹是生非。倒是展岩,半年多不见,个头儿真是长高了不少啊。”
纪展岩十分有礼地抱拳一揖。
慕远盛看着这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心底却掩不住一阵惋惜。
恰好谢苍霄也将目光转向慕沚,慕沚低着头,被银白发环约束的长发,顺延耳侧微微散落下来,衬得脸色是超出寻常的苍白。
他掩在袖口中的手,有些轻微的发抖,始终没有抬首,就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一样。
谢苍霄道:“我听你父亲说,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你的武功又精进不少。”
慕沚躬身,谦逊回答:“江湖上能人倍出,同辈世家子弟多是俊杰之才,慕沚自知相差甚远,不敢骄傲自满。”
“嗯。”谢苍霄颔首,朝身旁的慕远盛夸道,“贤侄天资聪慧,更是以勤奋为本,谦虚为怀,实属难得,怕是不出几年,江湖上又能多一俊彦,实乃武林之福。”
得挚友颂赞之言,慕远盛畅笑两声:“犬子不才,承蒙谢兄抬举。”瞧向纪展岩,也开口夸赞,“展岩德能兼具,聪明异众,谢兄能得如此好徒儿,看来后继有人了。”
谢苍霄笑道:“今日难得一聚,倒不如叫他们在此相互切磋一番。”
“哦?”慕远盛大感惊喜,要知道他这位老朋友隐居独悠谷后,甚少踏足江湖,众人只知独悠谷谷主医绝天下,却不知独悠谷代代相传的琼花剑法,同属武林中剑术一绝。纪展岩作为衣钵弟子,自然已被谢苍霄传授了琼花剑法。
慕沚与他年龄相仿,能跟这样一个优秀的对手比试,定然获益不浅,在来年的论剑大会上,对他也是极有帮助的。
慕远盛欣然同意,对儿子更是信心满满:“难得有此机会,你就去领教一下你纪贤弟的武技。”
慕沚微怔,但对于父亲说出的话,素来言听计从,朝纪展岩抱拳一揖,伸手作势:“纪贤弟,请。”
纪展岩点头,清秀如水的脸容上依旧无喜无忧,往园中走去。
慕沚刚一侧身,就被慕勉拉住衣袖,那一对大大的瞳眸璀璨闪亮,几夺日月之光,含着难以掩藏的期待与信赖:“哥哥,你一定会赢的。”
慕沚笑了笑,抬手想摸下她的头,但眼尾余光扫过那清癯的身影,动作不知怎么地一僵,手腕垂落身侧。
慕远盛双手负后,与谢苍霄并肩立于廊下,观望着园内二人的比试,慕勉则兴致勃勃躲到一旁,因在慕府,为尽地主之谊,慕沚待对方先出手,彼此相对默立,不动声色,一人雪绸长衫,一人天青衣袍,迎风招展,各添风姿,四周静得只可闻花叶的簌簌声,直至下刻,纪展岩倏忽拔剑而起,洒出一蓬银芒,整个人快如青云腾雾般闪逝驰来,与此同时,慕沚也凌空飞起,“澄月”出鞘,清吟挟风,宛若蛟龙出世一样惊魄,当他们身影交成一点,须臾激起剑光风雨。
慕沚所使的璇灵剑法,迅捷如电,剑风凌厉,讲究虚中有实,实中藏险,虚实变化间,便会给对方以致命一击。而那人,白衣胜雪,清绝飘逸,周身似有无数洁莲浮动,带起一片雪华流光,只差一点,便可羽化升仙。
纪展岩剑尖点空,盘旋出三条风弧,凭空幻化成朵朵银花,若幻若真,美不暇接,使用琼花剑法的人,每一剑都看似温柔,在千变万化的招式中,令敌人恍置身梦境一般,直至魂惊神醒,才知已被一剑穿心,唯独眸角晃过一抹天青淡痕,似天端的渺渺烟云,经风吹散,再无从可觅。
疾风过,竹影摇曳,剑风扫,桃花叠落,他剑挑长空,动作行云流水,沐雪般仙姿惊世破俗。他剑锋斜走,乍起寒光千重,青袂飘衣如梦,一现孤鸿飞临。
慕远盛与谢苍霄皆看得聚精会神,而慕勉目光一瞬不离那道白影上,神情间不自觉带出揪心与紧张,后面他们出手太快,肉眼几乎看不清,只隐约见得一青一白的人影,在翠光粉雨缤落中时聚时离,剑光交错。
最后剑势骤然止住,纪展岩半空落地,一连倒退两步。
慕沚提剑抱拳,温谦一笑:“纪贤弟,承让了。”
纪展岩一向寂静无澜的双眸中却泛着亮光,那是蕴含着激赏与相逢对手的兴奋,亦回礼抱拳。
谢苍霄感概:“贤侄适才使出一招,不愧为璇灵剑法中最精华的十二式绝技之一,展岩确实略逊一筹。”
慕远盛则道:“展岩论资质天赋皆属上乘,只可惜天生宿厄,口不能言,以致在武功施展上有所限制。”惋惜地叹了口气。
谢苍霄将目光投向园中的爱徒,少年正跟慕沚相顾而立,一个淡淡微笑,不失从容;一个沉静安宁,不见多余情绪。
慕远盛复又开口:“谢兄医术举世卓着,不知世间是否有灵丹神药,或是其它疗救之法,可以启开他哑门一穴?若能如此,只怕展岩今后在武学上,必有大成。”
谢苍霄深知他的想法:“展岩先夭噩宿,乃天意所为,如要以人力回天,复他缺陷,便要看他的造化了。”
慕远盛闻言,顿时了然于心,投之浅笑,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