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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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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用手一拉我的手,让我坐在榻边上,用目向刘铭四人示意。

  刘铭、寇封、刘永、刘理四人翻身跪倒,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礼:“臣刘铭(寇封、刘永、刘理)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刘永刘理两人还小,细声细气的让人心疼。但刘铭与寇封的行礼,便让我感到如坐针毡了。刘铭失宠,寇封改姓,皆源于我。我虽然与他们没什么兄弟之情,面对他们的大礼,却不由坐不安稳,似乎有些对他们不起。这一刻,我几乎要起身还礼,却被父亲拉住了,只得虚扶道:“快起来,快起来。”

  父亲声音虚弱而又清晰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他们四个来么?我就是要他们在我面前向你行礼,明确了这君臣的身份,断了他们日后的一点念头。季汉,只能由最强的一个皇子来继位,这种强不仅仅是攻城夺地,也不仅仅是保境安民。阿斗,你适才所说的,是你自己的话,你没有因为在我面前,便顺着我的意思来说,你的计划,有主见,有创意,却又极合季汉当前的实际。我本来还怕你会年少气盛,胡吹大气,说出三年灭魏五年平吴之类的傻话。现在我放心了,你之稳重,在有的方面要超过我。虽然你之才智不过中人,但你认准时机下手,却又毫不迟疑,眼光之准,见识之长远,立志后前行之坚定,却是少有。曹丕来攻时,我把天下交给你与孔明,固然是我身体作怪,难以坚持,却也未尝不是我想要考验于你,看看你的本领倒底如何。或许才智武功,你比不了两个兄长,但你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且一股劲的做下去,不分心,不退缩。这是他们全都比不了你的。”他转头向我兄弟们道,“我这话是说给阿斗听的,也是说给你们听的,记下没?”

  刘铭四人齐齐点头。我隐约可以看到,刘铭一张面孔殷红如血。

  父亲挥手让他们退下,转而对我说道:“孩儿,还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那就是,他们四个向你行了礼,是你的臣子,我也把他们的性命交到了你的手上。但是,日后,不到万不得已,你还要念及骨肉亲情,能饶他们性命,便饶他们一命。”

  “父皇,何出此言?”

  “天家无亲情。为父只盼着你兄弟和睦,不生波澜,但天下事,又岂会尽如人意?我只是怕出现骨肉相残的悲剧罢了。”

  “父皇,儿臣在您面前立誓,只要他们不叛国谋反,毁伤季汉,我便不会伤害他们。就算他们犯下大过,我也会保留他们的性命。”

  “好,这我就放心了。我刘玄德一生,除了留下季汉天下,便只留下你们几个孩子。近来更是对天伦之乐想的厉害。铭儿的罪也罢,封儿的罪也罢,我都宽恕了,只愿你们今后打破心结,再不可生出龃龉。你要切记今日之话啊。”

  我流泪道:“我记下了。”

  随后孔明诸人开始安排我的继位大典,这是国之大事,半点马虎不得。虽然是内禅,却也要改年号,拜祖殿,挑选吉日,召见王公大臣宣示,尚书台、丞相府和御史台彻夜的忙,大臣们此时大都知道了此事,人人心里一本小九九,都要进行安抚。人心会不会浮动,边境能不能安宁;魏吴的反应如何?属国的态度怎样?每个信息都要及时准备的报上来,以备采取措施进行应对。

  其间,我日日伴在父亲身边,既怕他的病有所反复,也怕他老人家动了异样的心思。要知道自古天子,从来没有主动禅位为太上皇的。在我所不知道的后世里,倒是有几个例子,如唐太祖、唐明皇当太上皇,是儿子逼宫逼的,而乾隆那个太上皇,则是名义上的太上,实际上的皇帝,半点权力也不肯放手。虽然此刻父亲同意让位,但此期间哪怕有人给他半点不敬,甚至一碗药汤放凉了再给他,也难保他不会感到人走茶凉,心生感触。我此刻到是并不怕他晚些传位,我只是不想他最后的日子留下什么遗憾,不想季汉在这段关键的日子里出什么岔子。

  父皇的传位明诏终于六月六日下达了,我按着规矩谦辞,父皇再传位,我再谦辞,如是者三。当然这一切都是尚书台的那些学士们做表面文章,父亲的诏旨和我的谦辞都是他们拟的。虽然一切都已安排好了,表面的文章还是要做,不然的话史笔如刀,会说我想当皇帝想的迫不急待。最后决定在七月七日在宫中举行禅让大典。

  消息传出,父亲开始一批批的接待大臣们,特别是一些老臣。虽然最主要的几位老臣如孔明马超张飞赵云等都已知道这些事了,但其余的大臣们突闻此信,纷纷上表上奏,说皇上年事虽高,身体尚健,最好推迟改元大礼,也有的入宫觐见,进行挽留。当然也少不了上奏对我大加称赞肯定的,说一大段父慈子孝,古之未有的套话,想在我心中留下好的印象。这些我们都是走马观花,草草而过,父亲的精力必竟是不济了,无法一一照顾到,却也不必细说。

  这时孙尚香等人也回朝了。父亲苦笑道:“孩儿,现在宫中已有太后,你说我该如何安置她?”

  我对孙尚香此时满心都是感激,当下把当日江东之事讲给父亲听,却隐了周善之事,只说她为了我,几乎自尽,所以提议也给她以太后的封号。

  父皇感慨道:“既如此,还是由你来封她这个太后吧。母以子贵。她将你养大,自己又无所出,便由你来认她为母吧。不过,东吴的事,你心中可要拿稳,不要因她一人而误国事。”

  我自然点头称是。

  孙尚香与父亲的见面,我因为怕刺激孙尚香,没敢出现在她的眼前,却隐身于帷幕之后。孙尚香是由人抬进来的,她与父亲四载夫妻,便即分手,转眼分别已是十年,忽忽光阴去如飞电,两人都是鬓发染霜,病榻缠绵,四目相对,不由都流下泪来。我心中感伤,决定让师兄给她仔细查查身体,待她有所好转,便向她谢罪,认她为母。

  孙尚香之后,父皇便接见了二叔的夫人徐氏和她的子女们。此时关平在外(关平是亲子不是义子),来见的是关兴关索两兄弟和关凤。关兴与关凤是双胞兄妹,其实本来二叔准备给这一对龙凤胎分别起名为龙凤的,但是四叔名字里有龙,而父亲又有称帝之意,所以改龙(隆)为兴。

  父亲见到关凤,竟然十分亲近投缘。关凤也是口甜如蜜,连称伯父,要亲自扶持他的病体。父亲笑的合不拢嘴,道:“好孩子,可怜陷在东吴这好几年,也不知受了多大的罪。你父去了,伯父也就是你父亲一样,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伯父无不应允。”

  我日日提心吊胆,只怕此事发生。可怎么也没想到,关凤与父亲初次见面,便能投缘到这种程度,到底父亲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我紧张的望着关凤,只怕她张口便将征东吴的话说出来。

  关凤抬起头,微微一笑,露着编贝一样的牙齿,使这个阴沉沉的大殿似乎也明亮起来。可是,我却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紧张。关凤把挑衅一样的目光投向我,肆意而大胆的盯视着我,足有移时,方道:“伯父,侄女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

  说到这里,她又停下,抬头望我。我紧张的直咽唾沬,却无法拦她,这小妮子,难道天下大事,真得坏在她的手中?

  父亲误解了她目光中的意思,大笑起来:“好,好。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是好事。你父不在了,我便作主,将你许给阿斗,与星彩不分大小,共掌后宫,你看如何?”

  “啊?”我大吃一惊。

  关凤也一下子怔住了,完全没想到父亲会错会了意,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看着关凤的样子,我努力放弃这个充满诱惑的危险的念头,为她解围道:“父皇,您错会了凤儿之意了,她没有看上孩儿。何况孩儿初娶星彩,两情相悦,亦不敢再有他念。”

  “是么?”父亲问关凤,“你不是看上了阿斗?唉,我老眼昏花,却是看错了。你说吧,你看上了哪家少年才俊,说出来,伯父为你作主。你孤苦数年,伯父总不会亏待了你。”

  关凤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扑倒在父亲脚下道:“伯父,侄女不嫁,侄女谁也看不上!侄女想拜在伯父身前,认做义女,我就心满意足了。”

  父亲伸着枯瘦的手,拉起关凤:“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封你为解忧公主,认阿斗为兄,此后宫中府中,谁敢欺负你,我绝不与他甘休!此后,就算我不在了,阿斗也会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连连点头道:“正是。一切包在为兄的身上。”

  关凤哇的大哭起来,弄得殿中诸人面面相觑。

  八

  七月流火,天气软凉。离我继位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父亲的病体却也是一天天的坏下去,但是他却支持着。我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在躺倒病榻近一年的时间还能有如此的精力。他就象是一支快要燃到尽头的蜡烛,眼见得快要熄灭了,却终于还是摇摇摆摆,继续发出最后的光和热来。

  甚至他还亲自接见了于禁。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见面,很有几分悲剧色彩。为了表示以于禁的尊重,父亲强自令我扶他坐了起来,修饰了一下仪容,对镜自照一番,才郑重道:“请于文则。”

  于禁一进殿,父亲便大叫道:“文则,君来何不速至此。”

  于禁才要按照大礼参拜,父亲已一叠声的唤他起来,让他坐到他的身边,亲热的如同见到三叔四叔一样。说起于禁年轻时的风彩,说起当年的对阵,两人都流下泪来。世事弄人,一生征战,半世宿敌,今日却以这种方式相见,而相见的情况却又凄凉如此。英雄老矣--季汉五虎,如今只余其三,而曹魏五子,自今年张文远去世之后,也只剩下于禁和徐晃二人了。最后父亲亲口封于禁为扶汉大将军,赐给府第和仆人,准许他自由外出,一切待遇皆如故臣。

  父亲让我代他把于禁送到殿门口。于禁泪如雨下,感叹不尽。

  明日便是初七日了,这一日才下过雨,天气微阴,凉风习习。父亲精神大好,执着我的手,郑重嘱托道:“阿斗,至明日,你便是这季汉之主,数百万生灵,皆在你手,不可不慎。”

  我肃然道:“恭聆父皇教悔,儿必牢记于心。”

  父亲道:“扶我起来。”

  我和内监们小心的扶起他,他眯着眼睛环顾四周,道:“把那扇窗子打开。”这才缓缓转向我,说道:“孔明曾言,亲贤臣,远小人,其前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其后汉所以倾颓也。为父少时,念桓灵之昏昧,恨满胸襟,只思有一日可扫荡天下,重整乾坤,还百姓以安乐,还汉室以太平。今日,天下三分,孙曹为乱,世有豺虎之贼,民有倒悬之苦,为父终未实现当年之梦想,此后诸事,皆赖我儿。

  “为父起于布衣,纠集英才,百战不殆,终有尺寸之地,得三分之天下。虽号为世之英雄,然论智,论计,论才终不及孟德,然终成大业者,何也?

  “其一也,信义为本,待人以宽,得民心者得天下。为父对朋友有信,对属下有义,贫贱时坚持原则,富贵后不改宽厚,故人心向往。为父年少时,便有无数少年崇拜而争相归附,连往来的马贩都赠给为父金财,以助大事。为父往徐州,陶公祖送丹杨兵四千名;为父奔荆州,刘景升多益增兵卒;为父援益州,刘璋送“米二十万斛,骑千匹,车千乘,缯絮锦帛”。为父颠沛流离,屡为曹公所败,但是为父麾下人才,千里思归,仍到为父身边。为父处荆州,当地豪杰不从刘表,不归曹操,皆从为父,乃得诸葛孔明、徐庶元直、伊籍、霍峻、向朗、黄忠、魏延、蒋琬及廖化诸人,直至连庐江郡的雷绪,皆愿率领部曲数万人远来归附(司雨注,应包括百姓)。当时庐江为曹操所辖,距孙吴亦近,周公瑾亦是庐江人,其人却宁愿长途跋涉,来投为父,何也?刘景升死后,曹操叩关如狂风暴雨,为父孤军似孤叶飘零,危急存亡之际,荆州百姓十余万相随,辎重数千辆,日行十余里。周瑜占江陵,当地士民不愿接受曹操统治,也不愿投效南郡太守周瑜,纷纷转投为父,渡江之路络绎不绝,最后人多地小,不好收容,为父乃有借荆州之举,始得宽容。荆州士民为何不愿就近服从周瑜而不辞劳苦渡江投靠为父? 至于收川,法正、张松、董和、黄权及李严等人,还有吴壹及费观等刘璋的姻亲,皆愿意投降为父而不愿为刘璋力战。此故刘璋已失人心,导致众叛亲离,亦可知为父得人心,而使群雄皆附。 

  “其二也,识英重才,知人善用 ,惜人才者得天下。为父与孔明君臣相得,如鱼于水,与关张义结桃园,生死不弃,为父所用之人,大多可以各得其所,各安其位,故人心所向。仁人志士,只要能投入为父门下,便可得充分任用,而不论出身高低、或是派系党别,和谐温情,恩泽及于后世。调解纷争,化争议于无形。陶谦时徐州争夺,发生过丹杨兵卒与广陵豪族的矛盾,甚至产生哗变兵争,为父最后却能录用徐州士大夫及兵卒,消弭其中冲突。刘表时荆州内部纷争,曾有亲曹派与反曹派的争端,最后却被为父网罗人才而走,不复其中互斥。刘璋时有东州与本土两派,为父入主后,逐渐减弱影响。相比之下,曹操猜忌荀彧及杨修等人,甚至于进逼赐死;孙权用人则瞻前顾后,不敢放手,周瑜除了赤壁之战,曾经三度镇守边土而无机会立功;托孤大臣张昭,孙权坚不拜相,在里宅无事,终老一生而毫无作用。江东陆逊,有才子之名,因为孙策之婿而不见用。曹魏有士寒之争,孙权有土人与门阀之争,此皆前车可鉴,吾儿此后要融合人才,一视同仁,不问出身及背景,方能使季汉兴盛。 

  “为父虽以干戈起家而争天下,但为父却更善于理国之道,曹操治天下以“急、暴、谲”,为父则应之“宽、仁、忠”,故士人俯首、民心归向、军队服命。按儒家之道则称之仁义,竭尽用人而为民谋福,不嗜杀人及鲜兴猜忌,故人心所向,安居而乐业。汉末宦官之祸虽灭,外戚也死伤殆尽,等于是两败俱伤;党锢之祸的朝野相争,不但见于曹操士寒之争,也兴起孙吴内宫之争;至于嗜杀及屠城等,更直接使生灵涂炭。当今天下,唯一标榜不屠城,不残杀功臣及后裔,独咱们一家,别无分号。 ”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父亲有些累,微微有些喘息。我待他气平一些,问道:“父皇,天下知易行难,亲贤臣远小人,历代君主无论贤愚不肖,莫不有知,然而世有尧舜,亦有桀纣,凡君之用士,莫不以自己所用为君子,所弃为小人,况世间大忠似奸,大伪似直,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如何分辩?”

  父皇笑了:“我儿能如此问,可见已得其间三昧。世间无完人,君子小人,亦不可一时而定,此人居此为君子,至他处可为小人,此人此时为君子,异日不见得不是小人。然君子小人,能骗过一人,骗不过天下,此所谓兼听则明;世间之君子小人,所别非独在心,亦且在行,若骗过天下的小人,终生皆为君子的小人,那他就是君子。若曹孟德死于击董迎帝之时,他便是我大汉的忠臣。我儿用人,不可独求君子,世无纯白之狐,而有纯白之裘。贤主当能施良法,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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