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饶恕-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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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岔,让他说,”我拽了董启祥一把,问金成哲:“后来他是怎么说的?”
“因为当时我也以为跟我联系的那个人就是杨远,所以我把话说得很肯定,我说,你爱信不信,拿钱保命。”
“你这个混蛋,”董启祥扇了他一巴掌,“他就那么信了?”
“信不信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说,你让杨远跟我联系……大哥,我可以站起来吗?让别人看见不好,”我让他站了起来,金成哲试着直了直腰,一咧嘴又勾勾了,“哎哟,祥哥你可真够狠的……当天我跟那个杨远汇报了一下情况,杨远说,我不能跟他接触,我是什么级别,会跟他去啰嗦这些?你继续威胁他。当天晚上我又给陈广胜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让他马上准备钱,不然我就派人去他家里折腾。陈广胜说,那好吧,我这就准备钱,准备好了就给你打电话。挂了电话以后我就给那个杨远打了电话,我很担心陈广胜会不会报案。杨远说,你放心,陈广胜那个人我了解,他绝对不会报案,你就等着去拿钱吧。我也没想到这么快陈广胜就给我打电话,他第二天下午就让我去公园拿钱。”
“哈哈,然后你就被他打了?活该,”董启祥忍不住笑了,“你就没防备着点儿?”
“大哥,我还真没防备,听他在电话里那意思,他很害怕,我以为……唉,那个叫杨远的糊弄我。”
“那个叫杨远的长什么模样?”我问。
“跟你个头差不多,”金成哲扫了我两眼,“比你瘦,腮帮子上有一颗黑痣,还长毛。”
“妈的,刘三!”我彻底明白了,在劳教所里,李俊海安排刘三经常出来。
“咦?”金成哲偷看我一眼,突然说,“大哥我见过你,那天你不是去分局了吗?警察让我认你……”
“这事儿我知道。”我想起来了,小广把金成哲打了以后,大约半个月,我被警察叫到分局过一次。
金成哲似乎很注重个人形象,揉了一阵小腹,艰难地直起了腰:“大哥们,我把事儿都'秃噜'干净了,你们真的能保护我?海哥的脾气我知道,那个叫杨远的也很凶,我害怕出去以后他们拿我开刀。”我想了想,问他:“你出事儿以后,他们还跟你接触过吗?”金成哲说,接触过,海哥让跟我们一起玩儿过的一个叫松井的来接见过我,给了我三千块钱,那意思是封口费,不让我跟任何人说这事儿,一旦我说了,他们就要杀了我。我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胳膊说:“别害怕,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在劳改队里没人敢动你,出去以后跟着我干,我看谁敢杀你。”金成哲苦笑着说:“出去以后我不敢在这里了,我要回家。不瞒你说大哥,他们给我的三千块钱我一分都没敢动,还在账面上挂着呢,出去以后我就还给他们,我再也不敢掺和这些事儿了,太可怕了。大哥,你真的是杨远?你可比他们善良多了……比陈广胜也善良,陈广胜打我好几次了,我做梦都害怕他,他打人太狠了。”我微微一笑:“陈广胜打你是应该的,谁叫你无缘无故折腾人家的?”金成哲划拉起了棉袄,指着肚子上的一条大疤说:“我挨他的还少吗?”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小金,今天就这样吧,以后可能我还会来找你,缺什么就告诉我。”
金成哲嗫嚅道:“别的倒是不缺……就想喝点儿酒,大哥,能给我点儿钱吗?”
我弯下腰,从袜子筒里抽出胡四给我的那卷钱,点出两张递给他:“你先用着,只要听话,钱少不了你的。”
金成哲把腰弯成了一张弓:“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我估计这是他们那个民族最高的礼节了。
第三十五章 看松井的表演
一身轻松地回到车间,大家都吃完了饭。跟我一起拉铁屑的半大老头见我回来了,一脸媚态:“嘿嘿,原来你就是蝴蝶呀。怪我没长眼睛……蝴蝶兄弟,你不会怪我对你没有礼貌吧?嘿嘿嘿,我叫郭十广,诈骗进来的,大家都管我叫老广,你也这样叫行了……”把一个脏兮兮的饭盒递过来,“这是你的饭,快吃吧,人是铁饭是钢……”
“郭师傅,别那么客气,以后咱俩搭伙干,还需要你照顾我呢。”我接过了饭盒。
“这话对,这话对,”郭十广笑得脸上油光光的,“别叫我郭师傅,你就叫我老广得了。”
“老广?那不是把你喊老了?”我扒拉了两口菜,“干脆我喊你小广吧,显得还年轻。”
“小广?也好啊,我年轻的时候大家也这样叫我,对,就小广了,这个称呼好。”
还他妈小广呢,一提小广我就来气,什么玩意儿嘛,你明知道不是我敲诈的你,你跟我凑的什么热闹?妈的,早晚我拉你去见金成哲,让金成哲当面告诉你真相,我看你那张老脸往哪里搁?刚咬了两口馒头,董启祥急忽忽地过来了:“蝴蝶,四车间有个小孩找你,长得像个日本鬼子,说是叫什么松井,很着急的样子。”
松井?他怎么会到四车间来?他连入监队都还没去呢,我一怔:“他在哪里?”
董启祥说,他好像刚下队,不太敢乱跑,在四车间的花坛后面等你,说要跟你谈个事儿。
我转身就走,董启祥在后面喊:“有话快说啊,一会儿就收工了。”
一转过四车间的厂房,我就看见松井抽着烟坐在花坛沿上往我这边看,我喊了一声:“松井!”松井忽地站了起来:“远哥,我可等到你了,你是今天下的队?”我点了点头:“今天下的,你怎么来了?判了?”松井猛地摔了烟头:“早判了,十八年,流氓三年,伤害十五年!他妈的,劳改队这是什么规矩?怎么连入监队都没去,就把我给分下来了,我已经来了一个多礼拜了……刚才碰见祥哥,我知道祥哥认识你,一问他才知道你也来了。远哥,我可真冤枉啊……哭死我好几回了!”这可能是因为政府不想让我们俩在入监队碰面才这样安排的,我理解。不管怎么说,松井也是因为我进来的,我的心头一热,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兄弟,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后面的我竟然说不下去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问问他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才开的枪。只觉得这孩子可怜极了,像没有亲人的孤儿一般。
松井靠前两步,一下子把脑袋靠到了我的肩膀上,呜呜地哭:“我可怎么办呀……远哥,你救救我。”
装?我蓦地有些反感,我怎么救你?你跟李俊海到底是怎么商量的?要救也是李俊海来救你才对呀。
我推开他,扳着他的肩膀说:“别这么伤心,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我静下来我帮你申诉。”
松井是真的在哭,眼泪一串一串地流:“申诉没用的,我打死了人,没判我个杀人罪就不错了,还怎么申?”
我一时没了主张,颓然坐在花坛沿上,默默地点了一根烟。那天的情景又一次浮上我的脑海……我夺过黄胡子的水果刀,猛地给他戳到肚子上,黄胡子不相信似的看着我……松井破窗而入,枪声轰然而起。不行,我必须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然我将会被松井赖上的,他会整天提醒我,远哥,救救我,因为我是为了你而进来的。
“兄弟,那天你为什么开枪了?我记得我没让你开枪啊。”我招呼他坐到身边,问。
“不关你的事儿啊远哥,”松井的声音很诚恳,“我跟警察也是这样说的,在法庭上我都没变。”
“不是吧?”我冲他眯起了眼睛,“预审的时候警察说是我让你开的枪,呵。”
“远哥,我要是那样说了,不得好死!”松井像一根弹簧那样弹起来老高,“肯定是别人说的。”
“警察告诉我是你说的,”我继续“化验”他,“我还看了你的笔录,你怎么解释?”
松井的脸黄得像贴了一张黄裱纸:“不可能!远哥,你绝对是看错了,打从进了公安局的大门我就是一个口话,因为黄胡子想拿刀子扎杨远,我一时冲动就向他开了枪,当时我懵了,光想救人去了,根本没来得及考虑就开了枪,警察也没再多问。远哥,你就别跟我耍脑子啦,我都这样了你还……远哥,你知道吗?我最担心的是你。你是以什么罪名判的刑?不会是跟我一样吧?”我说:“我是为别的事儿。好,我相信你。可是你得跟我说实话,要不我即便是出去了也不会管你的,你就在这里把牢底坐穿吧。”松井猛地一拍大腿:“本来我也想来跟你说这事儿,你先问吧。”
“那好,”我吐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问:“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你对预审科的人说我安排你们砸了黄胡子的摊子?”松井回答得毫不迟疑:“这个我说过,我承认。这也是李俊海提前嘱咐我的。”我点了点头:“那么你再回答我,黄胡子的摊子是谁让你们去砸的?”松井闷声回答:“李俊海。”我笑了:“哈哈,你倒是挺实在,这都是小事儿嘛。”松井喃喃地说:“是,这都是小事儿,李俊海就是这么杂碎,从小事儿上就惦记上了你……很早了,很早了啊,在很早以前他就给我们开会说,咱们弟兄们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必须把杨远砸沉了。”我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们可真够有意思的。好啊,你们的目的达到了,我沉了,他起来了。来,过来,我再问你,是谁让你开的枪?”
“也是李俊海!”松井大声说,他的情绪很激动,嗓音都变了,“是李俊海这个杂碎!”
“那天他是怎么跟你说的?”我不动声色,慢慢抽我的烟。
“他给我打电话,问当时的情况,我说你跟金高已经进了院子,他说,按咱们以前商量的办……”
说到这里,松井又放了声:“呜呜……可是我全错了,当时我昏了头,只记得他说要开枪打黄胡子……”松井突然止住了哭声,用袄袖子使劲擦了自己的眼睛一下,“在这之前,李俊海就跟我商量过,他说,要趁杨远跟黄胡子纠缠起来的时候冲进去,想办法把枪塞到杨远的手里,目的只有一个,让杨远在混乱当中对黄胡子开枪。可是那天我太紧张了,脑子里全是开枪这两个字,稀里糊涂就开了枪……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下子就把黄胡子的脑浆打出来了。”
“李俊海是什么时候给你安排任务的?”
“在我们找到黄胡子窝点的时候,这些话全是他在电话里跟我说的。”
“当时有没有别人听见过?”
“接电话的只有我一个人,任何人我也没告诉。”
“松井,你别跟我玩脑子了,”我做了个想走的姿势,“你给我记住了,就凭你这点儿脑子想要跟我玩儿你还嫩了点儿,我会相信你吗?要知道,我跟李俊海是什么关系?把兄弟呀,你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们俩下绊子?滚你妈的吧。我走了,好好想想,当时你是怎么想的,想好了再来找我。”松井忽地从花坛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了我:“远哥你别走,你听我说,”不由分说把我按回了花坛沿上,“你是不是以为我跟李俊海关系那么好,一下子翻了脸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我跟你说实话,这是因为李俊海太杂碎了,我不得不把真相告诉你。”
我舒了一口气:“他怎么杂碎你了?”松井的眼珠子通红,几乎滴出了血:“我打从那天晚上去投了案……对了,我先告诉你那天晚上我的行踪。那天晚上我从黄胡子那里跑了以后就给李俊海打了一个电话,把情况说了。李俊海说,没事儿,你马上争取主动,去投案,就说是杨远让你开的枪。挂了电话我就投案去了。开始我也想说是你让我打的黄胡子,可是我一想,那天的情况大家都看见了,胡说八道对我以后没好处,再说,我在公安局看见了那几个伙计,他们也投案了,我要是乱说还不如不来投案呢。结果我就照实说了……只是没有把李俊海牵扯进来,因为李俊海答应我,一旦我被判了刑,只要我的牙口好,他会帮我照顾家的,还说他会给我按月发工资,甚至会帮我使劲,让我免于刑事处分……可是现在他表现了些什么?我妈前几天来接见我,说李俊海压根就没跟我家里的人照面,还威胁我哥哥,让我哥哥给我写信,不许我胡说八道,如果发现我胡说八道他就要让我死在监狱里!前几天我找了狱政科,狱政科的人说我犯神经病了,跟我要证据,我哪来的证据?这不,没有办法我只好找你诉苦了……远哥,帮我。”
我的心情很沉重,一时对人性产生了怀疑,这都是些什么人呢?全是他妈的畜生!
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就这样吧,我也没有办法帮你,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松井好像真的有神经病,呜呜地又哭了,两只手往天空没命地抓:“我完蛋啦,我完蛋啦。”
我踌躇了一下,走回去抱了他一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谢谢你,好兄弟。”
松井甩开我,目光呆滞:“你回去吧,我死不了,我会好好活着,我出去就要了李杂碎的命。”
我笑了笑:“别发这么毒的誓,呵呵。”转身就走。
第三十六章 芳子来接见了
也许真应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古话,白天的时候我常常蹲在床子后面回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晚上便会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小村庄。有一个梦我记得非常清晰,我梦见我和我弟弟走在晨雾里,我爹扛着一把锄头走在前面,雾气让他变得异常朦胧,就像走在一副油画里。我们三个人走着走着就飘起来了,我家的那块自留地在我们的身子下面,看上去只有巴掌大小。我爹说,大远你看见了吧,你爹种的庄稼比正宗的农民种得还好呢。那可不,我看见我家的麦子都要变成金黄色的了,别人家的麦子才刚刚泛黄。我弟弟要从天上下来,他说,我要帮爸爸干活儿,爸爸太劳累了,让爸爸在天上飘,我下去锄草。我爹把锄头递给我弟弟,拉着我继续往前飘,我弟弟落到地下,落到了金黄色的麦田里,他小得像只蚂蚁。我跟我爹飘在一起,感觉非常塌实,我拉着他的手,让他能够飘得再高一些,突然就看见了远远飞过来的芳子……梦一下子就醒了,醒来以后,我摸着胸口好一阵惆怅。
我万万没有想到三天以后我竟然真的见到了芳子。那天上午我刚拉完了一趟铁屑,于队笑眯眯地过来喊我:“杨远,接见。”我一愣,这才刚接见了没多长时间呀,谁又来了?我边跟着于队走边问:“谁来了?”于队还在笑:“一个漂亮姑娘,说是你对象。”对象?难道是芳子来了?走到半路上,于队说,那个姑娘好像哭过,眼泡儿都是肿的,我可提醒你啊,万一人家提出来跟你拉倒,你可不许有什么思想包袱,你才判了两年,出去很快,好姑娘有得是。
这段路走得很快,几乎没容我多想,接见室就到了。
于队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把我往前一推:“进去吧。”
芳子?果然是她!那一刻我几乎窒息了,脑子一片空白,她怎么来了?我想冲她笑一笑,可是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就那么木头般地站在门口。芳子站起来了,她好像要过来拉我,我竟然急速地往后退,一脚踩在于队的鞋上。于队笑着把我往前推了推:“紧张什么?我不进去,你们谈。”芳子站住,定定地瞅着我,哇地一声捂住了脸。她哭了,哭得肩膀直哆嗦。我不知所措地往前靠了靠,想要安慰安慰她,可是说出来的竟然是这句话:“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芳子不理我,依旧哭,眼泪从她的指缝里淌出来,沿着手背流进了她的袖口。我突然觉得刚才这句话说得很没水平,想跟她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