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双生花开如荼·上-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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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是这样一位空灵柔和的人物。
我抬步走入荣岳殿。
谦痕帝君翘着二郎腿坐在富丽堂皇的王座上,雪白的长裘沿着黄金阶梯铺展而下。他一点也不意外地看着我,一脸笑意。
“帝君早安。”我停在殿中央,拱手道,“实不相瞒,纪虞此番前来除却贺十三王子生辰外,确有件小事想拜托帝君。”
“本君早就明了你师父遣你来不可能为庆生而庆生。能帮到湮愔上神是谦痕荣幸,神君请说。”谦痕帝君一只手支着下巴,仍旧笑着看我。他狭长漂亮的眼睛透着一抹幽深的狡黠,深刻妖娆的鼻梁线条借着光线将他的面容分割成两片极端的领域,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帝君有所不知,家师今日正痴迷于炼丹,此番遇到瓶颈,需要帝君统御的南荒国迷梦泽中一株妖草‘结笼’,望帝君相助。”我再次低头。
我的师父,着实是个奇葩的神。不想和人打交道,别人以为他是多么淡然多么清远不食俗尘,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怕麻烦。九尾狐族确实是个威能强大的族群,在仙庭也是地位超然,但是要知道师父的仙格几乎凌驾在仙界所有神仙之上,别说是九尾狐族十三王子的生辰,就是两百三十四年前九重天上那位天君渡过天劫的二十万岁诞辰师父都半分面子没给。现下做派,我估摸着不日就是会在九重天上掀起巨浪。
不过他此番派我道贺于荒狐野的动机,千真万确就只是为了一株草。
“虽然湮愔上神这样希望,本君却也帮不了神君。”谦痕帝君淡淡地说,说罢微微叹一口气。
“这是为何?”我看向他。
到了师父那个境界,所谓“炼丹”炼出来的灵丹那功能是千奇百怪,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药简直就是叫做庸俗,是以每样灵丹所需的药材都十分奇葩。师父此番需要的“结笼”这种药材是一种千年成灵万年化形的妖草,有圣妖级的妖兽守护,这些都没什么,师父自然教给了我找寻“结笼”的方法,而自我飞升神君之后,那圣妖兽也能勉强应对。
最大的困难是,那“结笼”只生长在南荒绯冥境迷梦泽中。
浮生六道,神族仙族鬼族魔族人族妖族构成一个世界。当初六界制衡,却因一场由千尾狐引发的灾难而被生生改变了格局。
狐族原本是妖族中的正统,却贪图更为漫长的寿命而加入仙籍,导致妖族瞬间弱小。“狐族狡诈多变,为一族之利弃妖界众生”——这是记入妖族史册里的内容。于是一场空前的反抗战争爆发,各族妖军集结一股企图灭杀全部狐族,但是平均修为只有千年的妖怪们哪里斗得过寿命万万载的神仙?三分之一的妖界叛军被天兵诛杀,灵魂则被上一任南荒女君锁入了绯冥境。
绯冥境是南荒的禁地,只有南荒帝君能在盈月当日正午开启境口,而今日正是盈月日。
“因为,那里面的亡灵在暴动。”谦痕幽幽地看着我,突然不笑了,“那原本就是我族的罪孽……神君还是,不入为好。”
☆、落境中
“但师父正临瓶颈,纪虞终究是要为师父带回一株‘结笼’的,望帝君成全。”我拱手作揖,态度诚恳。
在我软硬兼施的软磨硬泡之下,两柱香已经烧完。谦痕帝君原本强硬如铁的态度被本神君死去活来声泪俱下讨好恭维弄开了一丝丝裂缝,然后本神君瞅准那一丝丝裂缝,把自己捏扁压碎挤了进去,使尽浑身解数恳请帝君开境。
师父待我如何,我自是记在心上,说什么我也绝不该让他失望。
谦痕帝君很是头疼地揉揉眉心,然后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终于松口道:“既然如此,本君也不能再做推脱,不然神君该说我真的舍不得那一千年修为了。”
我低头微笑,知道他是妥协了。
即便是狐族帝君,每开一次绯冥境境口都会损耗一千年修为。但我丝毫不担心谦痕帝君这只二十多万岁的老狐狸是舍不得那一千年修为,对他来说,那不过是沧海一粟,与之相比,湮愔上神的一个人情可是不知能抵得上多少个千年。
“不过本君所诉的亡灵暴动却也并不是胡说,怕是要委屈神君了。”谦痕静静地看着我道,“那些亡灵对仙庭的神仙们可都是恨之入骨,哪怕他们早已是行尸走肉,但只要他们闻到神仙的味道,怕是会不顾一切凭着本能地要将神仙撕碎吸干的。神君一身仙泽,入那绯冥境着实招摇了些,本君只得将神君的仙力封起,不过神君莫吓,我九尾狐族自会将迎来的客人恭敬送去,本君这就召集人手护送神君入境。”他双目漆黑,“神君不知,却也好笑,那境中亡灵即是姊姊亲手封印,却还记得妖族王族的血,我族人入境,却是半分无碍。”
“那纪虞真是谢过帝君了。”我颔首。
“既是湮愔上神所愿,本君原本应该自入境折一株‘结笼’奉上的,可无奈绯冥境需得本君在境外维系,而他人,怕是不识得湮愔上神所需的药材。”谦痕也垂眼向我颔首。
“结笼”确实是一种常人听都未听闻过的药材,要不是师父一手上天入地的丹青技,本神君着实没有信心能将“结笼”寻到。“帝君说笑,帝君既自损修为帮忙开镜纪虞便已过意不去,哪里敢让帝君入境冒险。”我亦客气回去。
接着沉寂了好久,空旷的大殿内无人说话便有种空洞洞的寂寥感。我耐不住抬头看向谦痕帝君,只见他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正紧紧地看着我,像是漆黑的潭水般幽深。
然后我听到他问:“你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像极了我们的一位故人。”
我茫然地摇头。
“是么。”他的眼仍旧幽深,像要将我吸入。
荣岳殿前灰盐野。
一片呈现深沉灰暗色彩的广袤荒野,贯穿整个南荒的河流汹涌澎湃地奔涌着。灰盐野上有无数悬崖裂缝,像是上天的利剑雷霆落下在土地上所留出的破碎伤痕,下边就是南荒的血脉赣橡河。
谦痕帝君正在准备开镜的事宜,便将我请出了荣岳殿在这附近转转。不敢走太远,我转转悠悠转转悠悠……还是就在灰盐野上转。
一股别样的仙泽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遥遥见着了一个身影孜然立在一峭壁头,他双手执一把碧绿的竹笛,浅栗色的长发在原野上悠扬的风中飞舞。
再走近一些才渐渐听清那随风飘来的清越笛音,柒生仙笛干净空灵的音色被那人以一种极其高超的技巧吹出,真真是仙乐飘飘。长谲以炉火纯青的琴技弹出的曲子凝着一股深沉的执念,那里边有太过复杂的感情纠缠其中,让人听得几乎潸然泪下。而这阵笛音,却是真的干净又淡远,几乎没有任何纠结,只是将听者的灵魂都洗涤干净般纯粹。
我不自觉地走近。
一曲终了,那人的背影静了片刻,之后突兀地抖动了两下。
然后那人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还挂着调皮的笑意。我一下子愣了。和之前见到的那种温和柔软却浅淡无味的笑不同,这个笑容漂亮又调皮,像是恶作剧得逞般的孩子的笑容。
“殿下?”我惊得脱口而出。
颜子京又抖着肩膀笑了两下,强忍笑意:“神君真是好可爱,又被小十三玩了吧?可是你到底是怎么想要送他笛子呢?他可是我们几个兄弟中唯一的音痴啊……毁灭性的那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的柔和空灵呢?亲和淡远呢?这是那个狐族二王子么?我在做梦么?
看着眼前这张乖戾调皮的脸,本神君觉得这个世界很幻灭。
三师姐总说,看一个人的第一眼就能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真是胡说。
“纪虞糊涂,在栖梓山上闭关许久未曾见世,道听途说,却是犯了大错。”我低眉颔首,先回了颜子京的话。至于思索到底这位吊足了各路神仙胃口的狐族二王子是个什么性子,是之后的事了。
“哈哈,无所谓了,倒是便宜了我。”颜子京又眯着眼睛笑了笑,乖张得像只捉摸不透的猫,“不过……小十三跳的舞可是惊鸿一般的哦。”
他琥珀琉璃般清澈的眼睛眨了眨,我甚至可以在那双天空般的眼中看到我自己的影子。他突然向我靠近,在我颈边嗅了嗅,便退回原位,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喜欢你的味道,”他郑重地掬起手,眉目也变得严肃,“颜子京,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纪虞。”我亦掬起手,与那双天空般的眸子静静对视。有种感觉叫做一见如故,我看着颜子京,莫名觉得一切的矫情都不需要。
然后他笑了,雪白的牙齿在南荒狐族梦幻色彩的天空下有些晃眼。赣橡河滚滚的波涛在他身后起伏,翻出支离破碎的白雪般的浪花。
“墨仪。”卓晔指着我侧前方那个一身全黑的人。那是一个即使在身材小巧玲珑的狐族中也显得单薄削瘦的男子,细碎的黑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漂亮的鼻梁,像个雕像一样。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只是微微向我点了点头。
“妃鸢。”卓晔又指向另一个人,那居然是个金发碧眼的狐族美女,一身火红的裹身短裙,灿金色的叶片咬合而成的腰带扎在那纤细的腰上,勾勒出美女火爆的身材。
“啊,真是位俊俏的神君。”美女走到我身前,竟然比我还要高半个头,她俯下身,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海蓝色的眼睛又大又明亮。然后……我恍惚间看到一片白花花的胸膛……吓得退了几步。
“真是害臊的孩子。”她掩嘴笑了笑,漏尽媚态妖娆。
“君上已经备好了,神君跟着就可以进来。”一个山一样魁梧的大汉从荣岳殿中走出,对等候在阶梯下的我们说。这一路过来,我真没想过狐族会有这样的族人,大汉的肌肉刚硬几乎要撑破皮肤,左眼和太阳穴之间有道寸长的疤痕。
“鬼疵。”卓晔指了指大汉。
我晃过三人胸前那团紫色的绒毛,心下震撼。谦痕帝君居然为了我将九尾狐族一直隐藏在暗影中的凌月君临都拨了出来。
“请进。”卓晔伸手引我。
我还未动作,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妃鸢金色的长发落在我的肩膀上,她轻笑着说:“宝贝快点哦,君上在等我们。”
“妃鸢,别吓着神君。”卓晔瞪了妃鸢一眼。妃鸢飞扬跋扈地一笑,扭扭屁股进了大殿。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完全感觉世界都颠覆了。从我出生开始,我见过的女子不多,静初的天真乖巧,三师姐的清傲雅致,五师姐的拘谨慎重我都已习惯,下界历的又都是断袖情……却从来不知道,女子是可以……如此火辣的。
我随着卓晔走进大殿,看到的是一个别样的世界。萦绕紫雾的圆形大门悬浮在半空,里边显然是别有洞天地飘出几缕我从未感受过的气息。谦痕帝君站在大门的一侧,双手托着一滴紫色的眼泪状的光芒。
“神君请。”谦痕帝君向我点点头,双手一拧,那滴眼泪状的光芒瞬间绽放。我感到有浪潮般的紫光扑面而来,将我席卷了进去。
☆、幽泽陷
绯冥境中的景象宏丽诡谲,令人惊诧。
天与地尽笼罩在稀薄又沉暗的紫气中,各种狰狞的、巨大的、发光或不发光的植物盘踞在这个奇异之境里,四处都回荡着凄厉悲哀的惨叫。一轮大得可怕的红月悬挂在紫红色的天上,整个空间给人的感觉很奇诡,无比苍凉、瑰丽、扭曲又压抑。
墨仪挂在前边不远处的一棵扭曲的暹罗树上,像个剪影。妃鸢两柱香前前去探路还未回来,墨仪便自说去找。这么久以来那黑色的、沉默的青年说了第一句话,声音沙哑。鬼疵拿他的钢刀在一边砍鬼荆棘丛,卓晔则一直默默地站在我旁边。
我自从入这绯冥境,便感觉经脉里的仙力莫名的就消失了个干净,颇有些不习惯。刚刚在一处低洼地还忘了这一节使出个飞天术,要不是卓晔将我拉住指不定要摔个狗啃屎。
不过我确实不太担心。与我一同入境的不止有属于狐族暗卫“凌月君临”的墨仪、妃鸢和鬼疵,连谦痕帝君的近卫长卓晔都一同来了。现在聚集在我身边的力量几乎是整个狐族精锐的缩影。一个时辰,这四位也都显露出了各自身负的绝技,确然是十分的可靠。倒是没有见着什么谦痕帝君口中的暴动亡灵。
“走这里。”已经开出一条路的鬼疵将沉重的钢刀扛在肩上,喊了一声就径自走进了那鬼荆棘丛。
“唉?不等他们吗?”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卓晔半推半揽地带进了那条新开出的道路,他撑开屏障帮我将参差的荆棘刺挡开,低声道:“会留下记号的,那两人总是单干。绯冥境中的亡灵暴动不定,我们还是快点找到神君需要的东西为好。”
快要走出荆棘丛了,走在最前边的鬼疵却突然停了下来,爆喝一声“混账”,山一样的身体几乎挡住了整个小路。“怎么了?”卓晔在我身后低低地问,鬼疵便侧开了一点让我们看看前方的情况。豁然开朗的地界是一大片粉紫色的平原,在视线触及那个画面的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要被某种力量推出去。
在那轮大得不可思议的血月下,粉紫色的平原展开。平原上堆满枯骨,在尸骸尽头,一个巨大的身影纠结着搅在一起,疯狂地扭动,六颗纠缠的头颅吐出黑色的火焰,凄厉的吼叫响彻天地。
天空是铁青色混着紫红的火焰的颜色,血月半沉。那个生物的挣扎非常恐怖,像是遭受着极大的痛苦,四周的枯骨被那剧烈的挣扎纷纷扬起又碾碎。宛如撕裂般的吼叫震得我耳中发疼。我看着巨兽那六颗头相互撕咬攻击,深黑色的利齿划破那黑紫色的布满鳞片的皮肤,露出鲜红的肉,狰狞的血雨铺散开来。
疯狂。野蛮。血腥。荒诞。
“居然是迷梦,看来我们的运气不大好。”卓晔见着我疑惑的神色,耐心解释道,“神君一定知道饕餮、穷奇、梼杌、混沌一类的上古凶兽,其实,这一类久负盛名的凶兽都是堕落的神兽,业火烧毁了他们的骨骸神识,将他们变作行凶的恶兽。而迷梦,却是生于妖界长于妖界的彻底的妖兽,妖力强横,引人陷入幻境,将失陷者的精神和灵魂都在幻境中杀死。虽声名与上古凶兽完全不可相提并论,但其可怕程度是分毫不差的。”
“曾经那场仙妖之战本就实力悬殊,妖军却意外地支撑了许久,原来却是因为有着迷梦坐镇。若是没有迷梦在,妖界的起义估计还传不上九重天就被压下了吧。真是没想到女君当年,竟将这两只迷梦都锁了进来。”
卓晔的话伴随着远处的画面,让人分外心惊。我看着撕咬中的头颅一阵纠缠,突然其中的三颗都攻向了第四颗头颅,重重叠叠的嘶吼灌入我脑中,只见那被集中攻击的头颅带着一截硕长的颈部被血淋淋地扯了下来。我终于看清了,那搅乱成一团的身影却并不是一只巨兽,而是两只。巨蛇有着刚硬的鳞片和锋利的牙齿,庞大的身躯一端生着三颗头颅。此时两只洪荒巨兽疯狂地厮打着,乌黑的血将那一片的土地和枯骨都染得漆黑。
“他娘的,俺咱活这么久最怂的就是这迷梦了。俺咱们快走。”鬼疵低低地说道,与卓晔对视了一眼,互相点头。
“此地不宜久留,神君快走。”卓晔对我说。
我原本还想多瞧一瞧那壮丽残忍的争斗,还未开口,突然发现道路好像窄了一点。我再细看,却见刚刚被劈开的小路两边的鬼荆棘正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锋利如刀泛着血红的尖端正在突刺卓晔撑起的屏障,不用想也知道有剧毒,那透明的仙障此时正在荆棘的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