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周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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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两人聊聊山川风物，古往今来的时候；胡青台家中藏书甚丰，看书不知时日过，天色晚了吴周生就在胡青台家中宿下。如果不是还有学堂要去，怕是更流连忘返了。
　　又许是吴周生喜欢书，不拘什么书都看；也喜欢在城镇中走，看世间百态也自有一番趣味。自从和胡青台再聚之后，得了一位山川知己、红尘同游的伙伴，越发亲密起来。
　　这会儿听得吴周生唤了一声，胡青台回神，哪肯承认自己看吴周生那会儿神态失了神去，立时拿了一个话题说起山川秀色，锦绣文章，引吴周生忘了方才那事才算完了。
　　说到兴起，胡青台也想不起来那个时候到底是着什么叫他升起想要转移话题的心情。
　　有一回是吴周生和胡青台两人出游云岫山，那一天天高云淡，那一晚月色朦胧。
　　此山处，再无比此山更高的山，长空万里，远远黛色次第深暗。
　　吴周生和胡青台两人聊到兴起，更是叫人取了就来喝。这一喝就是夜深。酒酣耳热之际，神智如同神游太虚……茫茫兮，飘飘然。洒然颇有魏晋之风。潇洒之极——以天为被地为床，清风徐徐，树影婆娑……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半醉半醒的时候，看到的一幕让他吃了一惊。
　　醉卧在他旁边的胡青台渐渐缩小，缩小，然后……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比成年人掌心还小上一圈的，小白团。
　　你道为何吴周生会知道那小白团比成人掌心还要小上一圈？
　　却原是吴周生努了努目力，这半醉半醒的，便是月色明亮，也看不太清楚。于是吴周生想也不想便朝那小白团伸手探去，将‘它’抓在掌中。
　　摸在手中的感觉如同抓了一手软软，又暖和的肉团，吴周生将它捧在手心看了，翻来覆去……终于分辨出这是什么。
　　那是有着白色的小刺的……刺猬。
　　‘居然是白仙。’
　　那会儿原是觉得自己许是瞧错眼了，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没了？
　　一手托着那小白团，吴周生在胡青台睡下的地方摸索了一番，才又认真打量起来团在掌心的白团子。
　　那乖巧窝在吴周生的掌中的模样叫人心中发软，吴周生伸手摸了摸白团子，它身上的刺也是软软的，刺不痛手掌，却痒痒的叫人不由发笑。
　　……会变成白仙啊。
　　这个念头生起还没湮灭，吴周生的目光还落在胡青台上。
　　也许是酒精作用在他大脑的缘故……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呢？反正那会儿吴周生并没有生起害怕的情绪，反而觉得十分可爱。
　　又白又嫩。
　　吴周生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小动物的缘由了。
　　白仙翻了了一个身，露出有着细细毛绒绒的腹部，从睡眼惺忪的白仙传来细细的，弱弱的，仔细一听，却是胡青台的声音。
　　“……周生……”
　　这是胡青台的声音，吴周生想。他只觉得白仙，不，是胡青台的刺擦到他的掌心痒痒的，他目光落在胡青台身上，久久突然觉得腹部的毛十分柔软，忍不住就伸出手指揉了揉那毛绒绒。
　　……手感又柔，又暖。
　　吴周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白仙的小爪子小腹，软软的，还能让人感觉生命在手底下流淌和搏动的触感。
　　也许是酒精放松了他的克制力。
　　吴周生伸手拨弄小刺猬的毛茸茸的腹部，捏了捏粉粉嫩嫩的小爪子。
　　他嘴角含着笑，饶有兴致。
　　好像觉得没什么惊讶又觉得有趣；尤其是胡青台发出细细的笑声，白仙整个小身子就在他掌心颤动的时候，如同软软的水一样……
　　“痒……”
　　白仙黑豆豆一样的眼睛看起来又黑，又水汪汪的。
　　相当怨念被人吵醒，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含笑又带着说不出柔软的感觉的吴周生，整个人顿时被刹住了。
　　他何曾看见过如同春风一样的吴周生？
　　大概是没有人见过吧？
　　“……”啊。好……温柔的笑容。
　　胡青台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现了原型。被这样温柔的目光注视，胡青台下意识地说。
　　“困……”
　　好像撒娇一样的声音。细细弱弱的。
　　然后他如愿听见对方温柔的，含笑的声音。
　　“那就睡吧。”
　　胡青台又闭上黑豆豆的眼睛，四肢蜷在胸腹前，犯困地揉了揉脸，睡着了。
　　

　　☆、第3章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
　　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欺吾。
　　胡青台整个刺猬僵在吴周生的掌心上，完全懵懂，一时间是连如何反应也忘了。心里念头纷纷杂杂……如同浮光掠影无法在他心头留下一丝半毫的影子，及至回神，才恍然自己居然发呆如此之久！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变成原形了？……被虚虚团在掌心的小团子努力思考；除了换来越发剧烈的头痛却再没别的用处了。
　　谁叫——他昨儿居然还带了酒？那带来与周生共饮的酒美味无比，实不属凡间美味，也确实不属凡间……理所当然也后劲十足。
　　胡青台那黑豆豆眼乍一望去深邃，实则茫然。
　　清风明月，树影婆娑……是聊了很多罢？……
　　然后呢？
　　…………
　　……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
　　什么也没想起的刺猬小团子下意识打了个滚——显然他又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呢。
　　然后被人用指腹轻轻揉了揉……
　　胡青台羞耻地四肢都蜷在了胸前，以一种小频率颤抖。
　　还在睡梦中的吴周生双手合十，掌心盖住那小小一点儿大的小团子，同时修长白皙的手指包住——
　　那双手的指尖仿佛还带着书的香气，说不清的写意风流……胡青台显然已经呆住。呆呆地看着，抱着爪子懵懵懂懂，黑豆豆的眼睛可爱极了一时间竟是完全来不及反应。
　　——大约就如同话本中孙猴子遇上如来佛罢？牢牢被罩在掌心，无法逃脱。
　　而实际上，吴周生那修长、骨节分明、漂亮有力的手指合拢，将胡青台虚抱；然后……挠了挠。
　　刺猬的小刺半软半硬，虽然刺不痛吴周生：然而当胡青台颤抖的时候，却如同小刷子一样刷在掌心，可不痒痒的吗？
　　胡青台乖巧极了，直到吴周生的手松开，半响之后才回神。
　　一回神，就如同被惊吓的小动物，想都不想地、快快的，快快的趁着吴周生还没醒的时候跑了。
　　没发现吧？
　　逃跑到一半，吹着风胡青台如同浆糊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回头想想，哎呀，可不是又有些不对。
　　——这样反而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胡青台：“……”O__O　〃…
　　吴周生起来的时候天色明亮，色如春晓……实际上已经初夏。胡青台睡在一旁，美梦正酣。
　　黑色的长发蜿蜒盘旋铺了一地，绿茵为地，蓝天仿佛从天空附身下来……原是胡青台的衣服。外衣凌乱露出一截雪白的里衣，叫吴周生突然想起梦中白仙白色软毛的腹部。
　　吴周生坐起，一腿支着，一腿随意盘着，是鲜少见得的随意。
　　他眼帘垂落，黑色的长睫遮去内里一双黑丸如渊幽深，似在思索。
　　那天胡青台好悬没在吴周生的目光下一下子跳起来。
　　直直躺在地上，仿佛在铁板上被焦炙一样难耐。便是睁开眼了，那人的目光也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他并不想隐藏。
　　所以他到底在想什么？
　　胡青台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那视线并不能叫他升起危机感、或者因为种族不同而悲伤的感觉；所以胡青台也忘了如同退潮海滩上散落贝壳一样零星的记忆中，自己变成白仙被他目光所注视的片段……除了这叫人看不清含义幽深的目光叫他本能不自在，却也在久了成了习惯倒也无视去了。接下来的日子可是叫胡青台想起来也会愉悦的笑起来。
　　无论是因为日常相会在吴周生身边出没的频率高起来和那些村民也渐渐熟识的日子也好，听村子里人说道吴周生的种种也是让人愉快，被人和他并列放着说，也叫胡青台不由得愉快起来。还是偶尔在各处赏玩风光也罢，都无一不让胡青台如同收藏珍宝一样小心藏入记忆宝盒之中。
　　想到两人的关系似乎日益融洽……
　　胡青台觉得应该做出一点改变了。
　　正好，吴周生也是这么觉得。
　　——是时候该做出一点改变了。
　　？？
　　“你说要给我介绍你的妹妹？”
　　吴周生含着笑。一字一顿的重复。
　　他的声音很清朗，温和，这会儿听来却有点冷。
　　胡青台心中一跳，有些茫然，他抬眼向吴周生看去，脸上神色是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惊疑。
　　吴周生目光在胡青台脸上逡巡，半响含着漫不经心的笑（这也是相当罕见），说：
　　“偏劳你多费心思了。”
　　他也不说应了还是不应。袖子一甩，人就走了。
　　胡青台心中一‘咔哒’。顿觉心中有种空落落的不妙，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风吹过竹子，密密的竹叶相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空。
　　“周……生？”
　　胡青台疑惑，自己也不知道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思绪纷乱，饶是自己，一时半会也无法了解自己想的是什么。
　　拂袖而去的吴周生走出十几步外就停了下来。此时此刻的心情可不是又恼火又欣喜？
　　想了想，吴周生便回头去也。
　　“我心悦于你。你可愿与我携手百年？”
　　胡青台站在原地，脸上神色茫然还有一点委屈。听到这话，眼睛睁大“啊？”
　　看起来有点傻。
　　

　　☆、第4章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灵感=　=许久才更真抱歉Q　Q
　　胡青台一张嘴却想拒绝。
　　然而真要拒绝却又说不出来。
　　为什么要拒绝？他也对吴周生很有好感——
　　这样一想，胡青台就点头应了下来。
　　应下来心中一松，也没有想象中的为难。脸上就漫出笑意来。
　　于是吴周生将胡青台抱住……从此快乐生活在一起。
　　ENDING
　　…………
　　……
　　然而现实中当然没有这么快发展。
　　实际上胡青台直接就愣住——或者说脸上一片空白。
　　这样的晴天霹雳，谁能不傻？
　　胡青台拒绝了他。
　　表情严肃。
　　总结的话大概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这种心情。
　　听见拒绝吴周生神色其实也没什么变化，淡淡应下来。
　　也罢。
　　胡青台：“……”
　　有点、有点复杂啊心情。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犹如陷入沉睡又或犹如从沉眠醒转，不知哪家唱的桃夭温柔又绮丽，无比缠绵。
　　在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婚宴快要进行到拜堂的时候，牵着红绸的新郎突然停在了原地。
　　“姑爷，您怎么了？”
　　吴周生睁开眼，恍惚间只觉得婚宴上的声浪如同洪水将他席卷！——然后他又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做什么。
　　是了。今儿是他迎娶媛娘的日子。他微微偏头，看见娇柔秀丽的新娘子在他身侧旁半步之外，手里捏着红绸，乖乖巧巧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纷纷乱乱的回忆涌上他的脑海。
　　吴周生将送崴了脚的媛娘送回家去，然后一来二往渐渐熟识……
　　“无事。”
　　说了这句话，吴周生伸手将红绸握入手中，同时也将媛娘的手握入掌心。
　　又软又凉的小手被他握入掌心的时候忽地一颤。随后乖乖巧巧被他牵着。
　　吴周生神色渐渐温柔，将人牵引至拜天地。
　　“你为何颤抖”
　　“我、害怕……”
　　低帷红帐里，她声音又轻又软，尾音上翘，一点颤音，带着说不尽的风流。
　　“害怕什么？”
　　“害怕夫君……不要我。”
　　“……”
　　吴周生将人揽入怀中。
　　细细颤抖的身体娇小又可爱。
　　“不会的。”吴周生眉目温和，气息暖热，呼吸间落在嫁衣更显娇艳的美人耳际，换来对方又一阵轻颤，如同挠动心尖。“一日夫妻百日恩……”
　　室内的红烛渐渐暗去，一点桃花的香气旖旎，如同被落下的帷帐勾动心弦。
　　“周生！”
　　吴周生正和妻子一处，一个人匆匆闯入内堂来。
　　吴周生原含着微微的笑意在和媛娘说着什么，抬头的时候笑意未散，那种浅浅温柔就这样迫不及防地烙入来人的眼底、心里。那人跨入门内的步伐猝不及防的一顿，差点儿摔了一跤。
　　“青台”
　　他脸上的神色渐渐平淡如悉。是胡青台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和方才的笑容一点都不一样。
　　这点不同细细密密叫胡青台说不清的别扭，只一瞬就让胡青台抛到脑后，因为此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周生！你知不知道——你的妻子，她不是人！她是鬼！”
　　吴周生笑意减淡。“哦？”
　　“人鬼殊途……你、莫要自误。”
　　吴周生低头看着媛娘，媛娘仰着头看他，眼神痴痴，只唤了一声。
　　“周生……”
　　“随我去。”
　　胡青台说道，若不是不行，他想点得更透一点——然而当胡青台张了张嘴，却只能劝说他离开。
　　吴周生微微皱眉。
　　胡青台直觉不妙。
　　“人鬼相恋并无好处。”
　　“那又如何？我已和她拜堂。”吴周生叹了口气。“她不负我，我不负她。”
　　他伸手为媛娘挽起落在唇角的青丝。
　　“一日夫妻百日恩。”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媛娘眼角滑落，那娇媚的小娘子反而露出一个温柔又绝美的笑容，温柔缱绻。
　　胡青台皱眉，却是无计可施。
　　谁叫那女鬼确实是与吴周生是有一段情缘？亏得她愿舍了几百年的修为去与桃仙换了桃枝来，这黄粱一梦可不正好适合她？
　　不知怎么的，胡青台只觉得气死了，又懊悔极了。
　　“罢罢罢！”
　　胡青台转身拂袖而去，不过一梦尔！
　　吴周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似乎是做了个长梦，梦中发生了什么却是忘了干净。
　　只是他何时摘取了这一截的桃枝放在枕边？
　　想了想吴周生没想明白也索性放到脑后。
　　洗漱完了，就随手将方才放在桌子上的桃枝取了栽在院子的一角，便不管了。
　　一起身后一转身，就看见胡青台。
　　瞧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大声的，满脸通红“我心悦你！在一起吧！”
　　吴周生咳了一下，不知为何脸上带了一点笑意。定定看着胡青台，看脸色通红仿佛霞染。
　　吴周生说。
　　“好。”
　　他利落的答应下来。
　　既然之前的心情还未改变，胡青台又回应了他，其余种种何必再管？
　　只是现在唯一有一个问题。
　　“从前不曾与人结契”吴周生伸手牵住胡青台的手，将有些手足无措的人牵到面前，捏着他的手——那是与他一样男子的手，宽大且结实。和小白团子白仙时候的嫩爪子可一点儿相似的地方也没有。“还望青台多多包涵……”
　　他含着笑，俨然生辉。
　　

　　☆、第5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胡青台被吴周生护在身后，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痴儿！还不悟？”
　　那清冷俊美的道士站在吴周生的面前。
　　他站在那里，又像并没有站在世间，给人一种如同高居云端的仙人之感。
　　也确实是仙人。
　　原以为是游方道士，谁知道却是吴周生前世的师傅？
　　前因缘起却也简单。
　　这天生的仙人，性子向来挑剔，也不知道挑剔了多久才选了这么一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