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环-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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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不后悔?”
两人都笑了,但若男的笑声是透明的,纯真的,凌子风的笑声却透着几许苦
涩。
20分钟后,凌子风把若男送到她的家门口,说:“再见,我要走了。出租车
还在街口等着哩。”
若男恋恋不舍地抱着他,忽然面孔红红地邀请:“要不,你今晚留下来?我
有钥匙,爸妈不会知道的。”她又补充道,“知道了也没关系,我对他们说,我
明天就嫁给你!”
凌子风很感动,他回头打发走出租车,然后跟在若男后边,轻轻打开门锁,
蹑手蹑脚地进屋。听见若男妈问一声:“男男回来了?厨房里有饭菜。”
若男急忙说:“妈,我不饿,我困了,这就去睡觉。”
关了卧室门,两人立即无声地笑着,拥作一团。他们和衣躺在床上,絮絮地
低声说着古老的情话。慢慢地,若男的声音变得滞涩,浸透了睡意,终于歪过头
睡着了。凌子风却全无睡意,他从若男颈下轻轻抽出胳臂,极轻地下床,赤脚走
到窗前,遥望着深邃的苍穹。当他以35岁的意识去重复25岁的生活时,他不由想
到,也许上帝是最痛苦的。他既然洞晓过去未来,那么,对一桩桩无法避免的惨
祸或者是不幸,他一定怀着双倍的痛苦,因为在不幸到来之前他已经在“等待”
……凌子风又想到那个叫田茹的女人。如果他自此“目不旁鹜”地走完“这一种”
人生历程,那么田茹就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根本不会走进他的生活,因而她也
不会对“失去”凌子风有任何感受。但是,凌子风仍然无法铲除一个顽固的念头
:他想看看田茹的生活,看看她是否对这一切茫无所知,看看她是否拥有一个幸
福的家庭。
若男睡得很甜,很安心,她一定以为自己仍躺在恋人的怀抱中。在这种情形
下为另一个女人担心,简直是对若男的背叛。但他还是横下心,把时间调到4 年
之后,即1993年12月8 日晚9 点,那是在“另一种”人生中他和田茹结婚的日子。
然后按下“同相入”钮。
并没有通常那种虚空摇曳。若男仍在床上酣睡,偶尔呢喃一声。凌子风疑惑
地看看表盘,上面打着一行奇怪的符号。忽然符号转换成英文,未等他识读,符
号又转换成中文,字写得歪歪扭扭,就象是幼儿的涂鸦:“调定时间无效,请检
查输入指令。”
他想了想,改按了“异相入”钮。片刻之后,表盘上又打出:“调定时间无
效,只余一次校核机会。”
他不敢再胡来,想了想,决定先返回到出发原点。他恋恋不舍地看看若男—
—当然,他很快就会返回这儿,他一定会返回这儿。但是,天地无情,谁知道会
不会出什么意外?谁知道他与若男这一别是否将成永诀?他犹豫再三,才按下返
回钮。
1999年8 月20日晚11点03分陌生人看到他从虚空中现身,这次他的神色比较
平静,没有那些内疚、绝望和痛苦。陌生人放下心来,问道:“请问,你这次…
…”
凌子风匆匆打断了他的问话,难为情地说:“请原谅我的纠缠不休,我只是
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想去看看田茹是否过得幸福。我只用看一眼就放心了,
不会陷进去的。但我刚才打算进入1993年时,机器一直显示‘调定时间无效’,
我只好返回来请教你。”
陌生人耐心地说:“怪我没有讲清。这个时间来去器只能回到‘过去’,再
返回到‘现在’,而不能进入‘未来’。所以,如果你是在1999年得到它,你就
只能在1999年之前漫游。1993年当然是‘过去’,但对1989年它又是‘未来’,
所以不能从1989年直接进入1993年,必须先返回到真实时间再进入它。现在你就
可以去那儿了。不过,你走前我想先和你告辞,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该走了。”
“好吧,谢谢你,再见——可是你怎么同我辞别?你说过,不管我在‘过去
’呆了多久,等我返回时,仍是离开时的此时此刻。也就是说,你仍在我的面前。”
陌生人说:“对,所以请你等一下,等我离开这儿以后你再按那个按钮。”
凌子风本来就不愿放陌生人离开,他把这人当成他回到真实世界的保障。他
立即笑着说:“既然这样,请你再陪我一会儿吧,反正这又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行不行?也许我再次返回时还要请教一两个问题呢。”
陌生人犹豫着,他急欲离开这具魔环,它给持有者留下的可不是什么甜蜜的
回忆。但他无法摆脱凌子风的纠缠,因为不管怎样,凌子风总能及时地从过去世
界返回并赶上他。他勉强地说:“好吧,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凌子风眉开眼笑地说:“谢谢,衷心感谢。现在我要返回到1993年12月8 日
了——不不,我真糊涂。这一天本来是‘前一种’生活中我同田茹结婚的日子,
现在这次婚礼已经不存在了。可是,如果我想看到田茹同别人结婚,我该返回到
哪一天呢?我不知道这个时间。”
“你可以用* 号代替具体年份,再加一个注解:田茹结婚的时刻,机器会自
动搜索的。”
凌子风得理不让人地喊道:“你看,你为什么不早点把所有的秘诀都告诉我
呢。下次我返回时,你一定要倾囊而授,以后我就不会麻烦你了。”
他按照陌生人的指点调整好时间,按下“同相入”。这次进入花费的时间稍
长,魔环内吱吱地响了一会儿,然后空间一阵抖动。
1992年9 月6 日上午11点49分同相入小点点在水面上踢着脚丫大声叫嚷:
“我不嘛,我不嘛,我还要玩水,要玩到天黑!”
若男穿着天蓝色的游泳衣,托着小点点在戏水。两岁的点点面色红润,胳膊
像藕节一样白嫩,她玩得很尽兴,头发也打散了,活脱一个疯丫头。若男不解地
说:“干嘛急着要走?刚刚玩了一会儿,点点还没有过瘾呢。你不是答应她玩一
天吗?”
凌子风焦急地说:“我刚想起,田茹要在今天中午举行婚礼,我们不能不去
的。”
“田茹是谁?”
“到现在为止,她对你我来说还是个陌生人,不过,今后她会成为咱家一个
很好的朋友。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若男咕哝着说:“神气得你,好像个预言家似的。你那时说我要生个小子,
咋会生了个女儿?”
不过,她说是说,实际还是很信服的。不知道凌子风从哪儿学来这些神神道
道的本事,结婚近4 年来,他确实做过一些很准确的预言,比如1991年的伊科之
战,92年的美国十大畅销影片,等等。现在她相信丈夫说的并非虚言,于是她劝
小点点:“点点,听爸爸的话,你不是最爱看花娘娘结婚吗?那儿有好多好多客
人,汽车上都扎着彩球,新娘穿着漂亮的婚纱……”
小点点果然中计了:“好吧,咱们走吧,看完结婚再回来玩水,好吗?”
他们给小点点穿好衣服,梳好辫子,叫了一辆出租直奔金鸳鸯首饰店。他知
道这儿有田茹最喜欢的那种珍珠项练。项练洁白晶莹,在天鹅绒的首饰盒中闪闪
发光,标价是1200元。若男吃惊地说:“1200元?子风,咱们也随份子送个200
元的红包就行了,哪有人生面不熟的,一下子送这么重的礼?”
凌子风说:“听我的,回去后再跟你解释。买吧。”
若男不情愿地掏出长城卡。
他们先到田茹家打听到新房的详细地址,乘出租车急急赶去。等他们赶到时,
新郎正抱着新娘进门。田茹一袭洁白的婚纱,娇慵地挽住丈夫的脖颈。他们挤进
去,耐心地等仪式进行完,来到新郎新娘身旁,凌子风微笑着说:“恭喜你们。
我们知道得太晚,这就急忙赶来了。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点点,把礼物送给
叔叔和新婶婶。”
小点点在妈妈怀中高高举起首饰盒,口齿清楚地说:“祝新郎新娘白头到老,
早生贵子!”
这当然是妈妈教的话,来宾们都高兴地鼓掌,田茹和新郎陈习安迷惑地看看
对方——他们都以为来客是对方的朋友——接过礼物。凌子风对新娘轻声说:
“请打开它,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个式样。”
新娘不好意思地打开盒子,立时一声低呼。盒内是一条漂亮的珍珠项练,展
开看,正是她最喜欢的样式。她酡颜晕红,衷心地说:“谢谢,这个礼物太贵重
了!”
凌子风挥挥手:“不必客气,只要你喜欢,我就放心了。”
是的,我可以放心了。看来田茹对他没一点印象,这串项练也没勾起她的任
何回忆——要知道这正是田茹和他结婚时戴的那种式样!不过这并不奇怪,他和
田茹的婚姻是在另一个平行宇宙和平行时间里,此时此地的“这个”田茹当然不
可能有什么记忆。
新郎的大哥赶忙为新客人安排了座位,喜宴开始了。席上,大哥把凌子风当
成了重点对象,频频劝酒。若男竭力抵挡,说:“大哥,他真的不能喝酒,两杯
灌下去就要胡说八道了!”
新郎的大哥不依不饶地又敬了一杯:“不行,今天非要一醉方休!我不认识
你们,但我知道你们一定是习安或小茹的好朋友。今天不喝足,就是不给大哥面
子!”
凌子风这会儿心境异常轻松,笑道:“若男你别挡,今天我高兴,要陪大哥
喝个痛快!”
若男恼火地瞪他一眼,不好再劝。几巡过后,凌子风的脑袋已经胀大,舌头
也开始发直。若男十分着急,却劝止不住。更要命的是,新郎新娘也敬到这一桌
上了。新郎满满倒了6 杯酒,让新娘双手举过来,恳切地说:“请大哥和大嫂满
饮这6 杯。抱歉得很,我俩都眼拙,到现在还没有想起大哥大嫂的名字。”
新娘没说话,水汪汪的眼睛紧盯着他。凌子风想,她确实想不起我了,一刹
那间微觉伧然,但这点思绪一闪即过。不要再牵挂这个世界的悲欢了,应该高兴
的。他与若男,田茹与这位陈习安,一定都会有一个幸福的一生。他接过6 杯酒
一饮而尽,大笑道:“你们本来不认得我,咱们之间的缘份是在前生结下的,说
来话长,闲暇时再说吧!”
新婚夫妇困惑地笑着,这位仁兄一定是喝醉了,在说疯话。他们又为若男倒
了6 杯,凌子风又接过来:“内人不会喝酒,我代劳了吧,祝二位幸福美满,早
生贵子!”
12杯喝完,若男扯扯田茹的衣袖,偷偷示意实在不能再灌他了。两个新人不
再勉强,转向别的客人敬酒。小点点看见爸爸满脸通红,格格笑着,点着爸爸的
鼻子:“爸爸喝醉了,爸爸是个大酒鬼!”
凌子风威胁地说:“不许胡说!谁说我醉了?”
若男调侃地说:“爸爸没醉。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尽说废话,点点,你
看爸爸,一定能把嘴巴闭上!”
凌子风倔强地说:“我当然能闭上。”他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我没有醉,我只是高兴。我们三个人都有了圆满的结局。田茹会心安理得地
和“新”丈夫生活,为他生儿育女,白头到老……不对,这里有一点点不对,是
什么呢?……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新人们敬完一圈,说:“失陪,各位请吃好。”便要转到另一桌去,经过凌
子风的身边时,他忽然抓住新娘的手,急急问:“田田呢?”
新娘吃惊地瞪圆眼睛:“什么田田?”
若男知道丈夫醉了,怕他作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忙来拉他,但凌子风的手掌
像铁箍一样箍住田茹的胳臂,恼火地说:“当然是咱们的儿子田田,那个最聪明
最逗人爱的小神童,你怎么能忘了呢?”
满座皆惊。新娘面色苍白,强忍住眼泪,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专程来搅
混她的喜宴,败坏她的名声?新郎和若男都双目冒火,他们对凌子风的醉话有几
分相信,因为那件1200元的贵重礼物本来就惹人生疑。几个邻座的小伙子已经逼
过来,摩拳擦掌的,要来教训这个厚颜无耻的流氓。新郎倒还冷静,不愿在吉日
良辰把事闹大,便抑住怒气,拦住那几个小伙子:“他是喝醉了,满嘴胡吣,大
林,你们几个把他架出去。”
凌子风看到满座的敌意,他挥挥手,不耐烦地解释:“你们误会了,新郎你
也别多心。我没喝醉,也没认错人,就是这个田茹,一点儿也不错。不过她生田
田的事发生在另一个宇宙内,另一个平行时间内,此时此地的田茹并不知道。”
他恍然大悟,捶着自己的脑袋,“是我糊涂了,既然这样,我问她有什么用?我
得去那个平行时间里去找田茹。”
他颓然坐到椅子上,开始急急地调定魔环上的时间。一座人迷惑不解,不知
道他是真疯还是假醉。若男强忍住泪水,真想抱上点点一走了之。但她看见几个
壮小伙子正向丈夫逼近,怕他吃亏,不敢离开。凌子风对这一切充耳不闻,自顾
按下魔环的“返回”钮,他在这个世界里最后听到的是点点的哭声:“爸爸!爸
爸!你到哪儿去了?”
1999年8 月20日晚11点05分醉醺醺的凌子风忽然现身在陌生人面前,陌生人
很奇怪,两人从黄鹤酒家步行过来时,凌子风并没有多少醉意,那么,他的醉意
是从“过去”带来的?从理论上说这完全不可能,因为一个时间旅行者在返回现
在的时候,应该完全恢复出发前的形态。但眼前这个人却分明满身醉意,他口齿
不清地急急忙忙地说道:“我要找田田,我的儿子田田。先生,怎样才能找到我
的儿子田田?”
陌生人苦笑地端详着他,似乎不相信他是如此弱智。他说:“我想凌先生在
返回过去之前,对此该有一点最起码的了解吧。你已经按自己的意愿和若男结了
婚,和她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小点点。田茹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自然不可
能有什么田田。”
凌子风急急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田田是个少见的神童啊,
他很可能成为爱因斯坦那样的科学家,在人类历史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这种神童
是很难得的,怎么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呢?”
陌生人断然说:“很遗憾,这件事情无法可想,当你决定救下若男并和她结
婚后,田田就根本不存在了!”
凌子风的神情已近于癫狂,喃喃地说:“那么是我杀了他?实际上是我杀了
他?”
陌生人已经不耐烦了:“怎么能这样说呢?从概率上说,你和无数女人都有
结合并生儿育女的机会。但这无数个可能的组合中只有一个会成为既定事实。当
你的生活发生这么一次‘坍缩’后,也就斩断了其它婴儿的出生之路。你能说这
无数有可能出生但未能出生的婴儿都是你杀死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田田毕竟已经出生并活到7 岁了呀!”
陌生人冷冷地说:“很抱歉,我不能帮你什么忙,我劝你不要有太多的欲望,
下决心挑选一种生活,目不旁鹜地过下去吧。另外,请你记住,不想再拥有它时,
要为它找一个新的主人。凌先生,我要同你说再见了。”
凌子风彷徨无路。他很想按陌生人所说,挑选仅仅一种生活。但挑选哪一种?
几种生活已经揉来搓去,弄得皮破肉烂,不堪入目。更要命的是,不论挑选哪一
种生活,他都不可能“目不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