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旧版)-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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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英道:“大哥有此善愿,菩萨必保佑你早日和大嫂相聚。”杨过听她一言,精神为之一振,当下三人到火场之中,检出三件铁器,拆下树枝装上把手,对谷中尚未烧毁的情花花树一株株的砍伐下来。谷中花树为数不少,又要小心防备花刺,因此直忙到第六日,方始砍伐干净。三人唯恐留下一株,祸根不除,终又延生,在谷中到处寻觅,再无情花花树的踪迹,这才罢手。经此一役,这为祸世人的奇树终于在杨程陆三人手下灭绝,后世人不复再睹。
次日清晨,陆无双取出一棵断肠草来,道:“大哥,今天你又要吃这毒草了。”
九一:风陵渡头
杨过有了七日前的经历,知道断肠草虽毒,自己却尽可抵御得住,于是取过一棵断肠草,嚼烂咽下,随即运气护心。这一次他体内毒性已减轻,疼痛也不如上之次那么厉害,过了一个多时辰,呕出一口鲜血,疼痛即止。
杨过站直身子,舒展了一回手脚,见程英和陆无双都是满脸的喜色,心想:“这两个义妹如此待我,生平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已可无憾,何况两个?只是我却无以为报。”
微一沉吟,心想:“二妹得遇明师,所学大是不凡,只须假以时日,循序渐进,便能达一流高手之境,三妹的遭际却远不如她。”于是说道:“三妹,你的师父和我师父是师姊妹,说起来咱们还是同门。咱们古墓派最精深的武功,都载在一部玉女心经之中。这部心经给李莫愁抢了去,陪她葬身火窟,幸好我还记得,左右无事,便传你一些本门的武功如何?”陆无双大喜,道:“多谢大哥,下次再撞到郭芙,便不怕她无礼了。”杨过微微一笑,当下将“玉女心经”中的口诀,自浅至深的说给她听,并说道:“你先把口诀记熟,练功之时可请二妹助你。这绝情谷中无外人到来,正是练功的绝妙所在。”
这数日之中,陆无双专心致志的记诵那玉女心经,她所学的本是古墓派功夫,一脉相通,易于领会。渐渐学到深奥之处,陆无双不能明晓,杨过教她尽管囫囵吞枣的硬记,日久自通。如此教了将近一月,陆无双将整部心经从头至尾的记住了。反复背诵,再无遗漏。这日天明醒转,她与程英煮了早餐,等了良久,不见杨过到来,二人到杨过所歇的山洞去看时,只见地下泥沙上写着几个大字:“暂且作别,当图后会。兄妹之情,皎如日月。”
陆无双一怔,道:“他……他终于去了。”发足奔到山巅,向南遥望。程英随后跟至,两人极目远眺,惟见云山茫茫,那有杨过的人影?陆无双心中一酸,咽哽道:“二姊,你说他……他到那里去啦?自们日后还能再见到他么?”程英道:“三妹,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是如斯。你又何必烦恼?”她口头虽是如此说,心中却也甚是难过。
且说杨过在断肠崖前居了月余,将一部玉女心经传了陆无双,始终没再接到小龙女的音讯,知道再等也是无用,于是沙上留字,飘然出走。他想终南山是与小龙女旧居之地,倘若回去,不免触目伤心,于是孤身一人,在江湖上东西游荡,忽忽数月,自冬至春,这日已近襄阳,但见沿着大道被蒙古军烧成白地的废墟之中,出现草舍茅寮,虽不能回复昔日的繁华,但人烟渐聚,显是近数月中蒙古铁蹄并未南下。杨过虽然牵记郭靖,但不愿再见郭芙之面,心想:“与雕兄睽别已久,何不前去一访?”当下觅路赴荒谷而来。
行了大半日,已近剑魔独孤求败昔年隐居之所,杨过纵声长啸,边啸边走,过不多时,只听得前面山腰中传来呱呱鸣声。杨过一抬头,但见那神雕蹲在一株大树之下,双爪正按住一头花豹。那豹子被牠神力掀住,那里还能动弹,但兀自呜呜发威。神雕见是杨过,放开豹子,纵上前来,那豹子死里逃生,挟着尾已钻入了草丛之中。杨过抱住神雕,一人一禽,均是十分欣喜,一齐回到石室。杨过回想起离此不过数月,自己却已自生入死,自死出生,经历了不少的变化,只可惜神雕不会说话,否则大可向牠一吐心怀了。
如此数日,杨过便在荒谷中与神雕为伴,这日闲着无事,漫步来到独孤求败埋剑的山崖前来。
杨过将玄铁重剑拋在绝情谷中,没再取回,这时纵跃上崖,再看崖上的石刻,看到杇烂的木剑之下的石刻写道:“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自此精修,渐而进于无剑胜有剑之境。”心想:“我持那玄铁重剑,几已可无敌于天下,但瞧独孤前罪遗言,显是木剑可胜玄铁重剑,而最后却无剑却又胜于木剑。龙儿既说须十六年后方得相见,这漫漫十余年中,我便钻研这木剑胜铁剑,无剑胜有剑之法便了。”于是攀折了一根树枝,削成一柄木剑,潜心思索,寻思:“那玄铁剑重近七十斤,这柄轻飘飘的木剑要能制胜,只有两途:一是剑法精奥,以快打慢,一是内力充沛,恃强制弱。”
自此而后,他每日便勤修内功,精研剑术,每逢大雨之后,即到山洪之中与水相抗,以增出招之力,不觉自夏徊秋,自秋而冬,与小龙女分手,已近一年。杨过但觉这一年中内力剑术进展均慢,正烦躁间,天上飘飘荡荡,下起鹅毛般的大雪来。那神雕欢呼一声,跃到空旷之地,展开只翅,卷起一股劲风,将雪片吹了开去。杨过心念一动:“冬日并无山洪,雪中练剑,倒也是个绝妙法门。”但见那神雕双翅卷动之力越来越大,雪毛下得虽密,竟没半片飘落到牠身上。
杨过兴起,提起木剑,也到雪中舞了起来,同时右手袖子跟着舞动,每见雪花飘落,或以剑风,或用袖力,将雪花荡开,如此玩了半日,木剑和袖子的力道均觉增进不少。
这雪一连下了三日,杨过每日均在雪中与神雕舞剑为戏。到第三日下午,雪下得更是大了,杨过正自凝神挥剑击雪,神雕突然一翅向他扫来。杨过没有防备,险险给牠扫中,当即纵身一跃,避过了一扫,但额头上微感冰凉,已有两片雪花黏了上来。杨过立时想到:“那日在悬崖之上,雕兄与我搏击为戏,终至剑术大进,今日自是牠又在和我练剑了。”于是伸出木剑还刺一剑,但喀喇一响,木剑与雕翅相碰,立时折断。神雕不再进击,却翅而立,啾啾低鸣,神色间竟有责备之意。
杨过心想:“要以木剑和你的惊人神力相抗,只有侧避闪避,乘隙还击。”于是又削了一柄木剑,在雪地中再与神雕斗了起来。这一次却支持到十余招,木剑方断。
如此勤练不休,杨过见神雕毫无怠意,督责甚严,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暗想:
“我若练不成木剑,如何对得住雕兄一番美意?而这番旷世难逢的奇缘,又怎能任他白白错过?”因此上纵是在睡梦之中,也是在思索如何避招出招,如何增厚内力。练功既勤,对小龙女的相思,倒也不复如数月前那么的心焦如焚了。这时体内情花之毒,早已尽解,内力既增,体格日壮,一年前的憔悴容色,已然尽去。
眼见天寒地冻,已是与小龙女分手的周年,杨过道:“雕兄啊雕兄,我欲去绝情谷一行,今日和你暂别。”于是携了木剑,出谷而去。那神雕跟了出来,行到岔道,杨过向神雕一揖,踏上向北的大道,那知神雕一口咬住他的衣衫,拉他向南。杨过道:“雕兄,我往北有事,咱们就此别过。”但神雕只是拉他往南。杨过心中奇怪:“雕兄往日甚是解事,何以此刻如此固执?”苦在言语不通,只得跟着牠向南。那神雕见他跟来,便放开口不再拉他衣衫,但只要杨过一露出作别向北之意,便啄住他衫角不放。杨过心想:“此雕至为神异,拉我向南,必有深意,我跟牠前往便了。”于是消了赴绝情谷之意,跟着神雕,直往东南方而来。
杨过骤然间心中一动:“雕兄寿高通灵,莫非牠引我到南海去和龙儿相会么?”想到此处,胸口热血奔腾,难以抑止,当下迈开大步,随着神雕疾驰而东,不一月间,已抵东海之滨。
杨过站在海边石上,远眺茫茫大海,眼见波涛汹涌,心中忧喜交集。过不多时,耳听得远潮隆隆,声如闷雷,连续不断。他幼时曾在桃花岛上住过,知道海边潮汐有信,每日子午两时反涨一次,这时红日当空,想来又是潮涨之时。那潮声愈来愈响,轰轰发发,便如千万只马蹄一齐敲打地面一般,但见一条白线,向着海岸急冲而来,这一股声势,比之雷震电轰更是厉害。杨过见天地间竟有斯之威,脸上不禁微微变色。
一转瞬间,海潮已冲至身前,似欲扑上岩来。杨过纵身后跃,突觉背心一股极大的劲力扑击而至。他身在半空,不由自主,扑通一声,跌入了滔天白浪之中,但觉口中一咸,喝下了两口海水。
他知道此时处境甚危,幸好他在山洪之中习剑已久,于是打个“千斤堕”,在海底石上牢牢钉住身躯。海面上波涛山立,海底却较为平静。他略一凝神,已明其理:“原来雕兄引我到海畔来,是要我在怒涛中练剑。”当下双足一点,窜出海面,劲风扑脸,迎头一股小山般的大浪当头盖下。杨过右臂使劲在水中一按,身子跃过浪头,急吸一口长气,重又回入海底。
如此反复换气,待狂潮消退,杨过也已累得脸色苍白。当晚子时潮水又至,他携了木剑,跃入白浪之中挥舞,但觉潮水之力四面八方齐至,浑如山洪般只是自上冲下,每当抵御不住,只得潜入海底暂且躲避。
似此每日习练两次,未及一月,他自觉功力大进,若在旱地上手持木剑击刺,隐隐似有潮涌之声。每当神雕与他扑击为戏,总是避开木剑的正面,不敢以翅相接。一日杨过杀得兴起,挥剑削出,用了十成力气。神雕呱的一声大叫,向旁闪跃。杨过收势不及,一剑斩在一株树上,木剑砍折,那树干却也断为两截。杨过手执断剑的剑柄,心想:“这木剑脆薄无力,竟能断树,自是凭借了我手上劲力,将来树断而剑不断,那便可差近独孤前辈当年的神技了。”
春去秋来,岁月如流,杨过日日在海潮之中练剑,日夕如是,不问寒暑。那剑击刺之声越练越响,到后来竟是震耳欲聋,响了数月,剑声却渐渐自响而轻,终于寂然无声,又练数月,剑声复又渐响,自此从轻而响,从响转轻,反复七次,终于欲轻则轻,欲响则响,练到这地步时,屈指算来在这海边已有六年了。这时候杨过手仗一剑,在海潮中踏波击刺,剑上所发劲风,已可将扑面巨浪一一荡开,他虽隐居海隅,从未与武林中人过招动手,但那神雕纵然力道惊人,也已抵挡不住他木剑的三招两式,这时他方体会到剑魔独孤求败暮年的心境:“具此剑术,天下复有谁能与抗乎?无怪独孤前辈自伤寂寞,埋剑穷谷。”又想:“若不是雕兄当年目睹独孤前辈练剑的法门,我又焉能传此神技?我口中称牠为雕兄,其实牠乃是我的良师。说到年岁,不知牠已有几百岁,我便是叫牠雕公公、雕爷爷,便也叫得。”
在海畔他一面练剑,一面不断向海船上的归客打听,南海岛中可有一位神尼,但数年中问过千百位舟师海客,竟无半点音讯,他渐渐绝了念头,心想不到十六年的期限,终是难与小龙女相会。某一日风雨如晦,杨过心有所感,当下腰悬木剑,身披敝袍,一人一雕,悄然西去,自此足迹所至,踏遍了中原江南之地。
话说大宋理宗皇帝开庆元年,是为蒙古宪宗九年,时值二月阳春,黄河北岸的风陵渡头扰攘一片,驴鸣马嘶,夹着人声车声。原来这几日天气乍寒乍暖,黄河先是解了冻,到这日北风一刮,却又下起雪来,河水重又凝冰,因此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又能行车,许多要渡河南下的行商客人,都被阻在风陵渡口,无法启程。风陵渡上虽有几家客店,但北来行旅源源不绝,不到半天,早已住得满满的了,后来的客商无处可以住宿,脾气暴躁的便和店家争吵起来。
镇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字号叫作“安渡老店”,取的是平安过渡的采头。因这家客店房舍宽大,找不到店的商客便人人涌到这里,因此特别的拥挤。掌柜的费尽唇舌,每一间房中都塞了三四个人,余下的十来人实在无可安置,只得都在大厅上围坐。店伙搬开桌椅,在厅中生了一堆大火。众客人望着门外,但见北风正紧,卷得雪花飞舞,明日未必便能成行,眉间心头,均含愁意。
天色渐暗,那雪却越下越大了起来,忽听得马蹄声响,三骑马急奔而至,停在安渡老店门口。厅上一个老客皱眉道:“又有客人来了。”
果然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掌柜的,给我两间宽敞干净的上房。”掌柜的笑道:“对不住您老,小店早已住得满满的,实是腾不出地方来啦。”那女子说道:“好吧,便一间也成。”
掌柜的道:“当真是对不住,对不住。贵客光临,小店便要请也请不到,可是今儿实在客人都住满了。”那女子一挥马鞭,拍的一声,在空中虚击一记,叱道:“废话!你叫人家让让不成么?多给你钱便是了。”说着便向堂上闯了进来。
众人斗见到这女子,眼前都是斗然一亮,只见她年纪三十有余,杏眼桃腮,容频悄丽,身穿宝蓝色的皮袄,领口处露出一片貂皮,服饰颇为华贵。这少妇身后跟着一男一女,都是十六七岁年纪,男的浓眉大眼,神情粗豪,女的却是秀美无俦。那年轻男人和少女都穿淡绿缎子的皮袄,少女颈中挂着一串明珠,每颗珠子都是一般的小指头大小,发出淡淡光晕。
众客商为这三人气势所摄,本在相互说话的人都住口不言,望着三人。店伴躬身陪笑道:“奶奶,你瞧,这些位都是找不到屋子的。你三位若是不嫌委屈,小的让大家挪一个地方,就在这儿烤烤火,胡乱将就一晚,明儿冰结得实了,说不定就能过河。”那少妇心中好不耐烦,但瞧这情势也确是实情,蹙起眉头不语。堂上坐在火旁的一个中年妇人说道:“奶奶,你就坐到这儿,烤烤火,赶了寒气再说。”
那美貌少妇道:“好,多谢你啦。”坐在那中年妇人身旁的男客赶紧向旁挪移,让出老大一片地方来。
那三人坐下不久,店伙便送上饭来,菜肴倒还丰盛,鸡肉俱有,白酒任要。那美貌少妇酒量甚豪,喝了一碗又是一碗,那年轻男子也陪着她喝,那个文秀少女可是滴酒不饮,听他三人称呼,乃是姊弟。那男子年纪似较少女为大,却叫她“姊姊”。
酒饭已罢,众人围坐在火堆之旁,听着门外风声虎虎,一时都无睡意。一个山西口音的汉子说道:“这天气真是折磨人,一会儿解冻,一会儿解冰,老天爷真不教人活么?”
一个湖北口音的矮个子道:“你别怨天怨地啦,咱们在这儿有个热火儿烤,有口安稳饭吃,还争什么?你只要在咱们襄阳围城中住过,天下再苦的地方都变成了安乐窝。”
那美貌少妇听到“襄阳围城”四字,向弟妹二人望了一眼,只听另一个广东口音的客人问道:“请问老兄,那襄阳围城之中,却是怎生情景?”那湖北客人说道:“蒙古鞑子的残暴,各位都早已知闻,那也不用多说了。那一年蒙古十多万大军猛攻襄阳,守军统制吕大人是个昏庸无能之徒,幸蒙郭大侠夫妇全力扶持……”那少妇听到“郭大侠夫妇”的名字,神色又是一动,听那湖北客人续道:“襄阳城中数十万军民也是人,竭力死守,没一个怀有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