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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神雕侠侣(旧版)-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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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弦琴于是乐中至清至和之器,不料在小龙女手上弹来,却令人听得心头烦燥,极不舒畅,有几个江湖豪客忍不住伸手蒙住双耳,不愿再听。
  霍都向达尔巴望了一眼,那藏僧点了点头。霍都道:“姑娘既不肯就此现身,小王只好强请了。”说着右手一挥,大踏步向林中走去,群豪蜂涌而前。各人心想:“连全真教这么厉害的武林宗派,也阻挡不了咱们,谅那小龙女孤身一个小小女子,济得甚事?”但怕别人抢在头里,将墓中宝物先得了去,各人争先恐后,一齐涌入树林。
  丘处机高声叫道:“此是先师重阳真人旧居之地,快快退出来。”众人听得他叫声,微微一怔,但脚下丝毫不停。丘处机怒道:“靖儿,动手吧!”二人转出石壁,正要抢入树林,忽听群豪大声叫喊,狂奔而出。
  丘郭二人一呆,但见数十人没命价飞跑,接着霍都与达尔巴也急步奔出,其狼狈之状,比适才退出重阳宫时不知过了几倍。丘郭心中均感诧异:“那小龙女不知用何妙法驱退群邪?”这念头只在心中一闪,只听得嗡嗡嗡声自远而近,月光下白茫茫,灰蒙蒙一群甚么东西,从树林中疾飞出来,在群邪头顶急赶。郭靖奇道:“那是甚么?”丘处机摇头不答,凝目而视,只见江湖豪客中有几个跑得稍慢,被那群东西在头一扑,那几人登时倒在地下,抱头狂呼,痛苦难当?
  郭靖惊道:“是一群蜂子,怎么白色的?”说话之间,那群玉色的蜂子又已螯倒了五六个人。树林前十余人滚来滚去,叫声极为惨厉。郭靖心想:“被蜂子刺了,就真疼痛,也不至这般猛恶,难道这玉蜂毒性异常么?”只见灰影晃动,那群玉蜂有如一股浓烟急喷,疾向他与丘处机面前扑来。
  眼见这群玉蜂来势凶猛,难以抵挡,郭靖要待转身逃走,丘处机气涌丹田,张口向蜂群一口喷出。蜂群飞得正急,突觉一股强风当头括来,势道一挫,待丘处机一口气喷完,二次又上。郭靖学到诀窍,也是一口气从胸中喷出,与丘处机吹的一股风连成一起。二人用的都是玄门正宗的上乘功夫,蜂群抵挡不住,当先的数百只蜂子飞势立偏,从二人身旁掠过,却又追赶霍都,达尔巴等人去了。
  这时在地下打滚的十余人叫声更是凄厉,呼爹喊娘,大声叫苦,更有人叫道:“小人知错啦,求小龙女仙姑救命!”郭靖暗暗骇异:“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纵然砍了他一臂一腿,也未必会讨饶叫痛,怎么小小蜂子的一螯,竟然厉害至斯?”但听得林中传出铮铮琴声,接着树梢头冒出一股淡淡白烟,丘郭二人鼻中登时闻到一阵极甜美的花香。过不多时,嗡嗡之声自远而近,那群玉蜂闻到花香,飞回林中,原来是小龙女烧香召回。
  丘处机虽与小龙女做了二十年邻居,却从来不知她然有此本事,又是佩服,又觉有趣,说道:“早知咱们这位芳邻如此神通广大,全真教大可不必多事。”他这两句话是跟郭靖说的,语音不响,但说也奇怪,林中小龙女似也知道了他心意,琴声一变,柔和雅致,却是酬谢高义之意。丘处机哈哈大笑,朗声叫道:“姑娘不必多礼。贫道丘处机率弟子郭靖,敬祝姑娘芳辰。”琴声铮铮两响,从此寂然。郭靖听那些人叫得可怜,道:“道长,这些人怎生救他们一救?”丘处机摇手道:“龙姑娘自有处置,咱们走吧。”
  当下二人转身东回,一路上郭靖将杨过身世约略说了。丘处机浩然叹道:“你杨铁心叔父一世英雄,岂能无后?你放心好了,我必尽心竭力,教养他成人。”郭靖大喜,就在山路上跪下拜谢,丘处机又问:“你说有人来桃花岛偷绘图形,又有丐帮弟子牵涉在内,却是何事?”郭靖道:“道长可记得丐帮之中,有一个不肖的叛徒彭长老么?”丘处机道:“啊!原来是他。此人胆小倒也不小,难道他竟敢上桃花岛来惹事生非?”郭靖道:“蓉儿与我琢磨此事,她说若凭彭长老一人,他决不敢妄动,必是另行有人暗中撑腰。”丘处机笑道:“以蓉儿此时功力,再加岛上的布置,若是有人前来捣鬼,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倒不必担心。”郭靖点头称是。
  二人谈谈说说,回到重阳宫前,天色已然大明,众道士正在收拾残余,清理瓦石,有的砍伐树木,在宫旁搭盖一个临时栖身之所。丘处机召集众道士,替郭靖引见,指着那在山下主持北斗大阵的长须道人道:“他是王师弟的弟子,名叫赵志敬。第三代弟子中武功以他练得最纯,就由他点拨过儿的功夫吧。”郭靖与此人交过手,知他武功确是了得,心中甚喜,当下命杨过向赵志敬行了拜师之礼。他在终南山盘桓数日,对杨过郑重告诫叮嘱,这才与众人别过,自回桃花岛而去。
  丘处机回想当年教授杨康武功,任他在王府中养尊处优,终于铸成大错,心想:“自来严师出高弟,棒头出孝子。这次对过儿须得严加管教,方不蹈他父覆辙。”当下将杨过叫来,疾言厉色的训诲一顿,嘱他刻苦耐劳,事事听师父教训,不可有丝毫怠忽。杨过留在终南山上,本已老大不愿,此时受了一场责骂,心中恚愤难言,当时忍着眼泪答应了,待得丘处机走开,不禁放声大哭,忽然背后一人冷冷的道:“怎么?祖师爷说错了你么?”
  杨过一惊,收哭回头,只见背后站着的,正是自己的师父赵志敬,忙垂手道:“不是。”赵志敬道:“那你为甚么哭泣?”杨过道:“弟子想起郭伯伯,心中难过。”赵志敬明明听得丘师伯厉声教训他,此时他却推说思念郭靖,愈是不悦,心想:“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已如此狡猾,若不重重责打,大了如何能改?”沉着脸喝道:“你对着师父,胆敢说谎?”杨过眼见全真教的道士个个被郭靖打得落花流水,又见丘处机等被霍都一班妖邪逼得手忙脚乱,全赖郭靖救援,心中认定这些道士武功全都平常。他对丘处机尚且毫不佩服,更何况对赵志敬?也是郭靖一时疏忽,未跟他说明全真派武功乃是天下武学正宗,当年王重阳武功天下第一,各家各派的高手,无一能敌。他所以能胜得诸道,实因众道士功夫未练到绝顶,却非全真派武功不济。只因少此一番解释,以致日后生出许多事来。
  杨过见师父脸色难看,心道:“我虽拜你为师,实是迫不得已,就算我武功练得跟你一模一样,又有何用,你凶霸霸的干么?”当下转过了头不答。赵志敬大怒,嗓门提得更加高了:“我问你话,你胆敢不答?”杨过道:“师父要我答甚么我就答甚么。”赵志敬听他出言挺撞,一口气再也忍不住,反手一掌,拍的一声,登时将他打得脸颊红肿。杨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发足便奔。赵志敬追上去一把抓住,问道:“你到那里去?”杨过道:“你放开我,我不跟你学武艺啦。”
  赵志敬更怒,喝道:“小杂种,你说甚么?”杨过此时横了心,骂道:“臭道士,狗道士,你打死我吧!”古时师徒之份最是看重,武林之中,师徒之间就如父子一般,师父就是要处死弟子,为徒的也不敢道半个不字。此时杨过开口辱骂师尊,实是罕见罕闻的大逆不道之事。赵志敬你得脸色焦黄,举掌又劈脸打了下去。杨过纵起身子,抱住他手臂,张口牢牢咬住他的手指。
  原来杨过自得欧阳锋授以武功秘诀,他间中修习,内功已颇具根底,赵志敬盛怒之下,又道他是小小孩童,丝毫未加提防,给他一抱一咬,竟然挣之一脱。常言道十指连心,手指受痛,最是难忍。赵志敬左手出拳,在他肩头重重打了一拳,喝道:“你作死么?快放开!”杨过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激烈性子,此时心中狂怒,纵然刀枪齐施,他也决意不放,但觉肩头剧痛,牙齿更加用劲,喀的一响,直咬抵骨。赵志敬再也无所顾忌,左拳压下,狠狠在他天灵盖上一锤,将他打得昏了过去,这才控住他的下颚,将右手食指抽了出来。但见满手鲜血淋漓,指骨已断,虽能用金创药续骨接指,但从此这一根手指使不上力,武功不免受损,气恼之余,不禁在杨过身上又踢了几脚。
  他撕下袖口包了手指创口,四下一瞧,幸好无人在旁,心想此事若被旁人知晓,江湖上传扬出去,自己颜面无存,当下取过一盆冷水,将杨过泼醒。杨过一醒转,发疯般纵上又打。赵志敬一把扭住他胸口,喝道:“畜生,你当真不想活了?”杨过骂道:“狗贼,臭道士,你才是畜生。”赵志敬给他骂得忍不住了,右手一掌,又打了他一记。此时有了提防,杨过要待还手,那里还能近身?瞬时之间,被他连踢了几个觔斗。赵志敬若要伤他,原只是一举手之劳,但想他究竟是自己徒弟,如下手重了,师父师伯问起来如何对答?
  但杨过瞎缠猛打,倒似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虽然身上连中拳脚,疼痛不堪,竟丝毫没退缩之意。
  赵志敬一面对杨过拳打足踢,心中却是好生后悔,眼见他虽然全身受伤,却是越战越勇,最后迫于无奈,左手伸指在他胁下一点,封闭了他的穴道。杨过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中满含怒色。赵志敬道:“你这逆徒,服不服了?”杨过双眼瞪着他,毫无屈服之意。
  赵志敬坐在一块大石上,累得呼呼喘气。他若与高手比武过招,打这一时三刻,绝不致呼吸急喘,现下手脚并未被累,只是心中恼得厉害,竟然不能宁定。
  一师一徒怒目相对,赵志敬竟想不出一个善策来处置这顽劣的孩儿,正烦恼间,忽听钟声响起,却是掌教马钰召集全教弟子。赵志敬吃了一惊,对杨过道:“你若不再忤逆,我就放了你。”于是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
  那知杨过一跃而起,纵身欲上。赵志敬怒道:“我不打你,你还要怎地?”杨过道:
  “你以后还打我不打?”赵志敬听得钟声甚急,不敢耽误,只得道:“你若是乖乖地,我打你作甚?”杨过道:“那也好。师父,你不打我,我就叫你师父。你再打我一记,我永不认你。”赵志敬气得只有苦笑,点了点头,道:“掌教召集门人,快跟我去吧。”他见杨过衣衫破坏,面目青肿,只怕旁人查问,给他略略整理一下,拉了他手,奔到宫前聚集。
  此时重阳宫原址之上,已由众道士盖了数十间茅舍,赵志敬与杨过到达时,众道已分班站立,马钰、丘处机、玉处一三人向外而坐。马钰双手一拍,众道寂静无声,他朗声说道:“长生真人与清净散人从山西传来讯息,说道该处之事极为棘手,长春真人与玉阳真人即日前去应援,要带同十名弟子。”众道人面面相觑,有的骇异,有的愤激。丘处机当下朗声叫了十名弟子的姓名,说道:“各人即行收拾,明天一早随我前去。余人都散了吧?”众道这才悄悄议论,说道:“那赤练仙子李莫愁不过是个女子,怎么这生了得,连长生子刘师叔也制她不住?”有的道:“净静散人孙师伯难道不是女子?可见女子之中也尽有人物,却小觑不得。”有的道:“丘师伯与王师叔一去,那李莫愁自当束手就缚。”
  正议论间,丘处机走到赵志敬身边,向他道:“我本要带你同去,但怕耽误了过儿功夫,这一趟你就不用去了。”一眼瞥见杨过满脸伤痕,不觉一怔,道:“怎么?跟谁打架了?”赵志敬大急,知道若是他照实说出,丘师伯必然严责,忙向杨过连使眼色。杨过心中早有主意,见到赵志敬惶急之情,只作不知,支支吾吾的却不回答。丘处机怒道:“是谁将你打得这个样子?到底是谁不好?快说。”赵志敬听丘师伯语气严厉,心中更是害怕。
  杨过道:“不是打架,是弟子自己摔了一交,掉下山坑之中。”丘处机不信,怒道:
  “你说谎,好好的怎会摔一交?”杨过道:“适才祖师爷教训弟子要乖乖的学艺……”丘处机道:“是啊,那怎么了?”杨过道:“祖师爷走开之后,弟子想祖师爷教训得是,弟子今后要力求上进,才不负了祖师爷的期望之心。”他这番花言巧语,丘处机听得脸色渐和,嗯了一声。杨过接着道:“那知突然之间来了一只疯狗,向弟子乱扑乱咬,弟子踢牠赶牠,那疯狗却越来越凶。弟子只怕被牠咬中,只得转身逃走,一不小心,摔到了山坑之中。幸好我师父赶来,才救了我起来。”
  丘处机将信将疑,眼望赵志敬,意思是问他这番话是真是假,赵志敬大怒,心道:“好哇,你这小臭小子胆敢骂我疯狗?”但形逼势紧,不敢不替他圆谎,只得点头道:“是我救他起来的。”
  丘处机这才信了,道:“我去之后,你尽心授他本门玄功,每隔十天,由你马师伯覆查一次,指点窍要。”赵志敬心中老大不愿,但师伯之言那敢违抗,只得点头答应。杨过此时只想着逼师父自认疯狗的乐趣,丘师祖之言全未听在耳里,待丘处机走开数十步,赵志敬怒火上冲,忍不住伸手要往杨过头顶击去。杨过大叫道:“丘师祖!”丘处机愕然回头,道:“甚么?”赵志敬的手伸在半空,不敢落下,情势甚是尴尬,勉强回臂用手指去搔鬓边头发。
  杨过奔向丘处机,道:“祖师爷,你去之后,没人护我,这里好多师伯师叔都要打我。”丘处机将脸一板,喝道:“胡说!那有这等事。”但他是个外表严厉,内心慈和之人,忽然间想起孤儿可怜,朗声道:“志敬,你好好照料这个孩儿,若有差失,回来唯你是问。”赵志敬只得又答应了。
  当日晚饭过后,杨过慢吞吞的走到师父所住茅舍之中,垂手叫了声:“师父!”此刻原是传授武艺之时,赵志敬盘膝坐在榻上早已盘算了半日。心想:“这孩子顽劣如斯,此时已是桀骜不驯,日后武艺高了,还有谁更能制他得住?可是丘师伯与师父派我传他功夫,不传又是不成。”左思右想,好生委决不下,见他慢慢进来,眼光闪动,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更是老大生气,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他此时对本门功夫一窍不通,我只教他玄功口诀,修练之法却半点不传。他记诵得几百句歌诀,可说半点无用。师父与师伯们问起,我尽可推诿,说他自己不肯用功。”
  琢磨已定,和颜悦色的道:“过儿,你过来。”杨过道:“你打不打我?”赵志敬道:“我传你功夫,打你作甚?”杨过见他如此神情,倒是大出意料之外,当下慢慢走近,但心中仍是严加戒备,生怕他有甚诡计。赵志敬瞧眼在眼里,只作不知,说道:“我全真派功夫,乃是从内练出外,与外家功夫自外向内者不同。现下我传你本门心法,你要牢牢记住了。”当下将全真派的内功口诀,说了一遍。
  杨过聪明过人,只听了一遍,就已记在心里,但寻思:“师父恼我恨我,岂肯当真传我功夫?只怕他教我一些没用的假口诀。”过了一会,假装忘却,又向赵志敬请教。赵志敬照旧说了。到第二日上,杨过再问师父,听他说的与昨日一模一样,这才相信非假,因他若是胡乱捏造,连说三次,不能字字相同。
  如此过了十日,赵志敬只是授他口诀,如何习练的实际法门,却一字不说。到第十天上,赵志敬带他去参见马钰,说已授了本门心法,命杨过诵给掌教祖师爷听。杨过从头至尾背了一遍,一字不错。马钰甚喜,连赞孩子聪明。他是个敦厚谦冲的有道之士,所谓君子可欺以方,那里想到赵志敬另有诡计。
  夏尽秋至,秋去冬来,转瞬过了数月,杨过记了一肚皮的口诀,可是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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