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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神雕侠侣(旧版)-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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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靖领军回到襄阳城边,安抚使吕文焕早已率领亲兵将校,大吹大擂,列队在城外相迎。众百姓也拥在城外,陈列酒浆香烛,罗拜慰劳。郭靖携着杨过之手,拿起一名老汉呈上来的美酒。转敬杨过,说道:“过儿,你今日立此大功,天下扬名固不待言,合城军民,无不重感恩德。”杨过心中感动,有一句话藏在心中二十余年,始终未说,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朗声说道:“郭伯伯,小侄幼时若非蒙你抚养教诲,焉能得有今日?”他二人自来万事心照,不说铭恩感德之言,此时对饮三杯,两位当世大侠倾吐肺腑,只觉人生而当此境,再无憾事。
  当下二人携手入城,但听得军民夹道欢呼,声若轰雷。杨过忽然想起:“二十余年之前,郭伯伯也这般携着我的手,送我上终南山重阳宫去投师学艺。他对我一片至诚,从没半分差异。可是我狂妄胡闹,叛师反教,闯下了多大的祸事!倘若我终于误入歧路,那有今天和他携手入城的一日?”想到此处,不由得汗流浃背,暗自惭愧。
  当晚城中大排筵席,庆功祝捷。饮酒之间,郭靖忽然伤感,想起洪七公来。
  蒙古皇帝宪宗蒙哥身殂襄阳城下,蒙古举军北退,襄阳城中家家悬彩,户户腾欢。虽有父兄子弟在这一役中阵亡的,但军胜城完,哀戚之念也不免稍减。这晚安抚使署中大张祝捷之宴,吕文焕便要请杨过坐个首席,杨过说什么也不肯。众人推让良久,终于推一灯大师为尊,其次是周伯通、黄药师、郭靖、黄蓉,这才是杨过、小龙女、耶律齐。吕文焕心下暗自不悦,心想:“黄岛主是郭大侠的岳父,那也罢了。一灯老和尚貌不惊人,周老头子疯疯癫癫,怎能位居上座?”群雄纵谈日间战况,无不逸兴横飞,吕文焕却那里插得下口去?
  酒过数巡,城中官员、大将、士绅纷纷来向郭靖、杨过等敬酒,极口赞誉群侠功略丰伟,武艺过人。郭靖想起师门重恩,说道:“当年若非全真教丘道长仗义、七位恩师远赴蒙古,又得洪老恩师栽育,我郭靖岂能立此微功?但咱们今日在此欢呼畅饮,各位恩师除柯老恩师外,均已长逝,思之令人神伤。”一灯等尽皆黯然。吕文焕却茫然不解,心道:
  “这些草莽之士果是不知轻重,今晚好好的庆祝大捷,怎地说起死人的事来?”郭靖又道:“此间大事已了,明日我想启程赴华山祭扫恩师之墓。”杨过道:“郭伯伯,我也正想说这句话,大伙儿一齐同去如何?”一灯、黄药师、周伯通等都想念这位逝世二十年的老友,齐声赞同,是晚群雄直饮至深夜,大醉而散。
  次日清晨,郭靖等一行人生怕众军民相送,一早便悄悄出了北门,径往华山而去。周伯通、陆无双、武氏兄弟、泗水渔隐等伤势宋愈,众人骑在马上,缓缓而行,好在也无要事,每日只行数里即止。
  不一日来到华山,受伤众人在道上缓行养伤,这时也已大都痊可。一行人上得山来,杨过指点洪七公与欧阳锋埋骨之处。黄蓉早在山下买了鸡肉菜肴,于是生火埋灶,作了几个洪七公生前最喜欢的菜肴,供奉祭奠。群雄一一叩拜。欧阳锋的坟墓便在洪七公的墓旁,但郭靖与欧阳锋仇深似海,想到他杀害恩师朱聪韩宝驹等五侠的狠毒,虽然事隔数十年,仍是恨恨不已。只有杨过思念旧情,和小龙女两人在墓前跪拜。周伯通上前一揖,说道:“老毒物啊老毒物,小生前作恶多端,死后骇骨仍得与老叫化为邻,也可算是三生有幸。今日人人都来拜祭老叫化,却只有两个娃娃向你叩头,你地下有知,想来也要懊悔活着之时太过心狠手辣了吧?”这一篇祭文别出心裁,人人听着都觉好笑。
  众人取过碗筷酒菜,便要在墓前饮食,忽然山后一阵风吹来,传到一阵兵刃相交和呼喝叱骂之声,显是有人在动手打斗。周伯通最为好事,抢先便往喧哗声处奔去,余人随后跟去,经过两个山坳,只见一块石坪上聚了三四十人,或高或矮,或老或少,有僧有俗,有男有女,手中都拿了兵刃。这群人自管吵得热闹,见周伯通、郭靖等人到来,只道是游山的客人,也不理会,只听得一名铁塔般的大汉朗声说道:“大家且莫吵闹,乱打一起也非了局,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号称,决不是叫叫嚷嚷便能得手的。今日各路好汉都已相聚于此,大伙儿何不便凭兵刃拳脚上见个雌雄?只要谁能长胜不败,大家便心悦诚服,公推他为‘武功天下第一’。”一个长须道人挥剑说道:“不错。武林相传有‘华山论剑’的韵事,咱们便来论他一论,且看当世英雄,到底是谁居首?”余人轰然叫好,便有数人抢先站出,大叫:“谁敢上来?”
  周伯通、黄药师、一灯等人面面相觑,看这群人时,竟无一个识得。
  第一次华山论剑,连郭靖都还未出世,那时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为争一部“九阴真经”,约定在华山绝顶比武较量,艺高者得,结果中神通王重阳独冠群雄,嬴得了“武功天下第一”的尊号。二十五年后,王重阳逝世,黄药师等二次华山论剑,这一次除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外,又有周伯通、裘千仞、郭靖三人参与。各人武功相互克制,均觉不论如何修为精湛,要说到“天下第一”四字,实所难言。想不到事隔数十年居然又有一群武林好手,相约作第三次华山论剑。这一着使黄药师等尽皆愕然,更奇的是。眼前这数十人并无一个识得。难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胜旧人”?难道是自己这一干人都作了井底之蛙,竟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只见人群中跃出六人,分作三对,各展兵刃,动起手来。数招一过,黄药师、周伯通等无不哑然失笑,连一灯大师如此庄严慈祥的人物,也忍不住莞尔。又过片刻,黄药师、周伯通、杨过、黄蓉或忍俊不禁,或捧腹大笑。原来相互比斗的这六人武功平庸之极,别说谈不上是第一流的高手,连与武氏兄弟、郭家姊妹相比也是远远不及,瞧来不过是江湖上的一批妄人,不知从那里听到“华山论剑”四字,居然也来东施效颦、附庸风雅。
  那六人听得周伯通等人嘻笑,登时罢斗,各自跃开,厉声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老爷们在此比武论剑,你们在这里嘻嘻哈哈的干什么?快快给我滚下山去,方饶了你们性命。”杨过哈哈一笑,纵声长啸,四下里山谷鸣响,霎时之间,便似长风动地,云气聚合。那一干人初时惨然变色,跟着身战手震,呛啷啷之声不绝,一把把兵刃都拋在地下。杨过喝道:“都给我请吧!”那数十人呆了半晌,突然一声发喊,一齐拚命的奔下山去,跌跌撞撞,连兵刃也不敢执拾,隐隐听得有人说道:“快走,快走!那是神雕大侠!”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不见踪影。
  瑛姑、郭芙等都笑弯了腰,说不出话来。黄药师叹道:“欺世盗名的妄人,所在多有,但想不到在这华山之巅,居然也得见此辈。”周伯通忽道:“昔年天下五绝,西毒、北丐与中神通已然逝世,今日当世高手,却有那几位可称得五绝?”黄蓉笑说道:“一灯大师和我爹爹功力与日俱深,当年已居五绝,今日更无疑义。内举不避亲,我外子深得北丐真传,当可算得一个。过儿虽然年轻,但武功卓绝,小一辈英才中无人及得,何况他又是欧阳锋的义子。东和南是旧南人,西和北两位,须当由外子和过儿承继了。”周伯通摇头道:“不对,不对!”黄蓉道:“什么不对?”周伯信道:“欧阳锋号称西毒,杨过这小子手段和心肠可都不毒啊,叫他为西毒,岂非不称?”黄蓉笑道:“靖哥哥也不做叫化子,何况一灯大师现在也不做皇爷了。我说几位的称号得改一改。爹爹的‘东邪’是老招牌老字号,那不用改。一灯大师皇帝不做去做了和尚,该称‘南僧’。过儿啊,我封他一个‘狂’字,你们说贴切不贴切?”黄药师首先叫好,说道:“东邪西狂,一老一少,咱两个正是一对儿。”杨过道:“想小子年幼,岂敢和各位前辈比肩。”黄药师道:“啊哈,小兄弟,这你可不对了。你既然居一个‘狂’字,便狂一下又有何妨,再说以你今日声名之盛、武功之强,难道还不胜过老顽童吗?”
  原来黄药师知道女儿故意迟迟不提周伯通,要使他心痒难搔,于是索性挤他一挤。杨过也明白他父女的心意,和小龙女相视一笑,心想:“这个‘狂’字,果然说得好。”
  周伯信道:“南帝、西毒都改了招牌,‘北丐’呢,那又改作什么?”朱子柳道:“当今天下豪杰,提到郭靖兄时都称为‘郭大侠’。他数十年来苦守襄阳,保境安民,如此任侠,决非古时朱家、郭解辈逞一时之勇所能及,我说称他为‘北侠’,自当人人心服。”一灯大师、武三通等一齐鼓掌称善。
  黄药师道:“东邪、西狂、南僧、北侠,四个人都有了,中央那一位,该当由谁居之?”说着向周伯通望了一眼,续道:“杨夫人小龙女是古墓派唯一传人,想当年林朝英女侠威震江湖,纵然是重阳真人,见了她也忌惮三分。古墓派的玉女素心剑法自成一格,当时林女侠若来参与华山论剑之会,别说五绝之名定当改上一改,便是重阳真人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尊号,也未必便能到手。杨过的武艺出自他夫人传授,弟子尚且名列五绝,师傅是更加不用说了。是以杨夫人可当中央之位。”小龙女微微一笑,道:“这个我是万万不敢当的。”黄药师道:“要不然便是蓉儿。她武功虽非极强,但足智多谋,机变百出,自来智胜于力,列她为五绝之一,那也极当。”
  周伯通鼓掌笑道:“妙极,妙极!你什么黄老邪、郭大侠,老实说我都不心服,只有黄蓉这女娃娃精灵古怪,老顽童见了她便缚手缚脚,动弹不得。将她列为五绝之一,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各人听了,都是一怔,说到武功之强,黄药师、一灯等都自知尚逊周伯通三分,所以一直不提他的名字,只是和他开开玩笑,想逗得他发起急来,引为一乐。那知道周伯通天真烂漫,胸中更无半点机心,虽然天性好武,却从无争雄扬名的念头,决没想到自己是否该算五绝之一。黄药师笑道:“老顽童啊老顽童,你当真了不起。我黄老邪对‘名’淡泊,一灯大师视‘名’为虚幻,只有你,却是心中空空荡荡,本来便不存‘名’之一念,可又比咱们高出一筹了。东邪、西狂、南僧、北侠、中顽童,五绝之中,以你居首!”
  众人听了“东邪、西狂、南僧、北侠、中顽童”这十一个字,一齐喝采,却又忍不住好笑。五绝之位已定,人人欢喜,当下四散在华山中各处寻幽探胜。
  杨过指着玉女峰,对小龙女道:“咱们学的是玉女剑法,这玉女峰不可不游。”小龙女道:“正是。”两人携手同上峰顶,见有小小一所庙宇,庙旁雕有一匹石马,那庙便是玉女祠,祠中大石之上,有一处深陷,凹处积水甚碧,杨过当年来过华山,曾听洪七公说起山上各处胜迹,对小龙女道:“这是玉女的洗头盆,碧水终年不干。”小龙女道:“咱们到殿上拜拜玉女去。”走进殿中,只见玉女的神像容貌婉娈,风姿嫣然,依稀和古墓中祖师林朝英的画像相似。两人都是吃了一惊,小龙女道:“难道这位女神便是咱们的祖师么?”杨过说道:“林师祖当年行侠天下,有人念着她老人家的恩泽,替她在这里立嗣供奉,那也是有的。”小龙女点头道:“若是寻常仙姑,何以祠旁又有一匹石马?看来那是纪念林师祖乘了游侠江湖的那匹坐骑了。”两人崇敬之心,油然而增,于是并肩在玉女像前拜倒,心意相通,一齐轻轻祷祝:“愿咱俩生生世世都结为夫妇。”
  忽听得身后脚步之声轻响,有人走进殿来。两人站起身来,见是郭襄。杨过喜道:“小妹子,你和咱们一起玩吧!”郭襄道:“好!”小龙女携着她手,三个人一齐走出殿来。经过石梁,到了一处高冈,见岗冈有个大洞。郭襄向洞里一望,只觉一股寒气从洞中直冒上来。
  郭襄微微打个寒颤,这大潭望将下去,深不见底,比之绝情谷中那个深谷,却又截然不同。绝情谷的深谷云封雾锁,从上面看来,令人神驰想象,不知下面是何光景,这大潭却可纵视,只是越瞧越深,使人不期然的生出怖畏之心。小龙女拉住她手,说道:“小心!”杨过道:“这个深潭,据说直通黄河,是天下八大水府之一。唐时北方大旱,唐玄宗曾书下祷雨玉版,从这水府里投下去。”郭襄道:“这里直通黄河?那可奇了。”杨过笑道:“这也故老相传而已,谁也没下去过,也不知真的通不通。”郭襄道:“唐玄宗投玉版时,杨贵纪是不是在他身边?后来下雨了没有?”杨过哈哈一笑,说道:“这个你可问倒我啦。看来老天爷爱下雨便下,不爱下便不下,末必便听皇帝老儿的话。”郭襄凝望深潭,幽幽的说道:“嗯,便是贵为帝皇,也未必能事事如意。”
  杨过心中一凛,暗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忽然发此感慨?我须得怎生想个法儿,教她欢悦喜乐。”正欲寻语劝慰,小龙女突然“咦”的一声,轻声道:“瞧是谁来了。”杨过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山岗下有两人在长草丛中蛇行鼠伏般上来。这两人轻功甚高,走得又极隐蔽,显是生怕被人瞧见,但小龙女的眼力异于常人,虽然相隔尚远,已是遥遥望见。杨过低声道:“这两人鬼鬼祟祟,武功却大是不弱,这会儿到华山来,必有缘故,咱们且躲了起来,瞧他们干何勾当。”于是三人在大树岩石之间,隐身而待。
  过了好一会功夫,只听得践草步石之声,轻轻的传了上来。这时天色渐晚,一轮新月已挂在大树之巅。郭襄靠在小龙女身旁,她对上峰而来的这两人全不关心,望着杨过的侧影,心中忽想:“若是我终身得能如此和大哥哥,龙姐姐相聚,此生再无他求。”但觉此时此情,心满意足,只盼时光便此停住,永不再流,但内心深处,却也知此事决不能够。
  小龙女在暮霭苍茫中瞧得清楚,但见她长长的睫毛下泪光莹然,心想:“这个小妹子神情有异,不知怀着甚么心事。待会我和杨郎一商,不论她要什么,总得设法帮她办到,好教她喜欢。”
  唉,可是她那里知道,天下便有许多事情,终不能使人心愿得偿!
  只听得那两个人走到了峰顶,伏在一块大岩石之后。过了半晌,一个人悄声道:“潇湘兄,这华山林深山密,到处都可藏身。那秃驴再算他神通广大,也未必能寻到这个地方,咱们好好躲上几日,待他到别地寻找,便往西去。”杨过瞧不见二人的身形,但听这口音,正是尹克西的说话,他口称“潇湘兄”,那么另一人便是潇湘子了,心想:“蒙古诸武士助纣为虐,其中金轮法王、尼摩星等均已诛灭,达尔巴、马光祖等作恶不深,只剩下潇湘子和尹克西这两个恶徒。当日我饶了他们性命,但看来二人怙恶不悛,不知又在干什么奸恶之事。”听潇湘子阴恻恻的道:“尹兄且莫喜欢,这秃驴倘若寻咱们不着,定然守在山下孔道之处。咱们若是贸然下去,正好撞在他的手里。”尹克西说道:“潇湘兄深谋远虑,此言不差,却不知有何高见”。潇湘子道:“我倒有一策在此,这华山上寺观甚多,咱们便拣一处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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