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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神雕侠侣(旧版)-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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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知她拂尘挥到背后,正要向前击出,突然手上一紧,尘尾被甚么东西拉住,竟然甩不出去。她大吃一惊,转头欲看,身不由主的腾空而起,向后高跃数丈,这才落下。李莫愁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左掌护胸,转过身来,背后空荡荡的甚么也没有。她久经大敌,知道情形不妙,一招混元太极式,将拂尘舞成一个圆圈,犹如车轮一般,身周五尺之内,敌人难以侵害,这才再行转身。
  只见程英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瘦的青袍怪人,脸上木无神色,似是活人,又似僵尸,教人一见之下,心中说不出的烦恶。李莫愁心想此人武功远胜于已,可是想不到武林中有那一个厉害人物是与他这等模样,待要出言相询,只听他低头向程英道:“侄儿,这人好生凶恶,你给我打她。”程英那敢动手,仰起头道:“我不敢。”那人道:“怕甚么?你只管打。”程英仍是不敢。那人一把抓住程英背心,往李莫愁身上投去。
  李莫愁这时却不敢用拂尘去打她,伸出左手相接,刚要碰到程英腰间,忽听呼的一声,臂弯里一酸,手臂竟然抬不起来。程英一头撞在她的胸口,顺手一记,拍的一响,清清脆脆的打了她一个巴掌。李莫愁从未受过此辱,拂尘倒转,快如迅雷般打到她的头上,但听呼的一响,尘柄飞起,险险脱手,原来那人又用手指弹山一块小石,打在她拂尘柄上。
  程英想起她害死家中阿根婢女,姨父姨母又被她打得存亡不知,惧怕之心转为愤怒,双手拍拍拍拍,连打了她四记耳光。李莫愁枉自纵横天下,竟被这小女孩打得全无还手之力。
  她极工心计,知道今日已讨不了好去,格格一笑,转身便走,奔出数步,双袖向后连挥,一阵阵银光闪动,十余枚冰魄银针齐向青袍怪人射去。她发这暗器,不转身,不回头,可是针针指向那青袍怪人要害。那人出其不意,料不到她暗器功夫如此阴狠厉害,足尖一登,向后急跃。那银针来得虽快,他后跃之势却比银针更快。但见他一纵数丈,银针叮叮一阵轻响,落在身前。李莫愁明知射他不中,这十余枚银针只是要将他逼开一听他后跃风声,袖子又是一阵,两枚银针直射程英的心窝。她知道这两针非中不可,但怕那青袍人上前动手,竟不回头察看,足底加劲,身形一幌,过桥而去,随即在桑林后隐没了。
  那青袍人叫了声:“啊哟。”上前抱起程英,只见两枚长长的银针,并排插在她胸口,不觉脸上变色,抱起她向西疾奔。 
 
五:故人之子
  且说柯镇恶等见李莫愁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心下都是骇然。
  那少年胆子极大,叫道:“我去救两位妹妹回来。”说着向李莫愁去路追去。那知他不识道路,转了几个弯,竟迷失方向,只得停步向途人询问。
  那少年乱走一阵,忽听得远处程英高声叫道:“表妹,表妹!”听声音是在里许之外,急忙发足追去。他与程英,陆无双一女虽只见了一面,但少年人心中,隐隐已对她们起了好感,明知李莫愁厉害,仍是奋不顾身的赶去。他奔了一阵,听听辨向,应该已到程英呼叫之地,可是四下一望,并不见二女的影子。
  一转头,却见地下明晃晃的撒着一几枚银针,每枚长约半尺,针身镂刻花纹,打造得极是精致。他俯身一枚枚的拾起,握在左掌,忽见银针旁一条大蜈蚣肚腹翻转,死在地下。他觉得有趣,低头细看,只见地下蚂蚁、蜜蜂、蚱蜢、蟋蟀死了不少。那少年奇怪起来,伸手去拨草丛,但见银针附近都是死了的昆虫。再走远几步,就有小虫跳跃奔行,他拿一柄银针去拨弄几下,那小虫呆了一呆,翻身僵毙,连试几只小虫都是如此。
  那少年大喜,心想用这些银针去捉蚊蝇,确是再好不过,突然左手麻麻的似乎不大灵便,那少年心思机敏异常,猛然惊觉:“这银针上喂有极厉害的剧毒,我拿在手中,岂不危险?”立时张开手掌,将银针尽数拋在地上,只见两只手掌心全成黑色,左手掌尤其深黑如墨。他心里害怕,险险哭了出来,伸手在大腿旁用力磨擦,只见麻木渐渐上升,左臂已麻到臂弯。他自幼与毒蛇为伍,知道身中剧毒的危险,哇的一声,终于哭了出来。
  忽听背后一人说道:“小娃娃,知道厉害了吧?”这声音铿锵刺耳,似从地底下出来一般。那少年急忙转身,不觉吃了一惊,只见一人用头支在地上,双脚并拢,撑向天空。
  他急忙向后跃开几步,叫道:“你……你是谁?”那人不知怎的,身子忽地拔起,一跃三尺,落在少年的面前,说道:“我……我是谁?我知道我是谁就好啦?”那少年更是惊骇,发足狂奔,只听得身后笃,笃,笃的一声声响喨,回头一望,不禁吓得魂不附体,原来那人以头为足,倒转了身子向前跃行,竟是快速无比,离自己背后不过数尺。
  他加快脚步,舍命猛奔,忽听呼的一声,那人从他头顶一跃而过,落在他的身前。那少年叫道:“妈啊!”转身便逃,可是不论他奔向何处,那怪人总是呼的一声,落在他的身前。他枉有双脚,却赛不过一个以头行走之人。他转了几个方向,那怪人越逼越近,当下伸手发掌,想去推他,那知手臂麻木,早已不听使唤,只急得他大汗淋漓,不知如何是好,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那怪人道:“你越是东奔西跑,身上的毒越是发作得快。”那少年突然福至心灵,双膝跪倒,叫道:“求老公公救我性命。”
  那怪人摇头道:“难救,难救?”他以头支地,这么一摇头,身子就跟着转动。那少年道:“你本事这么大,一定能救我。”这一句奉承之言,教怪人听得甚是高兴,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本事大?”那少年听他语气温和,似有转机,正是打蛇随棍上,忙道:“你倒转了身子,还跑得这么快,天下再没第二个人及得上你。”他随口夸张一句,那知“天下再没有第二个及得上你”这话,正好打中了怪人的心窝,他哈哈大笑,声震林梢,叫道:“倒过身来,让我瞧瞧。”
  那少年一想不错,自己直立而他倒竖,确是瞧不清楚,他既不愿顺立,只有自己倒竖了,当下倒转身子,将头顶在地下,右手尚有知觉,牢牢的在旁撑住,那怪人向他细看了几眼,脸上现出沉思之色。
  那少年此时身子倒转,也看清楚了他的面貌,但见他高鼻深目,满脸黄毛,与常人大异。那怪人口中喃喃自语,说着叽哩咕噜的怪话,极是难听。那少年怕他不肯相救,求道:“好公公,你救救我。”那怪人见他眉清目秀,说起话来自有一种教人难以拒却的魅力,心中喜欢,道:“好,救你不难,但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少年道:“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话。公公,你要我答应什么事?”怪人裂咀一笑,道:“我正要你答应这件事。
  我说什么,你都得听我的话。”少年寻思,心中迟疑:“什么话都听?难道叫我装狗吃屎也得听?”
  怪人见他犹豫,怒道:“好,你死你的吧!”说着头颈一缩一挺,身子飞起,向旁跃开数尺。那少年怕他去远,要追去求恳自己可不能学他这般用头走路,当下翻身站起,发足急奔,叫道:“公公,我答应啦,你不论说什么,我都答应。”怪人转过身来,说道:“好,你罚一个重誓。”少年此时已麻到肩头,知道只要胸口一麻,再难活命,只得罚誓道:“公公若是救了我性命,让我身上恶毒去净,我一定听你的话。要是不听,让那恶毒重行回到我身上。”他生性狡猾,心想:“以后我永远不再碰到银针,恶毒如何回到身上?但不知这怪人许不许我罚这样一个誓?”
  斜眼瞧他时,却见他脸有喜色,显得极是满意,只见他点了点头,忽地翻过身子,捏着他的手臂,用力推了几下,说道:“好,好,你是个好娃娃。”少年觉得经他一捏,手臂上麻木之感立时减轻,叫道:“你再给我捏啊!”怪人皱眉道:“你别叫我公公,要叫爸爸!”少年道:“我爸爸早死了,我没爸爸。”怪人喝道:“我第一句话你就不听,要你这个儿子何用?”
  那少年心想:“原来他要收我为儿。”他自幼没有父亲,见到别的孩子有父亲疼爱,心下当自羡慕,只是见怪人举止怪异,疯疯癫癫。却老大愿意认他为义父。那怪人喝道:
  “你不肯叫我爸爸,好吧,别人叫我爸爸,我还不肯答应呢。”少年呶起咀不理,寻思怎么想个法儿骗得他医好自己。那怪人口中忽然说了一连串古怪声音,发足便行。那少年急道:“爸爸,爸爸,你到那里去?”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乖儿子,来,我教你除去身上毒气的法儿。”少年走近身去,怪人道:“你中的是李莫愁那魔头的冰魄银针之毒,天下只有两个人治得。一个是个老和尚,他须舍却数年功力,方能救你。另一个就是你爸爸了。”当下传了他一个口诀,命他依法运气。这是个使气息倒运之法,须得头下脚上,气血逆行,毒气就会从进入身体之处,重行回出。只是他初学新练,每日只能逼出少许,须得一月以上,方能将毒气驱尽。
  那怪人传了口诀与行功之法,少年极是聪明,一点便透,一听入耳即记在心,当下依法施为,果然麻木略略减轻。他运了一阵气,双手手指尖流出几滴黑汁。怪人喜道:“好啦!今天不用再练,明日我再教你新的法儿。咱们走吧。”少年一愕,道:“那里去?”
  怪人道:“你是我儿,爸爸到那里,儿子自然跟到那里。”
  正说到此处,空中忽然几声雕唳,双雕在半空一掠而过,接着远远隐隐传来几声呼啸,声若龙吟,悠悠不绝。那怪人一听,脸上登时变色,叫道:“我不要见他,不要见他。”说着一步跨了出去。这一步长及一丈,待得第二步跨出,一个人已在二丈之外,连跨得四五步,身子早在山后隐没了。
  那少年叫道:“爸爸,爸爸!”随后赶去。绕过一株大杨树,只听得脑后一阵疾风掠过,刮得头颈隐隐生痛,眼前一黑,原来那对大雕从身后扑过,向前飞落。柳树后转出一男一女,双雕分别停在二人肩头,啾啾而鸣,似在诉说甚么。
  那少年见那男的浓眉大眼,胸宽腰挺,约摸三十四五岁年纪,上唇微留髭须,脸上不动声色。那女的只三十岁左右,虽然已无少女风韵,但眉目如画,犹带娇憨,伸手摸着雕羽,意存爱怜。她向少年望了几眼,向那男子道:“你说这人像谁?”那男子不答,却道:“雕儿怎么到了这儿?难道岛上有甚么事么?”
  原来这二人正是郭靖、黄蓉夫妇,他们出来寻找黄药师,踏遍了江南数郡,始终不见他的纵迹。黄蓉知道父亲独爱江南风物,若是觅地闲居,必不至过大江以北,亦不逾仙霞而南。这日两人来到湖州府菱湖镇,忽见烈焰冲天而起,乡人纷纷叫道:“陆家庄走火!”郭靖心中一凛,想起菱湖有一位陆展元陆老英雄,虽然向来谋面,却是久慕其名,一问之下,果然就是陆展元的庄宅。两人当即赶去,待得到临,庄子已烧剩弓断垣残瓦,但见火场中有几具焦尸,奇臭难闻。
  黄蓉道:“靖哥哥,这中间有些古怪。”郭靖道:“怎么?”黄蓉道:“想那陆展元是大名鼎鼎的英雄,听说他夫人何沅君也是当代女侠。若是寻常火烛,他家中怎能有人逃不出来?定是高手寻仇。”郭靖一想不错,他是义侠之人,虽然年纪大了,阅历增广,但扶危济困之心,丝毫不减当年,当即说道:“对,咱们搜搜,瞧仇家是谁,怎么下这等毒手?”
  二人绕着庄子走了一遍,不见有何痕迹。黄蓉眼尖,忽然指着半壁残墙,叫道:“你瞧,那是甚么?”郭靖一抬头,只见墙上印着五个手印,给烟一熏,更加显得可怖。墙上血印原有九个,但墙壁断了堵,还留着下半截的五个。郭靖心中一惊,脱口而出:“赤练仙子!”黄蓉道:“正是她。早就闻道云南赤练仙子李莫愁武功惊人,阴毒无比,不亚于当年的西毒欧阳锋。她驾临江南,咱们可得跟她斗斗。”郭靖点点头,道:“这么头难缠得紧,若是咱们找到岳父,那就好了。”黄蓉笑道:“年纪越大,越是胆小。”郭靖道:
  “你这话一点不错,想当年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上华山去和人争那武功第一的名号,若换了今日的我,用八人大轿抬我,也是不敢去的了。”黄蓉笑道:“希罕么?要用轿子来抬!”
  二人口中说笑,心中却暗自提防,四下里一搜,在一个池塘旁见到两枚冰魄银针,一枚银针针尖浸在水中,塘里几百条章鱼尽皆肚皮翻白,死在水面,这银针之毒,实是不可思议。黄蓉伸了伸舌头,从背囊中取出一件衣服,折了几折,才隔衣将银针取过,重重包裹了,放在囊中。二人沉吟不语,加快脚步搜寻,却在柳树后见到双雕,又遇上那少年。
  黄蓉听说丈夫记挂女儿,道:“整天就记着芙儿,早知如此,将她带出来倒好。”说到这里,鼻中忽然闻到一阵怪臭,嗅了几下,只觉胸间烦恶异常。郭靖随即闻到,臭味似乎出自极近之处,转头寻找,见两头雕的足上都有破损伤口,鼻子凑近一闻,那臭味果然就从伤口发出。二人吃了一惊,细看伤口,虽只擦破一层油皮,但伤足肿得不止一倍,皮肉已在腐烂。郭靖低头寻思:“甚么伤,这等厉害?”忽见那少年左手全成黑色,惊道:
  “你也中了这毒?”黄蓉抢过去拿起他手掌一看,急忙捋高他的衣袖,取出一柄小刀,割破他的下臂,推挤毒血。
  推了几下,鼻中又是闻到一股气息,这气味奇特异常,说它香不是香,说臭更不是臭。从那少年腋下发出,不觉心中一荡。黄蓉不自禁的脸上微现红晕,向郭靖斜目望了一眼,心想:“这时候竟会想起咱们新婚之情,当真好笑。”只见少年手臂上流出来的血却是鲜红之色,甚是奇怪,他手掌明明全成黑色,怎么血中却又无毒?她不知那少年经怪人传授,已将毒血逼向指尖,一时不再上升。
  黄蓉微一沉吟,从囊中取出一颗九花玉露丸,道:“嚼碎吞下。”少年接在手里,先自闻到一阵清香,一放入口中嚼碎,但觉满咀馨芳,甘美无比,一股清凉直透入丹田之中。黄蓉又取四粒药丸,给双雕各服两丸。郭靖沉思半晌,忽然张口长啸。少年出其不意,倒给他吓了一跳,但听他声音远远传送出去,只震得山谷鸣响,身旁柳枝垂条,更是震动不已,他一啸未已,第二啸跟着送出,啸上啸,声音互相振荡,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柳树上停着十余只麻雀吱吱喳喳叫吵,被这啸声一激,纷纷跌下。那少年从未听过这等声音,不禁脸色大变。
  黄蓉知道丈夫心意,那是发声向李莫愁挑战,听他第三下啸声又出,当下气涌丹田。
  跟着一声啸出。郭靖的啸声低宏雄壮,黄蓉的却是清亮高昂。两人的啸声交织在一起,有如一只大鹏一只小鸟并肩齐飞,越飞越高,但那小鸟始终不落于大鹏之后。两人在桃花岛潜心苦修,内力已臻化境,这一番啸声出去,十余里内人人惊讶不已,不知这奇特的声音自何而来。
  那倒行的怪人听到啸声,当即足步加快。抱着程英的青袍怪客听到啸声,哈哈一笑,说道:“他们也来啦,老子走远些,免得啰唆。”李莫愁将陆无双挟在胁下,奔行正急,突然听到啸声,猛地停步,拂尘一挥,转过身来,冷笑道:“郭大侠名震武林,倒要瞧瞧他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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