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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神雕侠侣(旧版)-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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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蓉知道女儿从小给自己娇养惯了,她便是明知做错了事,也要强辞夺理的辩解,于是也不追问过去之事,说道:“放回来也就是了,干么又到城外去打架?”郭芙道:“妈,这是你不好,因为你说他们是好脓包的徒弟。”
  黄蓉一怔,道:“我几时说过了?”郭芙道:“我听大武哥哥和小武哥哥说,适才霍都来下战书,你叫他们擒他,反被点了穴道,你便怪他们脓包。”黄蓉叹了口气道:“艺不如人,那有什么法子?‘好脓包的徒弟’这句话,是霍都说的。”郭芙道:“那便是了,你不跟霍都争辩,也就是默认。他二兄弟愤愤不平,说啊说的,二人自己争执起来,一个埋怨哥擒拿霍都时出手太慢,另一个说兄弟挡在身前,碍手碍脚,二人越吵越凶,终于拔剑动手。我说:‘你们在襄阳城里打架,给人瞧见了,那成什么样子?再说爹爹身上负伤,你们气恼了他,我可得跟你们拼命。’于是他们说:‘好,咱们到城外打去。’“黄蓉沉吟片刻,道:“眼前千头万绪,这种事我也理不了,他们爱闹,由得他们闹去吧。”
  郭芙搂着她脖子道:“妈,若是二人中间有了损伤,那可怎生是好?”黄蓉怒道:“他们若是杀敌受伤,这才要咱们牵挂,他们同胞手足,自己打自己,死了才是活该。”郭芙见母亲神色严厉,与平时纵容自己的情状大异,不敢多说,掩面奔出。
  这时天将黎明,窗上已现白色。黄蓉独处室中,虽然恼怒武氏兄弟,但从小养育他们长大,心中总是悬念,沉默半晌,想起来日大难,不禁掉下泪来,又记着郭靖的伤势,于是到他房中探望。只见郭靖盘膝坐在床上,静静运功,脸色虽然苍白,气息却甚调匀,知道只要安安静静的休养数日,便能全愈,当此情景,不禁想起少年时两人同在临安府牛家村密室疗伤的往事。
  郭靖缓缓睁开眼来,见黄蓉脸有泪痕,嘴角边却带着微笑,说道:“蓉儿,你知道我的伤势不碍事,又何必担心?倒是你须得好好休息要紧。”黄蓉笑道:“是了。这几天腹中动得厉害,你的郭破虏还是郭襄,就要见爹爹啦。”她怕郭靖担心,霍都下战书与武氏兄弟出城之事,自是绝口不提。郭靖道:“你叫二武加紧巡视守城,敌人知我受伤,只怕乘机前来袭击。”黄蓉点头答应。郭靖又道:“过儿的伤势怎样啦?”
  黄蓉还未回答,只听得房外脚步声响,杨过的声音接口道:“郭伯伯,我只是外伤,服了郭伯母的九花玉露丸,全不当他一回事。”说着推门进来,说道:“我已到城头上瞧了一周,弟兄们都是斗志高扬,只是武家……”黄蓉一声咳嗽,向他使个眼色,杨过当即会意,说道:“武家兄弟说,你为他们受伤,敌人若是来袭,必当死战,才能报答你老人家的恩惠。”郭靖叹道:“经此一役,他兄弟俩也该长弓一智,别把天下瞧得太过容易了。”杨过道:“郭伯母,姑姑没跟你在一起么?”黄蓉道:“我跟她说了一会子话,想是她回去睡啦。你受伤之后,她还没合过眼呢。”
  杨过“嗯”了一声,心想她与黄蓉说话之后,必来告知,只是她回来时,恰好自己到城头巡视去了。原来他初进襄阳,一心一意是要刺杀郭靖夫妇,但一经共处数日,只见他二人赤心为国,事事奋不顾身,心中已是大为激动,待在蒙古营中一战,郭靖舍命救护自己,这才死心塌地,不但将杀他之心尽数拋却,反过来决意竭尽已力以报。他自知再过七日,情花之毒便发,索性一切置身度外,在这七日之中做一两件好事,也不枉了一世为人。是以他神智一清,力气稍复,即到城头察看防务,他也料到郭靖既受重伤,敌军必乘势来攻。这时牵记着小龙女,正要去寻她,忽听十余丈外的屋顶之上,一人纵声长笑,笑声直震耳鼓。
  笑声未绝,铮铮两声大响,金铁交鸣,正是金轮法王到了。郭靖脸色微变,顺手一拉黄蓉,想将她藏在身后。黄蓉低声道:“靖哥哥,襄阳城要紧,还是你我的情爱要紧?是你的身子要紧,还是我的身子要紧?”郭靖放开了她手,道:“对,国事为重。”黄蓉取出竹棒,拦在门口,心想自己适才与小龙女所说的那番话,她尚未转告杨过,不知他是出手御敌呢,还是乘人之危,以报私仇?此人心性浮动,善恶难知,如真反戈相向,那便大事去矣,是以虽然横棒守在门口,眼光却望着杨过。
  郭靖夫妇适才短短对答的两句话,听在杨过耳中,宛如霹雳般蓦地一震。他本来决意相助郭靖,也只是为他大仁大义之情所感,还是一死以报知己的想头,此时突然听到“国事为重”四字,又记起郭靖日前在襄阳城外所说“为国为民、侠之大者”那两句话,心胸间斗然开朗,眼见他夫妻俩相互情深义重,然而临到危难之际,处处以国事为先,但自己念念不忘父仇私怨、念念不忘与小龙女两人的情爱,几时有一分想到国家大事?有一分想到天下百姓的疾苦?想形之下,自己真是卑鄙极了。
  霎时之间,他心胸斗然舒展开朗,幼时黄蓉在桃花岛上教他读书,那些“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语句,在脑海间变得清晰异常,不由得又是汗颜无地,又是志气高昂。似他这等智力逾恒之人,越到危急关头,心境越是清明,眼见强敌来袭,生死存亡系乎一线,许多平时从来没想到、从来不理会的念头,这时竟是豁然贯通。他心意一高,似乎全身都高大起来,脸上神采焕发,宛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要知杨过生性偏激,自小又多苦多难,备历艰苦,是以常致行事乖张,他荒山苦思,武学自成一家,武功大进一步,而至此时经郭靖“国事为重”一句话的当头棒喝,这才更上一层楼,真正走上正途。至于他性格潇洒跳脱,始终与郭靖朴实厚重不同,那是天性使然,却也不足深责的了。
  他心中所思虽多,其实只是一瞬间之事。黄蓉见他脸色迷惘而羞愧,自激动而凝定,却不知他所思何事,忽听他低声道:“你放心!”一声清啸,拔出君子剑抢到门口,只见金轮法王双手各执一轮,站在屋顶边上,笑道:“杨兄弟,你东歪西倒,朝三暮四,成了反复小人,这滋味好啊?”若在昔日,杨过听了此言定然大怒,但此时他心中已然想通,心道:“你这话说得不错,时至今日,我心意方坚。是活到一百岁也好,再活一个时辰也好,我是永远不会反复的了。”于是笑道:“法王,你这话挺对,不知怎地鬼迷上了身,我竟助着郭靖逃了回来。他一到襄阳,便不知藏身在何处,我再也找他不到了,正自后悔烦恼。你可知他在那里么?”说着跃上屋顶,站在他身前数尺之地。
  法王斜眼瞧着杨过,心想这小子诡计多端,不知此言是真是假,笑道:“若是找到了他,那便怎地?”杨过道:“我提手便是一剑。”法王道:“哼,你敢刺他?”杨过道:
  “谁说刺他?”法王惧然道:“那你刺谁?”
  嗤的一响,君子剑势挟劲风,向他左臂刺去,杨过同时笑道:“自然刺你!”他在笑谈之中斗然刺出一剑,招数固极凌厉,又是出其不意的近身突袭,法王只要武功稍差,若与尼摩星、潇湘子等人相仿,这一剑已自送了他的性命,总算他变招迅捷,危急中运劲左臂,向外一掠,挡开了他的剑锋。但那君子剑何等锐利,他手臂上登时给剑刃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深入近寸,鲜血长流。
  法王虽知杨过灵活多智,却也万料不到他竟会在此时突然出招,右手金轮呼呼两响,连攻两招,同时左手银轮也递了出去。杨过一步不退,敌来三招,他也还了三剑,笑道:
  “我在蒙古军营中受你金轮之伤,今日侥幸还得一剑。我这剑锋上有些古怪,你知不知道?”法王大怒,银轮连连抢攻,忍不住问道:“什么古怪?”杨过笑道:“这古怪须怪不得我。”法王道:“花言巧语,无耻狡童!什么怪不得你?”杨过扬扬得意,道:“我这剑从绝情谷中得来,公孙止擅用毒药,将来你找他算帐罢。”
  法王暗暗吃惊,心想莫非那公孙止老儿在剑锋喂了毒药?心中惊疑不定,出招稍缓。
  其实那剑上何尝有毒?杨过想起黄蓉以热茶吓倒霍都,自知武功不是法王敌手,于是乘机以言语扰乱敌人心神,眼见一言生效,当下凝神守住门户,得空便还一招,总要使他缓不出来裹伤。法王左臂伤势不甚重,但血流不止,便算剑上无毒,时间一长,力气也必大减,心想眼前情势,利在速战,于是催动双轮,急攻猛打。
  杨过知他心意,挥动长剑,将全身守得严密异常。法王轮上的劲力越来越大,猛地里金上击,银轮横扫,杨过眼见抵挡不住,于是纵跃逃开。法王撕下衣襟待要裹伤,杨过却又挺剑急刺,总是要教他无暇理会伤口。如此来回数次,法王计上心来,待他远跃避开之际,自己同时向后一跃,跟着银轮掷出,教杨过不得不再向后退,如此两人之间距离加大,待得杨过再度攻上,他已乘这瞬息之间,将撕下的衣襟在左臂上一绕,包住了伤处。
  就在此时,只听得东南角,乒乒乓乓,兵刃相互撞击,杨过放眼一望,见是小龙女手舞长剑,正自力战潇湘子与尼摩星两人,潇湘子的哭丧棒虽被杨过夺了来,但他手中又持一棒,形状与先前所使的一模一样,只不知其中是否藏有毒砂。杨过心想郭靖夫妇就在下面房中,若被法王发见,为祸不小,该当将他引得越远越好,但此事必须不露丝毫痕迹,否则弄巧成拙,于是叫道:“姑姑莫慌,我来助你!”几个纵跃,抢到尼摩星身后,向他一剑刺去。
  法王中了杨过暗算,心中自是极为恼怒,若是换作旁人,裹伤之后必当追去报复,但他身为一派宗主,行事极顾大体,心想此行的主旨是刺杀郭靖,这狡童的一剑之仇,日后再报不迟,于是纵声大叫:“郭靖郭大侠,老衲远道来访,你怎地不见宾客啊?”
  他叫了几声,四下里无人答应,只西北方传来一阵阵吆喝呼斗,正是他两个弟子达尔巴和霍都在围攻朱子柳。眼见杨过、小龙女与潇湘子、尼摩星一时战得胜败难分,屋下人声渐杂,却是守城的兵将得知有人来袭,赶来捉拿奸细。法王心想这些军士不会高来高去,自是奈何不了自己,但人手一多,终是碍手碍脚,于是又高声叫道:“郭靖啊郭靖,枉为你一世英名,何以今日竟做了缩头乌龟?”
  他连声叫阵,要激郭靖出来,到后来越骂越是厉害,始终不见郭靖影踪,心想:“襄阳数万户人家,那知他躲在何处?此人甘愿忍辱,一等养好了伤,日后再要杀他,那便难了。”微一沉吟,毒计登生,当即跃下屋顶,看到后院有柴草引火之物,当即取出火刀火石,纵起火来。他身形灵动,东一钻,西一晃,连点了四五处火头,这才回到屋顶,心想火势一大,怕你不从屋里出来。
  杨过虽与潇湘子二人接战,但眼光时时望向法王,突见他纵火烧屋,郭靖居室南北两处都冒上了烟焰,心中一惊,险险给尼摩星的铁蛇扫中胸口。
  杨过胸口一缩,避开了尼摩星的毒招。若非他先一日给郭靖打断肋骨,此番为了争功而舍命前来,那么适才铁蛇这一招递出去,杨过非受伤不可。杨过脱却危险,背上出了一阵冷汗,暗叫:“好险!”心中又想:“郭伯伯受伤沉重,郭伯母临产在即,这番大火一起,若不逃命,必受火困,但如逃出屋来,正好撞见金轮那贼秃。”当下顾不得小龙女以一人而敌两大高手,向潇湘子急刺两剑,跃下屋顶,冒烟突火,来寻郭靖夫妇。
  只见黄蓉坐在郭靖床边,窗中一阵阵浓烟冲了进来。郭靖闭目运功,黄蓉虽然双眉微蹙,脸上却是神色自若,见杨过进来,只是微微一笑。杨过见二人毫不惊慌,心一卜略定,一转念间,已想到一个计策,低声道:“我去引开敌人,你快扶郭伯伯避向安隐所在。”说着伸手轻轻揭下郭靖头顶的帽子,越窗而出。
  黄蓉一怔,不知他捣什么鬼,但想这孩子诡计甚多,眼见烟火越逼越近,伸手扶住郭靖,道:“咱们换个地方。”手上刚欲用劲,突然间腹中一阵剧痛,不由得“哎唷”一声,又坐在床边,心中大恨:“小鬼头儿,不迟不早,偏要在这当口出世,那不是存心来害爹娘的性命么?”其实她产期尚有数日,只因连日惊动胎息,竟催得孩子提前出生了。
  杨过一出窗口,但见四下里兵卒高声叫嚷,有的提桶救火,有的向屋顶放箭,有的在地下挥动长刀,双脚乱跳的喝骂。他看准一个正在拉弓放箭的灰衣小将,一伸手点了他的穴道,将郭靖的帽子往他头上一罩,随即将他负在背上,提剑舞动剑花,跃上屋顶。
  此时潇湘子与尼摩星双战小龙女,达尔巴与霍都合斗朱子柳,均已大为得手。金轮法王却将两个轮子逼住了郭芙,故意不伤她的性命,用轮子的利口在她脸边划来划去,想距不过数寸,不住喝问她父母的藏身所在。郭芙头发散乱,挺着一柄折头的长剑,咬紧了牙关恶斗,对法王的问话宛似不闻,心中恼怒异常:“大武小武若不去自相残杀,此时咱们三人联手,何惧这个贼秃?”忍不住脱口而出:“好,你们两个争去,不论是谁胜了,回来只见到我的尸首罢啦!”法王道:“你说什么?郭靖到底是在那里?”
  他正盼郭芙回答,突见杨过负着一人,向西北方急逃,他背上那人一动也不动,自是郭靖,当下口中一声呼啸,撇下郭芙,发脚向后追去。潇湘子、尼摩星、达尔巴、霍都四人,也均拋下对手,随后赶去。朱子柳心想杨过孤掌难鸣,也展开轻功提纵术,上去要助他卫护郭靖。
  杨过上屋之时,奔过小龙女身旁,向她使个眼色,微微一笑,神气甚是诡异,小龙女知他又在行诈,只是猜不透他安排下什么计策,眼见敌人势大,甚是放心不下,待要一同追去,忽听得屋下“哇哇”几声,传出婴儿啼哭之声。郭芙喜道:“妈妈生了弟弟啦!”
  一跃下地。小龙女好奇心起,又想小龙女智计多端,这一笑之中似是显占上风,且去瞧瞧黄蓉的孩儿再说,于是跟着进屋。
  且说金轮法王提气急追,眼见距杨过越来越近,心下大喜,暗想:“这一次瞧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杨过所学的古墓派轻功可说天下无双,虽然背上负了一人,但想我多走一步,郭伯伯便离危险远一步,是以放开了脚步。没命价狂奔,法王一时倒也追他不上。
  他在屋顶奔驰一阵,听得背后脚步声渐近,于是一跃下地,在小巷中东钻西躲的大兜圈子,竟与法王捉起迷藏来。
  (第十五集完) 
 
六一:大侠之女
  杨过的轻功虽然稍胜法王一筹,但究竟背下负了一人,若是在平原旷野之中追奔,早已给法王赶上,亏得他专拣曲折的里巷东躲西藏,法王始终拿他不住。四人兜了几个圈子,潇湘子、尼摩星与朱子柳也已到来。法王向尼摩星道:“尼摩兄,你守在这巷口,我进去赶那兔崽子出来。”尼摩星怪眼一翻,道:“我干么要听你号令?”法王心想这天竺矮子不可理喻,一跃上了墙头,放眼一望,只见杨过负了郭靖,缩在墙角边喘气。他心下大喜,悄悄从墙头上掩近,正要跃下擒拿,杨过突然大叫一声起,钻进了烟雾之中,登时失了他的影踪。
  法王纵火本是要逼郭靖逃出,这时到处是烟焰,反而不易找寻郭靖,正自放眼四顾,忽听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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