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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周郎-香木剑-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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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樵突然停止了抽搐,站直了身于,神情又回复了往日的慈祥和温厚:

  “长风,你太累了,好好歇息去吧!”

  宋长风突然收刀,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慢慢地道:

  “我今天才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作伪善!”

  他转过身,大踏步走出门去,留下一阵狂放悲怆的笑声在大厅里回荡。

  段樵呆立半晌,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无忌——”

  万无忌应声而出。

  段樵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微笑道:“你都听见了。”

  万无忌平静地道:“属下近日得了耳疾,听觉很差。”

  段樵点点头,满意地道:“长风是我的孙儿,我百年之后,这片基业是不是应该留给他?”

  万无忌躬身道:“这是主人的家务事,属下不敢妄言。”

  万无忌的态度显然让段樵感到很满意。

  “好吧,你差些人手,暗中跟着长风,要不时把他的情况报告给我。他对你没有什么恶感,你可以趁机和他交个朋友,也好随时劝劝他。

  万无忌恭声道:“属下遵命。”

  万无忌走了很久,段樵才发出了阴沉的笑声:“年轻人,你想跟我斗法,还是太嫩了些吧!”

  段樵满意地踱着步子,嘴里居然还在哼着什么小曲儿。

  转悠了一会儿,段樵才拍拍手。一个幽灵般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你去跟着万无忌。不管他和宋长风交手的结果如何,都要马上通知我。我现在要去的地方你知道。”

  那人什么话也没说,又幽灵般诡异地消失了。

  马山君苦着脸,看着阿三和徐东海。

  阿三恶狠狠地站在坟前,监视着徐东海磕头的质量。

  马山君实在不明白,徐东海为什么肯如此虔诚、如此卖力地给一个死去的女人磕头。

  “还有六个时辰,不许停!”阿三怒吼着,挥动着粗大的手掌:“要不老子就揍你!”

  徐东海毕竟已年过八十,实在没有力气再磕头了,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阿三狠狠踢了他儿脚,才跪到母亲坟前,哭叫道:

  “娘啊,你看见了吧?儿子终于让他给你磕头来了。娘啊,你在地下,也该可以闭眼了吧?”

  马山君不知道徐东海和阿王的母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想来总归徐东海不是个东西,忍不住也洒了几滴泪,陪着哭了一会儿,收泪道:

  “俺们还是走吧,看看小罗和郭丫头去。”

  阿三点点头:“这种狗日的老子,老子也不想跟他走!”

  他们走远了,徐东海才悠悠醒转,一见失而复得的儿子竟然得而复失,又昏倒在坟边。

  宋长风木然坐在小雪的墓边,已不知坐了多久,像一个完全没有知觉的石头人。

  他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是那个九泉之下的人儿吗?

  是那个人儿的音容笑貌吗?

  握着的刀柄突然起了一种奇异的颤动,这是小雪在告诉他,背后有人偷袭。

  宋长风没有动,好像他的感觉已经迟钝,根本没发觉危险的来临。

  直到偷袭的刀离他的头顶不到半尺时,宋长风才微微动了一下。

  这微微一动的结果就是:他的刀已出鞘,反手撩了出去。

  他感到刀砍入了某个人的身体,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和偷袭的刀落地的响声。

  然后是偷袭人倒地的声音。

  但他没有回头,甚至都没有站起来。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已永远不可能再从背后偷袭任何人了。

  他收回刀。

  在夕阳下,刀光似在流动。

  宋长风凝视着刀光,嘴角漾起神秘的凄艳的微笑。

  刀光就是小雪的眼波。

  刀就是小雪的灵魂。

  当小雪把这桶神奇的刀亲手佩在他腰间的时候,刀就成了小雪,永远陪伴着他。

  当小雪深情地倒在这柄刀下,为的是让他领会神刀真正的精髓时,刀就是小雪的香魂,日夜萦绕着他。

  他是怎么遇到小雪的呢?

  该如何相见,就如何相见,冥冥中自有天意。

  宋长风笑出了声。

  刀光在流动,是小雪在呼唤吗?

  刀光流动的方向,是宋长风的咽喉。

  突然,他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笑在说话:“大哥,你不是说过,十年之后,还要和那个会东流刀术的武士在这里比刀么?我想看见你赢他。”

  刀光顿黯。

  宋长风惊喜地叫道:“小雪,小雪?是你吗,小雪?”

  坟草在晚风中瑟瑟地抖着。

  宋长风慢慢站了起来,挺起了胸膛,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转身走开。

  这时候,他才发现了那个已倒在血泊中的刺客。那人正用绝望的目光向他乞命。

  “万无忌!”

  宋长风轻蔑地冷笑了一下。

  唐乖乖好像一下长大了很多很多。

  唐点点的死,给唐家的打击太大了。唐伯符几乎在一夜之间,头发白了,背也鸵了,行走之时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唐老婆婆也病倒了。像她这种年纪的人,实在是已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她默默地将唐家的一切大权交给了唐乖乖,什么也没有说。

  唐乖乖也就悄悄地成了唐家实际的主人。

  她遣散了唐家九成以上的卫士,只留下了十几个几乎和唐伯符一样老的老人。

  唐家一下清静多了。

  许多年之后,江湖上已没有人知道徐州唐家了。

  三两间朴素精致的瓦房,几畦碧绿的菜地,一方半亩的池塘。

  这就是段樵现在呆着的地方。

  他正静静看着一个年轻妇人低着头缝制小孩的衣裳。

  她的腹部已隆起老高,显得很臃肿。

  而且她长得也很难看。

  但是段樵宠她,怕她。

  因为她腹中怀的是他的种,一个姓段的小子。

  “我终于又有了一个儿子了。”

  八十岁的段樵微笑着做着美梦——

  “我挣下的基业,要传给他,给我的接班人。”

  马山君轻轻摇着那面拨浪鼓,泪水在皱皱巴巴的脸上纵横着。

  马山君虽然长相老相,其实并不老,他今年三十岁都不到。

  阿三知趣地沉着脸不说话,一碗一碗地喝闷酒。

  他不知道那面拨浪鼓究竟代表了什么。但他明白,对马山君来说,它就是马铁嘴。

  “爹呀,爹呀……”马山君哭出了声。

  阿三一拍桌子,怒道:“你狗日的不是马山君吗?山君山君,山君就是老虎,你呢?我看你像个老鼠!那践女人老子见了就有气,你干吗不马上去杀了她?哭、哭,哭顶屁用什

  马山君咬牙切齿地道:“爹,俺这就去宰了那个淫妇,给你老人家报仇!”

  他突然跳起来,将拨浪鼓往怀里一揣,抱起酒坛子,咕嘟咕嘟灌了一气,大叫道:“走,找她去!”

  陈黑儿突然出现在门口,冷冷道:“你们要杀我,何必费心去找?”

  马山君怔住,阿三也呆了。

  陈黑儿突然狂笑起来:“你们不是要杀我吗?上来呀,动手呀?哈哈,哈哈哈哈……”

  马山君突然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郭四季突然冲了过来,尖叫道:“住手——”

  陈黑儿浑身乱颤起来,好像已经快支持不住了。

  她虽然还想笑,但已无法出声,泪水却流了满面。

  马山君吃惊地瞪着郭四季:“你怎么在这里?”

  阿三也吼道:“你干吗护着她?”

  郭四季跪了下来,哭道:“她……她是我姐姐,是我亲姐姐,你们……放过她吧,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阿三目瞪口呆,慢慢退到桌边,抱起酒坛子,一阵狂饮。

  马山君更是如遭雷击,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郭四季还在哭着求着:“你们饶了她吧,饶了我姐姐吧?”

  陈黑儿也颤抖着跪了下来,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马山君木然呆坐了半晌,突然爬起来,坐到了阿三对面,端起一碗酒,一口干了,抹抹嘴唇,苦笑道:“其实俺爹也不是个东西,人家好好一个女娃子,硬说人家活不过十三岁。” 
 



  
第十八章

 
  香木剑实际上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兵器。

  因为真正的兵器是凶器,是用来杀人的。

  而香木剑却秉承了它主人的“医者之仁”,它的目的是救人。

  香木剑虽然已毁,但它的仁泽,却已洒进了许多人因干涸而龟裂的心田。

  郭四季在和罗隐吵架,吵得很凶,连平日很文静的罗隐也是脸红脖子粗的。

  郭四季叫道:“我姐姐有什么不好?”

  罗隐怒道:“她好不好你不知道?她好不好又关我什么事?”

  郭四季喊着吼着,双手乱挥:“怎么不关你的事,怎么不关你的事?救人就要救到底!你把她救出火坑,又不找个好地方安置,不就是要逼她再往火坑里跳吗?”

  罗隐怒发冲冠:“胡说八道!路是自己走的,靠别人扶着算什么好汉?难道她自己不会找个地方立身安命?”

  郭四季尖叫道:“我姐姐是女人,不是好汉!女人当然跟男人不一样,不一样!”

  罗隐开始拍桌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只要她与人为善,谁又会难为她?”

  郭四季跳了起来:“谁说的谁说的?昨天不是还有几个蒙面人想要她的命?”

  罗隐气结,半晌才一梗脖子:“反正我不听你的。”

  “我说的有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郭四季叉着腰大发雌威:“你是不是还在恨她以前伤过你的心?”

  罗隐哼了一声:“那时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伤什么心?”

  “那你是嫌弃她后来的所作所为?”

  罗隐恶毒地点点头;“不错!”

  郭四季怔了半晌,突然伤心地哭了:“你就不肯原谅她,一点都不肯?”

  罗隐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柔声道:“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我已经原谅她了,但并不等于可以……这个……”

  郭四季哭道:“她现在已经改好了,以前的事情你又可以原谅她,那你为什么不能娶她?”

  罗隐深情地拍拍她头顶,微笑道:“因为我已经有了你。”

  郭四季哭声一抑,但还是十分坚决地道:”你要是不肯娶我姐姐,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罗隐一呆,陈黑儿已推开门,微笑着走了进来。

  她仍是那么风姿绰约,那么柔媚动人。

  她牵着郭四季的手,挑衅似地望着他:

  “你听着,你若是不肯娶我,我就再去找个落脚之处,再去勾引许多男人,专门与你作对。反正是你不要我,逼我这么干的!”

  罗隐气得面色惨白,两手直哆噱。

  郭四季“扑味”一声笑了:“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你为了天下许多家庭的美满着想,也该娶我姐姐呀。

  这副重担你不挑,还有谁配呢?姐姐你说对不对呀?”

  陈黑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很对!”

  罗隐一跺脚,转身就要走。

  郭四季和陈黑儿一人抱住他的一只胳膊,把他扯了回来。

  郭四季软语央求:“好哥哥,答应么,啊?”

  陈黑儿红着脸儿,低着头,喃喃道:“要不信就只有……只有睡硬床板的份儿……”

  罗隐看着这一对明艳无比的姊妹花,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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