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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星之碎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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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还是被缠住了。

  他们在过了圣诞没多久便搬到一个小阁楼去住。

  我与琪琪去看他们,唐答应我们星期六,但是他不在,朱明倒是招呼我们。小阁楼十分干净,是朱明做的吧?唐是一只猪,以前宿舍脏得不能再脏的时候,他就到女朋友的家里去睡。

  在一个角落有她的画,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画。总有一叠吧。都是公园中老人的素描,各式各样的老人,在喂鸽子的,坐在长凳上的,逗孩子的,看上去都那么寂寞。

  到了吃饭的时候,唐还没有回来,朱明有点坐立不安。

  琪琪帮她自冰箱里取出食物,开始调配。

  朱明搓着手,“对不起,我不会煮饭。”

  “你们吃什么?”琪琪诧异的问。

  “我们出去吃,有时候在家吃面包。”朱明说。

  “你学一学。”琪琪说,“不会烧饭的女人是不会被原谅的。”

  朱明低下了头。

  我知道她的心全部放在唐的身上了。我说:“唐有没有说他要回来吃饭?”

  “有,他说傍晚回来。”朱明答。

  我看着她这些画,我问:“这些画都有名字吧?”

  “不,我每一组画只编号码,这应该是第三十八组。”

  “将来预备画什么?”我问,“下一次?”

  “我打算画‘星星的碎片’第一次有名字的画。”

  “星星的碎片?”我问,“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会明白。”琪琪说,“你又不是艺术家。”

  唐一直没有回来,朱明呆坐在床前,还是那样子的旧毛衣旧裤子,但是她的神情呆滞,她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光彩。她不快乐。

  她低着头说:“文生梵高生前说:最愉快的事,将会是在星夜,抬头看,一边抽着烟斗。以前我常常抽烟斗,抬头看星夜。”

  我自窗外看出去,只看见满天星斗。唐没有回来,我们草草的吃了饭,琪琪向我打个眼色,要早点走。

  临走时朱明说:“梵高其实是个很乐观的人,你知道。实在星夜没有什么好看,我们人活在世上,拣到一点星星的碎片,便乐得什么似的,太天真了。”

  琪琪在车上问我,“你明白她说些什么?她说话要兜圈子的,你说奇不奇怪?”

  “她不是在兜圈子,她只是在打譬喻。”

  “我没听懂。”

  “她是在说,人们往往以为他们得到了他们要的东西,其实却错了,就像夜晚看星一样,星星并不见得有那美丽。”我说。

  “嘿!”琪琪笑,“给你这妙人一注解,我更弄不懂了。”

  我陪着笑。但是我知道朱明不快乐。看见她不快乐真是沮丧的事,因为她快乐起来是那么神采飞扬。唐也真是太不努力了。

  琪琪永远是高兴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就是半夜把她推醒,她还是那么欢愉,她像某种屋子的温度表,气温永远维持最舒服的华氏七十八度,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她的本性如此。如果我可以像唐那样控制一个女人的喜怒哀乐,我就不会像他那么残忍。谁知道呢?事情不临到本身是不会知道的,或者当我有了这种机会,我会比唐更残忍。

  琪琪与我永远是那么忙。

  有一日下班,我去超级市场买菜,看到了朱明,她拿着一个篮子,却不是在选食物,她在看一束氢气球。牌子上面写着:“小朋友凡是买冰琪淋两个,送气球一个。”她呆呆的看着那束氢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我轻轻的唤:“朱明。”

  她转过头来。

  
  







星之碎片二





  我掏出了角子,买了两盒冰琪淋,递一个给她,“要吃巧克力的便换给你。”

  她很高兴的接过了。售货员问:“要什么颜色的气球?”朱明脱口而出:“请给蓝色的,谢谢。”她又接过了气球,向我笑笑,很快把冰琪淋吃光了。

  我问:“你快乐吗?”

  朱明说:“有时候,像现在,但是快乐而与唐没有关系——那不算真的快乐。”

  她那么坦白,她永远是那么坦白,把心事像一本书那样的摊开来,呈现在别人面前,但是有几个人要看呢。我为她牵着气球,一起离开了超级市场。她什么也没买,我把篮中的食物分了一半给她。朱明说:“你是这么温柔的人,家豪。”

  “我是吗?我是个绅士吗?”我高兴的问。

  “当然你是的。”朱明肯定的说。

  我笑了。她像是个孩子。

  “最近在做什么?”我问。

  “画画。上学。”她说,“画是我的生命。”

  “哪一样才是生命?唐抑或是画?”我笑问。

  “我不知道。”她答,“画是早已存在于我心中了,但是唐,我对唐,已经尽了我的力。他强逼我煮饭,我不喜欢煮饭,我没有时间,画画不能在一半停下来,如果不必画画,我愿意煮。”

  “一个女人还是要做女人的。”我说。

  “我们不要谈那个了,我要去一个画展,钟米罗的版画展出,你要去吗?”她问。

  “我有功课要做,下次与你去。”我说,“试试与唐和谐点,两个人的生活是要互相迁就。”

  “谢谢你,家豪。”她吻了吻我的面颊。

  “再见,朱明。”

  她招招手,走了。

  回到家里,我想也没想到唐与琪琪都在。

  唐的面色雪白,他像是在与琪琪讨论什么严重的问题。我与他们打招呼,脱了手套,自己做了茶喝,我无意窃听,但是他们的对白像流水一样的灌进我的耳朵。

  琪琪说:“你不该搬进去与她同居。”

  “我只是说我有空的时候会去看她,住在宿舍里不方便。”

  “但是她坚持你每天都要去?”琪琪问。

  “她没有坚持。”

  “那么你埋怨什么?”

  “琪琪,”唐说,“我自己会跑去见她,因为我不放心她,她不是那种会照顾自己的人,没有人制止她,她会跪在地下哭到天亮,她吓坏我。她渐渐变成了我的负担。我可不要这样的担子,我的功课很忙,放学之后,我希望看到的是张笑脸与一锅热汤——要求并不高吧?甚至不是每天的。”

  “你有与她谈过吗?”

  “我谈过了。”

  “怎么样?”

  “我得到了我的笑与热汤。”唐说,“勉强的笑,汤里要是有字母的话,拼出来的是‘血地狱!是你逼我的!’”唐耸耸肩。

  “你打算如何?”琪琪问。

  “离开。”

  “你喜欢她的,是不是?”

  “当然我喜欢,我不想再陷下去,我不要再更喜欢她了,爱一个人是这么吃力,我很自私,我不希望有太多的爱情飞来飞去。女人都一样——我的要求并不高,将来娶妻子,只要不是妓女舞女,只要我不讨厌她——你知道我是不讨厌任何女人的。”唐干笑数声。

  “你要我做什么?”琪琪说。

  “叫她出去。”唐说,“她连上学也不大去了,整天在那阁楼里等我回去,我如果不回去便像犯了罪似的。叫她出去玩玩,到处走走,到公园去,到画展去,像以前一样,我起码要找她三两次才见得到她。甚至到唐人街搓麻将去,不要专门等我为我,我受不了。”

  琪琪低下头。

  “很多人会说我是个神经病,这么好的福气,”唐说,“但是我不想被缠住,我借家豪的床躺一躺,我好久没睡好了。”他走上了楼。

  我在骂:傻瓜!傻瓜!多少人在等这样真挚的感情!蠢汉!我哽咽住了,眼泪流了下来。

  琪琪走到厨房来,她说:“看来两个人是势必要分手的了。”

  我擦干了眼泪。

  琪琪倒一杯牛奶坐在我对面,她看我一眼。

  “男人,”她说,“如果女人天天在家等他们,他们吃定了女人。但是女人不在家,他们又怪女人不守妇道。

  我不出声。

  琪琪很少说男女间的事。

  她说:“爱是奇妙的感觉。我记得有一个念电脑的男孩子,我不爱他,他陪我去爱尔兰海,隔着岸,我们一起看成千成万的海鸥拍翼飞起,浪浩浩荡荡的奔上沙滩,风那么大,我应该缩在他怀里才是。但是我没有,硬着心肠站得笔挺,连手都不给他拉一下。我也可以很残酷的,因为我不爱他。”

  琪琪说:“其实唐说了那么多,是替他的良心做辩护。他应该简单的说:‘帮帮忙,我不爱她了,帮忙我扔掉她好不好?’他要说不外是这样。”

  我还是不出声。

  琪琪说:“以前在香港念中学,有一个小阿飞老是追求我,半夜打电话来约会,我怕他吵醒家人,穿着睡袍下楼去骂他,但是他蹲在楼梯口等我,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没听过吧?无论怎么样,男朋友我希望是自己挑的好,总有那么一点温柔在牵动着心,无论如何,闹翻了,成了仇,还是好的,因为当初在芸芸众生中,是我先看中他的,他身上有我的印记,那印记除我之外没有人看得见。你明白吗?我也说起迷迷糊糊的话来了——家豪!你为什么哭?”

  我拼命的摇头,我握住了她的手。

  琪琪说:“你看你那孩子气是益发的重了。这有什么好哭的呢?你为什么要哭?为唐与朱明吗?”

  我摇头,我呜咽的说:“为了……我们都长大了,要得到的东西都拿不到,要什么没什么,诸般的不称意,抬抬手便伤害了别人,有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大家都是这么的寂寞。我们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没有多余的日子了,却还忙着互相伤害。将来的日子是蜡,现在的日子是黄金,为什么要拿黄金去换痛苦?”

  琪琪强笑道:“瞧我们,都中了朱明的毒,说话一个个都像打灯谜似的,快别哭。一会儿,唐看见了又说你像娘们,又有得好吵了。”

  “你认为唐不怕?他是顶顶神经病的一个人,他害怕他会爱上朱明,他不愿意爱上她,因为他害怕爱会带来的痛苦,他怕他不如她,爱上她之后他就一文不值了,就因为他不爱她,他才可以控制她,否则唐也是一个最平凡最普通的男人,拜倒在她脚下的男人一定不少吧,唐要做特别的一个人,所以他要把她甩掉,好让她一辈子记得他。”

  唐冷冷的声音自我身后传过来,“家豪,你又说对了。”

  我转过头去。

  唐说:“你幸运,你没有碰到半夜起身朗诵童话故事的女人。”

  “或者她的情绪激动,或者她睡不着,需要你的安慰。”我说,“你为什么不与她一起读读那本童话?”

  他轻蔑地说:“我还没有发神经病!”

  我面色铁青的说:“你去过疯人院没有?那里的疯子都说正常人是疯子,喝醉酒的人常常说没醉。你的心是瞎的,你的心没有感觉,你是一个残废!”

  琪琪说:“你们两个人不要吵了好不好?”

  唐讥笑的说:“或者朱明认错了人,她应该与你在一起,半夜大声读‘假如你看到一个爱笑的小人儿,有着金色的头发,拒绝回答问题,你会知道他是谁。假如这发生了,告诉我,把安慰带给我,他回来了。’”

  我跌坐在沙发上,“那本书。”

  琪琪诧异的说:“是这本书嘛,这不是一本童话,家豪逼我看过,那是一本小说,叫《小王子》。”

  唐刚愎的说:“你们学问好,我没有看过,也不想看。”

  我平静地说:“你这个残废。”

  唐说:“家豪,我对你的容忍已达到最后地步了。”

  琪琪高声喝道:“你们两个同时闭嘴好不好?”

  我马上闭上嘴。我去倒了一点拔兰地,先一口喝光,再倒一点,慢慢地喝。

  唐去开了录音机,不知道是何处借来的录音带,唱着洛史超域沙哑的声音;

  “像你这样的一个人,一旦少了是难以生活的,与另外一个人……”

  琪琪连忙伸手关了,他的声音,这首歌,不过是个流行歌手,但是有无形的压力存在,我心里闷抑。

  琪琪跟我说:“家豪,看我的面子,向唐道歉。”

  “对不起。”我说。

  “没有关系。”唐轻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因为那个舞女的缘故,你们心里都看不起我,我明白,但是家豪,我告诉你,刚才那首歌,我喜欢,朱明也喜欢,我们曾经一起靠在地板上,她弹吉他,我合唱。我并不是残废得像你们想象的那样,那个舞女,那是过去的事,我要努力的忘了她,但是她是一个事实,她活生生的还在做舞女,她硬是占了我生命中近七百个日子,我不是上帝,我无法把她从这世界上除去,消失,即使我把她杀了,她还是存在过的,你们就是忘不了别人的过失?”

  琪琪说:“唐,没有人提到那个舞女。”她把我手中的酒拿给唐,劝她喝下去。

  唐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每一个人都可怜。活在边界上呵,没有不可怜的人。最可怜的是无论怎么样,第二天还是要起床的,还是要活下去的。

  我又倒了酒喝。

  琪琪勉强的笑,“喂喂,我这瓶XO已经只剩两寸了,你们省着点喝好不好?”

  唐说:“回香港去,一个晚上喝三瓶。”

  “我也想回家。”我说,“但是我没有家,我父母双亡,只有一笔银行存款,琪琪的家就是我的决,琪琪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唐又把杯子倒满了,他说:“琪琪,恭喜你得倒了一个乖儿子。”

  “我希望琪琪永远不要离开我,”我说,“我们将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全部哺母乳长大,那里就是我的家,美洲欧洲没有关系。西伯利亚也没有关系。巴黎有什么美?我请问你独自一个人踯躅在香谢丽舍,巴黎有什么美?”

  唐喝了一点酒,可爱起来,他说:“朱明一个人去巴黎十来次.信不信由你,你去问她快不快乐?”他还肯说着她,这证明他还记得她,后来就不知怎么样了。

  我记得后来他不提她,他不爱她,他也不恨她,他当她不存在,听到她的名字除了有点疲倦与烦厌之外,他没有别的感觉。

  我站起说:“我出去走走。”

  唐笑说:“琪琪,你当心,这人最近老出去走。”

  我转过头来,“也不过是走到哪里算哪里罢了,做人!”

  琪琪说道:“做人像我们,留学生,毕了业总有工作在等着我们,算是天之骄子了,再抱怨,天地不容,我们算是躺着的人,还不晓得有多少人是跪着的,站着的,人要满足现实才好,是不是?我们还要怎么样,左右不过是点儿女私情——我爱他,他不爱我。人比海底沙,何必多牵挂,看远一点,说不定有更好的在那边苦苦的等着呢,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别强求。朱明丢了唐,没什么稀奇,这种事在一个人的生命里随时会发生好几次,十多次。我们不要再谈这题目了。”

  但是我慢慢步行出去。

  是初春,天气非常的冷,晚来天欲雪,但天太冷的时候雪也落不下来,忽然之间,眼前起了鹅毛大的雪片,飞舞着,扑到我脸上,撞到我嘴里面去。

  我早知道,男女有别。但是琪琪与男人一样,没有了我,她一样生活,爱情占太少的地位。我与朱明太丰富认真的感情,被打入“傻”、“孩子病”、“神经病”一类。琪琪的理智是可歌可颂的,一点不错。我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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