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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新人性的证明-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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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到相马警署打个招呼,一定会给他照顾一个住处。但是栋居不愿意这么做,即使去打招呼的话也要在离开相马的时候去。眼下栋居的侦察工作几乎处于可有可无的状态,所以他不愿去麻烦地方土的警察。刚开始时的侦察工作是从自殺、他杀两方面布置的。但是自殺论点占上风后,侦破指挥部就名存实亡了。另一方面,反正指挥部快要解散了,对坚持要搞下去的栋居也就放任自流了。
   栋居正站着凝思,一辆出租汽车开到他身边。
   “先生,去原釜吗?”司机探出头来问。
   “哪儿有便宜些的地下旅馆?”栋居问道。
   “现在经常检查,地下旅馆麻烦多着哪,我带你去一个住处吧。”
   “太贵了可不行呀。”
   “是个老铺子,虽然比地下旅馆稍微贵一点,但服务费和饮食费也包括在内,饭菜可好呢。”
   栋居考虑了一下,爽快地上了车。栋居已经查过相马市的电话簿,没有发现金波馆的电话号码,看来金波馆早已停止营业。要是这样的话,老铺子肯定比地下旅馆更了解同行业的情况,说不定可以打听出一些事情来。
   一过道口,车子就向着大海的方向驶去。不一会路边的房屋就断断续续了,公路已伸进一片海滩。右边是分散的小山包,左适是围垦出来的水田。从公路两侧来看,靠山一侧的建筑物比靠海的一侧多。相马市的民谣以及“野马迫”①全国是有名的,但是栋居现在对它毫无兴趣。
   注:武士骑着马在野地里演习或操练叫“野马追”。——译者注
   车子在海岸平地中稳稳地开了十分钟,到一座近海滨的旅馆前停下。眼前这家旅馆比想象中的好得多,栋居意识到在这里的开销将会超出预算。说是老铺子,却是格调明朗的现代化新建筑,使用了很多新的建筑材料,入口处用的木料都是全新的。
   门口没有人,司机大声喊起来。出来一个女掌柜似的胖妇人。听完司机的介绍,把栋居带到二楼一个二间相连的房间,一开窗就可以看到大海。太阳刚下山,晚霞的余辉把大海染成红色。与其说西方的夕阳映红了东方地平线上的云层,莫如说东方自己产生了间接的天然照明效果。
   栋居没有观海的雅兴。他想在天黑前确定一下这里是不是七十年前智惠子游泳过的海。因为明天说不定天气变坏,得不到夏日大海的感受了。
   一位车轻的女招待送来茶具,栋居告诉她想去看看大海。女招待惊奇地说;“浪大着呢,在海边小心别被海浪卷走。”
   从旅馆走十分钟就到了海边,海滨很亮,但东方的云朵已被染上一层暗红色。远处的地平线,天水苍茫。海风送来阵阵海潮味。
   这是一个又小又荒凉的海水浴场,海滩上看不见一棵松树,只有几个白铁皮屋顶的苇蓆棚,苇棚后面空瓶、空罐和其它垃圾堆得小山似的,使海滩变得更荒凉。同“东北地方数第一”的说法相差甚远。
   栋居很失望,智惠子和奥山记忆中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海滨竟如此大刹风景。应该是白沙青松的海滨浴场,这里却是“黑沙无松”。栋居向好几位当地人打听金波馆,都回答不知道。
   回到旅馆,正好女招待员来送晚饭,问:“海边怎么样?”
   “别提啦,失望透了。我是听人说这里在东北地方首屈一指才来的,现在看来徒有虚名。”栋居直言不讳。
   “过去海滨是很美的,海沙也是白的,也有树,是有百年树龄的黑松,甚至有专程来看这黑松的客人呢。”
   “那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模样的呢?”
   “因为造了码头呀,现在的海水浴场不在原来的地方,已经被移到码头回波厉害、浪头大的这一侧来了。海滩上的沙子也变黑了。这都是苏联开来的远洋轮排下的废油、废物污染的。再加上海港的防波堤和码头向大海伸出很远,使海潮改变流向,把海滩上的沙子冲进大海,这么一来,本来的原釜海水浴场就完了。我们这些知道以前海滨之美的人都不愿意到现在的浴场去游泳。先生好象不是来游泳的,如果不是为了游泳而来,那么是来玩什么的呢?‘野马追’已经结束了呀。”
   这位多舌的女招待一边端饭菜一边喋喋不休。她话多的特点,对栋居来说正是机会。栋居已经从她口中知道了智惠子和奥山记忆中的海滨被破坏的原因。
   “您是这儿的人吗?”
   “嗳,家在牛鼻毛。”
   “那么,你知道以前这里有没有一个‘金波馆’?”栋居扫了一眼放在盘子上的菜肴,悄悄地伸出了侦察的触角。
   “金波馆?听起来象旅馆嘛。”
   “不是现在的,是过去的呀。”
   “过去?过去多少时间?”
   “明治四十年。”
   “明治!?那谁知道呀,我的父亲和母亲还是昭和生的呢。”女招待尖声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年代太久啦!”栋居应声附和。
   女招待从托盘中端出菜:盐烤鲷、生墨鱼片、海胆炒山菜、烤鳗、油炸虾、海带色拉、银鱼汤,都是以海产为主的菜。栋居对海水浴场已经绝望了,但看来出租汽车司机说的“饭菜可好呢”不是说谎。栋居更感到肚子在咕咕地叫。
   “是啊,不过,您去问问掌拒,说不定她知道。”女招待边说边给栋居盛饭。。
   “你能不能同她先打个招呼,我吃完饭就去请教她。”栋居首先要解决的是肚子问题。
   
   “金彼馆被烧光了,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烧了!,女掌柜的话使栋居大为诧异。
   “当时我还是小孩子,有些事已经记不太清了。昭和十九年冬天,听说是在二月一日,原釜发生了一场大火灾,烧掉二百多间房子,我家差一点也着火。听我已故世的父亲说,金波馆就是在这场大火中烧光的。”
   “那么金波馆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呢?”
   “哎呀!这是陈年古董的事啦,先生为什么要打听这种事呢?”女掌柜投来疑惑的目光。
   “其实我就是你所想的那种人,问这些是因为它同某案件有关。”栋居出示了记事册,表明了身分。住宿登记簿已被女招待拿去,不过那上面也没有记栋居的身分。
   “妈呀!东京的刑警。”女掌柜大吃一惊。“既然您是东京派来查这件事的,还有几个了解当时情况的老人呢。”女掌拒马上变得热心起来。
   女掌柜替栋居分别打电话给了解当时情况的原市会议员、原区长、原消防署长、旅游协会、市社会教育赴,约定见面时间,并替栋居排好程序。这天,栋居顺着从原釜地区到相马市区的路线逐个访问这些人,走了整整一天。
   没有人知道长沼智惠子和奥山谨二郞。所有被访问的人当问及智惠子和金波馆时,都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栋居到相马市图书馆查阅了《相马市史》,在消防一栏里记载着下面这些话:
   ——昭和十九(一九四四)年二月一日原釜北郊的大火烧掉一百八十六户人家,一千零八十七人受害。当时的消防团英勇地投入了抢救。
第三节
   第二天早晨,栋居离开住了两宿的旅馆,坐出租汽车去相马车站,女掌柜和那位女招待一直送到旅馆门口。天没变,还是那么晴朗。看来那股低气压前锋已经向北方移去了。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米泽,在原釜没有找到智惠子和奥山的足迹,最后的希望就寄托在米泽上了。已经掌握的情况仅证明奥山是“米泽的中学生”而已。
   然而,在米泽将有人会帮助栋居。出发前曾同米泽市社会教育处取得联系,对方说当地有一位专门研究高村光太郞和智惠子的学者,约定让这位乡土史家协助侦察。
   米泽市里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山,东面是饭丰连峰:西面是藏王山,南边是盘梯山。
   “您是栋居先生吗?”突然听到有人问,循声望去,只见二位敦朴的男子正在向他微笑,一位四十多岁,另一位六十上下。栋居点点头。对方马上低下头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
   “卑人是社会教育处的远腾,这一位就是前几天向您推荐的矢部先生。”
   “承蒙二位特意来迎接,真过意不去。”栋居不安地说。事先并没有约定来接。
   “如果我能对您有所帮助,本人将感到荣幸。我一定竭尽全力协助。您冒着酷暑远道而来,令人敬佩。本来处长也要来接您,后来有要事脱不开身。请您多多原谅。”
   处长如果亲自来,栋居更要受宠若惊了。
   “旅馆已经订好了。”
   车已等在车站前。此处接待之热诚,同原釜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已经安排了,栋居也不便推辞,他接受了主人的盛情。
   米泽不愧为域下町,从上杉景胜到城内,到处可见武家宅第、古神社、土垒、古代商家建筑等历史遗迹。繁华的街上也有现代化的商店和大楼,但从总体上给人一种朴质的感觉。
   栋居住的旅馆在繁华的内束街五段的一角,地处米泽城址和上杉神社的东北面。在旅馆的西餐厅里三人重新互致初次见面的礼节。
   矢部原来是山形县属下高中的校长,现在在市教育委员会从事保护本市文化遗产的工怍,虽然长期从事教育工作,但毫无教训人的习惯。他说话稳重,目光温和,待人宽厚。栋居要求边进餐边听矢部介绍。矢部说今天客人太累,明天再谈。但栋居坚持当晚就要开始调查。并将自己的来意作了大致介绍。
   “您的注意力已经放在奥山谨二郎是怎样在金波馆认识智惠子这个问题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其实,就连研究光太郞智惠子的学者们么认为这位奥山谨二郎是一个谜。”矢部侃侃而谈。
   “是一个谜?”
   “年谱上虽然写着‘明治四十年夏,在福岛县相马郡原釜海水浴场金波馆认识米泽中学学生奥山谨二郎,以后保持着姐弟式的通信关系’一行字。但是,要说中学,当时的米泽只有一所兴让中学,该校在安永四年(一七七六年)成为藩校,远近闻名。那么,在相当于智惠子中学时代的那段时间,也就是明治①三十七年到明治四十五年,在姓奥山的同窗会名册中应该有奥山谨二郎。但是,我查了,没有。”
   注:1866-1911年为明治时代。——译者注
   “没有奥山谨二郞?”
   “难道历史上不存在这个奥山谨二郞了吗?”栋居感到一种失望的心情从内心深处一直扩张到全身。
   “我认为他是存在的。多数学者也都认为有奥山谨二郎这个人。”
   “他究竟在哪里呢?”


第七章 老弟弟的纯洁爱情
第一节
   栋居从福岛和米泽回来不久,在八月下旬的一天,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的寄信人是“神谷胜文”,盖着热海的邮戳。栋居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原731部队队员神谷老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栋居急忙拆开信封,只见笔迹苍劲、老练。信中说:
   日前大驾光临寒舍,招待不周,甚为抱歉,未知奧山新址查获与否,尚已得悉,盼告老生。
   汝来热后,吾竭力回首往事,整理往日笔记及备忘录,遂发现下迷诗一首。此乃数年前奥山君为《房友》杂志所撰,因不甚成熟,故未采纳。为写此稿,奧山君曾特意回顾诸往事。竣稿之后,吾欲拜读,乃将其赠吾。吾与奥山君曾供职于731部队。此诗读罢,倍觉身临其境,真切之极。字里行间血迹斑斑,纸犹润,腥犹闻。此诗于汝或有禆助,故抄呈如下。
   绘冻伤 画家手 阵阵颤抖
   铁桶內 少年心 缓缓搏动
   解剖台 弃碎尸 仅剩手足
   手术刀 割活人 鲜血淋漓
   灸日下 铁铐声 马鲁他泣
   血染壁 书反帝 气贯长虹
   冒酷暑 焚尸体 死手抓人
   十字架 受染蚤 贪婪吸吮
   遭离弃 腐败鸟 何处是巢
   青春的 大岩桐 犹在眼前
   公务繁忙,望自珍。
                                   神谷胜文谨书
   这封信使栋居感到震猄,他隐约明白了为什么没有釆用的原因。尽管栋居不是“731”的队员。但是一联串的句子给他带来如临其境的惑觉。特别是“手术刀 割活人 鲜血淋漓”一句,同古馆丰明《深夜出殡》中“手术刀 剖活体 又剖柠檬”如出一辙。或者说古馆是模仿此句而作的。其次是“铁桶内 少年心 缓缓搏动”更令人心惊肉跳。在这五七五句①中,描写了活人试验时,一位少年被活活解剖,他的心脏盛在铁桶内,尚在缓缓搏动的惨景。下面一句“解剖台 弃碎尸 仅剩手足”写的是内脏都做了标本,解剖台上仅剩四肢的可怕场面。
   注:日本俳歌形式之一,每行五、七、五字,中文往往译成三、三,四形式。——译者注
   栋居将这十句话反复诵读,仔细品味,终于明白前八句的内容是与“731”有关的,但最后二句颇费猜测,因为它与前八句的意境风马牛不相及。但可以肯定这二句同活人试验无关。
   栋居感到这二句话何曾相识,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尤其是“大岩桐”,其次是“腐败鸟”。这二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栋居苦苦思索着,这两句话一定象征着什么。但象征什么呢?最后一句出现“青春”两字,作者是不是在句中寄托了自己对青春的怀念呢?“鸟”是不是指女性呢?还有,“大岩桐”又是什么呢?
   究竟在哪里见到的呢?似乎还是最近刚看过的。栋居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在日本近代文学馆那间又小又暗的资料室里查资料时的情景。这二句话是在查找高村智惠子、光太郎的资料时看到的。
   栋居再次赶到驹场公园,阅读了上次看过的那些材料。先翻开智惠子的年谱,很快就找到了。——
   明治四十五年、大正文年,智惠子二十七岁,六月,光太郎新建子驹人林街二十五号的雕刻室落成,智惠子携大岩桐盆栽前去拜访。
   “大岩桐”已经记录在智惠子的生活史上。看来这是一种花或观赏植物。
   这个“大岩桐”作为关键字之一,已经清楚了。但是另外一个“腐败鸟”还不解其意。年谱中也查不到。结果,栋居还是带着疑问回来了。
   栋居手头还有一份关于高村光太郎的资料,那就是从古馆家借来的《智惠子诗抄》。已经要到归还的时候了。为了不白跑一趟,栋居漫不经心地翻开了它。
   栋居的目光落在一首诗的题目上,那首诗题为“赠某君”,诗的后半部是——
   我厌恶,
   厌恶你说的这些——
   
   为什么如此容易?喂!你说呀——怎么说都行。
   你已习惯于卖身了吗?
   你真是在卖身。
   从一个人的世界,
   到千万人的世界。
   你在款待男子,
   毫无意义的款待。
   啊,是什么丑闻吧,
   很象是丑闻。
   鹤卷街头卖画。
   我寂寞,我悲哀,
   我自暴自弃。
   你正在此刻出现。
   那大岩桐的
   硕大花瓣日趋腐败,
   离弃了我日趋腐败。
   飞向天些的鸟儿啊,
   我目送你远去。
   一颗破碎、忧伤、失望的心,
   虛幻、寂寞、创痕累累。
   ——这不是爱恋
   圣母玛丽亚,
   这不是爱恋,这不是爱恋。
   本来就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厌恶,
   厌恶你说的这些——
   廉价嫁人吧,
   别管他乡有一颗破碎的心。
   在这里也出现了“大岩桐”,大岩桐就是花。而且还有“离弃了我日趋腐败。飞向天空的鸟儿啊,我目送你远去。”同样提到了“腐败鸟”。
   根据诗的意思看,腐败的不是鸟,而花指的就是大岩桐。但是作者在这句中将花的形状和鸟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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