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悬崖-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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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异乎寻常的关心。如果是这样,奥平就不仅仅是为了问路而接近的昌代,而且,奥平也是故意杀死了前来制止他与昌代争执的中尾。晴江的证词是说奥平与中尾发生了争斗,在争斗之中他杀死了中尾的。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北泽昌代要竭力袒护奥平,竭力把这件事说成是意外伤人了,其目的就是为了掩饰她与这两个人都具有的一种三角关系的含意。但是,如果把晴江的证词上划上一个问号的话,就再没有上述的任何一个证据了。即使证明中尾之死完全是由于镰刀刀刃刺破其大腿主动脉,失血过多,也不能得出上述的结论了。
千鸟检察官在取证完了之后,再次向中央警察署提出了对有关人员补充搜查,但以围绕着中尾、昌代和奥平再也没有找到什么新的线索而告结束。同时,关于中尾和昌代之间究竟是多少天来访一次,都是什么时间,和她呆多长时间等等的追踪调查也毫无结果。由于中尾是布匹公司的社长,白天外出的时间很多,特别是他自己有一辆中型汽车,频繁往返于岐阜的工厂和名古屋之间,这期间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到昌代家,谁也不知道。
事件的当天,下午6点多钟,他没有说明去哪儿就离开了住宅兼办公室的伏见的公寓。后来发现他的车停在了鹤舞公园东侧的空地上。昌代与中尾有无情人关系,虽然没有强有力的否定,但也没有肯定这个疑点的证据,甚至中尾的妻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还与一个叫昌代的女人有来往。而且,后来也再没有关于中尾与昌代的新证据出现。
这件事证明了,在一个大都市里,要想从外部打探到每一个人或某一个人的隐私,是相当困难的。警方当然也对嫌疑者之一的奥平进行了详尽的调查,但他的历史上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不良”的前科。他从昭和区的普通高中毕业后,来到一家经营汽油加油站和汽车修理厂的公司就职,先到了富士见町的下属工厂里进行实行。他的出勤状况是良好的,工作上也认真、肯干。他喜欢开摩托车,正因为这一点,在高中时因取缔“飞车帮”对包括他在内的所有骑摩托车的学生进行两次轮训时,他也参加了,但他并没有与这些人扯在一起,也没有出过车祸之类的问题。他的学习成绩在中等水平。只有一点令搜查人员有些兴趣:死者的长子中尾康道,与奥平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年级同学。中尾康道于今年春天上了私立大学,住在大阪的学生宿舍——不过,顺着这条线索也再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康道与奥平的学习成绩差不多,不在一个班。在校期间,他们没有过诸如不和、竞争意识等等矛盾。甚至当搜查人员到大阪去向康道询问奥平这个人时,他从警方的口中才知道与案情有关的“奥平”就是当年和他一个年级的同学奥平。
关于在昌代的工作单位的调查也是如此,大体上反映良好。她出生于静冈县志太郡,父母曾经营一家保育园,但数年前相继病故。因为她没有兄弟,所以独身一人。从名古屋大学毕业后,她在国内的一家贸易公司干了一段时间。三年前,经一家职业介绍所介绍,她通过了竞争力极大的考核后,加入了目前工作的这家英国公司。她工作认真,效率高,在女性职员中有着明显的优势。以前她好像有一个追求者,但自从一年前那个年轻人因车祸去世以来,还没有一个和她是恋人关系的人……
至于目击者,除了赤司晴江之外就再没别人判断——案情的条件就这样成了在原地踏步的状态。
相信奥平和昌代的证词吗?承认赤司晴江的证词?
由于警方非常重视后者的证词,因此把奥平诚次以“伤害致死”嫌疑送到了检察厅。一般说来,杀人案多倾向于警方的意见,因而自然而然有了“黑色优先”之说。(由于警方的制服均为黑色,故文中“黑色优先”意指“警察观点优先”——棒槌学堂注)
关于这一点,检察厅方面则尽量寻求一种较为中立的立场,在被害者、加害者和目击者之中,采取公平的态度,以事实为依据,不得偏袒其中的任何一方,也不能为感情所动,要维护检察机关在公众中“以社会公益为准则”的公平形象,而绝对不允许以“黑色优先”进行裁决。
然而,在这种嫌疑犯与目击者的证词有原则性的矛盾的情况下,要求检察机关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采用赤司晴江的证词的话,就必须以“伤害致死”罪判决奥平诚次;而要是相—信奥平和昌代的供词,那么奥平就在“过失杀人”的界线之内。而这两个结论所导致的处罚是截然不同的。
“伤害致死”起码应当判处有期徒刑,而“过失杀人”的话,在刑法第210条中规定可处以“千元以下罚金”。由于现行的经济政策变动,规定可以处以原刑法罚金的200倍,那也不过是20万元。这还是成年人的标准。不满20周岁的人的处罚金更少。这大概是考虑到一次判决可能会影响到一个少年的终生吧。因此,朱子认为在仅有一个目击者赤司晴江的情况下不好下结论。
晴江的证词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太严密的地方呢?
这种状态一般称之为“无罪搜查”或“无罪调查”。案件送交检察机关后,再向原辖区警方提出申请重新调查,刑警也不会再协助检察机关卖力地干了,所以就得自己亲自去调查。
于是,朱子请检察事务官矢津再次对赤司晴江进行调查。
矢津今年四十五六岁,已经谢顶,是个个子不高、体形稍胖的男人。他平常不爱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闷头做工作。他在文书上十分认真,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抠,颇有职业文人的气质。在朱子到任的三个月里,他们之间的配合也渐渐默契了。
三天后的傍晚,矢津对赤司晴江的内侦报告出来了。
“赤司晴江的邻居对她的评价不太好。由于她丈夫在运输公司,工作十分繁忙,顾不着家,她好像心中有火儿没处撒,常常在邻居的家庭主妇中散布点儿流言飞语,搬弄是非。”矢津一边看着自己写就的调查报告,一边用他那特有的男中音说道。
“她没有孩子吗?”
“没有。已经28了呢!也许因为这个吧,她以窥测别人家为乐。”
“不过,听说她不是在什么超级市场上班吗?”——这是警方送来的材料中写着的。
“噢,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在公园西边的一家店里,工作到6点半。据超市的主任说,案发那天她是6点40左右离开的店,步行回家的。”
“那她到家的时间——”
“据说她一般走15分钟左右……”
“正好7点到哇!”——昌代院子里发生的事情经确认是7点15分左右。
“不过,她为什么没有直接回家呢?”矢津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
3
下午5点半,一出了检察厅,朱子便带上矢津,一同去了案发的现场——昭和区山胁町。刚刚过了夏至,这是一年中白天最长的季节。在梅雨期中偶尔露出了脸的太阳,还是那么火辣辣地照着大地。他们从法务省的宿舍走过来,沿着名古屋城东侧的一圈绿郁丛丛的马路,向地铁车站走去。这座城市里的著名的天守阁,在夕阳的沐浴下放射着耀眼的光芒。
“听说就是在赤司晴江上班的时候,她也常常拉住来买东西的邻居说个不停。她爱传闲话,特别爱搬弄北泽昌代的家长里短。”矢津一边走着,一边反复地对朱子报告道。
“可是,你没有直接问过她吧?”
“那倒是,因为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过,外国人开车送她回来也好,男性的客人常来也好,还有什么她和这些人都有不寻常的关系也好,总之她观察的蛮仔细嘛。”
“不过,为什么她偏偏和北泽昌代过不去呢?”
“我也想不通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因为如果她和北泽昌代吵过架,有过过节,肯定附近的人会传出来的。也许她觉得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人过得这么自在、潇洒,又无后顾之忧,工作又体面,因而产生了嫉妒之心吧。”听到这儿,朱子不禁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看到的材料中介绍的北泽昌代的生活和工作情况,同时也浮现出她当时听到这些话时露出苦笑的样子来。
“那么,在案发的当天傍晚,赤司晴江所说的那个学生模样的男性和北泽昌代争斗的地点也很准确吗?”上了地铁之后,朱子又和矢津说起刚才的话题。
“大体上是说清楚了。晴江从工作地点超级市场步行沿着鹤舞公园的水池边回到了家,但据和她在同一个公寓里住的主妇说,半路上看到她和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学生模样的男孩子高声地在说着什么。但是,这个主妇没当回事儿就从那儿走了过去,是哪儿的学生,和晴江在说些什么她都没有弄清楚。因为当时那一带的店子都关门了,路上行人也很少,所以她当时就想着赶快回家。”听了矢津的情况介绍后,朱子下决心到案发现场的一带单独再了解一下。案件被送到检察厅后,负责侦破工作的刑警已经再次去过了昌代家的庭院和周边,了解了多次,不能再让他们做了。
对于案件参考人来说,原则上是他们去检察厅进行取证调查,检察人员与刑警比起来,外出的机会是比较少的。但也有例外,例如案件的当事人是不便外出的病人、老年人或不能动的人的话,为了更准确地得到第一手材料,检察人员常常要由事务官陪同前往取证。朱子原也打算把赤司晴江叫到检察厅来的,但她担心矢津对这个案子过于热心,甚至有了先入为主的主观意识,会影响到取证的准确性,便决定去一下她家。
在上前津站,他们下了地铁,又改乘出租汽车,10分钟后来到了鹤舞公园的附近。这一带是大学和医院的集中区域,所以显得比较清静。它的外侧延伸出去就是住宅街了。
公园里树木繁茂,曲径通幽的小路纵横交错,但游人很少。绿树之中间或有开着桃色花朵的夹竹桃,它们在酷暑中顽强地吐露着自己的芳香。
矢津让出租车停下来的地方,是公园的西外侧的一座椭圆形的水池边。碧绿的池水中,有几只孤舟在无聊地游弋着。过了水池上的小桥,就到了那幢公寓了。想来当时事情就发生在这一带。
他们在小桥前下了出租车。
在桥的那一侧,沿着马路是两三家商店,有百货店、美容室和一家租书店。无论哪家店子看上去都不太大,也没有多少套间,似乎没有住人的样子。而且,昨天晚上矢津来到这儿时,店里的人已经下班走了。
朱子打算试着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6月18号晚上6点40分到7点左右,一个主妇和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学生在争论什么事情。
她终于敲开了那家租书店的门。这是一个头发斑白、体格健壮的老板,他还没有等朱子全说完,便忙不迭地点着头,两只眼睛里还闪着激动的目光:“对,在那个拐角处,吵得还挺凶。我还听了一会儿,可我半天也听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回屋了。”
“为什么争吵啊?”朱子不死心地问道。
“这个吗,我也没有去跟前听,不过,好像是那个女的过了桥后,碰上骑自行车的男学生,好像是伤着什么了吧,其实也就是车把碰了一下那个女的的胳膊,不像是受了多大的伤,但那个女的手中抱的购物袋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说着,这个老板走出房门,指着前方的一个路面对朱子说道。
那个地方正好是住宅街和树木中延伸出的一条窄窄的下坡道汇合处。于是朱子便可以想象出,骑车人在下坡时由于车速较快,免不了要与行人相撞的情景。
“那孩子连个道歉的话儿也没有说,态度还挺横,所以那个女的也火了。我看那个夫人不是个善主儿,可学生也够可以的。两个人你一声、我一声地高声叫骂起来,后来又突然改变了声调,问起什么来了。”
“吵得挺凶吗?”
“是啊,那个女的说要他赔袋子里的鸡蛋和西红柿,都摔碎了,还说要不她就去报警。但后来那个女的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平静下来,一甩手,怒气冲冲地走开了。”
“她和那个学生分开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朱子问道。
“天都快黑了,也许是7点多了吧。”
朱子回过头对矢津低声问道:“从这儿到她的公寓要多长时间?”
“也就10分钟吧!”
那么,如果晴江从这儿回到家里,也就是7点10分到家的话,她做为“目击者”的证词会怎么样呢?朱子感到心里一阵紧张。
4
朱子又向这家租书店的老板大致问了一下刚才那个学生的住宿位置。这儿的学生大多是住在这一带出租的民房里的大学生,还常常来他这儿借书看。因此,这个老板居然还说出了这个学生的名字。这样一来,要找到他就很简单了。他住在一个叫“苗字”的亲戚家。这户人家在那条窄窄的林间小道的前方,由竹篱笆围成一个十分幽静的、中产阶级模样的住宅。在这幢住宅的细格子门前,朱子和矢津见到了这位学生。
他叫石山政雄,是工业大学的二年级学生。他短短的头发,高挑儿的身材,穿了一件天蓝色的T恤衫和茶色的牛仔裤。他的白皮肤和清瘦样儿,和奥平诚次差不多。朱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最近这种“豆芽菜”体格的年轻人是不是太多了?
朱子向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对他说6月18日发生了一起伤害致死案,有些情况需要让他做一个证明。听到这些,石山十分痛快地说了起来:“——那个人是我在下坡时不小心碰的,不过她也没有怎么着。我都打了半天车铃儿了,也许因为树木过于密了吧,那个人一边看着池子里的情景一边漫不经心地走,于是我的车把一下子撞上了她的胳膊……”他说的和那个老板说的没多大区别。
“她不依不饶,还想拉你去找警察评理,可结果她又改变主意了。”
“是啊,开始要我赔她的鸡蛋和西红柿,火气还不小,不过,我和同学约好,在大学的图书馆前碰面,去借一个笔记本,我可没有时间和她在这儿磨,所以我也挺上火儿的。”
“那么她就同意让你走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石山也露出了笑容,“临走时,我气不过,对她说,像你这样的丑婆娘,你丈夫也不会喜欢你,也没有谁喜欢你!后来她气哼哼地瞪着我。”
朱子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时晴江听了这话时会是什么样子的表情。而那个奥平,无论从体形还是年龄上,都和这个学生差不多:“你说你要急着到图书馆和同学见面,那你和这个赤司太太分手时是什么时间?”朱子问道。
“我想是7点5分吧。”石山想了想后答道,“因为到图书馆还有一会儿的路程,我怕晚了,到图书馆后看了一下手表,对,是7点7分到的图书馆,到那儿要骑上2分钟。”
离开了石山政雄后,他们再次回到那家租书店。朱子和矢津步行测试了一下从那儿到晴江的公寓的实际时间。一直走到这幢木板建造的公寓二楼晴江的门前,共需9分钟,这样一来,晴江就完全可以看到那天,即6月18日傍晚,奥平于7点15分左右刺死中尾的情景了。这会儿也正好是7点多钟,太阳已经落山了,昏暗的光线笼罩在整个住宅街上。从这幢公寓朝昌代家的院子看去,她的窗户挂着窗帘,好像没有人。而晴江的房间里则亮着灯。矢津上前去敲了敲门,里面一个女人“哎”地答应了一声。
门开了,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小个子、略胖些的女人出来了。她吃惊地看着门外的两个不速之客。矢津叮问了一个她的名字后,便向她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