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弦-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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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身佛像前?”不得不说,我被他清慈这段述说说得有些惊诧了,所以不由自主插嘴问了一句。
我知道我们市里那座寺庙里有一尊金身佛像,那是尊真正的肉身菩萨,也是这座寺庙的标志。它是两百多年前一位得道高僧坐化后而成的,经历了战争,文革,十年动乱里被和尚埋在寺庙的枯井里保存下来,五十年前重塑金身,之后一直供奉在大雄宝殿里。非常有名。
这样一尊佛灵性是极强的,小时候撞克到过一样极凶的东西姥姥曾带我去那里避过那,我亲眼见识过它的法力。
这样一尊肉身菩萨,怎么可能会有鬼魅放肆到在它面前作祟?
清慈朝我点了点头,一边眨了下眼。
奇怪的是他眨眼的样子再次令我产生出一种特别古怪的感觉,却又说不清楚,那古怪到底是怪在什么地方。
“后来那些东西变得开始越来越嚣张起来,最初它们只是离我远远的,站着看着我。后来它们开始离我越来越近,甚至在我把自己藏在佛龛下面的时候,它们仍能找到我,虽然无法靠近我,但它们在离我最近的距离里徘徊着,对我说着一些只有它们自己能听懂的话,一边伸手想要拉住我。日复一日,我整天整天地生活在这样一种状态里,无处可逃,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诉说。因为那些东西除了我以外谁都听不见,谁都看不到……”
“而那时候我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说着,清慈伸手扯了把自己的头发:
“看,看我的头发,还有我的眉毛,我的胡子。看到它们的颜色了么,奇怪的颜色,绿色。你们见过有人长着一头绿颜色的头发么?呵,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让我感到可怕的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我不知道它究竟发生了什么,它变成了这样……”话音落,他转过身,用力扯下了他身上的外套。
于是我被狠狠地吃了一惊。
我看到他后背口在背心外的皮肤上长满了一些奇怪的、细小的肉粒,肉粒上钻出一根根细细的绿色毛根,一根根笔直竖立在他的度肤上,这情形不但令人恐惧,还感到一阵阵发自身体最深处的寒意轰!
这时突然一阵巨大的雷鸣声在窗外不远的地方炸响,震得地皮一阵颤抖。随即更大一波豪雨从天上的浓云层里撒了下来,密密层层的,没头没脑对着这栋老旧的建筑一阵轰炸。
老房子就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纵然外部改造内部装修,也很难改善那些日积月累下来的隐患,有了点风吹草动就会伤筋动骨,何况碰上那么大一场暴雨。就那么短短瞬间,雨水开始从窗缝间渗透进来,沿着窗台涌涌答答漏在地板上,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潮湿味。
清慈在这股潮湿味里浑身颤抖地站着,露着他那张长满了可怕的、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的背。
我不知道该对这可怜的男人说些什么。
这冰冷的恶心到让人心脏发毛的感觉,我除了沉默,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隐隐听见一阵拍门声。
砰,砰砰……
刚开始以为是幻觉,因为雨声实在太大,所以令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有点模糊。
后来那拍门声渐渐清晰了起来,连清慈也听见了,因为他很快穿好了衣服,回头朝我看了一眼。
那声音听上去方向是从隔壁店门口传来的。
这让人有点意外。都己经是半夜了,那么晚了而且雨还下得那么大,谁会在这种时候跑到我店外
来敲门?
正琢磨着,回头看到狐狸一转身朝厨房走了过去,我也想跟过去看看,他却回头朝我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于是我没再往前跟,只跑到窗口边贴着窗玻璃,朝外头店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外面雨实在大,长期没有承受过这种雨量的马路已经积起一洼脏水,水漫过人行道捅到了我家店门口的台阶下,看速度还有不断往上攀升的趋势。
一道人影在店门口站着,个子很高,全身罩在层宽大的雨披里。
手里似乎提着样东西,在一片昏暗的光线里闪着点幽幽蛋黄色的光,细看原来是盏灯,一盏烧着蜡烛的玻璃罩小马灯。灯光在风里摇摇欲坠,那人用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一边时不时地在店门上敲两下,过了会儿店里的灯亮了,狐狸推门出来,站在门口跟那人说着什么。
看到这里忽然感觉到边上的清慈在看着我,我回头朝他看了眼,他眼睛再次一眨,这动作令我微微吃了一惊。
因为他眼睛眨动的样子很奇怪,不仅上下两道眼帘在动,两边眼角处竟然分别有两层膜似的东西,在他眼睛眨动时突然出现,迅速地眨了一下。
难怪之前见他眨眼时会觉得不对劲,太诡异了,这人竟然有两层眼帘……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这时忽然听见他问我。
我愣了愣。
好像是第二次被他这么问了,但我可以肯定我们以前从没见过面,于是摇摇头,这让他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失望。
“说来也怪,我总觉得我们以前好像见过,这地方也是。”边说,他边走到我身边,隔着窗玻璃朝外头看了看:“很眼熟,这条马路,还有那边那条弄堂……”
就在他刚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却冷不防吃了一惊,因为窗外灯光所及处我看到一道人影正从外头走过,可是清慈却似乎并没有看到。
那人个子极高,头几乎高过我家的窗顶,却很瘦,瘦得像根竹竿似的,因而显得身上那件雨衣异样肥硕宽大。那件宽大的雨披将他全身裹得密密实实,只露出一只苍白的手,手里提着只小小的马灯,里头半支白蜡烛在一片大雨中挣扎摇曳,闪烁着一小团萤火虫般微弱的光线。
经过窗前时他忽然头朝我这方向转了转,一瞬间房间里的灯光映亮了他隐在雨披下的那张脸,那张脸同他的手一样苍白,却空空的,空得一样东西都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偏有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吸引人情不自禁地盯着那张脸看,紧紧地盯着它看……
突然后衣领一紧,我被人一把拉着朝后退了两步。借着玻璃的反光我看到铘那双眼睛在我身后闪出道亮紫的光,只那么一晃神的瞬间,再朝外头看去,那高个子已经不见了,只有哗哗的雨点在空落落的马路上倾泻着,瓢泼不尽。
砰……砰砰……
突然敲门声再次响起,却不是从店门那里传来的。声音非常清晰,因为它就来自这栋房子的大门
砰……砰砰……砰砰……
没得到回应,那敲门声又一次响了起来,比之前重了点,并且有点急促。
会是谁?
没等我开口问清慈,他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朝后退了过来,那表情活像见了鬼似的。
“清慈?”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正要问他出了什么事,这时窗上突然咔的声轻响,一只手蓦地出现在了窗玻璃上。
一只烧焦了的手。
2010…12…25 09:24 圣诞快乐!!
手在玻璃上摸索了两下,继而一张脸慢慢从窗下探了上来,扒拉着玻璃朝客厅里看。
那是张己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眼睛和嘴唇全都烧没了,远看过去好像它在瞪大了眼睛冲你笑,以一种很扭曲的表情。但它其实是愤怒着的,因为那双被烧空了的眼睛,它们令它无论靠玻璃有多,近始终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不出片刻它焦躁了起来,一边用力扭着脖子,一边用那只枯枝般的手用力砸向玻璃,砰砰砰,一下又一下。
而同时敲门声也在继续着。持久得不到回应,它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急迫,咚咚咚的仿佛擂鼓似的一下下砸在门板上,直听得人心脏也跟着快速震动了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回头问铘,但话还没说完他捂住了我的嘴。这时突然发觉窗外那片雨变得有点奇怪,原本雾蒙蒙的,一团白色的雨气,此时不知怎的突然变成一大团灰褐色的东西,浓重而密集,沉甸甸压迫在窗外那条空无一人的马路上。以致什么都看不清楚了,那条马路,那些路灯,还有那片勉强在雨里勾勒出一点轮廓的房子的身影……除了那张被烧焦的脸。
它无比清晰地映在窗口上,用它那双什么也看不到的眼睛“看”着我的方向,一边用力拍打着玻璃。
直拍得窗玻璃微微震动,片刻贴在窗角一道符噗的声断掉了,斜斜从窗框上耷拉了下来,眼看着随时就要掉落,铘突然一把将我开,紧走两步到窗台边伸手朝那道窗框上用力一抹。
一道猩红色的血随即沿着窗框滑落到窗玻璃上,与此同时,窗外那烧焦了的头颅猛地朝后一仰,触电般朝急速后退开。
离远后才看清它整个儿的身体,瘦瘦小小的,几乎是副骨架,粘连着一些尚未烧光的皮肉。它飞快地跳开数步远后停下,嘴一张从喉咙里一口喷出团灰色的烟雾。
雾被雨水淋成了泥浆跌落到地上,也有一些溅到了窗玻璃上,它们嘶的下凝聚成了一团团水泡,然后在雨水的冲击下消失殆尽。而那东西留在原地没再继续有什么动作,似乎铘弄在玻璃上的血令它有所忌讳,它张大着嘴朝着窗口的方向发着一些嘶嘶的、几乎细不可闻的叫声,却始终不敢再次靠近。
可就在我心跳刚刚因此而略微平缓了些的时候,突然猛的一幕景象映入我眼里,把我震得全身一激灵。
窗外那团吞没了整街道和房子的灰褐色东西,它们哪里是雨啊,竟然是人!
一个个被烧焦了的,身体各部位严重扭曲挤压在一起的人!
他们一个连着一个聚集在我家门外那片空地上,少说也有成百个,伸长了脖子,伸长了手,朝着
窗台的方向看着,一边张大了嘴,从喉咙里喷出一团团灰色的霉气。
“它们来了……”耳边响起清慈的话音。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脸色铁青,一张脸因为过度的紧张而显得微微有点扭曲。
“你见过它们??”我问他。
他紧盯着窗外那些蠕动的人群,手指神经质地搅动着,以致手背几乎要被他掐出血来。 “是的,那些东西,无时无刻盯着我的东西……之前就在那儿了,难道你现在才看到么!”
我呆了呆。
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就在这里了?但它们明明是刚刚才出现的不是么。
没来得及开口再问,头顶突然一道惊雷炸响,震得我耳膜微微一阵疼痛。同时窗外急速闪过两道霹雳,光照极强,仿佛被两台巨大的探照灯同时扫过。
强光退却后,窗外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我一阵骇然。
那些原本匍匐聚集在地上蠕动着的人群全都站起来了,并且离窗极近,几乎是咫尺问的距离。他们拥挤在窗口前,张着嘴,直愣愣看着窗内。窗外的风此时陡然变强,呼啸着上下攒动,仿佛一只脱缰的野兽,那野兽周身弥漫着浓烈的硫磺昧,吹开漫天瓢泼的雨丝,吹起那些人口里不断喷射出来的灰霉,随即呼的声巨响,一道炎炎烈火顶着大雨逆风而起,直扑向我家的窗台!
“看来你逃不出今晚这个劫了,连带我们都要被你连累。”身后突然响起狐狸的话音。
不知几时他已经从店铺返回了客厅,手里拎着样东西,侧头斜睨着清慈那张铁青的脸。窗外的烈焰映得他那双眼睛绿光闪闪,仿佛两团燃烧的妖火,他将手里的东西朝清慈指了指,冷声道:“难怪此生踏入空门,你前世好大的孽障。”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清慈因他的话而皱眉。
“知道外面那是什么东西么,它们是黄泉地藏。前生死得惨烈,死后又不得超脱,游荡阴阳道至今,反复受着死时那瞬的痛苦,你被这种东西缠上了,即使佛门也护你不得。偏又碰上苍龙过境,小子,我们要被你玩死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啧,你的脸,你的脸。”
没回答清慈的问话,却连说了两遍“你的脸”。我不知道狐狸为什么要强调这三个字,于是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视线再次朝清慈的脸上看了一眼,这一看,把我,惊得朝后连退两步。
清慈那张脸变得好奇怪。
似乎整个轮廓被什么给用力挤压过了,它变得有点窄,原本造型漂亮的鼻子也变了,变尖,变长,从侧面看去……好像鸟的喙。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或许是因为脸变窄的缘故,那双眼睛不知怎的看起来仿佛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了,这诡异的排列令人不自禁一阵恶寒。
却又同时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奇怪,他这张脸不仅变得极度奇怪,还很眼熟……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鸟人……”片刻脱口而出,嘴里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清慈有些莫名地看着我,看上去他被我的表情给惊到了,却又不明白我这过度的反应究竟是意味着什么。他摸着自己的脸,看着我,又看了看狐狸。
狐狸没有理会,只是将手里的东西咚的声丢到他的脚下,对他道:“弹吧。”
“你开什么玩笑……”狐狸的话令清慈眉头一瞬问皱紧。他紧盯着狐狸的脸,一边俯身从地上捡
起那样东西。
那是一把琴,一把包着鳞片状的表皮,没有弦的古琴。
凤凰弦。
“我没开玩笑。”狐狸道。
“这种时候让我弹琴??”
“是的。”
“你疯了。”说着一把将琴丢到地上,他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冲天的火焰以及那些烧焦的人群:
“没弦的琴怎么弹,哪怕它是凤凰弦。”
“是么。”眉梢轻轻一挑,狐狸将那把琴从地上捡了起来,抬手将它脱在掌心里放平,另一只手抬起,朝琴身上轻轻一抹。
“当……”琴轻轻发出一阵颤音,婉转悠扬,分明是琴弦才能发出来的曼妙声响。而同时门砰的声响,突然开了,冰冷的带着浓重硫磺昧的风瞬间从门外卷了进来,夹杂着雨丝,还有同样熊熊的火焰。
奇怪的是那火焰竟然也是冰冷的,扑面而来的森冷,仿佛地府之门骤然在我眼前被打开。
火焰里那些被烧焦了的人嘶嘶哀嚎着,伸着又细又尖的枯枝般的手,朝清慈猛地扑了过去,团团将他包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身影吞没在它们焦黑的身体中间。
而清慈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
混乱中我只看到他惊恐的眼神朝我的方向迅速扫了一眼,随即人就消失了,被那些人急速拖出门外,消失在一片冰冷的火海之中。
“弹不了你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再次让那没弦的琴发出一声低吟,狐狸对着那团火道。“不然你就要把那东西从东海引未了……”
话音未落,脸色陡然一边,他猛地朝我一指:“过来!”
我一呆。
还没反应过来,那团本已经开始朝门外退去的火焰突然间像被人猛泼了桶汽油似的轰的声暴涨起来!
与此同时头顶再次一道惊雷劈下,简直天摇地动般的震荡感,将窗上的玻璃哗啦一声震得粉碎,碎片被气浪直掀而起,眼看着就要像堆刀子似的朝我飞过来,一旁铘的身影闪电般掠过,抓着我就地一滚险险避开。
就在这时突然周围一点声音都没了
风声,雷声,雨声……
窗外变得很壳,明媚而灿烂的颜色,将原本昏暗混乱的世界照得一片通透。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勉强抬起头,透过铘的肩膀,看到门外那群烧焦了的人一个个抬头仰望看天。
天上璀璨的光将他们的脸也映得很璀璨,蓝的绿的,黄的紫的……
突然一道极亮的光唰地闪过,那些人一个都不见了。
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