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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收魂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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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我爹看到的那个蘑菇?”
  “对。”歪道士点点头。


☆、孤魂野鬼歇脚的地方

  笼子的猫妖似乎听懂了他们俩的对话,呲着牙愤怒的嚎叫。声音渗人。仿佛它们知道蘑菇是何物何人。
  “你是怎么把它们打下来的?”酒爹的儿子忍不住问道。
  歪道士解释道:“你看道士作法,都是用朱砂笔在黄纸上画符,对不对?”他一手作出画符的姿势。
  酒爹的儿子点头。
  “我不过将这方法反着用罢了。朱砂是驱鬼辟邪的,而黄纸能加以矜持,起到提高发起灵气的作用。我叫你事先将朱砂偷偷抹在猫的皮毛上,单独的朱砂起不了作用,所以它们也无法发现。等到我们发现了它,再将黄纸弹送过去,激活朱砂的辟邪作用,自然就起到了符咒的作用。但是这种符咒的力量不大,我才临时做了这个铜钱笼子,将它们禁锢在里面。”歪道士拎起笼子,看了看里面的猫妖。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三个猫妖?埋了?烧了?”酒爹的儿子问道。
  歪道士摇头道:“别看它们这么嚣张,只要把它们多余的尾巴剪去,它们就变成普通的猫了。”
  “这么简单?”酒爹的儿子不相信。
  歪道士呵呵笑道:“就是这么简单。人不是一样嘛,有的人觉得自己比别人多了一条尾巴,就作威作福,横行霸道,自以为了不起。这条尾巴或许是钱,他自己有钱,或者家里有钱;这条尾巴也或许是权,他自己当官,或者有背景。他有这条尾巴的时候,你拿他没办法。但是一旦把他的尾巴剪掉,他就孬了,普普通通的跟任何人没有区别。”
  “话虽如此,但是烧了或者埋了才能安心啊。”
  歪道士将笼子扔给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就交给你来处理吧。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别忘了你爹是怎么过来的。”
  酒爹的儿子愣住了,好半天才说道:“那我找把快一点的剪刀。”
  歪道士点点头,道:“还要预备点草灰,止血用。”
  走回歪道士的家门前,歪道士看了看天色,叹息道:“今晚是没有办法去找她了。”神色黯然。
  那只猫咪在门槛上蜷缩,打起盹来。刚才的一番折腾也多亏了它的帮忙。
  “后面的日子还多着呢。”酒爹的儿子劝慰道,打了一个哈欠。“今晚我也够累的了,我先回去了,明早叫我爹带你去看那个……那个蘑菇……蘑菇精。”
  “它肯定不是蘑菇精。”歪道士摆摆手。
  “何以见得?”
  “你爹看见的是一个毒蘑菇。毒蘑菇是毒害人的。毒蘑菇要想成精,自然也要通过毒害人的方式修炼。可是它是帮助我们的。”歪道士凝视夜空。
  “那它是什么?”
  “或许是一个走失的游魂,也或许是其他……去了看了才知道。”歪道士说道。
  “游魂?游魂呆在那里干什么?”
  “白天能给鬼魅歇脚的地方只有两种。一种是立了碑的坟墓,一种是同样潮湿阴暗的蘑菇底下。”
  “非得是立了碑的坟墓才行?”酒爹的儿子刨根问底。
  “嗯。没有立碑的坟墓,等于没有地契,孤魂野鬼会争执哄抢,原先埋在那里的亡魂也很难安宁。先到那里的鬼魅不会让其他鬼魅分享地盘。立了碑,就等于说明那块地方就是它的,写了名字的,原主人就不会担心别的游魂抢走地盘,就能放心的让其他鬼魅歇脚。”
  “哦。原来这样。那蘑菇底下呢?”
  “长蘑菇的地方潮湿阴暗,跟坟墓性质接近。而蘑菇不像坟墓那样能长期占有。蘑菇只能在雨后初晴存在一小段时间。所以鬼魅经过的时候只能暂居,不能长住。如果说坟墓是它们的家,蘑菇就相当于外面的凉亭。”


☆、剪掉尾巴的猫妖

  “你的意思是,我爹看到的是暂居在蘑菇底下的鬼魅?”酒爹的儿子拧眉问道。他手中笼子里的猫妖还在挣扎,但是显然没有刚才那么激烈了。它们已经知道自己无法逃出铜钱笼子,但是还要做象征性的反抗。
  歪道士返身去开门,说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门才开一条缝,蹲在门槛上打盹的猫咪顿时精神起来,等不及门完全打开就从门缝挤了进去。它的身形溶入黑暗之中,只有两只眼睛仿佛悬浮在空中。
  酒爹的儿子想起在窗口与它的眼珠对视的情景,心有余悸。那眼睛具有勾魂夺魄的神奇力量。
  歪道士拿着古朴的铜锁,说道:“我就不邀你进来了,早点回去把猫多余的尾巴剪掉。”说完,歪道士关上了门,留给他一个“哐当”的栓门声。
  酒爹的儿子返回家里,把他娘的缝纫剪拿了出来,又从火灶里掏出一簸箕的稻草灰,准备给猫妖剪尾巴。
  这时,酒爹扶着门走了出来,关切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蘑菇没有骗你。村里果然有猫妖。”酒爹的儿子指了指铜钱笼子,“马台吉托付我处理它们。”
  他一边说,一边摸到了其中一只猫的尾巴。
  “它们是猫妖?”酒爹好奇的走了过来。
  他儿子放下笼子,双手捉住酒爹的肩膀,将他往屋里推。“您老人家就好好去睡觉吧。马台吉明天还要叫你带他去山上感谢那个通风报信的蘑菇呢。”
  他好说歹说,终于将他爹劝回。他回到笼子边,抓住猫的尾巴,从中分出隐藏的多余的尾巴,张开了剪刀,一咬牙一切齿,将多余的尾巴剪了下来,然后迅速抓了一把稻草灰堵住伤口。
  猫妖凄厉尖叫,嘴巴和眼眶张大到了极限,四颗犬牙顿时增大增长了一倍!如果此时一根钢筋放在它的嘴边,估计也会被它咬断。
  他使出全部力量死死按住笼子,可是无法完全控制它的挣扎。就在他觉得它要挣脱笼子脱离他的手时,剪掉尾巴的猫妖突然收了声,嘴巴和眼眶都缩了回去,犬牙也缩了回去,变得比普通犬牙还要小一些。不一会儿,它蜷缩着身子,缓慢而轻声的哼哼起来。暴戾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换而一副楚楚可怜需要呵护的样子。
  酒爹和他老伴被猫叫声惊醒,恐惧的问儿子怎么了。
  他没说在干什么,只叫他们两老人安心睡觉。
  酒爹的老伴要爬起来看看,被酒爹劝住了。
  他用同样的方法剪掉了剩下两只猫妖的尾巴。
  第二天,住在周围的邻居询问酒爹是不是又用门栓打猫了。
  酒爹顾不得回答邻居,急匆匆的领着歪道士往捡蘑菇的山上赶去了。
  虽然那三只猫已经变成了普通的猫,但是原主人说什么也不再养它们了。画眉村就多了三只野猫。它们显得比其他猫要笨拙得多,既逮不到老鼠,也抢不到猫食,不多久就变得瘦骨嶙峋。


☆、湿润的衣角

  再后来,一个寒冷冬天的早晨,有人在结了冰的老河边看见了两具野猫的尸体和一条冻僵的猫尾巴。值得一提的是,那两具野猫的尸体是完整的,尾巴都还在。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谁见到第三只瘦骨嶙峋的野猫。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酒爹领着歪道士往捡蘑菇的山上去的时候,天空非常晴朗,纯净得如同倒过来的洗衣池塘。如果此时你站在画眉村的洗衣池塘边,看着映在水里的天空,真的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天哪个是水。
  歪道士经过洗衣池塘的时候停了下来。他走到平滑的洗衣石板上,弯下腰来,故意将衣角浸入水中,然后站起来,回到大路上。酒爹觉得莫名其妙。还让酒爹觉得莫名其妙的是,那只古怪的猫咪没有跟在歪道士身边。
  不过后者他很快想通了,那只猫咪不喜欢他。前者则等到他到达了目的地才弄明白。
  他领着歪道士翻过了一座小松树林,来到长着很多桐树的地方。他就是在这里见到撑伞的蘑菇的。
  “咦?”酒爹左看看右看看,“它怎么不在这里了?”
  那棵熟悉的桐树下,居然没有当初看见的伞和人了。
  歪道士问道:“你确定是在这里看到它的?”他的衣角还在滴水。
  酒爹摸摸额头,踮起脚来朝四处看了看,说道:“嗯,就是在这里。就是那棵桐树下边。”他伸出手,指着一棵直挺挺的桐树。
  “走,我们过去看看。”歪道士朝前迈出一步。
  酒爹急忙拉住他,胆怯道:“可别!谁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我可不敢过去。”酒爹的腿抖抖索索起来。
  歪道士不听他的话,笔直朝那棵桐树走去。
  酒爹见拉他不住,只好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仿佛一个小偷闯入了别人的房间似的。他边走边环顾四周,担心那个撑伞的人突然在别的地方出来吓他一跳。
  地上有提早掉落的烂桐子,还有枯枝败叶,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如同下面藏着一只只小老鼠,被踩的时候痛得叫唤。
  歪道士走到了桐树下,低头一看,笑了。他指着树根说道:“酒爹,你看,它还在这里呢。”
  酒爹朝歪道士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见一个小蘑菇,白底红点。不过它没有先前那么鲜亮,蔫蔫的无精打采。蘑菇柄和蘑菇伞严重失水,以至于歪倒,蘑菇伞朝着另一座松树林,蘑菇柄的颜色和旁边的落叶相近,所以刚才他和歪道士都没有看到它。
  酒爹见状,胆子大了起来,竟然想去扶起它的蘑菇柄。
  “别动!”歪道士连忙制止。
  酒爹闪电似的缩回了手,脸色煞白。“怎么了?不能碰它吗?它还能伤害到我?”
  歪道士摇头道:“雨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天气又这么晴朗,难怪它这么虚弱。你再乱碰,小心把它弄死了。”他推开毛手毛脚的酒爹,在蘑菇旁蹲下,然后将衣角拽在手里,将湿润的衣角拧起来。
  几滴池塘水滴落下来,打在蘑菇伞上。


☆、不好的好日子

  蘑菇像海绵一样将水滴吸收,很快变得鲜嫩光滑。
  歪道士拉着酒爹后退几步,重新看见了一个打着伞的女孩。女孩的裙子跟蘑菇柄一个颜色,土黄土黄的。她身材妙曼,迎风而立。但是酒爹和歪道士仍看不见她的脸,伞照旧压得很低很低。
  “谢谢你们。”女孩彬彬有礼的朝他们弯了一下腰。
  酒爹搓着手嘿嘿笑道:“哪里,哪里,我们是来谢谢你的呢。我身边这位就是马台吉,他已经将猫妖逮住了。今天他叫我领着来向你道谢。没想到你倒先对我们说谢谢了。”酒爹边说边想法看到她的脸,但白费力气。
  歪道士连声道:“是是是。”
  “客气了。”女孩又弯了一下腰。
  歪道士开门见山问道:“姑娘,你怎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呢?”
  女孩道:“我走了,你们就不知道我在哪里了啊。”
  酒爹诧异道:“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我们的?”
  女孩说:“是的。因为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您可以帮助我。”
  酒爹道:“你叫我转告他猫妖的事,就是为了讨回一个人情,叫他帮你的忙?”
  女孩急道:“猫妖的事情,是我偶然得知,并不是为了要他帮我才说给你听的。这个忙则是我一直想请他帮的。”她再次朝歪道士弯了一下腰。
  歪道士有些惊讶,问道:“你要我帮什么忙?如果我能帮到,那尽力帮上。如果帮不到,还请姑娘谅解。”
  女孩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把前因后果一一说来吧。我是离这里大概一百里的吴家庄的人。家父是走南闯北的小商人,家境还算不错。我是独生女,家父把我视为掌上明珠。我十三岁的时候,家父将我定亲给了他的商业搭档的独生子,并且说好等到我十六岁生日那天,他家抬红轿子来迎娶我。可是等到了我十六岁生日的前两天,家父却由于湖面突然起了大风,没能及时回来。母亲说,这是父亲定的今年最好的日子,虽然父亲没回来,亲家的轿子来了照样要去坐。”
  “那么轿子来了吗?还是娶亲回去的途中出了事故?”酒爹急忙问道。他说完就后悔了。
  歪道士神色黯然。
  女孩道:“轿子来没来我不知道。”
  “不知道?”酒爹摸摸后脑勺。
  女孩回答:“那天一大早,外面的雾浓得米汤似的。母亲正给我梳妆,就看见我的未婚夫闯了进来。他的脸色非常苍白,苍白得像张纸。他佝偻着身子,完全没有平时那种风度翩翩的气质。母亲和我都吓了一跳,以为他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我们家跟他们家相隔十几里,加上世道不是很太平,途中遇到匪贼也不是没有可能。”
  酒爹偷偷看了歪道士一眼,这次不发声了。
  “我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慌里慌张的摇头,说没事,他就是提前来看看我,总觉得不先看看我就不放心似的。我母亲笑他没用。可是我总觉得他有什么心思。我见他眉毛上结了一层霜,便拿了毛巾要给他擦脸。他却一下打开我的手,说不能擦脸。然后,他拉住我的手,说要到外面去跟我说说话。我觉得好笑,我跟他认识三年了,我都不害羞,他却还要避开我母亲才跟我说话。母亲在旁说,过了今天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的呢?他竟然不搭理我母亲,一定要将我拉出来。我以为他有要紧事,便劝母亲呆在屋里,我跟着出了门。我以为在门口就行了。他却拉着我走了好远。浓浓的雾中我看不清他,忽然觉得拉着我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的底细

  “我停下脚步,大声问道,‘你是谁?’他愣了一下,回答道,‘那还用说吗?我……我当然是你的新郎官啊。’我不想继续往前走了,便说道,‘好吧。已经走得够远了,你可以说了,有什么事非得避开我母亲偷偷跟我讲?’他硬生生拉起我的手,拽了一下,粗鲁的说道,‘还不够远,继续走!’突然他又改变口气了,说道,‘你在我前面走,我在你后面走。’我问为什么要我走前面他走后面。他不解释,非得这样。”
  “对呀,为什么要这样呢?”酒爹插嘴问道。
  “当时我以为他是有原因的,后来才知道他是怕我看穿了他的底细。”
  “什么底细?”酒爹问道。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脸上贴着一层纸。我停下来问他是谁的时候,他以为我发现了他的破绽,所以要我走前面。”女孩说道。她说话的过程中,伞一会儿高了一点,一会儿低了一点,但是始终没有露出脸来。
  “贴着纸?”酒爹迷惑不解。歪道士的眉头却舒展开来,似乎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嗯。我在他前面走了一段路,然后突然回头一看,就看见了一张破破烂烂的脸。我大吃一惊,浑身打哆嗦。它却若无其事的问我怎么了。我猜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了。那分明是一张野狸子的脑袋!我未婚夫的脸,原来只是一张画纸!由于那时雾气很大,画纸被雾水打湿,然后破裂了。我顿时知道了,它为什么在家里时不让我给它擦脸。因为我一擦它的脸,就会把伪装的画纸弄破。”
  “原来如此!”酒爹释然。
  “我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拼命挣脱它要逃跑。它诡异的笑了,说,你想跑也跑不掉啦,这里离你家已经有将近两百里远了。我当时不相信,走了不到十分钟,怎么会跑两百里?后来我才知道它说的是真的。我就在不知不觉中跟着它走了非常非常远的路。然后它又安慰我,说它只是带走了我的命魂,没有带走我的身躯。那个‘我’还在家门口站着呢。我不知道它说的什么意思。”
  歪道士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它告诉我说,它在离我家十几里的地方碰到了想杀它的高人,它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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