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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在文明的束缚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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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既作为黑暗中的一颗种子又作为光明中的一颗种子时,当这两方都从我这儿汲取无穷的资源时,当它们相遇并相处在一个完美的接吻和一个完美的竞争中时,当它们发怒并把它们不断加强的共性施加在我身上直到它们达到一个合成的“一”的绝对,一朵盛开在我的不朽的灌木丛上的玫瑰时,我就有了安宁。
  不是因为我们已经实现的爱,而是因为那种与恨密切相关的爱才使人得到超脱。我们不是因为骄傲而获得自由,而是当骄傲与温顺如此完美一致时,自由之花才会盛开。这儿有一种变形,一种花瓣晶莹的玫瑰,开放在一丛到现在为止我们只认识绿叶上的灰尘的灌木上。于是,地球上有了一个我的天堂,我的天堂,我的大地,完美的玫瑰的天堂和大地。
  我不是生来就是完美的。结束并不是在开始之前。我出生时未经雕琢。当我从子宫里出来时,我只是一撮生命的混合物。从那时起,我开始从世人那儿摆脱出来,进入单一的状态,男人的缓慢发展的单一状况。然后我才去和另一面,未知的女性打交道。
  我沉浸在一种使我聚合并融入宇宙的“一”的爱中;沉浸在一种使我与我自己分离的恨中,一种以极大的激情把我从他人那儿解脱出来的恨中。我放弃了自己的意志,进入了普遍的兄弟之谊和共性之中。我因为激烈的抵抗和孤独而显得与众不同。这两者都是如此绝对,如此剧烈,使我同时既是我又不是我;突然,我从双重性中跃入了完成的绝对美之中。我成了一朵可爱的安宁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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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信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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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并不是,从来都不是,上帝存不存在,人就是如此,“上帝”这个词对他有特殊的作用,即使只能在他必须骂街或感情暴戾时给他的情感上装上一只安全阀。有关上帝存在的伤脑筋的问题,到此便结束了。无论这个奇怪的小词是什么意思,它都意味着一种我们谁也无法摆脱的东西,某种同我们内心情感的迸发直接有关的东西。
  实际上,这并不完全是一个词,而是一次喷射,一种雕刻文字,它从来就没有过定义。如果有人问:“请说出‘上帝’这个词的定义”,大家都会发笑的,带着一点恶意的笑。这样的问话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的确,谁也无法给它下定义。一个谁也无法下定义的词,就根本不是词,它只是一种声音,一种形状,就像“砰”,或“啦”,或“嗯”。
  当一个人说:有上帝,或没有上帝,或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上帝时,他只是在利用这个小词,就像它是玩具手枪一样,来宣布自己已经采取了某种态度。当他说:没有上帝,他只是想说:知己者莫过于我,所以不需要有什么人对我嘁嘁喳喳地发号施令。这是一种民主的态度。而当他说有上帝时,他要么是多愁善感,要么便是出于真心。如果他的确有诚心,那就是说,他希望回到生活中某种难以定义的脉动中去,这种脉动给他以方向,赋予他实感。如果他是多愁善感,那就意味着他在朝他的听众眨眼睛,暗示说:让我们把事情安排得对自己有利吧。这是比较保守的态度。第三种,也是最后一种人说: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上帝。他实际上是耍了个滑头,等于说,我既可以跟着野兔跑,也可以随着猎犬追,我怎么想就怎么做——这就是所谓艺术的或异教徒的态度。
  到了最后,人们会厌倦那些认为没有人能告诉他任何东西的人,厌倦那些为了自己的便利而在眨眼之间创造个上帝出来的人。人们再也不会对那些既可跟着野兔跑、又可随着猎犬追的人感兴趣。上述三种人令我们厌烦透了。
  剩下来就是那个诚挚地说“我相信上帝”的人。这种人可能还有点意思。
  我:你是怎么相信上帝的?
  他:我相信善。
  (见鬼!别理他,再换一个。)
  我:你是怎么相信上帝的?
  他:我相信爱。
  (让他出去,再来一个。)
  我:你是怎么相信上帝的?
  他:我不知道。
  我:相信或不相信上帝对你有什么区别?
  他:有区别,但我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我:你肯定有区别吗?相信上帝使你变得更仁慈了,还是更凶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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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信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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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呵!——我想它使我变得更宽容。
  (再从头开始,又进来一个信徒。)
  他:你好!
  我:你好!
  他:找我有什么事?
  我:你相信上帝吗?
  他:这同你有什么关系?
  我:噢,我只是想问问。
  他:那么你呢?
  我:是的,我相信上帝。
  他:你晚上祈祷吗?
  我:不祈祷。
  他:那么,你什么时候祈祷呢?
  我:我不祈祷。
  他:那你的上帝对你又有什么作用呢?
  我:我的上帝不是你要对其祈祷的那种类型。
  他:那你又和他在一块儿做什么呢?
  我:应该是他和我在一起干什么?
  他:那他和你一块儿干啥呢?
  我:呵,我不知道。他把我当作楔子薄的那一端。
  他:是够薄的,那厚的那端怎么样?
  我:这正是我所等待的。
  他:你真是个滑稽的家伙。
  我:为什么不呢?你相信上帝吗?
  他:啊,我也不知道,如果有意思的话,我可能会相信的。
  我:说得有理。
  这就是我所说的两位真正的信徒之间的对话。要么相信一个真实的上帝有点意思,要么就根本不相信。伟大的上帝,由于承受了那么多的叹息、祈求、祈祷、眼泪和渴望已经受够了。我相信天堂正在举行一次大罢工,万能的上帝离开了宝座,退位了,下台了。抬头仰望天空是无济于事的,天上空空如也。至高无上的上帝曾坐在那儿聆听哭泣、祈求和悔悟的地方,如今只是个空缺口。如果你愿意的话,尽可以继续朝这个缺口祈祷,但至高无上的上帝已经不在了。
  他已爬下来,刚刚镇静地从天使的阶梯上走下来,正站在你的身后。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仰望并向空洞的天堂祈求。上帝却正站在你身后,咧着嘴笑呢。
  这么说可不是有意亵渎神明,这不过是叙述某种永恒真理的一种方法,或说一对真理。首先,伟大的上帝总是存在的。其次,对人来说,上帝在宇宙中的位置不是固定不变的。一旦人找到了上帝的位置,上帝就会离开宝座到另一个地方去。而人,却像蠢驴一般,甚至当上帝已换了一间屋子,还会从同一扇门进去祈求他施舍个胡萝卜。这头驴总是去一个泉边饮水,即使水源已干枯,只剩下稀泥和蹄印也依然如此。它从来不曾想到要抬起头,四下看一看别的什么地方有没有冒出新的水源。习惯!上帝竟成了人的习惯,人盼望上帝会习惯性地帮助自己。而事实上,上帝却不会那样做——这正是上帝的性格特征。他变换位置,嘲笑那些仍在那儿朝空处祈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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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信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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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墙上的小洞!啊,小口的缺口,神圣的小缺口!”据说俄国农民应当这样祈祷,把墙上的小洞视为上帝。
  这真让我发笑。同时,我相信,上帝在收起宝座、离开天堂之后,一定会嘲笑那些仍然仰起头在寻找他的基督徒。没有人能改变我这个想法。
  我告诉你,这不是渎神。去问任何一位哲学家或神学家,他们会告诉你,人类所面临的真正问题不是上帝是否存在。上帝始终是存在的,这点我们大家都知道。问题是怎么去找到他,这是我们这些囿于习惯的人所面临的最大难题。神学家竭力想搞清楚,人怎么才能同上帝建立关系,建立天人合一的活的关系。也就是,人怎样才能找到上帝?这才是真正棘手的问题。
  因为上帝并不只是坐在宇宙的某一个地方。他为什么要那样呢?他也会沿着自己独特的途径穿越复杂的空间,走过时间的过道。正如同天体会移位,天堂的极也会改变一样。我们现在知道,在天体奇怪的逆时针运动(即所谓的岁差)中,硕大的恒星和行星都在那儿缓慢地、难以观察地、但绝对地改变着自己的位置,甚至北极星也在悄悄地偏离极点。四千年以前,现在的北极星不是北极星,地球另有一颗北极星。即使现在,北极星也是偏在一边的,它不是处在天体的轴心上,这一点,你可以去问任何一个天文学家。过不了多久,我们又会有新的北极星。
  伟大的上帝也是一样。他缓慢地、悄悄地、无形地改变着他的宝座,一英寸一英寸地在宇宙间移动,一英寸一英寸地穿越蓝色的天穹,直到他来到天使的阶梯,接下去,便是一步一步地朝下走。
  他现在到哪儿了呢?伟大的上帝现在在哪儿?他把宝座安放在哪里了?
  我们已找不到他了!我们失去了伟大的上帝!啊,上帝,啊,上帝,我们已失去了我们伟大的上帝!耶稣啊耶稣,你是通途!耶稣啊耶稣,你是通往上帝,通往永恒的上帝之途。
  但耶稣摇摇头。在天堂的大变动中,十字架的根基也移动了。天体伟大的运动在缓慢地进行,甚至把十字架也从耶稣受难的地方移走了。而耶稣——我们接近上帝的通途,也和上帝一起,在地平线上挪开了。
  事实就是如此,人毕竟只是人。甚至神明和伟大的上帝也要走自己的路,慢慢地、无形地穿越时间和空间,到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去。他们不是站立不动的,他们走啊走,一直走到人类地平线的下面去。
  一直到人找不到他伟大的上帝为止。这时,剩下的只是缺口、形象和空洞的话语。通途,甚至是拯救人类的通途,也只能把人引向无底洞,引向虚无,引向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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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信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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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我们的错,谁的错都不是,这是万能的上帝神秘而崇高的方式——他自己也游移不定。至少,对我们来说,他是游移不定的。很明显,他昨天是这样,今天是这样,永远会这样。就像北极星缓慢地、不知不觉地在偏离位置。北极星已不再处在天体的极座上了。
  上帝在他神秘的旅途中,一点一点地离我们远去了。但固执而意志坚定的我们却硬坚持说上帝不会移动。上帝给了我们一条通往他的道路。上帝把耶稣给了我们,并告诉我们悔悟和慈爱的方法——通往上帝的道路。通过我主耶稣,人类获得了拯救。
  因此,我们认为,万能的上帝再也不会走回头路,他再也不可能摆脱我们。在悔悟和慈爱之路的尽头便是上帝,他必定在那里,一定的,因为上帝自己曾经说过,他将在悔悟和慈爱之路的尽头迎接我们。
  他确实是那么做了,他甚至把我们的父辈接进了宁静和拯救的境地。
  这么说,他也应该接纳我们。
  可他没这么做,道路再也不通往上帝的宝座了。
  我们彻底失望了。
  是吗?耶稣说过:“我便是通途,除此之外,别无道路”这样的话吗?在当时,确实是没有其他道路。多少个世纪,情况都是如此。但天体却一直在神秘地运转,上帝在走自己那无以言状的道路。人也一直都在另辟新径。即使是那称作耶稣之途的道路,那通向上帝的道路,也不得不在几个世纪的变迁中悄悄地改动。在文艺复兴时期,在十八世纪,在基督徒通向上帝的道路上就出现过大转弯的情况,走上新的、从未走过的方向。
  事实上,上帝或耶稣都从没有说过世上永远只有一条通往拯救的康庄大道。相反,耶稣曾清楚地表明,道路是会不断地变化的。而且,他还指明了寻找正确道路的唯一方法。
  圣灵,圣灵就在你心中。它是一个幽灵,始终只是一个幽灵,而不是一条道路或几句圣言。上帝是我们的终点,但圣灵却始终是精神的,无法认识的。人不得违背这个非物质的虚幻,也不得作孽,否则灾难降身。
  唯有你心中的圣灵能找到上帝穿越宇宙的轨迹。圣灵是天堂中黑色的猎犬,当它奔跑着闯入未知的世界,去追踪那一直远离我们而去的上帝的神秘的行迹时,我们必须认真地聆听它的吠声。
  如今,上帝已经越过了我们的地平线。十字架的架基已经从基督受难的地方拔起,移过了天穹。北极星不再站在真正的极心警卫着我们。我们完全迷失了方向,一切都乱了。
  好吧,上帝并没有使我们成了瞎子,也没有使我们不舒服或无能为力。我们有自己的圣灵,我们听到它在别的地方,在黑暗之中发出的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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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信教(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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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能的上帝已经移动了他的宝座,我们必须寻找一条新的道路。因此,我们必须离开老路,你不可能站在老路上找新路,我们必须找到通往上帝的道路。有时人类会醒来,发现上帝已经移动了位置,越过了人们所知道的地平线。于是便发怒、咆哮、绝望。最好还是听听天空中那黑色的猎犬,迈开步子进入未知的黑暗之中去探索。
  万能的上帝不时向人类派出新的救世主。基督徒不会再狭隘地认为耶稣是上帝派出来的唯一的救世主。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就有过别的救世主,带给我们别的训言。他们也全都是上帝的儿子,他们都同上帝享有同一神源。所有这些救世主都向我们指明获得拯救的正确道路。不同的救世主,不同的救世之路。它们是浩瀚的宇宙在不同时间里的北极星。而变化无穷的上帝,在各条不同的道路的尽头都是那同一个无边无际的上帝。
  如果现在我问你是否相信上帝,我并不是在问你是否知道通往上帝的道路。暂时地,我们都迷路了。我们还是承认这一点吧!没有谁知道通往上帝的道路。时间和空间的主已经超越了我们的地平线,我们坐在世俗的土地上,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就让我们承认这一点吧。
  耶稣,我们的救世主,已不再是获得拯救的道路。他曾经是救世主,现在却不是了;救世主曾一度是太阳神,但太阳神不做救世主已好多年了。太阳神从来没做过我们的救世主。可见,上帝在不同的时间,向不同的人,派出了不同的救世主。
  可现在,暂时的连一个救世主也没有。犹太人已经等了三千年了,他们似乎宁愿等待。我们可不,耶稣在不能拯救我们时,已告诉我们该怎么行事。
  我们在圣灵的引导下,依靠着圣灵去寻找上帝。道路是没有的,也没有训言和圣光。圣灵是精神的,不可见的,如果你想说它是虚无的也可以。然而,我们听到它从地图上找不到的荒野中传来的奇怪的呼唤声,如同猎犬在找到猎物时的吠声。跟随它去似乎很有意思。啊,很有意思,上帝自己搞出来的乐趣。
  就我自己来说,我相信上帝,但我已走上了一条不同的道路。
  Adios!如果你喜欢的话,说Aurevoir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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