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第三卷)木石缘-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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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吗?
可是……今天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写了下来,应该没有什么遗漏。
或许,是做过一个恶梦,又已经忘记了吧。
体力灵力充盈,好象修为在这一次入定中,进益非浅。
太奇怪了。
这一天过的还算是平静,听说海城主似乎修身养性起来,只到后叶峰去转转,一点麻烦也没找。
“公子。”梅郎把水和食物放在桌上。寒石吃的很少,而且基本上是不沾荤腥的:“您坐了一天啦,起来松松腿吧。”
寒石端起水:“一天了?”
梅郎奇怪的说:“可不是一天了嘛,公子早上都没吃东西就出来,都怪我不好,睡过了头。”
“是吗?”
寒石没印象。
或许是因为入定的关系,总觉得有些恍惚。
“公子尝尝,这是陶公子教我做的。”
“什么?”
“叫……”梅郎想想:“叫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寒石失笑:“你这记性真不牢靠。”
梅郎嘻嘻一笑,把调羹递过来:“公子一天都在入定啊?”
“嗯,外面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想了想,小声说:“二公子好象和师尊打了个招呼,说是出去找样更称手的法器,找不到,就不回来了。”
寒石象是没有听到,尝了一勺汤:“味道不错,手艺见长了。”
梅郎一拍脑门:“想起来了,这个叫百花莒汤。”
寒石一笑。
不过汤的味道清雅鲜美,倒着实很不错。
“公子,今天小七醒了。”
“哦?情况怎么样?”
“还挺好啊。不过他不肯再躺着了,非要回去,我又拦不住,所以只让多多的包了药,让他拿回去将养。公子,要不你和下阶的说一声,最近不要派他做什么杂务活计,等伤都好了再说。”
寒石点点头:“好。”
海城主足足住了四十来天,才拖泥带水,恋恋不舍的告辞。
梅郎笑着收拾东西,准备往石居搬回去:“哎,这里倒也幽静,就是偏了一点,我都有点儿舍不得。”
杏女头也不抬:“好啦,别光顾说话,看看别漏了什么。”
“没有,本来公子随身带的东西就少。”
“这个呢?”
梅郎拿起一个冰盘,里面的香石已经不那么香了,还有浅浅的一小层在盘子边上。
“不知道,”杏女搔搔头:“不是我拿来的。”
“也不是我拿来的啊。”
“那……可能是那边做香的拿来孝敬公子吧。”杏女一甩手,那个已经要用光的冰盘跌进了一堆废布料里头:“扔了吧。”
山中的时光似乎过的飞快,而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没有岁月流逝的痕迹。
寒石中间也出去游历过两次,一次是去海城,一次是为了去替寒素解围。
然后,在他第二次出远门回来之后,小七在夜间来找他。
站在床前的少年,一言不发的褪去所有衣物,然后揭开寒石的薄衾,钻了进来。
“小七?”
“石公子……”少年的身体柔软温热,在夜里散发出略微青涩的香气。
“胡闹。你这是做什么?”
“石公子……我,我喜欢你……”
“你才多大,别,松开手。”
“我,我不要什么的,我只是……”
寒石掀开被坐了起来,小七的手还在试图探到他两腿之间去。突然间凉气袭体,没有了那一层单薄的遮掩,他的手也没有勇气再继续动作。
“好了,把衣服穿上。”
小七慢慢的把手缩回去,蜷缩着身体,去拾床前的衣裳。
“石公子,我……”
“你就睡这里吧。”寒石淡淡的说:“我去外面。”
“为什么?”
寒石转过头,小七拥着被子,身子向前探,似乎渴求一个答案:“石公子……你,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只有尘公子一个?”
“什么?”
“尘公子他上次……我看到了。”
寒石觉得奇怪:“看到了什么?”
“在冰花坳的时候,我看到尘公子把你抱走。”
寒石顿了一下:“哪一天?”
小七痴痴的看着寒石,低声说:“就是……石公子走前的一天。”
“是迁到冰花坳的那天?”
“是。”
小七说完这句话,寒石没有再问他什么。
小七有些不安的抬头看他的脸色。他并不清楚……寒石与寒尘之间从头至尾的纠缠,他只是看到,那么一个短短的瞬间。
寒石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外面夜深寒重,霜华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远远的看去,冰狱就在月下闪着银亮的光芒,那么华丽,那么清冷,那么让人……难以忘却。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神通本领,忘了自己在冰狱中可以眨眼间便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他只是茫然的向前走,越走越快,似乎一切都可以抛在身后,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关紧要。
道路两旁的冰岩在风中静默着,冰花一片片飞起来又落下,但是,它们似乎无忧无虑,它们生命中最绚烂的,不过是这个凋谢的过程。
寒石闻到了冷冷的香气,那香气似乎是从四肢百骸数不清的毛孔中透进来,一直香到骨子里去,也冷到骨子里去。
寒意侵骨,花香侵骨。
这些天,这些夜里,他那些散碎的梦境,醒来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梦中情境,只是,有些伤心。
他忘了梦中所见,他只记得,自己有些舍不得。
可是,舍不得什么呢?
他不知道。
不知道。
一直……
寒尘,在那个迷惘的,自己不复记忆的夜晚,都做了些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这一切……仿佛一片被风暴摧残过的冰面,上面有巨大的裂痕,碎片凌乱。寒石想要看到一个真相,但是,他,真的想看到吗?
恍惚的黑暗中,寒石慢慢停住了脚步。
他正站在冰花坳一块悬空的冰崖下面。这崖有个名字叫裂心崖,这里极冷,就算是火热的跳跃的人心,到这里也会被冻的裂开吧?
这里他没有来过,但是,他却不由自主的站住了脚。
这里的风,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有人在这风中,在这样带着花香味的黑暗中,和他说过话。
细碎的,伤感的,记忆模糊的话。
寒石慢慢的走向岩壁一端。
越来越幽深的地方,因为冰花盛放,晶岩聚光,而显得有些淡薄的光亮。
他记起来寒尘说,师兄,这里谁也找不到,也没有人进得来。
寒石停下来,他看到一个冰洞。
师兄,你很久没和我说话了,你是不是不再喜欢我了?你讨厌我吗?
寒石弯腰进了冰洞里,长长的,碎冰的甬道,一点一点的,他听到许多。
师兄,你曾经最喜欢我的不是吗?
师兄,你觉得热吗?
冰洞曲曲折折,越走越向里,寒石闻到药香……淡淡的,但是越来越清晰。
终于走到了尽头,洞里有张石榻,是谁搬来放在这里吧?
师兄,你不要怕,不会痛的,我保证这次真的不会。
是了,在这里。
就是在这里。
寒石睁大了眼,一时间觉得天地都旋转起来。
师兄,别怕,真不会痛。
师兄,舒服吗?会不会难受?
那小心翼翼的讨好,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他……他忘记了。
他的那段记忆被人有意的抹消,淡化,他不记得。
他……
是寒尘。
寒尘做的,寒尘将来抱到此处来,对他低声细语,对他倾诉情肠。
寒尘……
是的,是他。
寒石完全想了起来,那个晚上,他们……
软弱的寒尘,笨拙的只会一遍遍讨好他的寒尘,那个,那个向他献身索欢的寒尘。
师兄,我知道你讨厌我。
师兄,这次……
寒石腿一软,坐倒在石榻边。
石榻上仿佛犹存那一夜的冷意和淡香。
寒尘在那时哭泣,汗与泪珠一起落在他的胸口。
寒尘哭着说,师兄,我没有办法,真的没办法。
只能这样做,很卑劣,但是,只能这样做。
师兄,你,恨我吧?
我情愿你还恨我。
爱恨总在一起的。
寒石看到地下有许多碎片。大的,小的,方的,三角的,菱形的……
在这里打碎过许多瓶子,大大小小的,落地即碎,当时,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
那些药精的香味被冻在这里,现在还在鼻端萦绕。似乎,似乎一切都刚刚发生过不久。那些瓶子刚刚被打碎,寒尘似乎也没有离去,他就在这里,在这空旷的石洞里。他在软语乞怜,他做尽了平日里不会做的事情。他曾经那样高傲,但是在这里,他变的那么卑微。
师兄,我欠你的太多了没办法还清。
以后,你把我,忘记吧。
寒石恍然的抬起手来,脸颊上有一点湿,凉凉的。
寒尘最后做的事情,寒尘的功力,绵绵沛沛的涌入他的身体,没有断绝,没有保留,寒尘他……
寒石终于记起了全部。
最后,寒尘把他挪到了静室里,把一切东西摆好,纸笔,墨砚,账册和簿记,替他把衣裳拢拢整齐。
他做一切时很慢,非常缓慢。似乎从来没有做过,以后也再没有机会做。
寒石身不能动,口不能张。
他只能看着。
寒尘对他凄凉的一笑,转身慢慢离去。没有系好的衣裳垂在地下,长长的衣带拖曳着,他走的很慢,很慢。
但是最终他走远了,再也看不见。
寒石听到了记忆中最后的关门声。
轻轻的,静悄悄的,一切都结束了。
第十三章(完)
寒石缓缓推开门,外面的稀稀落落站着几人,都向这边望过来。
陶子丹一袭青衫,含笑说:“大师兄可算是出关,真教人望穿了秋水。”
寒石忍不住莞尔:“一别经年,子丹说话也好生俏皮了。”
寒风在陶子丹身后一站,洋洋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熏陶出来的。”他仔细往寒石脸上看了又看,笑着说:“师兄气色真好,脸上白里透红的挺滋润。要是不知道人来,说不定以为您是一杏花妖呢。”
寒石也不去理他调侃,问:“师尊呢?”
“师尊云游未归,师兄总算出关,我肩上的担子也能卸下来了。”陶子丹说:“这几年耽误我不知道多少时光,被杂务缠的气都透不过来,连打坐的功夫都没有,功力一直停滞不前。好不容易盼到师兄出关,我可要好好的歇歇。”
寒风一脸惊喜,揽住陶子丹的腰:“嗳?你说真的?嘿嘿,好好好,咱们也出去找个好地方清修去。你耽误多少功夫,我都给你补回来。话说那天我刚得了本双修大法的书……”
寒石一向知道他的性格,笑着看陶子丹俊面飞红,当着人却又不能把寒风怎么样。
余下的人走近前来,齐齐施礼:“恭迎石公子出关。”
寒石微笑回礼:“大家客气了。我闭关的时日,门里的事多蒙大家费了心力照看维护,寒石十分感激。”
白长老站在一旁,微微一笑:“客气话就不用说,你……可还顺利么?”
寒石抿抿嘴,回身招了一下手。
他出来的那道门的暗影里面还站着个身影,原先一直站在那儿不动,寒石招了手,他才慢慢的走了出来。
看样子似个稚龄少年,脸庞清俊,身量不足,个子倒不算矮,站齐了,头顶已经挨到了寒石的下颔。
寒风脸色有些古怪,咳嗽了一声,却没说话。
陶子丹微笑依旧,温言道:“二师兄,你情形想必也是大好了。”又看寒石:“大师兄辛苦是一定的了,不过好在没有白辛苦。”
寒风眼皮跳了几下,他原来就看寒尘不顺眼的,现在看到眼前这么个稚弱少年,样子这么弱,这么小……这么,这么叫他看不上,可是,偏偏自己的排行还在他之后,这个行三无论如何是坐实了改不了的。一时间几乎有些怨恨起寒石来了。寒尘胡作妄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他要散功就让他散功,他要魂飞魄散也由得他去好了,干么还费那么大功夫花偌大力气把他救回来……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把真心话往外说,看着寒石含笑望来,陶子丹大有深意的瞥他一眼,寒风咬咬牙,张口说:“……好。”
师兄两个字他含糊的不能再含糊了,所有人也都只听到他最后一个好字。
寒石一笑,也不去和他计较。陶子丹说:“大师兄先去去整理休息吧,我们也就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老挤在山口也不象话。”
寒石向几位长老颔首为礼,微微疑惑的说:“左护法可是有事在身?”
寒石素来平和公正,处事很得人心,冰狱中差不多的人和他都算交好。现在差不多能来的人全都来了,几位长老一位不缺,但是……左护法却不见人影。
“容华他出门未归,不然也是要来的。”白邑这么说,可是其实差不多的都知道,容华那人性子古怪孤僻,与寒石向来话少。就算他在,怕也是不会来。
寒石点点头也不再问。
寒尘的记忆不过只回来了一小半,在场的人他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寒风又总是觑着空儿,眼睛如刀子似的在他身上削来削去。他扯扯寒石的袖子。从他再世为人睁开双眼,身边就只有寒石一个人。这人照顾他衣食,替他运功筑基,手把手教他做会一切事情。他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到这儿也只记得这个人是师兄,一向对他很好……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了。而其它人本来就印象模糊,又闭着这么些年,看着更觉得陌生。
寒风看这个昔日嚣张跋扈的家伙竟然脸上露出怯生生的神态,象小鸡依附母鸡一样的贴着寒石,只觉得怪异的要命,心里那个疙瘩怎么也绕不过去。
寒石那又臭又硬的家伙,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就算失去记忆,也不该是如此吧?
“好,那就先散了吧。”白长老说:“寒石你们先去休息休息,有什么要说的话容后再慢慢说也不迟。”
寒石牵着寒尘的手,微笑说:“好。”
寒风和陶子丹在原处站着没动,看着寒石从容自若,牵着寒尘的手那么走了,腔调古怪的说:“大师兄这是当师傅还是当保姆呢?为那个臭小子花费这么些年光阴,真是……”
陶子丹微笑不语,扯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边寒石低声问身旁的人:“怎么?他们也是认识的人,还会害怕吗?”
寒尘握紧了他手:“师兄……”
“嗯?”
“我们,不如,不出关好不好?”
寒石一怔:“怎么了?你行功有什么不妥么?”
寒尘一手紧紧抓住寒石的手,一手拧着自己的衣角:“我,我只想和你在一块儿,我不想见其它人。”
寒石笑了:“孩子话。好好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又不是惹了祸事的罪人,那才需要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