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蛊 作者:玉蛊(潇湘2012.7.30完结)-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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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小小乐工竟然对我家小主这般讲话!”蝶儿斥道。
婳贵人拦住了她,对我笑道:“你说的很对,看来,你方才果真在同我打哑谜。”
我一愣,暗暗埋怨自己多嘴。没想到这婳贵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却也有几分心计。
“奴婢方才是害怕说错了话,生出故意邀功献媚之嫌。”我说道。
婳贵人一笑:“不要怪我拿话套你,只有知道你真是在帮我,我才放心——”
“贵人心思缜密,谨慎细致,是奴婢未能及时解娘娘的疑惑。”我说道。
她凄然一笑:“心思缜密又怎样?谨慎细致又如何?终是躲不过别人的算计。那额兀可汗远在蒙古,若非是宫中人主动透露,他怎会知道我要跳《梅凤呈祥》?若非是早有准备,那娆女一个蒙古女子又怎会将如此难的舞跳的那般娴熟?”
“小主多心了——”蝶儿上前劝道。
看到蝶儿打断婳贵人,我便明白她定是怕我将婳贵人今日的话传出去。
“你自不必提醒我防着谁,”婳贵人对蝶儿道,“有些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远没有自己的感觉真实——”她转身望着我,眼中似有微波闪动,“自那日我见你抚琴的模样,便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永远值得我相信的人,”她轻轻拔下发髻的一支簪子,叹声道,“当年一别,便知再相见已是遥遥无期,只有这簪子能陪陪我了——”
我望着簪子,怔在了那里。
不知为何,在我眼中,这支簪子绝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听说你是从江南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我俯身行礼:“奴婢正是江南人,家父是六品典仪玉鸿博。”
婳贵人豁然站起:“你可曾听说过江南第一才妓莫瑾儿?”
我心中一颤:“听过——”
婳贵人眼中莹光闪过:“果真?你可知她如今怎样了?”
“她——”我望着婳贵人眼中似已有泪水,便有些不忍。
想到那日夜风对自己同婳贵人是否相识之事遮遮掩掩、避而不答,如今再看这婳贵人的反应,我便已经明了。可明白了,心中不忍之情便更深更重。可我如何能告诉她莫瑾儿还安好?我虽活生生站在这里,可那江南的莫瑾儿早已随大火而去,如今她面前的,是琵琶坊的玉瑢颜,是永远都不能相认的姐妹!
“她已经死了——”我缓缓道。
“死了?!”婳贵人惊在了那里,“她是如何死的?”
我望这她一脸痛色,心中痛苦亦如刀铰。
“小主,”蝶儿急忙上前道,“小主今日召来乐工,不是为了听她弹曲的吗?小主怎的光顾着说话了?”说着,她转身对我道:“乐工,我家小主在宴上听姑娘弹得的很是合心意,所以才叫人特意召乐工过来。”
“谢贵人垂爱。”我轻轻道。
“乐工这边请吧——”蝶儿道。
薄薄轻纱,木槿桌案,黝黯的古琴,淡淡的兰香,我仿佛置身一间阁楼中,熟悉怡然。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叫骂声。
“还不快点!该死的东西!”“还装可怜!使什么妖媚子?!我老婆子可不吃这一套!”
是李婆子的声音。
“怎么蔫了,怎么没了冲撞主子的那股劲了?!”说罢,只听“啪——”一声,鞭子似是甩过皮肉,绷紧的鞭身在空气中抖了抖,铿然直刺人心魄。
女子凄厉的惨叫陡然划过,我手指不禁一颤——春槿!
☆、第十四章 水袖长歌,此番如意簪花意(3)
我冲了出去。
“哎,”蝶儿一见,急忙拦住,“乐工这是去哪?”
“贵人请恕罪,”我急忙跪下,“只是方才听到那声尖叫,仿佛是乐坊里某个姐妹的声音,所以——”
“你随她去看看——”婳贵人对蝶儿道。
娴影殿外,李婆子正举起鞭子,对着一个倒在地上、蓬头垢面的宫女抽了起来,旁边倒着一个盛着泔水的木桶。
“起来!”李婆子横眉立目,“这地儿是你想躺就能躺的么?”
“春槿!”望着伏在地上喘息的春槿,我心如刀绞。
蝶儿一把拦住了我。
“你不要命了么!”她说道,“你上去阻拦,不仅救不了她,连你自己也会搭进去!”她望了望远处地上的春槿,“这定是宜妃娘娘吩咐的,头顶一桶泔水,从这里一直走到慎刑司,若撒出了一滴便要挨一鞭子;若是摔倒了,便要一直抽到起来为止——”
“为何要从这里开始?”我问道。
“只有这娴影殿地势高些,为了雨天防滑,才在鹅卵石间铺了些有棱有角的石子。受罚的宫女不能穿鞋,要从这上面一直走到慎刑司。有些宫女因此走路不稳,挨了一路的鞭子;更有些细皮嫩肉的,脚被石棱子扎出了血,倒在这路上,直到被打死——”
我惊得呆在了那里。
“这宫中的婆子年老色衰,早已没了立身的本钱,”蝶儿道,“只有那脸皮历练的极为厚实,倚老卖脸,寻个处罚宫女的活。但也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只能对些没地位的宫女发泄发泄。”
我望着春槿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心急如焚:“我不能看着春槿被活活打死在这鞭下——”
“不能鲁莽!”蝶儿又一次拦住了我,“你于我家小主有救命之恩,小主怕你出事,这才让我前来。你若是真想救她,就且先忍住,让我来试试——”
说罢,蝶儿整整衣襟,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还未到近前,她便皱皱眉,用手中的绢帕捂住了鼻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了一地泔水?”
李婆子一见是个丫鬟,撇撇嘴道:“没见我正教训奴才么?”她一指地上的春槿,恶狠狠道,“这些个弹琵琶的奴才就是清闲,整天动动手指就能跟我这老婆子领一样多的银子,我若不给她们舒舒皮子,她们还不得把自己当主子?!”
“我看你是想当主子了!”蝶儿斥道,“我们贵人如今正受皇上宠着呢,瞧那廊下的花,可都是皇上亲自遣花房送来的。可这花再香,也盖不住泔水的臭气熏天!皇上若是待会来了,看到你们把这弄得一团恶心,你说,皇上是不是该治你个冲撞圣驾的死罪?”
李婆子一听,瞧瞧那廊下的花,又看看地上一滩污秽,一改方才的盛气凌人,急忙道:“还请姑娘回禀贵人,奴婢也是奉旨行事,身不由己。既然惊扰了贵人,奴才立刻就带着这个该死的宫女离开,还请贵人莫要怪罪。”
“你,”蝶儿一指我,悄悄使了使眼色“快去把她拉起来!”
“不劳姑娘费心了,”李婆子急忙上前拖起奄奄一息的春槿道,“奴才这就离开——”
我一见,有意强行上前。
“刚才那老婆子趾高气扬的架势你可是看见的,”蝶儿急忙拦住我,低声道,“我用我家小主才把她那股劲压下,你现在什么由头都没有就去慎刑司,不仅见不到春槿,还得遭那李婆子的一顿臭骂和白眼。不如你先到长乐坊,让掌乐遣你去慎刑司问话,这样一来便是名正言顺了。”
“多谢蝶儿姐姐——”我感激道。
慎刑司的牌匾透着晦暗的墨黑色。未进正门,一股腐气便迎面扑来。
我只知这皇宫中富丽堂皇,光彩照人,却不知还有这般阴暗的地方。
“你是哪个娘娘身边的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李婆子拦住我,“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我轻轻俯身施礼:“奴婢是长乐坊的乐工玉瑢颜,奉了掌乐之命来此对一个叫春槿的乐工问话。”
“春槿?”那老婆子斜着眼睛盯着我,“她可是宜妃娘娘亲自命人关到这儿的——”
“正是因为是宜妃娘娘的吩咐,掌乐才不便亲自出面。”我极力忍住心中的着急,规规矩矩道,“春槿原是琵琶坊的领乐,很多曲目需要接管的人了解,若是我们掌乐亲自出面,此种小事便会以讹传讹,被人说大了去,到时便是‘长乐坊对宜妃娘娘斥责乐工不满’这样大不敬的话了,到时候不仅我们掌乐担不了这份罪,就连李婆婆您也吃罪不起呀——”
说着,我将几锭银子塞进了她的袖中。
她摸了摸袖口中的银两,一改方才的冷眼,正了正色:“既然是正经事,我这老婆子也不能不通情理,把春槿叫来!”她吩咐道。
两个丫鬟抬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宫女走了过来。
我几步上前,只是一眼,心就瞬间凉到了极点!
“这慎刑司对待犯人向来是男子筑城,女子舂米,她怎的成了这般模样?”我惊道。
“她冒犯的可是宜妃娘娘,若是不受点皮肉之苦,我可没法交代呀。”李婆子翻了翻白眼。
“扑通”一声,两个宫人将春槿扔在了地上,“还麻烦这位姑娘快些,舂米的宫女可不够使唤的呢。”那李婆子面无表情道。
我急忙将春槿扶了起来。
“春槿姐姐!”我抚着她额前脏乱如草的碎发,心如刀割,“姐姐——”
春槿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眼泪流了出来:“你怎么来了?这地方又脏又晦气,还是快回去吧!”
“姐姐在这受苦,让妹妹怎么能安心?”我轻轻擦去她额前的血迹,痛心不已。
春槿苦笑了一下:“宫女命薄,向来如此。妹妹以后定要慎之又慎,万万不要步姐姐的后尘——”
我摇了摇头:“姐姐弹的曲子妹妹是了解的,若是说这长乐坊中谁的琵琶声最美,莫过于姐姐你了,宜妃娘娘怎么会不满意?”
春槿一脸苦笑:“她是娘娘,她说弹得不好便是不好了,哪容得我们做奴才的辩驳?”她有气无力道。
“妹妹此番前来还想问姐姐一件事,”我望着她,顿了顿,“我自进宫之日,嬷嬷们便告诉我,霜贵人是宜妃娘娘的亲妹妹。昨日姐姐在宜妃娘娘那里为娘娘弹曲解头痛之疾,是否也为霜贵人伴奏了?”
“妹妹怎么知道?”春槿有些惊讶,“昨日霜贵人的确在宜妃娘娘那儿,我为娘娘弹完曲子之后,宜妃便要我为霜贵人伴上一曲。可弹完之后,娘娘就说她头痛更厉害了,便以冲撞娘娘凤体之罪将我打进了慎刑司。”
“姐姐为霜贵人伴奏之时可曾出现什么事情?”我望着她问道。
“这——”春槿似有犹豫。
“姐姐,”我一脸焦急道,“妹妹方才见那婆子的架势,定是奉了宜妃娘娘之意要姐姐的性命。今日姐姐若是不将实情说出来,妹妹即便想拼尽力气救姐姐出去,也只能空着急,无计可施呀!”
春槿低下了头。
“当时弹曲时,霜贵人的鞋子不慎脱落了——”她低声道。
“果真如我所想,”我心中已经了然,“姐姐当时定然是看到霜贵人鞋中擦满了香粉和药末吧?”
春槿一脸的惊讶:“怎么妹妹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握紧了她的手:“姐姐且在这慎刑司中好好保重身体,妹妹定会想办法将姐姐救出去!”
☆、第十四章 水袖长歌,此番如意簪花意(4)
翊坤宫中,一个丫鬟正给宜妃梳理发髻。
蔓儿走了进来,接过丫鬟手中的花梨木梳,示意她下去。
“娘娘,方才奴婢按娘娘吩咐去储秀宫看了霜贵人,贵人的脚伤像是很厉害,一时恐怕连床都下不了了。”蔓儿道。
“那是她自作聪明。”宜妃轻轻一笑,妖冶的嘴角勾出一抹冷意,“要不是那日她在本宫这里练舞掉了鞋子,本宫还想不到送她那样合脚的绣鞋。这人呐,若是想挫伤她的气焰,就得让她在最得意的地方摔得惨不忍睹——”
“娘娘所言极是。”蔓儿附和道,“霜贵人也只敢在那么香的花中跳跳,若是到了侍奉皇上时,在榻前跳个舞,岂不是一脱鞋就把皇上熏跑了?!只是,”她顿了顿,偷偷瞧了眼宜妃,“那霜贵人是娘娘同父异母的妹妹,娘娘今日让霜贵人失了宠,岂不是将好机会留给了别人?”
“别人?”宜妃一脸冷笑,“只要是跟本宫争皇上的,即使是我亲妹妹,本宫也丝毫不会手软,何况她还只是个庶出的外人?!她那双汗脚,在家中时用尽了方子都不曾治好,只能日日在鞋中放满香粉和药末才能遮盖。当年入宫时,若非是父亲怕本宫在宫中人单力薄,受人欺负,怎会花银两将她送进来?!可这狐狸精,一进宫就急不可耐地献媚争宠,跳了支《金盏舞》将皇上的魂儿摄了去,即刻就被封作贵人,害的本宫被六宫耻笑,抬不起头,嫡庶尊卑在本宫这里成了合宫笑话,连本宫的母亲——”宜妃忽然住了口,面上竟多了几分恨意,“贱人,敢跟本宫争宠!”
蔓儿一见,急忙将桌上的茶端了过去:“娘娘不要动气,霜贵人至今都未曾被皇上临幸过一次就能做到贵人,已经算她有福气。皇上的心一直都在娘娘这里,单是从那霜贵人至今都还只是个贵人就能看出了。”
“她当年加之本宫的林林种种,本宫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定会好好还她这份姐妹之情!”宜妃眼中凌厉如刀影。
“只是可惜那储秀宫的素烟堂了,这么好的地方让她得了去,”蔓儿有些不甘道,“娘娘何不跟皇上请个恩典,让娘娘移驾储秀宫?那儿既宽敞,离皇上的乾清宫又近——”
“混账!”宜妃一反手,“啪”得给了蔓儿一巴掌,“你是想咒本宫吗?!”
蔓儿一惊,急忙跪下:“奴婢该死,不知会触怒娘娘,请娘娘责罚——”
宜妃皱皱眉,瞥了瞥地上惊恐万分的蔓儿:“起来吧,”她摆摆手,“也不怪你会给本宫出这主意。这宫中,人人都看那储秀宫琉砖璃瓦、富丽堂皇,可有几个知道,这光鲜的地儿怎么会那么冷清?”她细眉一挑,嘴角勾出一丝邪邪的冷笑,“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先帝曾经宠爱一时的德妃便是死在储秀宫的素烟堂里,至今还是阴魂不散——”
蔓儿吓得一哆嗦。
“人人都以为霜贵人那日得了万分恩宠,一进宫便封作贵人,还赐了封号、赏了最奢华的住处,”她冷冷一笑,“可有谁知道,那储秀宫本就是之中最不吉利的地方,而那素烟堂,更是满屋子的阴魂和晦气!”
“娘娘所言极是,”蔓儿道,“那素烟堂离乾清宫虽近,可是皇上除了赏花,一次也没去过。娘娘这虽然远点,可皇上日日都想来——”
“那是当然。”宜妃笑着扶了扶发髻。
一个太监走了进来:“禀娘娘,慎刑司的李婆子来报,今日有个叫玉瑢颜的乐工去看了春槿,说是奉了掌乐之命来了解领乐接管的事。”
“哦?”宜妃一笑。
“看来她还是见识短浅,没看出这宫中谁才是皇上最可心的人。”蔓儿道。
宜妃轻轻一笑。
“这几日本宫正头疼着呢,去把那个玉瑢颜给本宫叫来——”宜妃揉揉太阳穴,道。
长乐坊中,怡兰正调着弦,乐姑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每次我见她这般模样,便知道这长乐坊又要出事了。
“颜儿,”这次她叫住的又是我,“宜妃娘娘点你去弹曲呢。”
她嘴角抖了抖,眼神似有躲闪。我瞧出她貌似轻松的举止里有大半是装出来的。
“乐姑,春槿姐姐何时能放出来?”我上前问道。
乐姑最后一点轻松也没了,愁容浮上面颊:“怕是等不到那日了——”她眼中微光一闪,似乎捕捉到我面上的异色,忽然上前抓住我的衣袖,一脸的紧张,“颜儿,不是乐姑将你往火坑里推,是宜妃点名要你去。我虽知此去必定凶多吉少,可——”
“没事的,”我握住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