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善-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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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倒罕见的出席了，虽然一言未发，但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存在，也显得有些异样。
等所有弟子匆匆下去准备，千善却留了下来，而千瑞则当他不存在一样，正眼也不瞧一下，举步向门外走去，却突听千善在后幽幽问道：“你快乐吗？”
千瑞一楞，不明白他为什么问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却听千善接道：“你整天不是研究这些打打杀杀，便是研究着如何提升功力，我已经很多年没见你笑过了。”
“哼”，千瑞回头勉强一笑，却是笑的异常难看，“快乐？哼，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看着那些杀害师父的仇人一下下的倒下，我比谁都快乐！倒是你，每天像行尸走肉一般很无聊吧？”
“你？！”千善一楞，论武功千善向来不是千瑞的对手，就连斗嘴辩论也是多处下风。
“够了，师兄，你已经杀了很多人了，该住手了。”千善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忘记师父的遗言了吗？师父说过，不许报仇。”
“不够，还差的远呢，”千瑞猛的转过身来，一脸肃杀，面目有些狰狞，“凡是到过空明山的人，一个都不能留在世上，师父不能白死，那些师兄弟的血不能白流。三千人哪！你知道吗？整个空明山顶已经全部被血染红了。不许报仇，那是师父的好心，怕我们报仇不成反而丢了性命。师父放心，不杀光这些仇人，我绝不会倒下。哼，镇天神教，最大的凶手就是那镇天教主，总有一天我要拿他的人头到空明山上去祭奠！”
千瑞越说越是激扬，一圈圈冰寒的杀气自他身上扩散出来，屋里的茶碗上皆结上了一层冰霜。
千善冷的打了个哆嗦，却不甘示弱的叫道：“一个都不能留吗？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万，很多都比你武功要强，你如何能杀的完？就算你杀了他们，他们的朋友、亲人、儿孙又会来找你报仇。师兄，你已经入魔了！你这样杀来杀去与那魔鬼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佛又怎样，魔又怎样？只要世间能有正义在，就算成魔又有何妨？至于杀不杀的完，只要我活着，就会一直杀上去，直到这世界清静为止。”说完，千瑞大踏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落日的余晖正照在千瑞身上，望着他那落寞的背影，千善忽感一阵凄凉，不由的双手合什，低声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师父，你告诉我，如何才能让师兄摆脱这心魔啊！”
他仰头问天，一只黑色乌鸦“呱呱”叫着，恰自头顶飞过。
看到那只乌鸦扇动的翅膀，他忽然想起了那些逃亡的日子，泪水突然盛满了他的眼。
“七公主？你来干什么？”刚一出大门，千瑞正碰上一身劲装的红瑶。
五六十名身穿绿色教服的弟子排在她身后，每个人皆收拾的利索至极，眼射寒光，透着一股精明干练。
“帮你啊？”红瑶俏脸一扬，笑出了两个浅浅酒窝，“哼，这次去百花谷，你这些银雪天的弟子从没去过森林，没有我领着肯定得迷路？”
“你？”千瑞一脸不悦，心想这分明是添了累赘，却不好开口拒绝。
那七公主却一下子飞身坐在了他的马后，在马屁股上重重踢了一脚：“走吧！”
两天两夜后驰入密林，红瑶公主带来的那五十名绿海天的弟子果然是钻林的好手，行动迅捷如风，反观这四百名银海天的弟子便显的缚手缚脚，多有羁绊。
总攻在他们赶到的一瞬间随即展开，那些百花谷的女弟子显然没有料到会有外敌入侵，被杀了措手不及。
随杀随走，不多时便攻破了百花谷的所有防线，如果有的话，攻到了百花宫的门前。
百花宫的外形整体望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白蘑菇，蘑菇上零落的散布着数十个小窗，一扇很小的黄褐色木门紧紧闭着。
蘑菇的周围零星的长着一簇簇叫不上名来的小花，有的大如脸盆，有的却仅入小指，还有的花竟然是异常罕见的黑色。
此时这扇门内早已乱做了一团，年轻的女弟子吱吱喳喳吵成一团，有的主张冲出去决一死战，有的主张弃宫逃走，还有的主张坚守等宫主回来。
几百个女弟子这一吵，这一向安静的百花宫内立即如沸了天一般，结果谁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就在这时，那扇褐色的木门突然一阵震动，显然敌人已经开始撞门。
一众女弟子都拥了过去，开始顶住那扇门。
门还小，这么多人根本使不上力，后面挤前面，前面更挤前面，挤的前面的哇哇大叫，呼啦竟然挤倒一片，这一片立即被踩入了脚下，几百只脚在上踩过，一时之间呻吟满地。
在这呻吟声中，忽听一声大喝：“慌什么？都退下！”
声音苍老，中气十足。
众女弟子一回头，不由的皆是一喜：“静思长老来了，静思长老来了。”
这静思长老是百花宫唯一的长老，据说是宫主的师姐，但一直在闭关修炼，不理俗务，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露面了，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她竟然出关了，有些曾见过她的年老弟子不由的泪流满面：“这下好了，百花宫有救了。”
“打开宫门，”静思长老举步往前，前面女弟子纷纷让路，“跟我出战。”
“轰”千瑞看那些弟子费了半天劲仍未打开这一扇普通的木门，不由的向前全力一剑，一剑将那木门劈成两半。
木门倒塌，烟尘迷漫，等烟尘消散后，一个身高八尺的老师太左手持莲，右手单掌立即于胸前，缓步走出门来。
她四下一扫，略一皱眉，缓缓问道：“镇天神教仍名门正教，与我百花宫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日为何杀我弟子，伤我门人？”
“哼，”早有镇天神教弟子上前喝骂，“当今天下，教派林立，厮杀不绝，我神教顺天应命收伏尔等杂门乱派，投降我教则享受永生，否则格杀勿论！”
那女长老突然笑了，虽是一身灰色布衣长衫，气度却是不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是吗？”
“不错！”那镇天神教弟子毫不犹豫的答道。
静思长老依然在微笑，好象在讲一个与已无关的故事：“一千年前天魔门横行武林，说的就是这样一句话。没想到，一千年后，轮到镇天神教了！呵呵，前有因，后有果，名、利、权、势，试问这世间几人能够看透？”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突然充满了苍凉，渐渐转为愤慨：“一千年前，面对凶残的天魔门，我门弟子不畏生死，今天面对你们镇天神教，也休想让我门弟子降敌，有死而已！所有弟子，布阵！”
她手中那茎莲花一摆，百花宫四周的各色奇花异草上突然间冒起了阵阵白烟，接着那花枝最为美丽的部分突然凌空飞起，在半空中慢慢聚集。
一朵朵的花儿在半空中组成一幅幅美丽的图案，如画如梦亦如烟，一张张或秀丽或妩媚或俊俏的面孔在其中盛开，间或透出肤色的春guang，这是世间至美啊！
有乡愁、有思绪、有未来、有希望，有那种一直想追求的温柔。
每个镇天神教的弟子都看的如痴似醉，只有千瑞一声大喝：“这是妖魅，杀啊！”
整个身形化作一道寒光向着那图画的中心刺去，突然绿光点点，三柄剑纵横交错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楞，不由的向着那三名绿海天的弟子大声喝骂：“你们疯了？”
三人根本不理，一个劲的狠催剑势，整张脸都被剑上泛起的绿光染蓝。
“既然这样，”千瑞一咬牙，手中雪之魂一抖，一道银光闪过，半空中各种碎肢如雨点般摔落。
“砰砰砰”，前后左右更多的剑加了进来，里面赫然也有银雪天弟子的冰剑。
“疯了，你们都疯了？”千瑞奋剑而挥，斩断的剑很多，身周的剑却是越来越多。
在后面的红瑶看到这一幕，初始不由的目瞪口呆，待到反应过来，冲上前去大喊大叫，大声喝止，一开始是喝止千瑞，后来改成了喝止那些弟子，却哪里有人听她的。
反而三四之脚一下子把她踢的倒飞了回去，她怒了，真的怒了，一下子抖开了那红色软鞭就要上前。
却突觉衣袖一紧，竟然被人拽住了，她一回头，看到了千善那一张丑陋的没有表情的脸：“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人多为色所迷，不知色即是空，要救他，需破花阵。”
千善往那花阵的下方一指，红瑶登时醒悟。
她显然早已有备，从衣兜里掏出一些不知名的种子来，一甩手便向地上洒去。百花谷的土地本来就松软湿润，那些种子一落在地上，立即疯长起来，一株株带有尖刺的青蔓如就魔鬼的大手一样从地里钻了出来，向半空中不断招摇，接触到半空中的花朵便紧紧的缠上，然后一层层的包了上去。
一片红衣在花阵四周窜动，她并不太靠近花阵，一把把的种子洒了出去，那美丽的花阵却渐渐的变了模样，就如一幅美丽的图画上突然爬满了绿头大苍蝇。
镇天神教的内斗已经渐渐停止了，就在这短短的时刻，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弟子被曾经共同练功并肩作战的所谓兄弟杀死，当然死在千瑞剑下的更多。
空中的气温突然间骤降，一团团的冰雪在花丛中炸开，更是把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炸的粉碎。
一声声惊呼自花阵中传来，图画上那些娇美的脸都失了颜色，红艳的嘴唇也变的苍白。
“结束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虽然自开始静思长老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当它来临还是令人伤感。
“退，快退回宫里，”静思长老一边运起那朵莲花，拼命支撑着花阵，一边急速的命令弟子退回宫中。
女弟子们急速的向后退去，静思长老则维持着花阵缓缓后退，终于她口一张，一口鲜血吐在了眼前飞舞的花上，整个花阵都漫上了一层血色，显的有些诡异。
“开！”千瑞一声大喝，飞身而起，双手持剑力劈华山，庞大的花阵自上而下被一分两半，隐约中透出了静思长老那高瘦的身影。
“给我死，”千瑞飞脚踹去，脚挟风雷，正中静思长老身口。
静思长老倒飞出数丈，重重摔在了地上，又是一口鲜血吐在了灰色衣襟上。
有女弟子们哭喊着大叫：“长老！”转回身要来救援。
静思长老却大手一摆：“都不要过来，都走，能逃多远是多远！分开走，走得一个是一个。”
她勉力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退了几步，挡在了那黄褐色的木门前，她双手用力握住了那朵莲花的枝茎，口中默默念起了咒语，两道乳白色的光芒自的双手向着枝茎上涌去，枝茎渐渐亮了起来，光亮渐渐向上延伸，到了最后整朵莲花都亮了起来。
圣洁的光芒自莲花上射出，耀眼欲芒，奇迹般的那含苞欲放的莲花竟然慢慢盛开了，碧绿的莲蓬，嫩黄的蕾。
面对着盛开的莲花，所有的镇天神教弟子心中的杀意忽然消失了，有一种想顶礼膜拜的冲动。
而有回过头的百花宫女弟子突然惊叫：“生命之花！静思长老？”
叫声中充满悲音，原来这生命之花是百花宫的绝技之一，用自己的生命催生所饲的花朵以达到人花合一的境界，从而发挥出花的最大威力。
这一招虽然威力巨大，却是以生命为代价的，使完这一招的人往往迅速的如花般枯萎下去，变成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一千年的寿命或许剩了不到一年。
远处坐在马上的千善看到那盛开的莲花不由的双手合什，低声念道：“阿弥陀佛，善念所至，心如莲开，善哉，善哉！”
意志力远超常人的千瑞却倒拖着雪之魂，一步步的向着那盛开莲花逼去。
忽然，一直半闭着眼的静思长老睁开了眼，眼中精光闪烁，她沉声说道：“今天就让你们这些恶魔贼子见识见识花的真谛！”
“老妖婆，去死吧！”千瑞大喝一声，依然双手举起雪之魂，力劈华山的向那圣光之中劈了下去。
“开！”静思长老双目大张，衣衫飞舞，双手高高举起盛开的白莲。
雪之魂带着一道银光重重的劈在了盛开的白莲之上，奇迹出现了，这足可开碑裂石，斩钉截铁的一剑，竟然被一朵柔弱的莲花给挡住了。
具体的说是被白莲散发出的圣光挡住了，因为剑刃离着那莲花尚有一指的距离。
千瑞的身子向前倾着，脸几乎凑到了静思的脸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把长剑之上，冰寒之至的真气绵绵不断的输送到剑刃上，面容因为使劲而有些扭曲，在圣光的照耀之下显得有些可怕。
那静思长老全身的重量也都集中在了那白莲之力，她奋进全力的举起，黑色的头发在一点点的变灰，然后又一点点的变白，脸上的皱纹在一点点的增多，可以说她的生命都在飞速的流逝，但是她对这一切似乎毫无所觉，脸上面容依然平静，眼神依然坚定，手臂依然不屈。
蘑菇屋上的小窗户一扇扇的打开了，一个接一个女弟子如冲出珊瑚洞的小鱼迅速飘了出去，然后急速的向上升去。
瞬息之间，那些小鱼已经飘出了很远，突然间高空中爆出了数点火花，一个冲的最快的女弟子惨叫一声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下地来。
接着，一道若有若无的电网开始闪耀，不少的女弟子都撞在上面掉了下来。
此时，莲花的圣光已经全部用来挡抗千瑞的雪之魂，镇天神教的弟子们终于摆脱了刚才的震惊和晕眩，一脱控制的他们，不敢去对付那圣光，便转而飞起去拦截那些逃离的百花宫女弟子。
四散而逃的女弟子们变成了没有组织的苍蝇，战局几乎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十几个女弟子手拉着手连成一条线，她们自背面的窗户悄悄潜行了下去，仗着谷中的花草掩护着身形，转过一个山角，悄悄向外潜去。
突然为首一名女子手一挥，十几名女子手中同时擎起了数根花枝，花枝上腾起淡淡烟气。
两名身穿银白锦袍的银雪天弟子走了过来，四处望望，没发现异常便走了过去。
这样一条狭长花丛缓缓向前移动着，突然这首的那名女子再次把手一竖，整座花丛立即停了下来。
这一次来的却是三名身穿深绿教服的绿海天弟子，他们三人用鼻子闻了闻突然间哈哈大笑：“这点雕虫小技岂能瞒我？”
绿海天的弟子天天与丛林打交道，自然深熟丛林气息，少女们虽然从视觉成伪装成花丛的样子，但那少女的气息毕竟掩饰不住。
那为首少女也知被人看穿，当即撤出伪装，围了上去，一出手就是百花宫的暗杀绝技“满天花雨”，无数的似刀花瓣向那三名绿海弟子激射。
可怜三人只来及爆出一声大喊便被射成了刺猬。
这一声喊，没有惊动大多数镇天神教的弟子，却惊动了三人。
第一个便是虽然不会武功，但因为念诵数百万遍心经而感觉异常灵敏的千善。
天上的事他帮不上忙，但地下的事说不定他还有些用，于是他打马向声音处急奔。
第二个是被那静思长老拖住了的千瑞。千瑞没有想到这看上去十分瘦弱的老太婆竟比自己以前所遇到的对手都要厉害。他迫不得已把镇天神诀激发到了第六层，终于击败了这老太婆，但他也受不了不小的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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