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三千里-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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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梯队给我上!”吴惟忠厉声喝道,后续抬梯的明军趁着守军被火铳压制住,鼓勇向前,竟把十几架长梯搭到了城墙上!
在吴惟忠部攻城的同时,明军李如梅部也和日军小西行长、毛利秀元部展开了激烈的交战,明军参战部队约5000人,日军13000多人,双方互以火器攻击,整个江面硝烟弥漫,近岸江水一片赤红,小西行长这回更是将本队主力投入了战斗。
正值东南风起,日军两艘关船扯起长帆,借着风势率数十条小战船向岸头猛扑,明军车兵指挥使王问将五门灭虏炮排成一列,对准最前的关船开火。随着距离拉近,那艘关船正面船板接连被炮弹打碎,但仍拖着烈焰不停地向前驶,直到抵近渡口了,才因伤势过重缓缓下沉,船体借着惯性前滑,轰然撞在石砌码头上,激起冲天的白浪,整只船散了架,船上近百名日军哭喊着向江水里跳去,游到岸边想趴上来,明军弓箭手毫不留情,冲过去拉弓放箭,将其一一射死。
毛利秀元部将赤穴元奇和加藤清正部将庄林隼人各乘一条小战船,躲在关船后面趁机绕过来逼近滩头,船上铁炮弓箭齐放,将当面的明军士兵射倒十几人。王问急忙调来六七门轻佛郎机炮向敌船猛放,佛郎机炮为后膛装弹,放过一炮后,马上可以填入现成的子铳继续发射,日船上顷刻间桅断帆折,血肉横飞,幸存的桨手大骇,拼命攒划,走了一个Z字形躲避,吃水线后留下一连串炮弹打出的水柱,好不容易逃到那艘半沉的关船背后去了。
小西行长见强攻不克,再生一计,命令部将远藤又次郎和松浦镇信各率一只关船、十几只小战船沿江而上,驶到明军火力范围之外从远处上岸;命部将大村喜前率几只船到下游远处上岸,与江上日军三面夹击明军!李如梅见敌军分兵,忙命摆赛和卢继忠各率1000人马分头去迎敌,自己仍率主力坚守渡口。
小西行长在进攻的同时,又接连派出船只增援上下游登岸日军,到后来每一面日军都超过了两千人,明军抵挡不住,且战且退,渐渐向中心收拢。正在危急时,忽听得阵后喊杀声四起,李如梅大惊,以为被敌人抄了后路,定睛细瞧,原来是游击陈愚衷率1500骑兵赶来支援,正遇上摆赛败退,日将松浦镇信在后紧紧追赶,陈愚衷不及和李如梅打招呼,指挥着所部马军席卷过去,雨后江岸泥泞,明军骑兵声势虽大,却冲不起来,只能趟着向前小跑。
松浦镇信将300铁炮军排在前面,举枪轮番齐射,打的明军人仰马翻,死伤一二百人,余者见势不好,慌忙后退,松浦镇信身边只有1000来人,也不敢穷追,结成阵势等待后面远藤又次郎来援。
陈愚衷气极败坏地找到李如梅,大声喊道:“李提督,快给我调几门虎蹲炮,倭子鸟铳厉害,非大炮不可破也!”李如梅对付江中日军大批船队已经非常吃紧,哪里还敢抽出火炮给他,为难地道:“陈将军,我拨一队鸟铳兵给你助战吧,你看倭船来得如此凶猛,我军全靠虎蹲炮杀伤上岸敌军,实在分不出啊!”
陈愚衷急得哇哇大叫:“我军鸟铳若是管用,早就攻下倭城了!你不给我大炮,我这枝兵马早晚得被倭贼杀得精光。”李如梅耐不住他急催,无奈狠狠心命王问拨一门虎蹲炮,三门轻佛郎机炮及十几名炮手给陈愚衷,并再三嘱咐道:“炮弹有限,需得有的放矢才好。”陈愚衷急着去和松浦镇信算账,胡乱应了,带着大炮重新向上游杀去。
日军向来畏惧明军骑兵,刚才一顿乱枪竟能将其击退,不禁胆气壮了,欢声雷动,远藤又次郎又率了六七百人赶来,两军汇合,无所顾忌地向前冲去,正和陈愚衷部撞了个对头,双方隔着几十丈远停住,松浦镇信哈哈大笑,回头说道:“远藤殿,这次来的明军和咱们在平壤城下遇到的可不同,简直是不堪一击,你看他们又来送死。”远藤又次郎也笑道:“今天总算可以报当年一箭之仇了。”二人说着,将铁炮军摆在前面打头阵,等待明军骑兵展开冲锋。
刚布好铁炮三段阵,忽见明军队伍里一声巨响,紧接着好像一阵狂风刮过,大片铁沙碎石迎面打来,正是明军虎蹲炮开火,日军血肉之躯哪里抵挡得住,被轰得血光迸溅,死伤五十六人,惨呼声中,其余的赶紧扑在地上。陈愚衷把手中剑一挥,喝一声:“杀过去!”明军马队呼啦啦向前疾冲;松浦镇信连声吆喝铁炮队反击,可仓促间布不成阵势,虽然弓箭齐放射翻了三四十名骑兵,仍是让明军大队冲到近前。
日军上岸的都是步兵,被马队一逼,顿时队形散乱,人数上又不占优势,交锋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死伤了六七百人,松浦与远藤二人见势不好,忙指挥着队伍向后退。陈愚衷杀得性起,怎肯放过,摆塞率着五六百步兵也辍下来了,明军步骑两千多人对阵日军步兵一千五六百人,占尽了上风。
第六部分:扫荡残倭孤注一掷(3)
松浦镇信在后面见陈愚衷衣甲鲜明,猜想必是大将,于是偷偷弯弓搭箭,乱军中一箭射去,陈愚衷闻听劲风扑面,一提马头,那马人立起来,这箭正射在马眼上,半座山似地倒下。他临危不乱,顺势跳下马来,百忙中已经看清了偷袭自己的敌人,急忙摘了弓箭,弯弓回射,松浦镇信见明将落马,心中大喜,没想到转眼间报应就到,这箭如流星赶月般飞到面前,他暗叫一声不好,低头要躲,“嘭”的一声长箭颤巍巍扎在头盔上,箭尖破盔而入,鲜血顿时流了下来,松浦镇信大叫着扔了弓,双手掩面倒地。
远藤又次郎率五七个足轻拼命将他救起,陈愚衷换了战马正要追赶,不防远藤又次郎手持铁炮回身就是一枪,正打在他右胸上,陈愚衷闷哼一声翻身落马,摆塞和几十名骑兵过来接应,将其救回。双方各伤了一员主将,无心恋战,分别退去。
另一边卢继忠也将大村喜前杀退,然后回援李如梅,小西行长见急切间不能取胜,只好收拾了船队驶到下游暂歇。正在这时,忽然从西北方向传来一阵呐喊声,紧接着旌旗招展,无数人马冲杀过来,小西行长在船上极目看去,不由惊喜道:“是黑田殿来了啊。”
来的果然是日军第三军团黑田长政的5000精兵,他和加藤嘉明、生驹一正兵分两路从陆地增援蔚山,加藤嘉明等人被明军阻于梁山一线不能前进,他这一路绕道东莱,虽然路程远了些,却最终平安到达了主战场。
江上小西军团和毛利军团见到黑田军团迎风飘扬的“藤巴”家纹旗帜,高兴地欢呼雀跃。李如梅赶紧派人回大营救援,不一会儿副总兵李芳春、参将董正谊率5000步骑赶来支援,迎头痛击,把黑田长政击退出四五里地,方立住阵角与明军对峙。小西行长又派了1000多人乘船上岸增援黑田军,将战局渐渐稳定住。
加藤清正和浅野幸长在岛山城上指挥日军奋力作战,怎奈明军人多势众,在主将吴惟忠的督阵下,前仆后继,终于冲到城下架起了长梯,游击杨万金右手持矛,左手扶梯“噌噌”的率先向上攀。一名铁炮足轻摇晃晃将头探出城外举枪欲射,杨万金看得真切,振臂将长矛掷出,洞穿那名足轻的咽喉,然后闪身避开下坠的尸体,抽出配刀继续上行。
“不能让敌人爬上城头,把他们打下去!”加藤清正厉声喝着,带领十几名武士跑到长梯前,举矛乱刺,杨万金舞刀仰面挡架,城下明军弓箭手不住地放箭将日军从城上射下来。
“铁炮打火,射击!”饭田角兵卫狂叫一声,三丸城廓正面呈半月形,城上的铁炮手们环城而列,这时一齐冲下凶猛的放枪,长梯上的明军士兵纷纷中枪落地,更多的人避开掉落的同伴的尸体接着进攻。
铁炮一次又一次地喷吐着烈焰,明军好像潮水一样,翻腾着,不断上涨,却总也漫不过那最后的堤岸。只要接近城头,就会中弹摔下来。杨万金接连杀死两名敌军,脚下使劲,半边身子竟上了城头,六七名日军举刀挺矛迎战,但是饥饿使的他们身子无力,反而被杨万金左劈右杀,砍倒了四五人。
危急关头,加藤清正突然大吼着从众人身后闪出来,举矛疾刺,杨万金正杀得顺手,冷不防一根长矛闪着寒光出现在自己面前,力道劲急,和方才那些饿兵们的手段大不相同,再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他努力地向旁一偏身子,“扑哧”长矛正捅在左肩,鲜血喷涌,疼得杨万金眼前发黑向后栽去,后面的士兵忙扔了刀将他扶住,几个人顺着长梯滚了下来。
数百名日军排在城头,向下疯狂地放枪射箭,明军虽然支了十几架长梯,可真正能冲到城头格斗的不过十几人,最后终于挺不住向后败退,用火铳、弓箭还击。
日军故伎重施,将煤油倾下焚烧长梯,使得明军失去了登城工具。双方激战至黄昏仍难分胜负,吴惟忠只好下令收兵,将部队撤下山去休整。
经此一战,日军阵亡了500多人,伤三四百人,尸体太多无法运下城,索性推到城边当滚木擂石用。不时有饿昏了或是受伤晕过去的士兵又从尸堆里爬出来,在同伴的木然注视下重新捡起刀矛归队。所有活着人都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战斗和服从命令都已经成了潜意识下的本能。
明军吃过晚饭,再次成群结队地展开攻势,守军用铁炮射、长矛刺、尸体砸,一次又一次将进攻者打退。太和江上的日军也不断地发起反击,与李如梅军厮杀。杨镐和麻贵在古鹤山头望去,只见江面和岛山上下火光点点,铳炮声不绝于耳,这场大混战直持续到次日凌晨方渐渐平息,明军共战死700余人,受伤者过3000人。游击陈愚衷、杨万金身受重伤。
杨镐意识到明军这最后的全力一击,仍然无法拿下岛山倭城,不由得脸色苍白,哑然不语,半晌,方颓然地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垂着头慢慢向营帐中走去。
第六部分:扫荡残倭扫荡残倭(1)
激烈的海战仍在继续,朝军六七十艘战船在李舜臣的带领下奋勇冲杀,切断了日军从露梁津逃走的退路,陈璘则指挥明军水师在露梁海面上与对手展开殊死奋战。日军好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受伤猛兽,凶猛地反击着,几乎每一艘明军福船上都有数十名士兵伤亡,船壳外布满了铁炮弹孔、扎满了乱箭,另有7艘大海苍、11艘小海苍被击沉或焚毁。
立花宗茂等人与明军战斗的同时,另外分出一支船队猛攻朝鲜战船。因为没有龟船助阵,朝军的板屋船与挟船在性能上与日船大体相当,而且在兵力上处于劣势,战到此时已经有四五十艘大小战船被敌船撞沉或焚毁,渐呈不支之势。
立花宗茂与小早川秀包、阿多盛淳等人闻报拦路的朝军被暂时击退,再也没了战意,趁着硝烟弥漫,先后尾随岛津义弘从光阳湾与南海界相间海域溜走。
市来亲家死心眼儿,兀自不退,在那样纷乱的局面中,他也不可能知道其他将领在哪里。
将近19日午时,两军仍在混战,忽听喊杀声天崩地裂般的响,只见斜刺里驶来一支船队,双方都惊惧地张望,这一看不要紧,一个喜来一个悲,原来竟是接到陈璘命令后,火速赶赴战场的明军机动舰队。这一支生力军由水师副将陈蚕、游击将军季金率领,挟二号福船9艘、大海苍40艘、小海苍20艘,共计69艘炮船!
日军早已是强弩之末,又见明军援兵杀到,当下骇得肝肠寸断,连那仅有的一点勇气都尽失了,当下发一喊四散奔逃,陈璘见状大喜,站在箭楼上挥舞着令旗喝道:“众军努力杀敌,切不可使一贼漏网!”
明军两支舰队汇合在一处,士气大振,尤其是陈蚕的船队,弹药充足,又求战心切,此时把数不尽的炮弹、火箭轮番向逃跑的日船倾泻过去。
市来亲家的关船接连挨了十几炮,桅帆上又被钉了二三十枝火箭,勉强保持不沉,正晃晃悠悠地走,一艘明军大福船眼睁睁看着就撞了过去,挡路的几艘小战船皆被压成碎片,关船上的日军惊恐中拼命施放铁炮弓箭,但根本无济于事,只听一声闷响,两船相撞,重创的关船立刻被撞断成两截。
船尾迅速下沉,船头向天上翘去,然后来个180度转体倒扣下来,再斜斜扎入海中,包括主将市来家亲在内的百余名日军无一人生还。
露梁海面上的战斗此时已经变成了屠杀,无数日船被击沉或焚毁,也有的日船见逃生无望,干脆往浅滩上搁去,然后士兵们狠狠心跳下水,又不知有多少人被淹死,剩下千余残兵败将泅渡至附近的南海岛上避难,弃置的战船转瞬间也被明船发射的火箭烧掉。
趁着日船被明军水师杀得大败,李舜臣率朝鲜水军一路追杀,又击沉了十几艘日军小战船和笨重的荷船。落水的日军士兵挣扎着呼救,朝船也不放箭,只是径直驶过去,将众兵压入水中,然后碾过浮尸继续前行。
最前面是奔逃的日本战船,中间是追赶的朝鲜战船,后面又是断断续续从露梁津海面逃出来的日本船,再后面是追击的明船,双方你追我赶混杂在一处,羽箭乱射,弹丸横飞,莫能辨其前后。
李舜臣站在箭楼上,手持千里镜在硝烟中努力寻找日军将领乘坐的船只,不防从侧面忽然飞来一发流弹,李将军只觉左腋仿佛受到重锤,天旋地转,身子摇了摇,闷哼一声向后栽倒。
周围诸将大惊,一齐扑上来将他扶起,急呼道:“将军,将军!”李舜臣忍痛睁开双眼,嘴角流出一丝血线。李莞这时候闻讯赶到,大力分开众人,见叔父倒在血泊中,他简直难以相信这是真的,半晌说不出话,战场上一切声响,此时都听不见了,惟有李舜臣沉重的喘息声,揪心地传入他的耳中。
“叔父!”李莞再也忍不住了,放声痛哭,对左右狂喊道,“快,快叫大夫!叔父不能死!”李舜臣轻轻地摆了下手,止住众人离去,喘息着说道:“不必了,这一铳射得太深,看来是没救啦,你们,你们……”说到这里,连连咳嗽几声,鲜血从创处、从嘴里不住地往外涌。
李莞虎目欲裂,紧盯着李舜臣,用嘶哑的嗓音吼道:“叫大夫,叫大夫来!”随船大夫早已来到身后,可是看到主将的枪伤所在,他立刻脸色苍白,扔了药囊颓然跪在地上。
李舜臣将堵在喉咙里的血水又咽了回去,努力地抬起头说道:“战方急,千万不要宣布我的死讯,以免动摇军心。你们要把我的将旗高挂在桅杆上,擂起战鼓,吹起号角,继续战斗下去,直到消灭最后一个敌人,明白吗?”
众将早已泣不成声,呜咽着点头应允。李舜臣又看了一眼侄子李莞,叹息道:“莞儿,你父亲走得早,你一直跟随着我,就像我的亲子一样。在军中,我从来不允许你叫我叔父,只准你称呼我为将军,那是为了表示一视同仁的意思,可是今天,你连叫我数声叔父,我,我心里很是……高兴!”
“叔父!”李莞眼中噙满了热泪,视线模糊,顾不上擦一下,只是紧紧握着李舜臣的手。忽然只觉得手中一沉,他的一颗心随之沉了下去,忙腾出一只手拼命抹去眼前的泪水,再看李舜臣,已经气绝身亡!
“叔父!”“将军!”朝将们齐刷刷跪倒在地,沉痛地呼唤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