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种植-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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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天野看着陈朗这张充满朝气自信的脸庞,半天才道:“我没有不差分毫,我给自己留了,留了0。5毫米的余地。”
往事2
等陈朗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她刚进门喊了声“爸妈”,于雅琴就问:“姐妹俩早上一块儿出去的,怎么分头回来了?”
陈诵正摊手摊脚地半卧在沙发上啃苹果,冲着陈朗嘻嘻直乐,“姐,后来你吃饭了没有?”
陈朗一边换鞋一边点头,“在单位吃了点儿。”其实是俞天野做完手术后,突然醒悟到大家都没有吃晚饭,让种植诊所的护士点了附近的外卖过来,一堆人闹哄哄地抢着吃完的。
陈朗也问陈诵:“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诵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早就回来了。你们俩走了,这饭桌上冷清了好多,不怎么热闹了。对了,姐,你们皓康齿科还用做广告吗?”
陈朗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我刚去,还不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舅舅的博文口腔有时候会在杂志上做宣传,打广告。”
于雅琴和陈立海一直没有掺和这姐妹俩的聊天,但是听到这一句时,于雅琴和陈立海对视了一下,两个人溜到厨房小声细语,陈立海道:“朗朗怎么还管于博文叫舅舅?”
于雅琴道:“我哪里知道老大心里怎么想的?她又是个闷葫芦,一点儿也不像陈诵,有什么就使劲往外说。”
陈立海忽然又道:“她进门的时候是叫我爸来着吧?”
于雅琴愣了一下,也使劲回忆,“好像是叫了,对对对,进门的时候叫爸妈来着,两个都叫了。”
陈朗哪里知道于雅琴和陈立海背地里的揣测和担心,也跑到陈诵身边挤着,“问这个干吗,谁家要做广告?”
陈诵咬苹果咬得嘎巴脆,口齿不清地道:“姐,你忘了,我的新东家就是广告公司嘛。不过我这新老板也真是脸皮厚,吃饭的时候先打听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再听说‘文武全财’是你们皓康的市场总监之后,硬拉着人家,要和皓康谈合作。”
陈朗毫无兴趣,“哦”了一声,随意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和皓康合作?”
陈诵回答道:“好像是说可以帮助皓康齿科的业务推广,联系一些平面媒体,留出给皓康宣传的版面。”
陈朗点点头,“听起来不错。”
陈诵却摇头,“可是‘文武全财’说,他们有自己固定的媒体合作伙伴,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陈诵话锋一转,凑到陈朗耳边小声道:“姐,今天晚上有收获么?我看那个‘敕勒歌’不错,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陈朗被陈诵问了个猝不及防,只能“哈哈”干笑了两下,“我能有什么想法?他是我的同事兼上级,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懂不懂?”
陈诵“切”了一声,“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是连窝边草都不吃,早晚就得饿死。我可跟你说,今天咱妈一年多未见的老朋友打电话过来,两个人聊了半天,你知道后来都说什么了吗?”
陈朗只能问:“说什么?”
陈诵凑在陈朗耳边拖长声音慢悠悠地道:“对方家里有个儿子,说也是老大不小了,要让你相亲。”
陈朗被“相亲”这两个字打击得实在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我还不算太老吧?”
陈诵斜睨着姐姐,“所以你要抓紧。这草你管它长哪儿呢,只要好吃可口,赶紧先下手为强,回头被别人吃了,你又得后悔。”
陈朗听陈诵越说越不像话,甩下一句“别扯了,你真以为我是兔子”,便站起身来往里走。
陈诵苹果也不啃了,冲着陈朗的背影叫道:“不是你自己先说兔子的吗,不能赖我。”
陈朗正要再回一句,书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陈朗看了看屏幕上闪烁着的“于博文”三字,只好按下了接听键,“嗯”了一声。
电话这头的于博文被这句“嗯”惊了一下,揶揄道:“你这称呼可真够简单的。”
陈朗自知理亏,含混地道:“我要洗澡睡觉了,有事儿吗?”
于博文这才回归正题,“有事儿,明天你不上班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陈朗“啊”了一声,“我和原来医院口腔科的张华主任约好了,上午去她家。而且我还有好多事儿,我的上级医生给我派了一堆活儿,还得抓紧时间整理出来。”
于博文想了想,“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就晚上一块儿吃个饭。”
陈朗悻悻地挂了电话。于博文的气场太过强大,这么多年以来,在与于博文,也就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交锋上,她从来没有占过便宜,最后总是会乖乖地听话。在这一点上,新近晋升为自己直接领导的俞天野与于博文异常相似,仅仅是今天晚上在办公室里的寥寥几句,就引得自己立即鸡啄米似的点头,接下了俞天野交代下来的任务,打算在这个周末加班加点。
就在陈朗横向纵向比较于博文和俞天野谁气场更大时,俞天野依然留在皓康齿科,给邓伟打完电话之后,便一边等着包赟,一边整理文档。今天在“陈记”接的其实是两个电话,除了诊所这边打来的,另一个是包怀德的越洋长途,他劈头盖脸的只有一句话,“你和包赟现在在哪里?皓健齿科的二次申报材料今天上午都已经准备完毕,只等周一递上去了。”
俞天野也有些震惊,林晓璇的速度实在太快,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雷厉风行。昨天递交材料时,才接到新的上级指示,从医疗的各个方面做出具体要求,进行二次申报,而且限期是十日,没想到他们居然马上就准备好了。俞天野实在没法如实汇报,说自己今天和包赟打了整整一天的羽毛球,只能简短答道:“我们现在在一块儿吃饭。”想了想,又补充道,“您放心吧,我马上告诉包赟,我们争取尽快整理出来。”
包怀德沉吟了一下,“算了,这次递交的是专业部分,他也不懂,你全权负责吧。不过你替我好好骂骂他,今天一天他干什么呢?人家黄处长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找不到人,这下好,直接打到我这儿来了。”
俞天野唯唯诺诺地挂掉了电话,本来是想第一时间把包赟叫出来商谈,没想到又接到种植诊所这边的求救电话,当着一桌子的人也不好多说,干脆就把陈朗一块儿叫走了。自己这两天要准备材料,忙“十佳齿科诊所”评定及申报材料的事儿,而周一要去进行的种植讲座的内容只有文档部分,只能把准备材料交给陈朗,让陈朗尽量把PPT完成。
陈朗领着一堆任务回了家,包赟这才赶到皓康齿科,看了看埋首于电脑前的俞天野,郁闷地道:“刚才我被老头子骂惨了。”
俞天野的视线从电脑转了过来,“嗯,我也被骂了。”
包子悻悻然,“今天白天一直打球,真没有注意到手机没电了。吃饭的时候才发现的,赶紧换了电池。你说吧老大,需要我做什么?”
俞天野拧着眉头想了想,“我这边倒是用不上你,不过看样子,老爷子不在,你还得去和黄处长多沟通沟通。”
包赟“嗯”了一声,“我已经给黄处长那边打过电话了。黄处长说,他也是今天无意中得知皓健齿科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要不是今天周末,马上就能交上去。”顿了顿,又道,“黄处长还说,让我们这回一定要重视起来,皓健齿科和博文口腔的态度都非常积极,让我们小心,别大意失荆州。”
俞天野又把视线从包赟身上转回到电脑前,“我知道了。对了,你把王鑫送回去了?”
包赟点点头,忽然左右四顾,没头没脑地问:“怎么,人都走光了?就你自己?”
俞天野有些疑惑,“是啊,你以为还有谁?老邓我已经电话通知他了,今天晚上就算了,明天他也得来单位,帮我一起做资料准备。”
包赟吹了两声口哨,装作不在意地道:“谁问他呀,我是说,你不是把陈朗带走了吗?”
俞天野这才(炫)恍(书)然(网)大悟,“哦,你说陈朗吧,她已经回家了。”话音未落,俞天野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接听,“叶晨,怎么,晚餐结束了?”
叶晨站在皓康齿科的楼下,看着二楼俞天野的房间灯光明亮,倚在红色Polo车旁,轻笑道:“是呀,结束了。吃得还不错,估计谢子方回家会有些肉疼的。”
俞天野淡淡地笑,“再肉疼,他也会忍着的。”
九月初秋的夜晚,徐徐凉风让叶晨微卷的发丝轻抚脸庞,她振作了一下精神,道:“你呢,还在加班?人都走光了吧?”
俞天野的声音从话筒里钻出来,“没有,除了我,还剩一个。”
叶晨很想克制着自己不问,却还是问道:“还剩谁了?”
话筒那边窸窸窣窣的,然后换了一个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姐,是我,我和老大今天被老爷子骂了,所以在单位加班,你在哪儿呢?”
叶晨的脸上渐渐漾起微笑,大口呼吸了一下,回答道:“我在外面,刚和人吃完饭,马上就回去了。你们忙完了也早点儿回家吧。”
包赟把电话扔还给俞天野,“她挂了,说干完活让我们早点儿回家。”继而又发表感慨,“瞧你俩打电话的样子,完全老夫老妻。”
俞天野有些受不了,“我早说过,你不要乱点鸳鸯谱,我和叶晨没什么的。”
包赟“切”了一声,“谁信啊。不过老大,你还真得小心,谢子方那家伙虎视眈眈得很哪,我都看出来他对我姐不怀好意,前两天就说等我姐生日那天要请她吃饭。”
包赟刚说到这里,便惊愕地看着俞天野,“老大,不会吧,咱俩怎么都忘了,叶晨的生日就是今天。”
往事3
陈朗和口腔科主任张华见面的时间,已经比陈朗初次许诺的晚了很多天。
张华脸色有些灰暗,扫了一眼神清气爽的陈朗,又打量了一眼陈朗拎进门的一个还扎着彩带的果篮,取笑道:“两三年没见,还真长进不少,人情世故也懂些了。”
陈朗赶紧从包里取出一瓶香奈尔香水奉上,“这也是我孝敬您的,离开香港之前特意去给您挑的。”
张华接过来细细端详,却又放回到陈朗面前,“我这么大年纪,哪里用得上这个?还是你们年轻小姑娘更适合,自己留着用吧。”
陈朗早就摸准了张华的脾性,一撅嘴,又把香水放回张华面前,“您干吗和我生分?嫌我回来看您晚了吧?这半个月事情赶到一块儿去了,要不然我早就来了。”
张华看着陈朗撒娇耍赖的样子,倒笑了,“你知道就好。其实上周我也不在,一直在外地开会来着。”接着貌似无意地问道,“最近怎么样?有男朋友没?你可别告诉我你已经偷偷结婚了。”
陈朗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您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几年一直忙着读书,哪有什么男朋友?”
张华试探道:“你不会还想着甄一诺吧,这人就别惦记了,他马上就会成为我们院长的乘龙快婿。”
陈朗“哼”了一声,“我又没疯,干吗还惦记他?主任,拜托您能不能别提他呀,听到他的名字,我脑仁儿都头疼。”
张华这才放下心来,有感而发,“现在看起来,你和甄一诺分手可真不是坏事儿,这人城府太深,尽玩儿阴的。”
陈朗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地问:“我怎么听说他现在是口腔科的副主任?”
张华冷冷地道:“现在是副的,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是正的了。”
陈朗万分讶异地看向张华,情不自禁地问:“他又做什么了?”
张华起初还担心陈朗挂念旧情,此时顾虑打消,便喋喋不休地打开话闸,陈朗听了好半天,才明白了来龙去脉。
上周张华主任在外地开会的时候,有两个新来的小护士,捡了一只小狗,趁着大领导不在,居然把小狗抱到科里洗澡,被医院里查院感(医院感染,医源性感染)的工作人员抓个正着,立即就被院方上纲上线。结果张华刚一回北京,就由于管理不力,被要求在医院的大会小会上做出深刻检查,而且和两个当事儿人一起,扣除当月工资。而并未外出,一直驻守在口腔科的副主任甄一诺,却安坐钓鱼台,什么事儿都没有。
陈朗听得目瞪口呆,于情于理,当然站在张华这一边,“哪有这样的?就算有错,那也应该各打八十大板。”
张华嗤道:“那怎么可能,这还不是他们常用的伎俩!就像当年一样,抓住你的一点过错,就使劲放大,要不然本该你去日本学习种植的名额,怎么可能落到他的头上?”
陈朗呼吸有些艰难,三年前的灰暗记忆层层叠叠迎面扑来,半天才道:“不至于吧,当初的确是我捅了娄子,才取消了我公派留学的机会。”
张华不屑地道:“我早和你说过,你那事儿可大可小,首先你并没有做错,只是沟通上出了问题,可他们非要拿你开刀做典型。现在轮到我了,医院里正在筹建以种植为核心的特需门诊,甄一诺对这个种植中心主任的位子势在必得,这算是提前给我一个警告吧,让我最好安分守己,不要多事儿。”
陈朗面色苍白地听着张华的分析,记忆的闸门刷的一下打开,那些永远不愿回想的前尘往事,原来并没有遗忘,只是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蛰伏着,冷不丁就跳出来对着自己冷笑,告诉自己陈朗你是一个大傻瓜,被人卖了却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陈朗早就接受了与甄一诺分手的事实,却一直在纠结分手的原因。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一个女性在工作上的优异表现,会让身边的男性产生怎样的压迫感。陈朗偶尔也会想,甄一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自己的呢?是在张华主任每次都笑着说“我看陈朗将来可以当我的接班人”之后,还是在张华将去日本公派留学的名额毫不犹豫地划归到陈朗名下?或者是那次单位组织的杭州西湖疗养,甄一诺认识了院长的女儿罗怡?据一同前往疗养的医院同事的事后八卦,二人在杭州时很快就亲密无间,以至于甄一诺回到北京以后不顾那天就是陈朗的生日,迫不及待地提出了分手的提议。
陈朗站在满天星光之下,看着甄一诺绝决的背影,还有些不可置信,冲着甄一诺的背影大喊,“为什么?”
陈朗眼睁睁地看着已经走远的甄一诺回转身体,口唇一张一合好像说了什么,但她什么也听不清。甄一诺便再次转身,异常坚决地快步离去。
那个夜晚,陈朗伤心难过至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家,本来就不想引人注意,推门一看,整个房间里黑灯瞎火,这才想起陈诵今晚住在学校,而爸妈说是去找舅舅了。
失恋的悲伤像潮水一般向陈朗袭来,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双目红肿,被人弃之如履,人生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她有些不忍直面自己的狼狈,关了房间里所有的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那些和甄一诺相恋的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回放,湿落枕千行。
忽然,有开门声说话声响起,漆黑的房间内也从门缝里透进一丝光线。陈朗听出了有父母和舅舅的声音,但是她继续躺在黑暗之中,只想着最好谁也不要发现自己的存在,现在只需要这样的一个安静夜晚,能让自己舔舐伤口。
可是于雅琴和于博文的对话却一字不落地传入陈朗的耳中。
于雅琴说:“你今天还等朗朗吗?她还没有回来,今天生日,估计和男朋友过二人世界去了。”
于博文说:“我再待会儿吧,今天也是她妈妈的忌日,也算替她妈妈看一眼。”
于雅琴叹气,“瞧你这爹当得,也真是不容易。你真的拿定主意,不把她的身世告诉她?”
于博文道:“再等等吧,现在也许还不太合适。”
陈朗震惊之余,只觉得不可置信,对着空气莫名地咧了咧嘴,暗暗自嘲:陈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