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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白伏诡话-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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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不知道睡了多久,起先还算安稳,睡着睡着,李安民逐渐感觉到浑身冰凉,背下又冷又硬,仿佛是贴在石板上,是滚下床了吗?不对呀,记得这房间是铺了毛地毯的。迷糊中,她翻了个身,左手似乎压在了什么东西上,触感柔软毛躁,有些黏腻,好像还在蠕动,不会是有虫子爬过来了吧?

李安民打了个机灵,猛然睁开双眼,首先对上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之所以能分辨出这是颗头而非肉块完全是因为在那一团血糊当中嵌着两颗巨大的眼球,眼球上布满紫红色的血丝,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正对着她,距离就在一尺之内。

她想要尖叫,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想要爬起来逃开,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了,只能转动眼珠,这个空间阴暗狭窄,几面都是厚实的木壁,李安民诧异了,她不是躺在床上的吗?怎么会被关进木箱子里?不……这简直就像个棺材!她侧倒在这口密封的棺材里,身边还有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

是的,的确是个怪物!它的眼球都比人类要大上好几倍,头顶长了两只犄角,李安民的手下就压着它的黑乎乎的爪子,它的其他部位就像一团团拱起的肉疙瘩,完全看不出原有的形状是什么。突然间,那些肉疙瘩急速地蠕动起来,手下那只爪子也冒出许多粒状的肉凸,剧烈地起伏着,不断戳刺掌心。

百隶驱疫07

她感到指间有什么东西滑溜出来,往下一看,手底下竟然钻出一条条肥软的长虫,密密麻麻的虫脚在皮肤上来回游动,随着虫子不断从怪物身上钻出来,她的整只手也被它们涌动着渐渐吞没。一两条虫不怕,一两百条虫就另当别论了,而且这何止几百条?现在倒不是恶心不恶心的问题,再这么下去她会被虫群给吃了!

李安民的意识清晰无比,身体却完全动不了,遇到这种鬼压床的情况该怎么办?她好像在网上看到过解决办法……骂人……对了,先吐口唾沫,要破口大骂!

她闭上眼睛,狠狠吸了口气,不管能不能出声,先骂了再说!

“呸呸呸!你丫的死腻了,连你祖奶奶都敢压?信不信我到地底下把你拖上来蹂躏个一万遍啊一万遍!”

有声音了!竟然又能发出声音来了!李安民兴奋地一睁眼,瞧见叶卫军神色怪异地望过来,炮筒的爆笑声在不远处炸响,她懵了,一骨碌爬起身,屁股下坐着的是柔软的席梦思床垫,脚下踩的是毛地毯,叶卫军坐在床边,炮筒趴在门口,现在是什么情形?

“唉?怎么回事……刚才做梦吗?”李安民抬起手放在眼前,太真实了,连虫子游动的感觉都还残留在指间。

叶卫军摸摸她的额头,叹了口气:“你是睡魇过去了,怎么喊也喊不醒,做的什么梦?说来听听。”

李安民把梦里所见的场景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他,叶卫军没什么表示,大概认为这梦不具备任何象征意义,单纯就只是个梦而已。

炮筒问:“那你最后在骂谁呀?”

“鬼压床呀,当然是在骂压着我的那玩意儿了。”李安民理直气壮地回答。

“这是破鬼打墙的法子,你记岔了。”叶卫军不咸不淡地提醒她。

李安民耳根一热,强辩道:“反正都差不多,骂的就是作怪的家伙。”

“就算遇到鬼打墙,也不是骂了都有用,如果骂了没效果,你要怎么办?”叶卫军颇有兴味地问。

“那也算出过气了,总比白白被压死缠死好,如果做什么都没用,至少也要给它一拳,不然太冤枉了,或者我死了去找它算总账,大家都是鬼,豁出去了谁怕谁呀。”李安民抓抓后脑,还有些不好意思。

炮筒捂着嘴巴到外面喷笑去了,别说他想笑,李安民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脸红,倒霉催的事不遇上也罢,真遇上了还不照死拼搏一把?总不能啥都不做就认衰吧,再说,人总要有点自我安慰的精神,就算现实里做不到,幻想一下也是好的。

李安民把自己的想法跟叶卫军说,本来以为会被笑话,谁知道他不仅没笑,还很认真地表示赞同:“别小看人的精神力量,尤其是愤怒和信仰,知道为什么骂能破鬼打墙吗?就是因为愤怒使得人体火焰高涨,再通过唾骂把这口焰气吐出去,鬼怕被烧到,自然要避开,如果开骂的人只是装装样子,那就不灵验了,还有……”叶卫军停了停,手掌按在李安民的头顶上,用一种几近叹息的声调说:“骂人也是要有天分的,你……呵呵,还是算了吧。”

李安民回想刚才骂过的话,悲惨地发现叶卫军说的是事实,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威慑力,除了没研究过骂人的词汇,她连发火也没正儿八经地发过几次,倒不是天生好脾气,而是引爆点比别人要高,大事轮不到小事没必要,能让人暴怒的事铁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希望一辈子也别遇上。

李安民看向挂钟,还不到十一点,她被噩梦搅得了无睡意,用冷水洗了把脸,索性到外面听兄弟俩吹牛,没谈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宋玉玲在外面急声催促,说吴老板的症状发起来了,叶卫军三人跟着她穿过天台直奔主卧室。

门一打开就见吴老板趴在床上痛苦呻吟,嘴里不住念叨:“疼啊……疼啊……”他眼睛是闭着的,像在梦呓。

李安民发现他背上的衣物拱出一小块,随着呼吸高低起伏。宋玉玲快步走到床前摇晃吴老板,叫唤道:“怀岭,叶先生他们来了。”

吴老板这才掀动眼皮看过来,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水,脸孔因为疼痛而扭曲,形成一种咬牙切齿的狰狞面貌,他在宋玉玲的扶持下起床,虽然能站着,腰却直不起来,上身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他努力仰起头对叶卫军说:“叶师傅,快《小说下载|87book。CoM》!快看看我这背上是怎么了,疼啊……疼得厉害了……”

宋玉玲替他脱下睡衣,吴老板慢吞吞地转过身,就见他背上长了个肿包,红红的,从后颈部直到肩胛骨下,把整片左肩撑得高高耸起,两肩和腰上的手脚印颜色逐渐加深。

“喂……他的背上是不是趴着个什么东西?”炮筒站在门口朝里望。

李安民也注意到了,按叶卫军的说法,那鬼一直就粘在吴老板的背后,但她只能隐约看见一团涌动的影子,像青烟一样笼罩在背后隆起的部位,吴老板似乎就是被那团影子压得直不起身来。

叶卫军说要借面镜子用,最好是穿衣镜,宋玉玲走到衣柜前把柜门翻了个面,原来这衣柜内部装了暗镜,四扇门翻过来就拼接成一面大衣镜,叶卫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水的玻璃瓶,用手指沾水顺着镜子上下刷了一遍,把吴老板拉到镜前。

李安民瞪大了双眼,透过镜子能清楚地看到那团影子的原形,那是一个衣着破旧的小老头,干瘦矮小,身上的皮松垮垮地拖坠下来,甚至能看见骨头的形状,他像老猿猴似的蜷缩着身躯蹲在吴老板的背上,两只焦枯起皱的爪子死死勾住他的肩头,左手只有三根手指头。

吴老板惊恐地大叫起来,扑跪在地上抱起头,嘶声喊道:“就是他!叶师傅,死掉的老家伙就是他!快!快把他从我身上弄走!”

叶卫军没有理会吴老板的叫喊,盯着镜子看了许久,突然蹲下身问:“吴老板,你真的要我把他驱走吗?”

“那还用说吗?不然我喊你来干什么?它是恶鬼!是来找我讨命的,你给我杀了他,杀了他!!”吴老板声嘶力竭地怒叫,额头磕在地上,双手反过来抓挠背部。

这还是白天那个气度从容的人吗?李安民不知道他究竟有多痛苦,但是那副双眼发红,吼叫着要杀人的怨毒模样甚至比镜中的老头更像个恶鬼。

叶卫军没有再多问,把暗镜翻转到内部,房内熄灯,在八方各点一炷香,然后将冥烛递到李安民手上:“等会儿跟着我走,你只要护住烛火不让它熄灭就行了。”

“卫军哥?不是又要像上次那样吧?”李安民的手微微发抖,上回尸油点灯引鬼上身的记忆太深刻,导致她对冥烛产生了阴影。

“没事的,你相信我。”叶卫军轻声安抚。

李安民看向其他三个人,吴老板被宋玉玲扶趴在床上,脸上的表情没有之前那么痛不欲生,但他似乎有些神智不清了,两眼无神地瞪视着前方,嘴里碎碎叨叨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炮筒跟叶卫军两大老爷们儿总归要一人顾一边,叶卫军要出去,炮筒就得留守下来。

能自由行动的大闲人也只剩下李安民一个,她认了!

叶卫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黄纸两捆、稻米三袋、黑布和花布各三尺,用兜子裹起来挎在肩上,带着李安民走出别墅,叶卫军将两根香插在牌楼下,握住她的手说:“我要送鬼回路,冥烛是引路灯,你把它掌好,路上别说话也别回头,跟在我身后,知道吗?”

李安民点头,咽了咽口水,叶卫军把冥烛点燃,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从牌楼下顺路朝山下行走,夜晚的山林漆黑一片,四周全是参差诡怪的树影,微弱的烛火只能照亮脚前三步路,他们走的很慢,叶卫军三步一停,洒下一把稻米,叫唤道:“卢忠顺,听到了就回一声。”接着继续迈步。

李安民护着冥烛,紧紧跟在他身后,三步后又是一把稻米,叶卫军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卢忠顺,听到了就回一声。”

卢忠顺是那个工人的名字,这是在叫魂,李安民曾听叶卫军说过未脱壳的谷子属阴物,洒稻米的用意就是为鬼铺路,他们就这样在阴暗崎岖的山路上重复着叫魂的举动,平常听叶卫军说话会觉得是种享受,低沉的嗓音略微带点沙哑,能够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可是在这夜半子时的山林里,带着回音的叫魂声却显得格外冷漠和阴森,听得人浑身汗毛倒竖。

百隶驱疫08

李安民跟在叶卫军身后一步也不敢放松,生怕一个闪神跟丢了,实际上走了这么久她早就已经晕头转向,哪还记得来时的路线?

不知道喊了多少声,突然,李安民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唉……”

她猛地一惊,本能地想要回头去看,幸好关键时刻想起了叶卫军的叮嘱,硬生生地把脖子给梗住了。

叶卫军洒了把稻米,又叫了声:“卢忠顺,听到了就回一声。”

“唉——”

声音粗哑得像被碾过似的,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李安民听见地上稻米被踩踏的沙沙声,有什么人跟在她后面。

叶卫军继续唤着“卢忠顺”三个字,这下听得更清楚了,因为应和声就在耳朵边上,李安民屏住呼吸,心跳得飞快,突然,有两只冰冷的手搭在肩头,用劲地往后扳她,李安民回想起先前在镜子里看到的景象,这只鬼不会想用蹲在吴老板身上的姿势爬上她的身吧?

叶卫军大概留意到后面的情况,也不喊名字了,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对于李安民来说,叶卫军是黑暗中的明灯,哪怕双腿直抖她也不敢放慢脚步。

前面不远处有座石拱桥,两人几乎是小跑着登上桥心,叶卫军把剩下的稻米全洒在河里,示意李安民把冥烛立在横栏上再过桥。说来也奇,下桥之后,李安民就感觉不到肩上的重量了,但她还是不敢回头也不敢讲话,拉住叶卫军的手摇了摇。

“可以不用憋着了。”叶卫军牵着李安民的手走到河岸边,把带来的黄纸布料连着兜子一发烧尽,喃喃道:“把送银钱和衣服都带着,安心的去吧。”

“这就算送走了吗?”李安民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活水入江口直通阴路,跟中元节张水灯一个道理。”叶卫军顺着水流的方向朝远处望去。

李安民长吐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把这桩事给了结了。”

“只是把卢忠顺送上路了,事情还不算完。”叶卫军撇嘴一笑,月光照在他脸上,白里透青,把这个笑容衬得异常阴冷。

李安民背后毛毛的,搓着手臂站起来问:“还没完?回去要跨火盆是吧。”送死人上山回来都有这个习惯。

叶卫军只说不需要,也没多透露什么,领着李安民往回走,路上他问:“你对卢忠顺有什么看法?”

对一只鬼能有什么看法……这还真是不好回答,李安民只能找参照物来对比:“跟上次见到的女鬼不同,有点木呆呆的,不过,他刚才想上我的身啊!手都扒上来了。”

“最后他没上,是吧。”叶卫军用的是很肯定的语气,停顿了几秒钟,他又说:“或许他只是想对你传达些什么。”

李安民想想也确实,要上身早上了,当时感到肩上有一股朝后拽的拉力,好像是在阻止她继续朝前走,是不想被送走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叶卫军似乎知道,但看他沉思的表情,料想问了也是白问。

回到别墅后,炮筒递来一袋草灰,两人在外面踩了草灰之后才进院子,李安民奇怪为什么不用火盆,叶卫军只说不需要那么麻烦,刚走到玄关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楼上传来。

叶卫军眼神微变,说“来了”,率先冲上楼,李安民和炮筒紧随其后,跑进卧房之后,李安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景象——吴老板跪趴在床下,原本是肿包的部位变成一张巨大的面孔,吻部凸出,不像是人脸,那张脸在皮肤里翻搅着,每搅动一下,吴老板就会发出凄厉的哀嚎,宋玉玲靠墙根跌坐下来,显然是被吓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安民看向叶卫军。

“果然是这样……”叶卫军走近几步,淡淡的说:“吴老板,卢忠顺的鬼魂我们已经送走了。”

“你在说什么?不可能!那我背后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咬我!?”他疼得在地上扭来扭去,那张蒙在皮下的怪脸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凸出,额顶竟然是带角的,原本完好的皮肤上也出现了一个个小鼓泡。

这种症状、这张诡怪的面孔让李安民联想到了噩梦里的怪物。

叶卫军没理会他的质问,冷声发问:“吴老板,你没说真话吧,我再问你一遍,卢忠顺究竟是怎么死的?”

吴老板用头蹭着地面,恶狠狠地咬牙迸声,“他是自己找死!你不用管那么多,快点!快点把背上的东西给我弄死!”

事有蹊跷,李安民从他的话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叶卫军走到衣柜前翻开暗镜,从怀里掏出两面圆镜各放置在衣柜左右,拉李安民站在镜子中央,啪嗒,炮筒关上了灯,房里顿时漆黑一片。

“镜是寒器,我以清明节的柳枝水把之前摄入镜中镜影封存住,左面业镜照真小人,右面心镜照伪君子,两镜相映就能透射出最真实的一面,小妹,你帮我看看他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叶卫军站在李安民身后,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凄厉的吼叫声被隔绝在手掌外面,李安民的心渐渐沉了下来,镜面泛出朦胧的白光,让镜中的影像变得清晰可见。

很熟悉的地方,灰扑扑的水泥地,一排排支架上放着装熊的大笼子,是了,这是在地下熊房里,是卢忠顺惨死的地方。

那只原本空掉的笼子里装着一头熊,看体型应该是头黑熊,它的身上没有像其他熊那样被套上厚重坚硬的铁马甲,还能相对自如的活动。一名穿蓝布衣的矮小老头拎着桶爬上支架,黑熊立刻走到笼子前用鼻头蹭铁栏,老头把桶放在笼边喂食,还不时伸手进去拍拍熊脑袋,一人一熊相处的非常融洽。

李安民呆掉了,这老头无疑就是卢忠顺,虽然之前在镜中所见的鬼魂形销骨立,但体形面貌还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的。这个笑容和善的淳朴老头是吴老板口中狡狯残忍的胆汁工人 ?'…87book'这黑熊与人这么亲近,怎么可能是凶暴血腥的杀人熊?她不敢相信!

就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吴老板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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