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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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么多年刀,还从来没有被人一脚就踢掉过。
叶卫军没给他太多惊讶的时间,一脚落地另一脚紧跟着踢中他的下巴,当场把大元踢翻在桌上。
旁边的兄弟愣了会儿神,拿刀的拿刀,拿棍的拿棍,也一窝蜂冲上来,毛秃接过大元脱手的砍刀,“呔”一声窜进敌群大展身手,谁拿刀他就冲着谁去,别看他身材矮小,耍起大刀来虎虎生风,对方光看刀光剑影就眼花缭乱,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翻在地。
叶卫军踹倒大元后又连着放翻好几个混混,他打人专攻击关节部位,出手狠准,这是在实战中积累出来的经验,连荷枪实弹的武装分子都正面迎敌过,这些小流氓,叶卫军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所以他打归打,还是保留了几分力道,只瓦解对方的战斗力,没有朝死里整,否则刚才那一下就不会踢在大元的下巴上,而是直接往他脑门上扫。
毛秃打起架来特别漂亮,走上窜下,像在看武侠片,不过他练的主要就是用于表演的招式,杀伤力不大,可不管是叶卫军还是毛秃都有个共通点——无所畏惧,砍刀和铁棍还不是要用手操纵,只要身手能跟得上眼力,那些冷兵器就跟玩具似的。
他们不怕,对方却被两人的勇猛势头给吓住了,尤其是阿冰,被叶卫军一拳捣在脸上,刚补的牙还没用几天又被打掉了,他捂着嘴巴外围兜游着不敢上前,带头大哥发软,其他兄弟们自然跟着畏怯。
“你俩……有种报上名来!”一拨子人当中就属大元最有胆气,被两兄弟架着还不忘发狠。
“叶、卫、军。”叶卫军气定神闲地说。
“贫僧法号毛秃~长毛大傻逼的毛,凸你屁、眼的凸。”毛秃嬉皮笑脸地造口孽,阿冰一伙人大多留长发,就是黑豹乐队早期的那种方便面发型,毛秃自己喜欢剃头,对烫长毛的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好!老子记住了,咱们走着瞧!”大元落下狠话,跟兄弟们相互搀扶着,骂骂咧咧地退了场。
顾老板见煞星走了才敢把门打开,店里的顾客纷纷奔走逃窜。
“对不起啊小老板,给你添麻烦了。”叶卫军把面钱塞到顾老板手里。
“你俩要小心呐,那伙人不好惹,咱这条路上有很多店家都被他们找过麻烦。”顾老板看他们吃瘪还挺解气的。
“嘿,我倒是怕他们不来找麻烦。”毛秃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反正他光杆一条闯江湖,可说是天不怕地不怕。
叶卫军笑笑没说话,他在打斗当中还能分心观察每个人的动作,小喽啰忽略不计,阿冰就是个软蛋不足畏惧,真正得堤防的人是大元,那家伙临走时的眼神很毒,肯定还留有后手。
他认为大元还会去车行找麻烦,可那帮人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谢记车行上面,实在是因为泰兴街离公安局太近,动静太大怕引来警察,人少了又不是对手,于是选择逐个击破。
首先被袭击的是王家兄弟,两人在回家的路上遭到围堵,用的武器就是王勇曾经给李安民用作防身的短头匕首,扎不死人,所以可以放开来捅,兄弟俩身上至少给开了十七八道血口,那些人上来一顿乱捅,捅完就跑,来得快去得更快,显然是来踩过点。
接着倒霉的是张良,因为阿冰知道他住哪里,把地址告诉了大元,张良本人倒是没怎么样,可是住的地方被抄了,那几日他都陪在炮筒身边,让大元闯了个空门,没找到人就例行抄家,除了藏在灶房里的打口带幸免于难,其他东西都被捣了个稀巴烂。
最戏剧性的当属毛秃的武馆,大元只带了五个兄弟去抄张良的家,阿冰是带了五十多个兄弟直冲武馆,当时叶卫军和空明都在上课,连毛秃在内,馆中共有二十个人,除了李安民和周草等四个女孩,其他学员的成分大多跟地痞混混沾边,还都是属于家境比较好的那种。
毛秃之所以在北京路上开武馆,就是想赚这拨人的钱,他们在进武馆之前都有各自的小团体,只要其中一个人感兴趣必然会带动整个群体,好玩的是有些人找上门来的动机不是为了报名学习,仅仅只是想找茬,受过教训之后才愿意花钱上课。
血气方刚的小毛头不晓得什么叫害怕,又仗着学了几天功夫,跟五十多个真正的流氓比起来一点都不逊色。叶卫军主要对付那些手里有家伙的人,空明的身手虽然不如师父,誓死抗敌的决心却不比任何人少,腿上被军刺扎了个眼儿后还带伤坚持奋战。毛秃拿着砍柴刀跟在阿冰身后追砍了两条街,最后在双方各有伤员的情况下散场。
这一架李安民也有参与,当时其他人都冲到外面加入混战,阿冰手下有两人趁机闯进来想砸场子,周草和李安民早有准备,抡起折凳一人抡倒一个,范方和汪惠也不甘示弱,抄起开水瓶就泼,由于泼得范围太广,把自己人也给烫到了。
等叶卫军折回来援救时,两个流氓已经被砸得鼻青脸肿,周草跟李安民举着折凳像锄地似的一下又一下继续努力,范方和汪惠提着水瓶猛踩流氓的下半身,这一幕不仅让叶卫军大受震撼,也给随后赶到的空明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从此以后,他对女性同胞产生了无法抹灭的恐惧感,并决定将吃斋念佛进行到底。
大多情况下男人打男人都以打趴对手为主,踹蛋太不人道,大家在拼斗时都会有意无意地避开某个部位,女人就不同了,专盯着重点攻击,尤其是有底子的女人,下脚更是狠辣无比。
事情结束后,叶卫军把四个女学员挨个训了一顿,他可不希望自己教出四个混世女魔头出来,一再警告她们断子绝孙脚要慎用。李安民嘴上不说话,心里爽翻了,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简直就是激情澎湃,一开心起来,连手上的烫伤都忘了及时处理,虎口处鼓起两个大水泡,足足疼了一个礼拜,典型的乐极生悲。
这一架把阿冰打怕了,他再也不敢到武馆踢场子,他怕再被毛秃追杀。这一次把张良彻底惹火了——你他妈不是想找我的岔吗?老子送到你面前让你找!
207地道的中段有座防空洞,洞道深处的大房间租给服装厂做工,靠近洞口的小房间仍有闲置,由于租期是三年一签,张良一直没舍得大放血,这回倒是帮他下了决心,他不仅把货全都移进防空洞,还在地道里摆起了磁带摊,棉被一床早晚留守,你阿冰不是牛吗?我就偏在你眼皮子底下抢生意。
不过阿冰和大元没工夫理他,因为两人在闹内讧,大元骂阿冰孬种,阿冰说大元嘴贱,窝里斗,兄弟们还都不好插手,要分家,总有一方认为钱财分配不均,张良还奇怪怎么等了几天都没动静。
有天收了摊在屋里整理货品,突然门被敲响,张良浑身一激灵,心说太好了,终于来了,抄起军刺想大干一场。门一开,就见叶卫军、炮筒一干人等站在外面。
“你们怎么都来了?”张良吐了口气,把军刺插进皮套里。
“来看你过得怎么样。”叶卫军往他身后一看,笑着对炮筒说,“我没说错吧,这小子舍不得买床,肯定是顺地躺。”
李安民从叶卫军身后探出脑袋,冲着张良嘻嘻笑,“良哥,这里面真暖和,连炉子都不用升。”
“哟!借过借过!”王家兄弟抬着双层床晃晃悠悠走进洞里,靠墙边上放稳。
张良一看,这不是原来那张钢板床吗?
“这啥意思?床给我,你睡哪?”他就是不想让叶卫军再多花钱才把床留下来的。
叶卫军在房间里兜了一圈,笑着说:“这地方挺大,冬暖夏凉,很好,阿良,我要跟你合租。”
“油子,不是我不想跟你住,这儿房租不低,又容易闹事,你现在班上的好好的,何必跑这地方来……”对于车行和武馆被人踢场子的事,张良一直都很自责,不希望因为他的事再害到朋友。
“大哥,你咋变得这么墨迹?咱什么交情,还要分你我他?”炮筒往床上一坐,对着床柱子捶了下,充分表达内心的不满。
“租金我都带来了,这回是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我也住定了。”叶卫军把装钱的信封拍在张良手上,付了租金以后他连生活都成问题,哪儿还有闲钱进货。
“油子,我……”
“我今天回去把东西收拾好,明天就搬过来。”叶卫军拍拍他的肩膀。
“良哥,咱以后就到这儿来聚头了。”炮筒靠在墙上咧嘴一笑。
李安民举起手:“我也……”
“你不行。”张良没等她说完就打断。
“我会修磁带,还会分类整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去进货的时候我还能帮忙做生意。”李安民拍着胸口,说的很豪气。
“她要帮忙你就让她帮吧,今天不带她过来,她还说我们排挤她,呵呵,我来回接送就是。”叶卫军摸摸李安民的头。
“地道里面什么人都有,她一个姑娘……”张良看着李安民的样子,总觉得“姑娘家”这三个字很难说得出口,她现在的说话方式和行为模式越来越像男孩——还没发育完全的小男孩。
“人尖子可厉害了,你没听空明说吗?四个女同胞就能组成一门大炮,乖……听的我都浑身发毛。”炮筒装模作样地抱着膀子打哆嗦。
李安民挠着后脑嘿嘿笑起来,叶卫军打趣:“不能多夸,本来就像轻屁似的,再夸她就要上天了。”
兄弟们聊天时,李安民就坐在纸箱前修磁带兼旁听,除了拉家常,话题果然还是围绕在阿冰等人身上打转,207地道可以说是孕育一代地痞无赖的温床,有以摊贩组成的小团体,有纯粹混社会的无业游民,有沿街卖艺乞讨的流民团伙,一条飘满食物残渣的阴沟贯穿地道中心,垃圾堆处处可见,阴暗的空间里充满肮脏腥臭的腐败气味,正如这条地道的别称——“耗子洞”,基本上算是个三不管地带,持械群殴司空见惯,只要不闹出人命来,警察都睁只眼闭只眼。
这个地方在叶卫军等人看来是极其危险的,对李安民来说却非常新奇,刚才一路走过来,阴沟两旁排列着形形色色的人群,各自为营,为身边事忙忙碌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眼神却神似地泛着浑浊的灰白色,跟整个地道的颓丧气息融为一体。
或许在这个地道里不搞出点动静来就没法证明自己还在生存,用暴力燃烧青春才能感受体内的血液还是热的,还能再度沸腾。
“打架也没什么不好吧?”在回家的路上,李安民突发感慨。
叶卫军愣了一下,反问:“打架有什么好的呢?”
“打赢了就说明自己很强,不是没有用的人。”李安民走出地道,视线突然开阔,她却有了瞬间的茫然。
“有没有用不是靠打架来做标准。”叶卫军很小心地与她对谈,生怕自己那句话说错会引她误入歧途。
“人活着太无聊,不如趁有劲痛快一把,有力气是老天给你们男人的恩赐,我们不行,四个才能打两个,换成是你,一个能打一群,说实话,我经常会感到不服气。”李安民一边走一边踢石子。
“你过的很无聊?”
“跟你们在一起比较有趣,有吃有玩有架打,但是我还要天天去上学。”李安民一脚把石子踢到街中心,跳上人行道,长长叹了口气,把帽檐挪到脑后,“阿草就快毕业了,她一走,学校更没意思。”
“你没有别的朋友吗?班上女同学不少啊。”
“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但是跟她们在一起没话聊,她们喜欢的我也不喜欢。”
李安民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路时脚是外八字,从背后看跟男孩没两样,经过街心花园时,叶卫军把她拉到母子雕像前坐下。
“你那些同学都喜欢些什么?跟我说说看。”叶卫军自认落伍了,他实在不知道如今的女孩会有哪些爱好,他唯一接触比较多的就是武馆四个女学员和苗晴,似乎……她们有点与众不同。
“她们喜欢聊天,聊的话题……东家长西家短的挺无趣,要么就是聊哪个男孩儿好看,嘁,无聊吧。”李安民无奈的摊手,还加了句,“听你们聊天好玩,良哥喜欢说摇滚,有劲,勇哥对刀啊、枪刺啊这些玩意儿很了解,对了,那把短头刀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你用刀片就行了,削铅笔!”叶卫军又往她头上敲了敲,不想打击她,其实她不在场的时候,兄弟们在一起聊天也总是脱不了女人,还经常说黄段子,当然不能给她听到,“小妹,你在学校里……有没有觉得哪个男孩儿长得不错的?”
“没有,他们长得都没阿草好看。”一提起周草,李安民的双眼就隐隐发光。
“周草是女孩。”
李安民皱起眉头,“有什么不一样吗?她个子高,长得又好,比男的还厉害,是男是女不重要。”
叶卫军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性别问题这么敏感,还非要打扮成男孩的样子,最近张良向他介绍一个国外的女子乐队,据说里面的主唱和吉他手是对情侣,女人和女人相爱,这在他听来绝对是骇人听闻,他觉得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身边,至少……不会发生在李安民身上(87book),现在,他不确定了。
“我是说……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
“有啊。”李安民一笑,叶卫军一喜,又听她接着说,“我喜欢你,油子哥。”
叶卫军猛然一震,像遭雷击似的怔怔盯着她,心里泛出一种奇妙的感觉,由于天色太暗,李安民没注意到他的异状,笑容不改,继续往下说:“还有良哥、炮筒哥、勇哥、阿武、毛秃、空明……我都喜欢,我要是男的就好了,就能跟你们当真兄弟!”
叶卫军的心往下沉了沉,同时松口气,试探地问:“你想当男孩是为了跟我们做兄弟?”
“一部分,当女的太麻烦,胸疼肚子疼,劲小还会被人强/奸,男的跟男的不合顶多是对拳脚,最坏也就赔一条命,男的跟女的对上,首先就会想怎么去抓女人的胸,摸女人的屁股,哼,这是苗姐跟我说的,比起那个来,我宁愿被打脸。”
叶卫军听这一席话真是胜吞十枚炸弹,你说她没理吧,她说的头头是道,似乎是这么回事,可说有理吧,身为男人的叶卫军听了很不是滋味。
“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想的那么糟糕,大部分人还是很……很正常的。”
李安民一本正经地说:“是我运气好,碰上你们了,运气不好,在车站我可能就会被那几个流氓强/奸掉。”
“小妹,强……这两个字不要随便说,女孩儿……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都要慎重用词。”叶卫军涩涩地纠正。
“我知道,我只对你直话直说,对其他人不会乱讲的,你比我爸还亲,我把你当真大哥,可惜我们这辈子不能当兄弟。”李安民忧伤地垂下脸。
“……不当兄弟当兄妹也好,我是也是把你当真小妹。”叶卫军强颜欢笑,这哪是在跟小妹说话,简直就在教女儿,他转头瞟向身后的母子象——还是母亲教养孩子的方法,他爸对女儿和对儿子一样,只要不听话就上皮带炒肉丝,顿顿麻辣。
“恩,下辈子当小弟。”李安民双手撑在花坛上,抬头对着叶卫军展颜一笑。
“先把这辈子过好再说吧。”叶卫军习惯性地摸上她的头,觉得手感不对,揭下帽子又用力揉了揉她软滑的短发。
“说起来,我打算找份兼工干,油子哥,你要是看到合适的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被她这么一提,叶卫军倒是记起一件事来:“你不如把帮阿良理带子当一份兼工,他以前也说过一个人忙不过来,想找个打杂的,按月付工钱。”
“我都说了,朋友相互帮忙不谈钱。”
“不一样,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办实事拿酬劳天经地义,阿良说你要是还想继续去防空洞,就乖乖收下工资,否则他白用童工,自觉愧对父老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