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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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卫军屈指反握,用力捏了捏,轻声说:“你看见的也许跟我看见不同,就算能给你参考意见,也不一定有用,别怕,不管听见什么声音你都别动,引灵术很快,顺利的话一下就过去了。”
李安民木然地点着头,在叶卫军点燃蜡烛之后用黑布蒙上了双眼,系得紧紧的,在脑后打了个死结。
过了会儿,听到啪嗒一声,应该是叶卫军把灯给关掉了,由于什么也看不见,李安民的精神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心跳持续加速,身体绷得僵直,连根手指头也不敢动。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时间慢的难熬,叶卫军不知道是在房里还是出去了,清浅的呼吸声在一片寂静中变得特别刺耳。
请神容易送神难10
有股冷风扑面拂过,寒气从脚底心一丝丝爬上来,油腻的桂花香气飘进鼻腔里,带着股泥土腥臭,浓重得呛人脑门,突然,脚踝处一紧,像是被什么人用手抓住,李安民的心猛然一跳,险些叫出声来,就是因为看不见,感觉才特别灵敏,抓着她的手冰冷坚硬,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爪子。
耳边又响起了凄厉的嘶叫声,跟在宿舍里听到的一样,像是野猫叫,从耳朵里直刺入心底,随着鬼嚎声越来越高亢,下面的手也开始动了,顺着双腿缓慢地往上爬,李安民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恨不得就此晕过去。
那双手攀上了肩头,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感觉上没有太用劲,但尖利的指甲刺进了肉里,一股污浊的气息吹在脸上,像是有什么人面对着她在张大嘴喷气。
李安民忍着没动弹,颈子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这鬼不会是想要立时勒死她吧!念头一闪,她心里就发慌了,越是慌就越觉得透不过气来,肺里面像被抽干了似的,张大了嘴巴也没用,再这么下去会窒息死的。
就在快撑到极点的时候又听到啪嗒一声,蒙眼布被扯了下来,叶卫军把她的手抓离脖子,大声下令:“吸气!”
李安民在本能反应之下照着他的话深吸了口气,一下子吸得太猛了,当即剧烈的呛咳起来,又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总算缓过气来,她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开口就问:“刚才有人掐住我的脖子,你看到了吗?”
叶卫军拍着她的背说:“是你自己在掐自己的脖子。”
李安民愣住了,她自己掐的,怎么完全没感觉,低头看向双手,发现腕上浮现出鲜红的五指印,手背上也出现了淡淡的红斑。
叶卫军有些自责地说:“是我大意,没考虑到五感失一可能会发生的感应失调,你……”
没等话说完,李安民就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晃:“成功了对吧?有红斑了!是不是成功了?”
叶卫军大概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怔了一怔,紧绷的面孔逐渐舒展开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应该没问题……还要看你朋友的症状有没有消失。”
被他一提醒,李安民才想起来高涵还在阵里挺尸呢,赶紧替她除掉满身行头,剥掉脸上的糯米饭用水擦洗干净,叶卫军就在后面的荒地上把不要的废品一把火烧成灰烬。
高涵睡足了两个小时,醒来后顿觉神清气爽,身上的红斑也消失了,驱除了怨气,她自然看不见李安民手上的红痕,只当是驱鬼成功,像重获新生似的,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简直没跪下给叶卫军三叩九拜。
自从王佳去世后,高涵每天都提心吊胆,黄丽娟的死更加剧了内心的恐惧,让她在短短两周内瘦的皮包骨头,李安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活泼八卦的高涵有多久没笑过了?今天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虽然她的脸色仍是很难看,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闪亮,那种获得生机的庆幸和充实感让李安民觉得做什么都值了。
引灵术成功并不是真正的结束,叶卫军说任何事情有因才有果,只有把因果结合起来才能找到真正的源头。
他们背着行当又去了趟子孝村,赶到那片废墟的时候正值中午,叶卫军这用酒将草木灰调成糊状,像画地线般沿着废墟边缘涂了两圈,圈外每隔段距离埋下一颗桃核,按五行插上柳枝,圈外燃喜蜡烛,圈内依旧用抹了尸油的冥烛开道。
由于村子占地面积广,光是布阵就耗费了半天工夫,忙完之后,叶卫军对李安民交代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必须送到位,如果中途发生变故就会前功尽弃,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得跟着我走,明白吗?”
李安民艰涩地挤出笑容:“我……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嗯?”叶卫军用劲扳住她的肩膀摇了摇,神情不似往常轻松。
李安民顺着他的话呆呆点头,又问:“不要裹糯米吗?就这么空着手?”
“糯米是为了遮蔽阳气,你体内阴火很重,在这种地方不需要刻意掩饰。”
李安民苦笑:“你指我体内有鬼火吗?”
“不是那个意思,按中医的说法,阴火就是与元气相制衡的物质,不能跟阴气鬼气混为一谈。”可能叶卫军还想再解释详细点,用手指揉了揉鼻根,像在思考该怎么用词,最后还是放弃了,只简单带过:“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就与这阴火盛衰有很大关系。”
“你也是?”
叶卫军似乎有些疑虑,眼神微闪了下,回答说:“比你稳定,不过,你能看到的我未必全都能看得见。”
李安民糊涂了,“看到什么还会有差别吗?”
“这是等会儿最需要注意的地方,你能看见这村子过去的附影,前次进村的时候,你觉得这地方跟普通村子没什么两样对吧?在旁人看来,你只是在废墟上漫无目的地打转,你看到的村民都是以生前的形象出现,在我眼里并不是这样……”叶卫军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没把话说到底。
就这些已足够让李安民回味无穷了,说实话,挺惊悚的,“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不正常似的,我想想……想想……我家祖上有干过跳大神的吗?”
“只是跟个人体质有关,大多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类似的体验,有的人见的不多,会以为是幻视,有些人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多想,如果玩笔仙的那日你不在宿舍里,事后也未必会像现在这样,往好的方面想,也算是帮你挖掘出了自身的潜力。”
李安民哭笑不得,心说好端端遇上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敢情还有助于她的进化发展?谢谢了,当神婆的潜力放在她这个普通人身上不是一般的浪费。
到时辰之前,李安民就跟叶卫军坐在废墟外的大石头上聊天,同住这么久,两人早到了互不见外的亲密度,说是朋友也不尽然,更像老大哥和小妹的那种亲人关系,叶卫军从见面就喊小妹小妹的喊她,换了个其他什么人这么称呼只会觉得腻味,叶卫军喊得自然坦荡,虽然这年头喊小妹略显淳朴,但只要被喊的人听的舒服就成。
对于李安民来说,叶卫军这个天天见面的房东大人仍然很具有神秘气息,“卫军哥,你是本地人吗?怎么没见有亲戚往来?”也没什么固定的朋友,当然,认识的人很多就是。
叶卫军直说:“亲戚都在外地,我老家在北京,离这儿远得很,来回一趟不容易。”
这倒让李安民小意外了,“唉?多少外地人往首都赶,你咋跑这小镇里来了?”
叶卫军回得嘎嘣脆,“房价便宜啊,从部队下来后我就过来了,五年打拼,有车有房有公司,搁大城市里,五年血汗钱连根墙柱子都买不起。”
李安民远目,看不出来他是这么现实的人,说的倒是实在话,这年头是全家人攒钱买一套房子,付出回报完全不成正比,虽然他大哥的车是摩托车,房子是职工公寓楼,公司只有一个员工,咳,好歹也算是家公司了,话说房屋中介服务部双休日不营业真的没关系吗,最近也因为忙她的事挂了休业牌。
“卫军哥,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你的店……会有损失吗?”
叶卫军不说客套话,实打实地说:“损失肯定有,不多,过意不去的话,以后有空就到我店里帮个手,怎样?”
李安民拍着胸脯打包票:“这还不是一句话!就是叫我掏马桶也没问题啊!”
……
叶卫军默了会儿,托着下巴笑望她:“别尽说我,你呢?独自到外地上学,家里人不担心?”
“都成年人了,当然要学会自立,我从小学就住校,习惯得很。”
叶卫军的眼神微闪了下,又问:“你父母很忙?”
李安民说:“我爸是很忙,在外地做生意,每年能回来一次就不错了,我妈死得早,没什么印象,我从小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换了别人她不会说这么直白,李安民觉得她爸对她冷淡的不像亲人,从来没正眼瞧过她,奶奶说这是因为她长得跟母亲很像,她爸会触景伤情才表现的很漠然,其实很关心女儿。
小时候常会为此难受,久而久之也就释怀了,这不正说明了她爸对她妈感情很深吗?做女儿的该高兴才对。
叶卫军搓了搓她的头发,适时换了个话题,“你的名字像个男孩,安民?呵呵,像是老一辈革命家的名字。”
提到这个名字还真有来历,“我婆婆也叫李安民!听说这是我妈要求的,在我出生前外婆就去世了,我妈总希望能留个纪念,因为我是女孩子么,不用担当延续香火的重任,爷爷奶奶很开明,都觉得不是大事,我爸听父母的话,也就同意了,说起来,卫军哥,你的名字比我更保家卫国,一听就是冲锋陷阵的。”
叶卫军露出一脸自豪的表情,“那自然,我爸妈都是部队的,咱大院子女叫红兵、国强的太多了。”
这时他又从神棍变回了那个初见的人民英雄,浑身上下散发出抛头颅洒热血的熊熊正气,李安民哈的笑了起来:“卫军哥,你这人太好玩了,解放军也搞封建迷信那套?”
叶卫军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调侃:“可不是,唉……跟你说实话吧,我是因为在大院里散播不良言论,被我爸以危害社会安定和妖言惑众为由一脚踹出家门。”
请神容易送神难11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调笑逗乐,先前凝重的气氛逐渐得到缓和,李安民挺感激他的,叶卫军不擅长耍贫嘴,从沉稳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故意装得油嘴滑舌无非是想让她放松心情,真是难为他了。
面对可能危及生命的悬乎事,惴惴不安是难免,有了他的调剂,情绪上倒真没之前那么紧绷,李安民不由心生感动,危难时刻见真情,这就是值得依靠的好同志。
峡谷里的天色黑的早,由于劫龙峡两山夹一线的地理环境,还没到黄昏,阳光就被斜倾的山壁遮挡住,谷底瞬时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中。
李安民的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眼前又出现了飞蚊影,照叶卫军的说法,人体内的阴阳属性会随时辰推移而转变,此刻也差不多到了阴阳交接的关键时分。
叶卫军拿出一根浸过米浆的红绳,一端系在自己的左手上,另一端系在李安民的右手腕上,又递给她一个灯油盏,仔细叮嘱:“你要端好油盏,这是引路的冥火,绝对不能熄灭,呆会儿我会用铃声招出鬼魂,你跟着我慢慢走,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能回头,也不要说话。”
李安民背脊发凉,眼前的废墟在眨眼间就变成了完好无损的村落,她眼巴巴地看向叶卫军:“除了端油灯,我还要做什么?”
叶卫军握住她的手:“相信我就行了。”
他的手也是冰凉的,掌心还有些微微湿润,看来紧张的人不止她李安民一个。叶卫军点燃蜡烛和油灯,轻轻吸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铜铃,小声说,“走吧,注意别踩到草木灰”,说着牵起她进了村口。
叶卫军的脚步放得非常缓慢,走一步摇一声铃,李安民紧跟着他的步伐挪动,吸进鼻子里的浓烈的桂花油香,吐出来的是冰冷的气息,阴湿感从脚底升起,寒气从头顶灌入,整个人像被冻进冰箱里似的,从里到外没有一丝热气。
村子里的人跟前几天不同,个个像游魂似的在街道上来回游荡,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冷漠麻木,弥漫着一股死气,说难听点,就像是一具具会走动的尸体。
天色黑得很快,没多久,整个村落都被夜色吞没,村民们像接到指令似的陆续回家,黑暗中只有一盏油灯忽明忽暗,闪动着幽光,灯火的颜色不是寻常的外赤内青,而是蓝绿色的,显得格外阴冷,油盏上也感觉不出丝毫温暖。
忽然,肩上一重,有什么人趴在她的背上,李安民的托灯盏的手一抖,灯火陡然变弱,她连忙扶稳,腐臭的气味从侧方传来,压在肩上的像是双爪子,就跟引灵术时抓住她脚踝的感觉一样。
李安民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有个人直挺挺地贴在背后,被她拖着往前走,每多走一步,肩上就越沉重一分,头上的压感就像是被人用下巴顶住,两颗头颅在肩头摇来晃去,晃动的幅度像随时会掉下来似的,到油腻的长发从额前和两肩垂落下来。
怨鬼竟然不止一个?正在惊悚的时候,李安民突然觉得手肘一沉,油盏差点没端住,朝下往去,就见有只枯瘦的爪子正在拼命拉扯她的手臂,一个头颅从腰侧探到前面,这头是面朝下,长发披散在背后,散乱发丝中隐约可见后颈部位,两截颈椎骨竟然扎破了皮肉戳在外面。
李安民胸口擂鼓,拼尽全身的力气才托住油盏,指尖被冰冷的盏底压得生疼。那个头颅毫无预示地猛然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发出咔哒咔哒的骨裂声,颈部的皮肤被拉扯得撕裂变形,堆叠出一条条紧密的斜纹。
丛密黏腻的长发朝两边散开,露出一张惨白发青的面孔,这张脸干瘪起皱,没有下巴,双眼几乎占了整张脸一半的大小,没有眼皮覆盖,只有布满血丝的眼球凸在脸外不停转动。
李安民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喉咙口,脚步一个踉跄,幸好有叶卫军在旁边拉着,否则这一跌下去就完了。她下意识回握住叶卫军的手,却觉得触感不太对劲,怎么黏答答的?她斜眼一瞟,不由惊恐地瞪大双眼。
叶卫军的脸皮竟然成片的剥落,破损的外皮下是清晰可见的鲜红色肉束,上面还附着脓黄的粘液,这是怎么回事?手上像抓着一滩肉泥,不行……要吐了!
李安民忍住反胃感,赶紧掉开视线,谁知道眼珠一转,正好对上一张青白的大脸,底下的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眼前来了,隔着大约三步的距离面对着她,女鬼只有上半截身子,腰以下的部位全都没有了,断口血肉模糊,肠子从肚里垂下来,直拖到地上。她穿着旧式的花衬衫,下半截扣子没扣,露出被剖开的肚皮,一个婴儿的大头从剖口中伸出来,双眼和鼻子都糊成一片,只有一张裂到耳后的嘴巴大张着,发出凄厉的啼叫声。
声音尖锐的几乎要穿透鼓膜,突然间脖子发紧,似乎被许多细丝死死勒住,窒息的感觉又来了,她求助地向旁边望去,却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在身侧晃动,每走一步就会滴滴答答地颠下许多肉末,握住她的那只手一节节的,像肉还没剔干净的骨头,李安民感觉指间填满了肉屑,抓着她的五根指骨不断收紧,那力道简直像是要把她的手捏碎。
李安民的左手抖个不停,油盏的灯火剧烈的跳动起来,她脑中浑浑噩噩的,只凭着本能支撑着两脚,右手传来的疼痛感让她惊慌,身边的人到底是谁?真的是叶卫军吗?她到底是在跟谁漫无目的的走下去?
累……太累了,脚下像灌了千斤铁,缠在颈子上的细丝一根根嵌进了肉里,胸口透凉,像被挖去了心,不行……她实在走不动了。
就在要停步的刹那,头顶上传来了叶卫军飘忽的声音:“还记得你在地窖里看到的场面吗?那座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