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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醉舞今生-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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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阳听她吐语如珠,恰似新莺出谷,乳燕呢喃,声音既柔和又清脆,极是动听,想起当日吞下的汤药,一时口内发苦。也不过一个闪念,便收住了心思。

“小子何德何能敢惊动公主大驾,舞阳不过家奴,遵王命而已,请公主不必介怀。”舞阳惶恐地站了起来,连忙有抱拳躬身。

“乖巧!”淡淡远山微蹙,澹澹清波流转,终是吐了两个字。

舞阳躬身侍立一侧,不言不语,咂摸她的真实用意。

“都说你极其聪慧,不妨猜猜本宫的来意。”娉婷看着舞阳色温貌恭的脸,唇角一勾,笑道。

“小人驽钝,请公主明示。”

惊雷之后,大雨如泼,自轩窗望去,外面白茫茫一片,好生干净。

“这是十万两银票,离开轩辕一醉远走高飞,否则——”

娉婷粲然一笑,樱唇微张,露出雪白如珠的贝齿,笑的有如寒梅绽雪,白菊染霜,美则美矣,却是阴森森冷如三秋。

“——你会死的很惨!”

舞阳心中一哂,急忙惶恐拜服在地。

“小人是王府家奴,惟主子驱使,主子不许,舞阳便不敢自专。”

“倒是不怕本宫么?”

“怕!十分怕。”舞阳谦卑答道。

“念在你救了我一次,本宫格外开恩。”娉婷手持扇子敲着桌子。“舞阳,离开轩辕,本公主便不难为你。钱拿去——自己快活一生。”

“谢公主恩典,小人不过肩担一颗头颅,银子钱便不必了。”舞阳站起后退一步。“承公主开恩,小人明白如何做。”

“本宫问你一件事,据实回答,否则——”娉婷看了外面侍卫一眼。“轩辕身上可有什么印记?”

舞阳头垂得更低。“腋下似乎有三颗黑痣。”

“左还是右?”

“左!”

秀眉一挑,娉婷轻启朱唇,笑了起来。

“舞阳,舞阳!”冷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马车到了,王爷已经回府。”

舞阳听见,撩袍站起,双手一抱拳。

“公主,我家王爷离府前有话,若舞阳不能按时归府,便会剥了我的皮。小的先行告退。”

“你见过公主?”

“恕小人眼拙,不知公子为谁!”

舞阳长睫微垂,撩袍倒退了出去。

交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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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四十三日的等待,文起帝终于当庭下旨十日后,将一直秘密关押审问的顾中丞押赴南山车裂示众,夷灭三族。文起帝在朝上对冤死的左相之事并无额外交代,百官中也无人当庭提及此事。

曾有三五个言官上奏此事,直言对冤魂当有交代,昭告天下还无辜者一个清白,可惜如雨落泥塘,没有激起半分涟漪,所有奏呈均被留中,没了下文。是皇帝不肯承认当初草率下旨诛了叶氏,心有不虞,还是另有千秋,这三五个言官虽私下暗暗揣摩,终不敢置喙。

桓居正卧病多日后,忽一日意外被文起帝招进了宫中,弟兄两个宫内宴饮至深夜,桓老王爷夜里便宿在了宫中。次日晨起,这讯息便已经广布了京中。三省六部官员,一个个混迹官场,个个剔透,于是三三两两又有几份折子上承要求为叶氏平反冤案,还叶家一个清白。

留中的奏呈终是起了些作用,几日后京都遍贴布告,将顾氏所为昭告天下,舞阳趁四老陪同自己出门之际,悄悄撕了一张自己仔细的观看。四老心知肚明,没有人出手制止,只能冷眼旁观。

舞阳将一份告示读了数遍,妄图从里面再多翻出些自己盼望的言语,终是失望。告示中虽然提及顾中丞十数年前诬陷叶相谋逆之事,却只是三言两语描述顾氏诬陷已故重臣左相叶之信,致使叶相无辜受戮,其狼子野心可见一斑,如今天理昭彰,处顾氏极刑以儆效尤。

本已经大白天下的事,再次被人刻意淡化。

这便算是对无辜冤魂的一个交代?舞阳淡然笑着捏碎了告示,愈加沉默了下去。

听着围观者乌泱乌泱的吵闹声,想着自己的心事,舞阳冷漠看着,嘴角渐渐翘了起来,一抹清冷滑落。

“师弟!”

石非远远看见舞阳站在刑场外,甩开双肩迈大步走了过来,对着舞阳身边不远的四老拱手行礼,这才走到了舞阳身侧。冰冷的手按在舞阳的肩上,抖动几下。

“舞阳!”齿间泠泠作响,石非的脸变了颜色。

“石大哥,你来了。”舞阳伸手握住石非的手,一股冰凉真气沁入了他的脉搏。

“元凶授首,大哥应当高兴。咱们——一起看他偿还血债!”

两人并肩而立,同样的玄色衣衫,站得笔直,远远看着已经面无人色的顾中丞。

曾经看到的密卷里字字如刀割得她鲜血淋漓,痛折心肝:阅万卷而不知廉耻,居高位不肯分君忧,食君禄而勾连外虏,为人师而心如蛇蝎……夷三族!

事隔多年,两种对待。当初是天颜震怒,雷霆激发,告示遍布天下。今番布告上对这元凶巨恶的卑劣行径居然轻描淡写,对无辜枉死的人没有额外的告示以正清白。

——好一个笑话!

南山刑场,周围布满了兵丁严密警戒,无数围观百姓义愤填膺揎拳撸袖,高声怒骂不知廉耻蛇鼠之性的顾中丞。喧闹声中有三五个鹤发老翁窃窃私语十几年前叶氏被诛惨案,说他人闲事,打发自己的日子。引得一些好事之人围拢一处细细打听,有心慈面软的摇头叹息不已。

舞阳耳聪目明,扫视这人群,脸渐渐苍白如雪。

监斩官验明正身,并不拖延,大红朱批掷下,判顾中丞一个车裂了事。行刑军士拾得朱批,急忙依令而行。五匹赤色宝马各占五行,闻得一声鞭喝,四蹄扬开,尽力狂奔。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凄厉惨呼,一腔脏血溅满黄土,尸首四分五裂抛在了地上。

有胆小的百姓,本自怀着一丝热盼前来观看数年不得遇到的奇观,今见了这血腥场面直吓得三魂游走,七魄出窍,生生吓个半死。

舞阳并石非两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完车裂全过程,石非的手在袖中捏得咯咯声响,舞阳不禁意间弹了弹他的腕部,石非才松开了拳,死死盯住刑场上的人,两人皆是一脸的冰霜。

轩辕一醉手持一卷静静坐在书案前,目不斜视,剑眉微皱,红衣坐在一旁伺候,偷眼看了半晌,暗暗叹了口气。

连日来,轩辕一醉对舞阳极是低言下气,言语温和,尤其是几日前舞阳被大雨所阻,轩辕一醉更是吩咐动用自己的车驾迎候。对着舞阳早收敛了一身的戾气,甚至对那一段意外的时间空白没有多加过问,如此种种贴身侍卫红衣看的极清楚,心里便愈加的不安。

“有话就说。”

轩辕一醉眼睛钉在密件上,并不抬头,伸手端起白玉茶盏饮了一口。

“王爷,何不直言?舞……夫人心性大度……”红衣见问,撩衣站起,小心翼翼试探道。

叮的一声,茶盏重重一放,溅起无数茶汤,一片碧绿茶叶溢出白玉杯子,软哒哒贴在杯缘,没有了茶汤的滋养,片刻间萎缩成了一团。

“天机老人和天缺老人如何过世的?”

红衣的眼神一黯: “属下明白。”

“不许吐露一个字。”轩辕一醉合起卷宗掷给红衣。“吩咐紫衣小心。”

“是!”红衣急忙应承,不敢复辩。低着头拿起卷宗回身在墙壁上按了一下,启动消息,走进暗室将密件放置妥当,这才复又走了出来。

抬眼间,看见自家王爷正捏着茶盏,若有所思,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不再多话,也拿了一份卷宗看了起来,其实不过找个由头避免公子咄咄逼人的眼光而已。

良久沉默……

轩辕一醉唰地站了起来,红衣撂下卷宗侧首望去,竟恍惚觉得那个背影疏多寂寥,一时觉得自己眼花。

轩辕剪手走到门前,直视着外面一丛修竹,语气清凉淡漠。

“乱葬岗的事办妥了?”

“依公子吩咐。”

“她心底太软,势必误事。吩咐下去,夫人若少一根头发……杀——无赦。”

“是!”红衣心里又是长叹一声,心里腹诽,自家公子这不肯服软的个性早晚要吃亏。

顾氏吃了一刑,四分五裂尸首曝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百姓心满意足渐渐云散。众目睽睽之下,石非与舞阳两人不再多说什么,两人拱手道别,一东一西,不曾驻足,各自散去。

并不理会四老的阻止,舞阳一个人负手向南山走去,看着神态安闲,仿似游山玩水,寻佳境纳凉。步履端方,一步步无比坚定地迈向南山深处。墨菊本要上前制止,被知节伸手拦过,自是知道舞阳绝不会任性而为,四个人不远不近跟在舞阳身后,渐渐随着她走近南山绝情崖前。

耳听得轰轰作响,舞阳噙着笑仰面观看。一匹雪白银练自天而降,击在石上,飞珠溅玉,在阳光照耀下,竟折射出一道七彩霓虹,濛濛水汽托着灿灿霓虹,煞是动人。

长空深邃,缀着白云朵朵;川泽幽幽,水声清越泠泠,天地如此广阔,舞阳的心境渐渐明朗。经历了这么久,线索混乱无由,不是那日轩辕一醉提及蓝衣的死,她还是想不透。

“四老,这里僻静,舞阳只问一件事,你们可以不回答。”过了良久,舞阳转过身子。“一年之前,蓝衣等可去过湖堤?”

冷梅四个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只这一瞬,舞阳的眼底沁出了一丝阴凉,不待冷梅等回答,手微微抬了抬,“铮”的一声腰间悬着的玉佩摔到了山石之上,玉碎冰裂,碎屑溅起在阳光下折射出熠熠华彩。

“小人!”

以冷梅为首,八只眼睛对视良久,任谁都没有说话。

抻袖、微笑、提足,迈着沉稳端方的步子向外面走去,冷梅看着舞阳异常坚定的脸,心里不是滋味。

“掌门!不可负气行事。”

“子欲养而亲不待……舞阳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真凶逍遥法外。四老——你们拦不住我。”舞阳扭头看看四老,一脸的肃穆。

“不是老哥儿几个托大,舞阳……你毕竟年轻,听师伯们一句劝,将心腹事说与王爷,王爷自会定定夺。”

“王爷?”舞阳淡淡嗤笑一声,“王爷高高在上,如皓月骄阳,实乃天之骄子,舞阳不过一介蜉蝣,怎敢叨扰。”

身形一晃,先自飘了出去。四老正要继续劝说,见她突然运功飞奔,俱是一愣,舞阳已经跃出了数丈之外。连忙运气施展轻功,温和的声音轻飘飘传进了四人的耳朵。

“四位师伯,树欲静而风不止……”

虬松还要继续,冷梅摆了摆手,四个人均叹了口气。

轩辕一醉倒剪双手,面色沉郁,看着舞阳自旖旎暮色中翛翛然穿行而来,金灿灿霞光洒了一身,一张俊逸无双的脸突然绷紧。

身边伺候的莫问和红衣几个明显感觉气氛紧张起来,公子身上发出的那种冰冷中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怪异。

舞阳早看见了轩辕一身素白澜袍,负手站在门前观竹,刻意放缓了速度,暗暗打量这心思堪比海深的轩辕一醉。这俊逸威严如天神,城府赛修罗的王爷正不错目的盯着自己,心底溢出一丝冰冷。

嘴角抿了抿,压住已经堪堪滑落的笑意,抬腿走到轩辕一醉面前躬身施礼。

“给王爷请安!”

“回来了?”轩辕一醉低头看着舞阳,十分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舞阳左肩微倾,不动声色的闪了一闪,丝毫不在意自上贯下的两道犀利眸光。

“是!王爷!”

“愈加放肆,想说什么?”轩辕看着并无一丝恭谨的舞阳,手再次按到了她的肩上,面上露出不虞之色。

“想王爷的许诺。”舞阳看着甩不过,便不再动。

“如此急不可耐,不像你的性子。”

“舞阳等不及了。”

“嚯”,轩辕一醉笑了一声。

“天下皆知王爷言出必诺,王爷日前对说过顾氏伏诛后会还奴婢一个自由身。”舞阳并不在意面色渐渐铁青的主子,自顾自说了起来。

轰地一声,轩辕身边的莫问季良红衣,舞阳身后的四老俱如雷击贯脑,张口结舌,瞥向两人,只觉得诡异。莫问看看舞阳居然公开挑衅自家主子,急忙伸手做了一个手势,季良红衣并四老等向外退了出去,几个人面面相觑,俱守在花园外不敢离得太远。

“你——说——什么?”齿间挤出几个阴冷的字,轩辕一醉脸色剧变,簌簌眸光如刀上上下下刮在舞阳身上。

“舞阳特意回来跟王爷辞行!”眉眼俱开,一抹浅笑扑了满脸, 直视着轩辕一醉。“谢王爷这一年里的关照,今日舞阳得以见到顾中丞伏诛,王爷大恩,奴婢没齿难忘。此间事了,舞阳要回一线天。”舞阳并不下跪,只是双手抱拳一躬到底。

“谁给你的胆子?”轩辕一醉一把扼住舞阳的脖子。“如此放肆!”

“天下人都知道王爷说话从不反悔,想必不会难为一个奴仆。”清澄眸子直直望向轩辕一醉,目光中不无嘲弄之意。

“你——找死!”两指捏紧,突然松开。“本王许了你自由之身,你还有什么不足。安心住着——不许离开轩辕府半步。”

“既然王爷许奴婢一个自由之身,舞阳要回一线天。”

“不准!你忘了自己的誓言。”

“舞阳不醉酒,一年前蓝衣绝不会安然无恙。”舞阳冷冷看着轩辕一醉,突然笑了起来。“若舞阳不能安然离开轩辕府,七日内天下便会风传轩辕王爷没有容人之量,流光剑强抢民间女子——雪影!”

不见风动,不见身动,目光如电,四目对视。一个如漠北雪峰溢出泠泠寒意,一个如南方嘉木,温和矗立,言语却如剔骨尖刀。

“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你居然敢有所动作。”轩辕的嘴角动了一动,手臂抬了几次,终究没有抡起来。

“路子方死后,舞阳一直在想湖州的情形。回府后,王爷从不刻意追问那张图的下落,自是成竹在胸,舞阳不能不想。”

“想不到我的舞阳心机很深哪。”轩辕一醉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舞阳微微一侧身,闪过了伸过来的手。

“遗失的图在谁手里?”舞阳恨恨道。“枉送这许多性命——王爷早就知道,还在戏弄我等小民。”

“本王——只是想看舞阳是否真象老人说的那般与众不同。”轩辕一醉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你是本王的女人。”

“舞阳不是王爷豢养的家犬么?王爷如何纡尊降贵高抬了舞阳哪。” 冷冰冰的讥讽和压抑之痛浮现在尚算冷静的面具之上,愤怒的岩浆洇透了面皮。“舞阳此生不忘王爷大恩。”

“这个——”轩辕心里一疼,伸手去圈舞阳的腰。舞阳狠狠推开,一脸的不屑。

“舞阳,这个——本王的确考虑不周,不曾事先知会你。”轩辕一脸的歉疚,再次伸手想搂住她。“舞阳,我离不开你。”

舞阳向后闪身,退了两步。

“舞阳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王爷既然不诺,舞阳的誓言因何不可?”

“你——真是恃宠而骄,本王不整治你,你要翻天了。”

“除非王爷一掌将舞阳拍死在这轩辕府,你拦不住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舞阳转身就走,再不废话。

轩辕一醉看着她的背影疏多决绝与冷漠,心狠狠一疼,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拉。

不想前方的那个瘦弱的身子微微一动,向旁边急退三尺,滑向了一旁。

“王爷,咱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舞阳已是自由身!”声音沉静安稳。“难道王爷想要反悔不肯归还卖身契,还是王爷根本拿不出?”

“你——你——”

心中怒火腾地被舞阳的三言两语点燃,轩辕一醉指骨咯吱吱轻响,死死凝视面前佳人,却见她全身僵硬,倨傲地抿着嘴唇,毫不畏惧地回瞪着他。

“若是雪影血溅三尺于轩辕府邸,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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