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舞今生-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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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着曲曲弯弯的幽洞深处,示意欧阳向里面看。
“江湖人用它铸几把剑尚可,若到了兵家必争的地步,难免是个笑话。”
“这里?”欧阳看看弯弯曲曲的山洞,脱口而出。
舞阳点点头,想着轩辕听到自己那声密语传声时若无其事的脸,心里只觉好笑。
“谁也想不到,这里根本无法运出去。我只知道这一个入口,以前冒险去里面探过,不过我不识铁矿,沿着石壁走了三四里地,再往里阴湿空气污浊,隐隐有硫磺的臭味,空气内有毒,我担心不测便退出来。若不是被耶律逼的走投无路,我断不会进到这里。”
舞阳叹了口气。
“绝情崖高耸入天,落风山连绵横亘数十里,并不是处处有玄铁,镜中花,水中月,不过是黄粱一梦。据传当年徐夫人将一块玉劈成四块,只有合在一处才能勘破这个玄铁矿的真正入口……具体有多少,我并不晓得,不过我说了世人也未必信……”
欧阳九看着低头看看舞阳清澈的眼睛,抬起手来抚了抚额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怎么都不说!”
“……欧阳,带了吃的么?”
呃?
“我真的饿了!”舞阳皱着眉头苦笑一下。“再不吃,我要饿昏了。”
“你一个人,能行?”欧阳摸摸自己的身上,抱歉的笑笑,一脸的自责。
情殇(3)
欧阳九与红衣带着饮食再次登上山洞的时候,地上除了血迹成团,昭示着舞阳曾经在这里停留过,人已经不见了。
红衣不可置信的看着欧阳九,这才皱眉四处观看。
欧阳九捡起地上的一快斑驳布片,暗褐色的字迹趁在雪白布帛上,怵目惊心:
此处即上古锟铻山,四玉合一,方可打开进洞入口,毒瘴迷雾甚多。应君之事,尽已完结,闻流光剑言出必诺。
字是用手沾着鲜血写成,却也是撇捺横折,一勾一划,棱角分明,颇见风骨。最后一个诺字更是肃穆端挺,红衣仔细看着竟恍惚觉得里面满含咄咄气势。
心里一惊,他想不到舞阳会用这样血淋淋的方式提醒一个人履行承诺,想着王爷比冰山还要冻人的脸,两人还是这般胶着,只觉背后阴风飒飒,寒气透骨。
“伤口有一尺长,几乎可见白骨,她怎么走的?”欧阳九的脸色灰白,低头看着地上,一片染血布帛印在眼帘。
欧阳九呆呆发怔,弓下身子将布片拾起,递给红衣,脸上越来越沉郁,负手走到洞口,迎着一帘水幕发呆,白茫茫一片隔绝了尘世内外,时时有三五滴水飘到脸上。
“这血书她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写好了!”
欧阳一阵心寒。
“欧阳,舞阳是咱们夫人!她的心思只有王爷才能勘破。”语气中夹杂着钦敬,拍拍欧阳的肩,“王爷的人咱们只能仰视。”
“舞阳伤的极重,怎么可能走得了?”欧阳九极快地想想,突然叫声不好。
“有人来过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望向地上,入口处虽浅,却有两个奇特的脚印,按理激流一冲,不该留下这清晰的印迹。
两个脚尖冲外的靴子印!
分外清晰!
“舞阳不是自愿走的?!”红衣的脸刷地变作雪白。“坏了!”
“走!”
两个矫健的身影同时冲出了水幕,顺流飞下,飞瀑在石壁上激起团团霜花雪树,瞬间埋没了两人。
季良指派地鬼地毯式搜寻七日,伤重的舞阳却真的象是鱼入大海,飞鸟投林,人迹不见了。
七日后,
轩辕一醉一袭白衣不言不语站在瀑布前,不过几日毒发的折磨,一张脸惨白如鬼。七日不眠不休,换来这个人的消失。
“他的生死……与我何干。”那个冷酷的人眼角一扫,眉毛一挑,随即迸出这一字一字,字字如冰,阴寒透入骨髓。
每每回忆这八个字,那凌厉的眼神,他的心就疼的抽搐。
“叶清舞,叶清舞……”
季良一直侍立在一侧,不敢打扰,如今看见轩辕的手在不受大脑控制的颤抖,实在忍不住,走上前来。
“王爷,按照您的指令,放了耶律和魅语。耶律如今象条丧家之犬,看方向会逼出慕容来。”
轩辕不语不动,半晌没有反应。
季良咽了口唾沫,这才继续说道。
“王爷,百花丹只能抑制,却不能根治,请王爷回京!”
“青老什么时候到!”白瓷一样的脸没有一丝人气,语气却不是 疑问。
“哨鹰传讯,青老后日便能到。”
“传令龙泽府,调军卒三千,封山!”如山的身躯微微移了半步,眼睛不曾离开飞流,一对阴沉沉眸子中氤氲起绝杀的冷冽。
“是!”
“备车!”
“是!”季良长出口气,提足要走。
“石非什么时候返回京城!”
原本松了口气,不成望有此一问,季良的心又提了起来。
“属下不知!”
“问!”阴森的字眼。
“……是!”无奈的回答。
“姑娘!离京城还有不到二十里了,要不要歇息一下?”一个黑衣人恭谨站在马车外,垂首问道。
“没事!加速!”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舞阳斜倚在几床芙蓉锦被上,慵懒地用手捏着官窑的白瓷杯,笑了笑。
环顾铺陈奢华的马车,只是以手抚弄着垂下的一缕青丝,随即撂下眼皮,专注看着眼前的白瓷杯子。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五合作,不能不选他,欧阳九身上有太多疑点,虽然他够君子,却不足以让舞阳放心。虽然本能地不愿意怀疑欧阳九,只是怀疑的火炬已经点燃,簇簇燃起,已经有了燎原之势。
舞阳不想再赌了,轩辕一醉势必不会放过她,若是真有那日,逃到荆国避难去,也不失一个好主意。
后背皮肉长合,有些痒,幸好她随身携着一枚当年青老留下的保命丸药,保存了自己的内力。自小练功,身体结实,虽然刀口长又深,又经了寒潭冷瀑的冰水刺激,这样轮番折腾也不过清瘦了些,几日一过,除了略有些憔悴,刀口已经愈合。
舞阳悄悄揭起窗帘,向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派旖旎初秋之色。此处已属京郊,离南城门不过十几里地。
湛蓝的天没有一丝儿云彩,只听得鹤唳长空,燕子呢喃。官道两旁繁花生树,鸟雀啾啾啭鸣,麦田如锦,碧水潺潺。农夫们在田里忙碌,更有三几个垂髫小儿在田间地头嬉闹追逐,脆生生的笑传出好远。
好一派生机盎然的田园景象。
舞阳嘴里微微噙了笑,一时看住了。
——是个好兆头!
舞阳笑着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耸了耸肩。
自击杀了冷梅和老袁后,虽然受伤,她的心情也已经大好,除了不能亲手杀耶律的遗憾,她现在算是走了一大步。
她是一定要亲眼看见秦王受戮的,不如此她不能甘心。她原本侠义的思想早被轩辕的一剑抹去,如今只要沉冤昭雪,真凶受戮,她便觉得圆满。朝廷纷争,与她无关。
马车辚辚,走过笔直官道,又走过京都巷陌青石板街路,渐渐拐进了一处隐蔽院落。
“你好些了么?”帘子一挑,第五扬眉一笑,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还好!第五公子。”
舞阳大大方方走出车厢,缓缓踏着上马石走下来,手指轻轻摸了摸青丝,不动声色的躲开了第五伸过来的手。
第五淡然为微笑,并不介意。
索性在前面带路,领着舞阳穿堂踱苑,走过曲曲弯弯回廊,绕过假山奇葩,曲桥清池,这才停在了一场敞轩里。
第五这次不再犹豫,十分君子地走上前,搀扶着舞阳靠倚在一张贵妃榻上,又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
“舞阳,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以你的功夫,按理不该受伤!”第五撩袍坐下,问道。
“我也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舞阳端着杯子,饮了一口茶。“没想到受这厮一刀,要了我半条命。”
“否则第五也没机会侍奉姑娘!”
“第五,石非还没有回京?”
“没有。”第五想了想。“子瑛和红衣已经将薇落送回去了。”
“伪装的不象,她的功夫能在红衣手下走十个回合。”舞阳摇摇头。“这姑娘性子左犟,不适合做这个。不知是哪路神仙送上了的,他娘的!”
舞阳一时着恼,握拳砸了床板一下,禁不住皱眉,咧了咧嘴。
第五一看,嘴巴咧开大笑起来。
“挺文气一小姑娘,嘴里骂着粗话,还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舞阳被他抓了把柄,只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你被剁一刀试试!”
舞阳想着情急出手时,截断青丝成刺,本以为万无一失,都是轩辕这混蛋突然一声密音扰了她的心绪,一时分心,造成这失误,中了一刀。这些日子她只能趴着睡觉,浑身酸痛,想起这事,满腔子的火便难以压制,虽在背上,总是一道难看的疤。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伤疤!”
“薇落估计已经被擒获,红衣只说在外面不动她。其实挺好一姑娘,她什么都没做。”
“她想废了你功夫,那——是你没给她机会。”第五皱了皱眉。“心软了?”
“总得看在石非大哥的面子上,咳……”
舞阳撩眼皮看看,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石非现在联系不上。”
“无论如何我得找到他,当初离京时,许多事不能说,便给他留书一封,不曾想师兄居然无动于衷。如今我的身份为很多人所知,只他还不清楚,万一桓居正恼羞成怒,杀了他,我这于心何忍……”
“他只是你挂名的师兄,不会的!”第五笑着安慰,急忙转移话题。“我以为你不会信任我。”
“别人想要全部,而你只要铸十支剑的玄铁!”
“这么简单?”
“我一直怀疑你跟慕容有联系,不想欧阳九进了水幕。”
舞阳的眼神透过精致隔窗投向远处,出了一会子神。屋外秋风乍起,翻起满院金黄,本该是个收获的季节。
半晌自语道:“他的七寸究竟捏在谁的手里?”
“只怕此人是轩辕十分忌惮且又不忍心的人!否则轩辕王爷怎么会听之任之?”第五将杯子放下,站了起来。“你们国家真是人才济济呐。”
“不管是谁,与我无干,可惜了一个谦谦君子。我只要看见秦王人头落地,事不关己,还是不沾为好。”
舞阳不理会他的话中有话,偏首看着两楹间一对鎏金狻猊,袅袅沉香自兽口喷出,淡淡香烟萦绕一屋,一时有些出神。
不知石非怎样,不知欧阳如何了局,不知……不知那个人的毒是否解了。
第五突然打量起舞阳,一对褐色眸子上上下下看个不停,舞阳被他看的久了,不悦地皱眉,拿眼睛回瞪了两眼。
“舞阳,我们荆国人从来不喜欢隐藏感情,我的对手不是欧阳,难道是轩辕?”
“啪”地一声,手里的茶杯掉在白玉镶成的地板上。
同时裂成两半的还有第五的心。
情殇(4)
夜凉如水,轩辕一醉独自站在莲花池旁,如一尊冰冻的石雕。
对着一池清冷的月光,一语不发,纹丝不动。
莫问远远看着正忍受剧烈疼痛的王爷,禁不住叹了口气,伸手制止了想要过去劝阻的红衣。
“王爷为什么不肯让青老医治?”红衣有些焦躁。“如此下去,怎么了得?”
“你说呢?”莫问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缓缓道:“当初夫人被种上伤心蛊的同时,王爷便服下另外一颗。如今夫人受了伤,王爷不能看见舞阳安好,怎么会自顾自解毒……”
莫问极想说句“折腾”,看见红衣年轻英挺的脸,吞了回去。
“我们怎么办?”
“等王爷令下。”莫问瞧了一眼挂在梢头的圆月,自言自语加了一句“快了!”
正说着,一个矫健的身影急匆匆走了过来。
“莫总管,王爷呢!”
不待莫问说话,遥遥传来一声。
“都过来!”
“是!”三个人异口同声。
“几时回来的?身体如——”
“禀王爷,还好,不过好像还在病中,身子很虚弱。”
呵……
轩辕一醉猛地转身,目光看向莲池,落在了银光辚辚的水面,一阵凉风拂过,几茎残荷簌簌轻响。
“莫问,明日我要见阖府一新,准备迎接夫人。”
“是!”莫问低头回答。
“退下!”
莫问本还有话要问,此时听见王爷三言两语打发,只得向外退去。
轩辕一醉,向前走了几步,又后退了几步,手拄在曲桥栏杆上,目光死死钉在枯荷上。
“我不信你会这么狠心!”
……
听了第五一声言语,舞阳的脸唰地变做雪白,莫名的尴尬漾在两人中间。
沉默良久,舞阳站起身走出窗外,站在台阶上看着,满院菊花烂漫,假山重叠,古槐苍柏,葳蕤苍翠,馥郁香气沁入肺腑。
第五不做声地跟在后面,只是扬起头看着澄澈的天空。
“我做了这么多,还入不得姑娘的法眼?”
“拖泥带水不是我的性子。”舞阳轻轻俯下身,摘下一朵丁香紫的双头菊,后背牵扯,只觉刺刺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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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难而退也不是我的性子。”
第五看她眉峰微微一颤,急忙伸手托住她。“伤还没好,小心些。”
舞阳凑近菊花嗅着,另一只手去推第五的手。
“对他,你拖泥带水了。”第五的手按在舞阳的肩上,不肯放开。
“第五!”声音一高。“咱们当时约定,只做交易的。”
第五苦笑一声,松开手。“按理咱们的交易已经结束,所以你——”
“杀害师父的凶手虽然除了,只是耶律带伤跑了,舞阳不能懈怠。”舞阳一片一片扯下花瓣。“待秦王伏法,我便上天入地也要挖出他来,此仇必报。”
“我可以助你!”
“你不用做这么多,舞阳承受不起。”舞阳突然叹了口气,将光秃秃的花梗扔在了地上。“我不想背负这样的负担。”
“我不逼你。我等!”第五有些急躁,语速飞快。
舞阳的心里也正烦恼,她对于石非的不见心里不安,她提前安排路子言子阚回京,就是想劝走石非和燕儿。如今竟出了这么大一个岔子,假设石非提前知道秦王是迫害自己一家的凶手,一定会猜得桓居正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
以他鲁莽的性子……舞阳的头越想越大,哪里有闲心听第五跟自己说这些君子好逑的事,曾经沧海,她早看淡了感情。
“第五,你什么时候发现董掌柜有假?”
“这个——你还是——不听为好。”第五脸上突然浮现一股高深莫测的表情。
侧首看见舞阳皱眉,连忙将话拉回来。“呃,这个,这个,我师父不能人道,可是那夜我请他去三瓦两舍,他居然乐呵呵答应,还显出迫不及待的表情。”
第五想着,突然呵呵一笑。
“春红说他屁股上没疤!”
话没说完,舞阳早向花丛走去。
第五恍惚透过她的背影也能看见她翻白眼的模样,禁不住又咧嘴笑了起来。
“你安心在这里养伤,至于石非,我再想办法。”
“好!不过三五日,我就没事了。”
“一会我去轩辕府辞行!”第五笑笑。
“你奉父命来试探我朝的实力。”
第五笑着点头,“现在无事,不如我跟你讲讲。”
舞阳点点头,顺势坐在了花间一处石凳上,第五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如此一来,两人几乎是挨着肩并排而坐。舞阳颦眉,犹豫一下,只是身子略歪了歪,以手拄着下巴,侧首看着第五。
“换了女儿装,让人更心疼了。”第五笑了起来,这才说道:“我虽贵为公卿,却是十分讨厌战争。无论谁胜谁负,都不过是权与利益之争,百姓却会陷入水火。虽奉父命来此试探虚实,我并不情愿。不过久闻桓疏衡和轩辕一醉文治武功,十分厉害,我想见识见识,这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