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舞今生-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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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一缩,眼中蓦的刮起了一层血色,黑幽幽深邃的眸子里一丝冷意倏地凝聚成冰。白皙紧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唇角边勾起一抹笑。
恨意如火,在这一撮不怀好意的讥讽下燃烧成燎原大火。
“嚯,叶谦,你果然藏在绣春楼!”
舞阳细心的将石非倚树放下,让他倚坐在树下,这才慢慢将斗篷解下盖在他的身上,看着石非临死不能闭上的眼,伸手抹下,将他的眼睛慢慢阖上,这才站起身。
“死到临头,你有什么要说的?一百三十四口,外加石非的命,我要你偿!”
舞阳手腕一抖,天绝索滑出袖管,绕在指尖。
叶谦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偷偷打量岿然不动的轩辕,原本一些可以说出的话被斜扫过来的眼光惊吓住
“石非毕竟是你儿子,你居然给他下毒,你居然对他催眠,你居然拿燕儿的命要挟他,现在你如愿以偿了。”
“犬子无用,一味儿女情长。”一对赭色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二小姐果然不同凡响,我在他身上加了三重催眠,你居然解了。”
“我一直奇怪,我解了他的催眠,他居然还记不起从前,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爹那副条屏……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奶娘能在阖府被围的境地下携我逃出生天?石头哥哥也是……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会察觉里面的玄机。你……刻意做了安排……所有这一切只说明一件事,你出卖了主子。只你想不通,为何奶娘舍了惠儿带了清舞出来,是不是?”
“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妇人之仁,致有今日。”叶谦盯盯看着树下的石非,长叹一声。“江湖上风传雪影剑仁义敦厚,为石非肯做任何事,老夫只想看看雪影剑会不会出手相救石非,却原来也不过假仁假义,枉负了奶娘,最后竟亲手杀了她的儿子。”
这一瞬间,胸口被千钧重的大石重重压下,喘不过气来。剧痛蓦地自心底窜起,比火炽烈,瞬间蔓延至全身,排山倒海般占据了整个胸膛,汹涌奔腾,再无一丝缝隙。
“败类!”
舞阳一步步走近叶谦,逼得叶谦一步步向后挪步。
“不用退了。”轩辕阴冷的声音淡然响起。
叶谦猛地站住了。
“你……你……够毒!”叶谦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叶谦,如果不是你步步紧逼,石非本可以有一线生机,不是你逼迫,他绝不会刺杀桓居正。石非曾经求我放过你,放过你——九泉下的父亲母亲,我那无辜的哥哥姐姐,我一家一百三十四口能答应吗?”
“你这蛇蝎女人。”
“蛇蝎?”
舞阳听了这话,嗤笑一声。
“以杀止杀,我难道还会以德报怨?”
一个是无毒不丈夫,一个是最毒妇人心。
桓疏衡带着冷言几个已经追了过来,站在一箭之外,不再移步。
“只因为妇人之仁,舞阳一直受制于人,血海深仇迟迟不能报。如今太子秦王已殁,冷梅知节伏诛,欧寄即将授首,你这跳梁小丑终于出来了,舞阳也不枉为奴为婢忍耐了这两年,今日送你送下地狱。”
“夫人,先寄下他的人头。”轩辕终于转过身来,直视着舞阳。“我许你最后处置他。”
“军国大事,与我这等女子何干?叶谦,我可以答应石非任何事,唯独放你是万万不能!”
舞阳掌中天绝索一合,几点残雪飘落,雪白倩影立在风中,宛如苍茫中的一点惊鸿,冷肃寒凉。
一阵冷风吹来,猛地,舞阳出手了,手中的天绝索好似银龙出水,巨蟒巡山。
快似疾风,动若闪电,实如铜墙,虚若寒雾,瞬间将叶谦裹在其中。
雪影剑虽不是数一数二,却也是与十大剑客齐名的剑客,叶谦哪里是她的对手。
红衣等没有王爷是指令,只得场外观看,略一思忖才想起,王爷虽然要舞阳暂时记下叶谦的人头,却也没有阻止舞阳出手的意思。
裹在寒雾里的二人越来越近,舞阳借叶谦掌中刀横劈之际,身子一抟,头上脚下,与叶谦近距离来了个面对面,唬得叶谦浑身一颤,心头一窒,不等做出反应,只觉脖颈一凉,鲜血唰的流了出来。
天绝索尾自他的颈间扫了过去。
叶谦的身子顿时软了下去,双脚虚飘飘落地,身子不住颤抖,鲜血已经染红了前胸。
舞阳空中又一个翻转,顺势落了下来,死死盯住他,一字一顿。
“这是为了我父亲母亲!”
叶谦的眼前泛起迷离雾色,嘴唇不住颤抖。
舞阳左手一抖,一把不过半寸宽窄的软剑袖出来,突然一招推窗望月,拦腰横斫。
“这一剑为了我的家人!”
噗的一声,一腔鲜血喷了舞阳一身。
“这一剑,为了奶娘和石非!”
手腕一翻,一招力劈华山,寒光闪过,泛起一团凄厉白雾。
叶谦的尸身四分五裂,跌落在地。
一切都静止了,没有人声,没有风声,没有鸟声……
舞阳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自从师父催发了自己的记忆,仇恨和疑虑便充斥了她整个心房。此时诛杀了叶谦,心愿基本了却,她的心便似抽空,虚虚望着叶谦的尸体,竟恍然若梦。
一时不知此身何处,不知此身为谁,也不知将来该如何。
远处的人看着轩辕依旧一动不动,一时踟蹰不敢上前。
轩辕一醉凝视着舞阳,终于移动了脚步,不疾不徐,是革履踩踏积雪。
“来!”
依旧是平伸手臂,坚定、固执!
舞阳缓缓站起,双手微阖,收了剑,收了天绝索。耳边听了这样低语,才觉得已经魂游天外的心又曳拖回来,心里飞快的想了想,便知道生活还是在继续,日子也需要继续,自己并不曾被禁锢在了这一时一刻一点上。
双手微微一拱,舞阳淡淡道:
“轩辕王爷,多谢了!”
瞳仁蓦地一缩,自红衣看去,只见轩辕眼中一抹骇人的森冷掠过。
让人不寒而栗的残酷沉淀堆积,莫名的压迫感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连远在几丈外了诸人都感觉到了。
风又起,瑟瑟萦绕在周围,枯枝寒叶“沙沙”作响。
“清舞!”
“轩辕王爷!”语气携裹着无尽的疏离与冷淡,舞阳自动忽视了伸过来的手。
“自当年四方镇一别,如今五年了。”轩辕收回手臂,倒剪双手挪动一步。
“轩辕王爷,咱们的交易终于结束了。”舞阳细心的抚了抚裙角,又抬手将一缕散落的碎发抿到了耳后,这才移过目光。
“念完经就打和尚!”轩辕不动声色又近了一步。“本王是和舞阳的交易结束了,夫人!”
舞阳勾了勾唇,对这一句打和尚的揶揄丝毫不在意,只是这后一句明显无赖的话她不能不作出反应。
“幸不辱命,舞阳答应老王爷的三件事如今都已经办妥,与王爷的交易也已经结束,没有兴趣再为王爷驱使。跖犬吠尧,终非其主;蜀犬吠日,令先人蒙羞。如今家仇追问至此,虽有遗憾,舞阳绝不会再死缠不放,王爷且放心。既然王爷在这里,舞阳正好面辞。”舞阳再次拱手。“望王爷好自为之!”
“清舞!”
“清舞早在五年前的四方镇就已经死了。”舞阳直视着轩辕的脸。“我是舞阳!”
“你要怪我到什么时候?”
轩辕踱到舞阳眼前,低头看觑。他比舞阳正高了一头,此时看着舞阳的青丝上血迹斑斑,心里不爽,毫不犹豫的展开手指抚向她的鬓角。
舞阳头一偏,避了过去。
“公子从不想想自己错在了哪里?”
“夫人不妨回府与我细说。”轩辕面不变色,极快的接了一句。
舞阳怒极反笑了一声,伸手打落轩辕再次伸过来的手,转身迈着步子走向石非。
“王爷留着与别的女子说这些甜言蜜语,在我这里免了。”舞阳的目光落到了石非的脸上,这才徐徐加了一句:“石非死了,王爷好忘性。舞阳要送石非去安葬。”
“我不会放你走……”
“你凭什么留住我?”舞阳袖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凭你的权势,凭你掌握生杀大权?”
“凭我……不能没有你!我对你的心!”
“哈!”舞阳不以为然的弯了弯唇。“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沟。”
“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夫人总不能抱怨我一辈子。”
桓疏衡远远看着,此时心里郁结之气压抑的浑身难受,禁不住褰袍走过来。
舞阳的眼角扫过,突然展颜冷笑。
“轩辕一醉,舞阳给你个机会,还记得我说的三个条件?”
舞阳向前走了一步,仰面看着轩辕,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第一条,我要你当着这群人跪下求我谅解!你办得到吗?”
桓疏衡脚步一虚,险些摔倒!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般皆犹可,最毒妇人心。
枷锁(上)
桓疏衡本是要上前质问,听了舞阳这绝无赌气之意的狠戾言语,直觉被噎的喘不过气来。
斜眼看向轩辕雪白的脸,原来的愤懑变成了无尽的同情。
恍惚心底又有一丝庆幸,要是这偏执倔强的女子成了自己的内人,虽是美则美矣,这自尊自强的性子是自己万万不能忍受的。
宁愿要一个娇花软玉的美人灯,听话的金丝雀,也绝不会忍受不在意丈夫颜面的女人。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折磨,没一个省油的灯。
红衣和子瑛彼此对视一眼,不言自明,不知道这一幕如何收场,这次二人都看出舞阳是绝不会让步了。
找不到仇人让她可以无限隐忍,失去亲人却让她失去了耐心。
轩辕原本抬起去抚舞阳鬓间青丝的手停在了半空,一对暗沉沉眸子坠落到了无底深渊。
对着略带讥刺的眼神,良久沉默,轩辕的手终于缓缓慢慢放到了舞阳瘦削的肩上。
“夫人三个条件,不妨一次说完!”
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有一丝半分的波动。
“王爷,若是第一个办不到,有何必要提另外两条呢?”舞阳言辞淡淡,却是步步紧逼,没有相让的意思。
“夫人一次说完。”双手沿着舞阳的肩轻缓缓滑下,舞阳肩抖了抖,终于没有避过,轩辕轻轻捏住她的手。“五年了,彼时你一身素装,那年你才不到十五,如今高了一寸。”
“往事已矣,何必再提。五年前,王爷一脸鄙视;两年前,你又视我如犬豕,王爷何必左顾言他。”舞阳一语带过,扯出自己的手指。“既然你已经看见老王爷的遗言,想必不会忤逆先人。”
舞阳噙着淡淡微笑,毫不犹豫的伸手掣出一支鏾弹,一道七彩流光带着尖锐鸣镝铮的一声,冲向天空。
轩辕看着舞阳从容不迫的动作,微微扬了扬下巴。
“照顾你也是其一!”
“舞阳肩能担,手能提,何须他人照拂。三年前我为荆国皇太后备了一剂驻颜药。”舞阳低头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石非,咬了咬下唇。“我允诺三年后给她续一副药。这只是之一……”
“女人心机多了,不好!”
“不如此,怎么讨活!当日绝情崖下,我就是要走的,如不是叶谦的存在,如果不是为了祛除蛊毒,我现在已经自由自在的在江湖流浪。”
舞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耳边尚未听见马车的声音,不知道需要拖多久,第五才会将棺材运来。
她笃定轩辕即便狠戾,如今外虏发难,他绝不会不顾大局与荆国交恶。
她只消脱离掌控,离开这里便会真的自由。
当日的绝情崖下,她是已经下了决心的,不是欧阳九给她下毒,妄图控制她的心智,此时想必她早已经五湖泛舟,远离了是非。
“今后我不会委屈你。”轩辕看着舞阳神游天际的表情,手攥了攥,这才低低说出几个字。
“能说出的委屈不叫委屈,我不知道什么叫委屈,我只知道王爷膝下有黄金,舞阳的是破铜烂铁!”
舞阳的目光扫了扫周围,轻轻收回游弋的眸光,红衣等几个很自觉的转身退去,不敢回头观看,恨不得个个施展轻功逃去,两大王爷跟前哪里敢放肆,只得小心翼翼后退。
唯有桓疏衡进不得,退不得,面上既有怒色又有窥到别人隐私的尴尬,一时红了白,白了青,青了又白,阴晴不定。
“夫人——舞阳……”
轩辕的脸蓦然笼上一层阴霾,眸光中闪闪熠熠,良久沉默,身子微微弯了弯,前额抵到舞阳的脸颊,嘴巴凑近舞阳的耳际。
“本王从不求人……你是——例外!!留下来,夫人!”
一言既出,两人几乎同时移动了脚下。
舞阳后退一步,专注的凝视着轩辕的脸,除了迫人的气息和略带内疚的神色,他微微弯下的身子又恢复了常态。
……终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挺拔,修直,如楠木,似修篁,此物人间不当有,不知是什么邪神下界,与自己这样纠缠。
舞阳终于明白,和感情相比,自己不过是他想困在府中的金丝鸟,剪了翅,折了翼,成为他一人的宠。
不是缘浅,也许他的情深也抵不得男人的颜面。
认认真真抬头看向轩辕,一丝丝的失望渐渐渐渐漾满心房,这微微屈起的身子便是他的底限!
不是不想谅解他,哪怕为了那个尚未成形的生命也是想谅解的;对着父母的荒冢也不能不说感激他,他曾经也是用过情了。
只可惜,他终究不是圣人,这一切都抵不上他的颜面。
而自己这个平凡的凡人,却要求他平等对待。
曾经爱着他的时候,他无动于衷;如今转身的时候,他偏偏抵死纠缠。
生来皆凡人,因何两重天?
多少电光火石般若隐若现的情丝,一根一根,渐渐抽离,渐渐云散。
留在他身边的想法就这样悄然雪藏了。
因为恨他才知道是在意他,因为在意而格外恨他,只是他许是不懂,许是懂了却依旧不肯低头,他竟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她突然笑了……
原本没有情绪的脸上突然绽放异常绚烂的笑容。
她明白——若解迷情散,轩辕便要娶娉婷,娶了娉婷,她舞阳便是一缕轻烟,一团白雾,风一吹,散了,从此连影子都不再……
舞阳收回了唇边的微笑,郑重道:
“王爷,我知道欧阳还有一口气,他已经翻不起风浪,放了他罢。”
“这是第二个?”轩辕盯着舞阳的脸,声音骤冷。
舞阳摇了摇头。
“给夫人下毒,本王怎么能容他,已经处死!”
“轩辕,你根本不懂我要什么……如果真象江湖风传,你可以为舞阳做任何事?为什么这提足之劳都做不得?”舞阳安静转身。
“其余两个是什么?”轩辕并无不耐,语气难得温和,却是无比坚定。
“王爷不是已经猜出来了……” 舞阳的手托到了轩辕的眼前。
“若夫人请我吃,本王自不会拒绝。”轩辕微微点头,似有赞叹之意。“迷情散,你什么时候换的?”
“王爷如此自信,我想知道服了这个东西,你会不会忘记从前。”
桓疏衡看着二人一言一语,虽不曾刀兵相见,却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如今见舞阳手托毒药,怒火陡然升起,大步走了过来。
“叶姑娘,叨扰,本王有事讨教!”桓疏衡强压心底的怒气,平和了声音问道。
“人我已经替你杀了,不劳王爷动手!”
舞阳瞥见轩辕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更加失望,扭脸冷冷看着桓疏衡。
“屡犯王法,我不会轻易放过你,轩辕王妃。”
“一命抵一命,他的命已经还给你了!难道非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流干了血才算罢休?”
“他犯了法自有三司断案,你要干涉?”
“当年桓居正知错不纠,霸占我叶家家宅,不知法犯哪条,律当如何?”舞阳硬生生堵了回去。“小女子要带走石非的尸身安葬。”
“妄想!”
此语一出,三个人几乎同时扭头,远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