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烙-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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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一切,都是自身的角度问题。
万泓觉得自己很犯贱,一片红花等他采撷,他却偏要去挑那唯一带刺的,被刺扎伤了觉得痛,等那刺去掉了,他又巴不得那刺长出来。
纪双双自愿入宫之后,她就以民女开始自称。
起初,他并不在意。
然而,当纪双双越来越遵守礼教,遵守她曾不屑的繁文缛节,他就越气恼。
夕阳斜照,风过树梢,枝影摇曳,带来幽静与清凉。
整整一日,万泓没有思虑其它,只是在思索着这犯贱与固执。
万泓终于面露笑容,只因已然得到答案。
大部分的人,在一生当中,总有几次犯贱的时候。
他既自出生伊始便做了人群当中的小部分,如今,他做一次人群当中的大部分,又有何不可?
哦,不,最后他还是改过来了。
不是犯贱,是固执。
人,有时候,就是固执。
万泓走到纪双双面前,纪双双正伏案作画。
“你还会画画?”万泓惊道,“真想不到。”
纪双双作画投入,乍见万泓有一丝诧然,正要开口起身行跪礼便被万泓抢了口。
“别忙,朕有话要同你说。”
万泓坐下,拿起纪双双未完成的画作端详片刻,又放下。
“这可是薛枫?”
万泓问道,察觉不出喜与怒。
“这……”纪双双想否认,又被万泓抢了话。
万泓说,“虽然只有粗略的轮廓,朕还是看得出,他是谁,别想骗朕,朕可比你想像中的要精明上许多哦。”
纪双双因万泓的话放松,却在下一刻紧绷。
拍桌,撕了画,万泓怒道,“纪双双,你太过分了!还有五日,你便将成为朕的女人,而你却仍想着别的男人,你欲置朕处何地?!”
纪双双垂眼,也不辩解。
万泓又说话:“耿诺来找你,与你所说,他的提议让你心动了,对不对?”
纪双双心中忽一震,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耿诺跟她的对话。
耿诺确实找过她。
那只是前几日的事。
耿诺对她说,纪双双,如果你是有所顾忌,大可不必,因圣上虽然年幼,却也不会迁怒无辜,更是雍容明君,或许你的叛逃会让圣上大发雷霆,但很快就会过去,而且,我愿意帮你包揽一切后果,包你爹娘无恙。纪双双,你想清楚了,在八日之后的大典到来之前,你都还有后悔的余地!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你要不要赴约,你看着办!
耿诺走之前,塞给她一张字条。
“纪双双,这是谁的地方?你脚踩的地与头顶的天又是谁的?如果你要是认为在这皇城之中有什么能瞒过朕,那你最好死心!”论心机,她太嫩。“告诉朕,你心动了吗?”
纪双双不摇头,也不点头。
她的脑袋在发胀,自耿诺来过之后,她的脑袋就一直在发胀。
明颖彤请耿诺带来书信,信中,明颖彤的语气恳切,连连对不起,说自薛枫被他的爹娘逐出家门,她便是他一直以来的寄托,说没想到薛枫竟爱她如此深,说薛枫失意丧志,说女人最懂女人,知道她是爱薛枫的,希望她能抛开前嫌,回到薛枫身边,救薛枫一命。
真的吗?
纪双双怀疑。
薛枫真有那么悲惨,真的都是因为她吗?
离开他,她的心中有止不住的牵挂。
但是,她应该遗忘他曾经的肉体出轨,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她又何尝没有过错,如果她早些坦白自己的感觉,顺从自己的情感,她便有名正言顺指责他的权利。
那时的她,并没有。
他为什么要替她守贞?
她有什么资格要他替她守贞?在两人的关系完全没有明朗化以前。
明颖彤说得很对。
但,为什么他就不能用别的方式逼出她的心呢?
为什么要采用这么极端的方法?以至让彼此产生无法弥合的嫌隙?
该与不该在心中翻腾搅闹,不分上下。
她要何去何从?
她还没有答案,颈部的地方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空气变得稀薄了起来,纪双双呼吸困难的挣扎。
“怎么?回魂了?”嘲弄的意味浓厚,剑眉也轻挑了起来,但手指的力道却放松了许多,万泓说,“告诉朕,你心动了吗?朕要听的是实话!”
明明他的话说得是那么无理,可是纪双双却从他眼里读出一丝脆弱的气息,她诚实回答,“不……不心动是假的……”
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有多没格调,万泓松了手,将手背于身后。
随即,他又将那层脆弱掩去,继续摆出君临天下的高傲模样。
纪双双回过气来,感到眩惑。
到底那像孩子般脆弱的神情是不是万泓真实情绪的表现?
还是说,刚刚只是她一时闪神,错看了他的怒颜?
“纪双双,你很清楚,真正权利是在谁手上,只有朕的协议才有效,除非朕改变主意,否则你别想逃开!”
纪双双明显的如释重负,“果然是这样。”
“什么?!”万泓瞪视纪双双。
纪双双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清茶,啜饮一口。
她的举动刺激万泓,他正要发作,纪双双的一声轻唤,让他转怒为喜。
“死小孩……”她这么唤他。
万泓的心情好起来,他说,“干嘛?!”
“你为什么要纳我为妃呢?你是圣上,天下的女人比我美,比我……”
“但她们都不是你!”万泓的好心情来得快,去得更快。
“错了!”纪双双笃定道,“不过是因为我对于你而言颇有挑战性而已。”
万泓震住,仿若被一道雷击中要害。
“激情不是爱情,爱情里面有激情,但是激情却无法包含爱情,爱情是在慢慢的相处中慢慢维系起来的,激情则不然,激情也很容易褪去,让我来说你的想法吧,为什么耿诺来找我之后,你才记得来云水宫,这是为什么?因为你其实已经对我没那么感兴趣了。为什么你对我没那么感兴趣了?因为我对你毕恭毕敬,久而久之,你便失去了逗弄我的兴致!”纪双双说,“我知道只要我继续保持,很快你便会忘记纪双双这个人,我完全不必要冒险,到那时,我是走,是留,可能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他一直没有想通的问题,她给了答案,他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轻吁一口气,“纪双双,这样的你,教朕如何放手?就算真的如你所说,朕也绝不会放掉你。”
纪双双极其真诚的望着万泓,“我继续逆来顺受,很快便能从你手中逃脱,可我为什么要作茧自缚呢?死小孩,你不觉得奇 怪{炫;书;网}吗?”
“为什么?……”脱口问出。
她轻笑,“因为我想跟你成为盟友啊,不勾心斗角,不隐瞒,真诚以待的盟友……你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盟友,不是吗?你身边多的是逆来顺受的妃子,臣民,完全不再需要多一个民女,不是吗?”
万泓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许久,才端起,吹了吹,饮一口,他释然,“纪双双,你不当外交说官真是可惜了。”
“什么?”
“说服力一流,朕都被你说动了,摇了。”
纪双双笑逐颜开,“那咱们来拟个约法三章如何?”
“什么?”轮到他问。
“这不是互为盟友所必须的吗?”她眨眨眼。
他喜 欢'炫。书。网'这样的轻松,他喜 欢'炫。书。网'这样的纪双双,他愿意听,“说说看。”不代表一定要遵守。
“第一,在我面前,别朕、朕、朕的,怪有距离感。”
“朕……我习惯了,尽量吧,第二章呢?”
“第二,彼此不能有过分的身体接触,盟友在于心与心的交流。”
“这完全办不到,不能碰你,我纳你为妃做什么?”
“为了让我当你一辈子的盟友,一辈子留在宫中,死在宫中呗,我已经很吃亏了,你有那么多女人,你碰别的女人,别碰我,况且,你那么多妃子,有多少是连你的面都见不到的?你不还是纳了?或者,如果你改变主意,不纳我为妃更好。”
“你做梦!”
“那你是想要一个现今这般的纪双双,还是一个完全与你其它的妃子同化了的纪双双?我没有权利要求你做什么,我只是想问你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沉默片刻,“当然是独一无二的纪双双。”
“这不就得了。”摊摊手。
“可是……”
“没有可是,选择在你。”
“……你这是间接威胁。”
“你有选择,我也有选择,我可以选择是做一个虚伪的纪双双,还是做一个让人厌恶的纪双双,当然,也可以选择是我本来的样子,怎么样?”
他咬牙,“算你狠!”
她嘿嘿一笑,姜当然是老的辣,“第三,你可以提出你的盟约。”
他眼一亮,毕竟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不用遵守你订的盟约。”
她的心一揪,痛了,深层的痛楚自心底蔓延,就连她的脸色也变了。
匆忙起身,她打翻茶水。
万泓收起笑容,也起身,“怎么了?”
“看来,我们没必要谈盟约了,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纪双双,你真是可恶!没有诚意我会听你废话一大堆?你知道我有多少政事要处理吗?你知道耶律媚容死了,耶律泰尔随时会压境吗?你知道我有多么希望身边有一个……盟友吗?”
“我……”纪双双哑口。
“你说的,我都可以答应,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要背叛我!千万不要欺骗我,背叛我,悄然无息地遗弃我……”
她,无言。
万泓目光苍茫,俊颜有着不符年纪的早熟,“我对额娘可说是毫无记忆的,因为她很忙,总是在忙,我唯一记得的是奶娘,我记得她常把我抱在怀中,一面唱歌,一面哄我入睡,我记得她在离开前曾经对我说,‘小皇子,你已经不是奶娘的小皇子,而是圣上了。对不起……’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后来,我懂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决定离开我。”
“不知道哪来的第六感,我猜,她就要离开我,于是每日上早朝之前,我都一再叮咛她要记得为我备我最爱的点心,直到她点头,再三保证过之后,我才肯乖乖上朝。因为我身边,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只有奶娘……还记得那天,天气有点阴,天空似乎变得很低,把人也压闷压紧了,就在那一天,她没有遵守承诺,她抛弃我了。”
纪双双轻声问:“为什么?”
“八皇叔毒死了她,皇叔说,她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早就该死了。”
“……”
“诧异吗?但这就是皇城,这就是皇城富丽之后的阴暗,那你又知道八皇叔为什么要毒死奶娘吗?因为我是我额娘与八皇叔生的。”
“这……”纪双双难以置信,这是知道了要掉脑袋的事。
虽然民间有这样的谣言,但她不关心政事,也没有兴趣,没想到……
“你知道八皇叔为什么会死吗?暗杀八皇叔的人是我派去的,他知道是我派去的人,可,他竟然含笑而终!他说,他死得甘愿!纪双双,听到了吗?这才是真实的我,一个拥有无上权利,却可怜得心灵一片贫瘠的人。”
纪双双惊了,呆了,一动不动。
万泓不以为意,“所以,纪双双,你可要珍惜我对你的好,否则,无论我多么喜 欢'炫。书。网'你,我都能毁了你!”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情绪。
“我答应你。”她说,“我们的盟约是不是就可以于今日成立了?”
这次,万泓的心掀起惊涛骇浪,“你不怕我?”
“怕啊,所以,才要跟你做盟友。”她说,“这样,别人都无法靠近你的心,只有我这么靠近,多值得骄傲的事啊,你是圣上耶,你是九五之尊耶,能跟你当盟友,这可是上辈子修来的,求求你,你就答应了吧……”
她双手合十,感恩戴德的模样逗笑了万泓,他清了清嗓子,“好吧。”
以血盟誓,这一日,纪双双跟万泓正式成为盟友。
这一日过去许久,万泓人老年迈之时,回首年少往事,什么都模糊了,只有滴血盟誓的片段记得相当清楚,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候,他是多么的欢喜。可惜,他太自负,以至后来犯下无法弥补的大憾,可能这也正是为何,多少年过去后,他遗忘了许多画面,却对这个画面始终无法忘怀的原因吧。
chapter 26
更新时间2011…9…4 15:13:24 字数:7075
夜已静。
纪双双的视线很久都没有离开过那张耿诺留下的字条。
烛火荡漾,一如她的心。
她转望窗外,窗外一片详和,不像她的心那般挣扎跳耀。
如果耿诺的字条写的是真的,那么,今夜,薛枫就在一墙之外。
只要她走出门去,将灯笼挂在门上,薛枫就会带走她。
耿诺是这么说的。
要赴约吗?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不愿骗万泓,不愿伤害万泓。
尤其,在她给了万泓保证,与万泓滴血盟誓之后,她更不能。
为什么要为自己套锁?
应该是万泓那种望向她的渴望眼神,应该是万泓表现出的那一闪即逝的寂寥,应该是万泓一直以傲然掩饰脆弱的表情,应该是万泓就是她从前的翻版……让她走不了。
还有一个迟迟下不了赴约这个决定的原因就是……害怕。
她害怕啊……害怕曾经的誓言应验。
她只是害怕,只是不愿牵连他。
她有事没有关系,但是,她不愿他的生命受到威胁。
万泓说,纪双双,你可要珍惜我对你的好,否则,无论我多么喜 欢'炫。书。网'你,我都能毁了你!
万泓是认真的,她感觉得到。
就如同万泓曾对她说过的,她知道万泓在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将耿诺除去。
而她,怎么能把耿诺也牵扯进来?
是她做的决定,她一个人承担后果就好了。
右手迈向红烛,她手中的字条慢慢地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人总是想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但,这其实是很难的。
就因为人总在犹豫着要选这个还是那个,哪个才是于自己最好,所以,常常在犹豫彷徨之时便失去了那最好的选择,因为人只有选择了,才会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很好的,而什么又是万劫不复的。
天露微红,太阳露了面。
万泓下过早朝,便问随侍,“走了吗?”
随侍回答,“纪姑娘并未踏出房门一步。”
万泓原本紧绷的唇角流露出轻松的笑意,“真的吗?”
“是的,圣上。”
“很好,在纪姑娘房外隐秘把守的锦衣卫都可以撤散了。”
“是。”
万泓高兴地往外走,走到云水宫,纪双双所住的宫殿。
脚酸了,麻了。
薛枫抬眼望着明日,踮脚一掠,掠上城墙。
红色啊,美丽的红色,艳丽的红色,那么大咧咧,那么引人注目。
她就在里面,她知道他在外面,可是却无动于衷,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他离开吗?
够了,太够了!
难道一定要把自己弄得更狼狈,更不堪吗?
够了,已经够了!
“有刺客!有刺客!快追!快追!”
人潮往来,全部奔向薛枫。
薛枫转身奔离,还不忘回头一瞥,瞥向那扇紧闭的门扉。
纪双双在听到骚动后,忙开门,只来得及瞧见那一闪而过的红影,转瞬便消失无踪。
一夜未眠,她突觉全身乏力。
万泓来到云水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