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在长安-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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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爬起来,弄了弄头发后叫道:“石竹姐姐可在,进来一下好么?”
“奶奶您叫我?”石竹笑盈盈的进来问。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她说:“这是一封家书,劳烦石竹姐姐找个妥当人送去驿馆。”昨晚写条约的时候,张默翟说出来一个月,算是安顿下来,要给家里写封信,本来是叫我写的,但被我赖过去了,吩咐我今天找人送回去。
石竹双手接过信说:“奶奶放心,一定找个妥当人。”
我又说:“表少爷要开始忙了,我整日在府里闷着也不是个办法,你们少爷也要上学,我想在京里四处看看,不知道姐姐有什么好去处?”
石竹是个最稳当的,所以才被玉夫人派来照顾我和张默翟,见我问起,忙回到:“回奶奶,京里好玩的去除可多呢,不知道奶奶是想吃好吃的,还是看好看的,或者是想玩好玩的?”
我见她这么说,也来了兴致,又想大事要紧,忙压住好玩的心情问:“不知京里可有灵验些的庙宇庵堂?我跟少爷出来这些日子,甚是挂念家里,想为我们老太太太太们祈福。”
石竹忙奉承到:“奶奶孝心感人,京里大相国寺、铜钱庵、抱朴观还有九里庙都是香火旺盛的地方。大相国寺就不用说了,宫里的娘娘们都去那里烧香呢,皇上家在那里也有供奉。铜钱庵的卦是最灵的,说到抱朴观传说早年那里有仙人现身,后来就在那里为仙人塑了金身成了现在的抱朴观。都是极好的处去,奶奶想先去哪儿?奴婢好预备着。”
我见石竹不往下说,追问道:“那九里庙呢,怎么不说了?”
石竹笑盈盈的说:“姑娘不知道,这个九里庙是个小庙,只因它庙里的斋饭好吃,所以人们爱去,倒没有别的什么特别之处。”
我虽然惫赖好吃,但也分得清轻重,所以一寻思,大相国寺估计就更少林寺一样,热闹繁华,真正的得道高人未必喜欢在那样沾满世俗的地方修行,不过也不能排除有人大隐隐于朝的,先去铜钱庵,再去相国寺,接着去抱朴观,要是有空,再去九里庙吃斋饭好了。
我把想法跟石竹一说,她也赞同,又问:“奶奶准备带多少人跟着?”
我楞了:“我自己去就好了啊。”
石竹也楞了:“奶奶不是说要给那边老太太,老爷太太祈福么?既是要做法事,又是您亲自去,咱们得先跟那边说说,让他们准备好僻静干净的禅房,事先把闲杂人等都请出去,要是亲友家知道咱们去庙里祈福,少不得要送礼,咱们还得安排回礼呢。不然咱们等夫人回来再好好准备?不过夫人也一起去的话,那更要多些人伺候才行。”
我听石竹这样说了一大车,已经有些泄气了,怎么出个门这样麻烦。我皱眉说:“我才到京里,不过是因为想着家里亲人,这才要去祈福,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大日子,怎好闹得阖府鸡犬不宁的,倒显得我年少轻狂不知礼。既这样,不如不去,可是不去我心里终究不好受,不如这样,我悄悄的自己去了,也不告诉别人,这样我的心意尽了,也不添麻烦。石竹姐姐看这样可好?”
我说服了石竹让我悄悄去,她虽答应了但表示自己一定要跟着,不然等夫人回来她就是死路一条,我眼看石竹姐姐就要梨花带雨,心一软,只好答应了她。出门的事情,自然有石竹去安排,我则开始想象我是如何的被自己的特别深深的出卖,于茫茫人海一位高人一眼就看出了我,对我说出高深莫测的指点……
别怪我有妄想症,人活着必须有点希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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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铜钱庵的签,相国寺的罗汉
更新时间2010…7…23 10:11:29 字数:2571
到了铜钱庵,我有些失望,因为庙宇殿堂都很精致富贵,没有我想象的那种出家修行的清净之地气派。虽然不是庙会赶集的日子,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和我期待的幽深僻静,庄严神圣实在是差太多。石竹对求签的热情很高,一直怂恿我去抽签,我看着那一溜几十米的队伍倒吸一口凉气,想要拒绝,但看到石竹那副热切的样子只好跟她一起排队了。
那求签的队伍走得挺快的,在我耐心用完之前,终于轮到了我和石竹,我俩并排跪在佛堂里,石竹闭目虔诚的摇动签筒,我学着她的样子,也求起来。说实话我心里是不信这些的,我本质上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宁可相信外星人,也不相信神鬼之说。
我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摇晃签筒,几下后就听到地上清脆的一声,签求到了。我拾起一看,签文写着:
新来换得好规模,何用随他步与趋;
只听耳边消息到,崎岖历尽见亨衢。
那边石竹也好了,催着我赶快去找人解签,我们便又跟着去排队。我看着比刚才求签还要长的队伍,满身无力,跟世博会一样的长龙,遥遥无期的样子,而我和石竹在最后面。
石竹见我苦着脸,劝道:“奶奶别着急,这里的签灵,所以大家都来求。可惜咱们是悄悄来的,不好打出李府的名号,不然叫他们单给咱们求签解签。”
我感叹这位姐姐身为被统治阶级对于特权运用的自如与精妙,勉强笑了下后开始打起精神排队。有多少次我真想直接走人,有多少次我真想拖下鞋子抽前面插队的人,有多少次我看到无聊男子打量我的眼神想一脚踹过去啊……我忍!
终于到了我,到了近处才发现,那解签人好一副猥琐模样,獐头鼠目山羊胡,脑袋上顶着个四方小帽,更显得骨瘦如柴,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僧不僧,俗不俗。
解签人拿过签,远远的拿着看了看,我觉得好笑,这人难道还是个老花眼不成。正忍着笑,却发现那人的目光正不动声色的从头到脚的打量我。石竹凑上来说:“请先生帮我们奶奶解解。”
那人瞥了一眼石竹,端起架子说:“不知夫人是问什么呀?”
我见他这样子起了玩兴,笑道:“我只问先生一句,我有个愿望,能实现么?”
那山羊胡子眯缝着小眼睛,做抚须状说:“这签是好签,大吉。所谓‘名终成,讼得胜,孕生男,保无病,行人回,婚宜定,事须迟,有余庆’,可见是诸事得宜的,夫人必定大富大贵。”
我听着山羊胡子的话,莞尔笑了:“多谢先生了。还请先生帮我们家里人也分解分解。”他这话,模棱两可,只管自己给自己套就是了,从古至今的算命先生,都是这么干的,这人也不过是混口饭吃,照本宣科说吉利话罢了,所以我也并没用心听。我有些失望,等石竹的签也解完又不甘心的带着她在庵里走了一圈。白素贞找许仙的时候,有观音给她指点去西湖高处寻,我呢?茫茫人海该怎么寻?
铜钱庵之旅,无果而回。我心里有些失望,只是不好显出来。石竹倒是兴头很高,盼着明天又去相国寺,叽叽喳喳的跟张默翟说着今天我抽到了大吉的签。
“思儿抽中了什么签,说给我听听,好给你分解。”张默翟笑着对我说。
我笑道:“签文什么的,我倒忘了,只记得说是什么名终成,保无病什么的。今天夫君可遇着什么有意思的事了?”我心里失望,懒得说话,便引着张默翟说别的。果然张默翟来了兴致,说考试的日子地点已经定好了,初十,太学,监考的大人们如今已经先进场了。
我一算,还有三天而已,只得暂时丢了自己的心事,为张默翟担心起来。我心里一担心,立刻就写到了脸上,张默翟笑道:“你就放心吧,难不倒我的,况且这礼部试,不过是个形式,从无罢黜落榜之说,不过论个排名,以后授官升迁里履历上好看些。”
第二天张默翟想陪我去相国寺,被我严词拒绝了,这马上就要考试了,不说好生预备着,也该在家里休息着,怎好乱跑,我依旧带着石竹自己出门。
大相国寺门口一条大街,甚是繁华,车来轿往。还没到门口呢,轿子却停了,轿夫上来说:“奶奶,前面有人挡了咱们的去路,不让道,还偏叫我们让,我们不让他们就骂人。”
我听了待细问因由,石竹却恼了,骂那人道:“咱们奶奶是什么人,怎么拿这样的事情来烦。凭他是什么人,也没有让咱们奶奶让道的理。”
我讨厌吵架,也讨厌以权贵压人,耐着性子对轿夫说:“咱们出来是拜佛的,这样与人口角便是对佛祖不敬,布施再多佛祖也是不受的。管他是什么人,咱们只看佛祖面上,让他就是了。”又对石竹说:“不是我怕事软弱,实在是这样的事情与人争持不值得。”
我这里话还没说完呢,外面传来一阵骂声,一个清亮的女声叫道:“不知前面的,是哪里的尊贵人,也好挡咱们工部王家的路,真是不知进退。”
石竹听说是工部王家,也慌了手脚,忙跟我说:“当今的皇后娘娘就姓王,工部王家是皇后娘娘虽然隔得远,但也带着亲。”
我看她这欺软怕硬的模样,心里有气,本来今天这路,哪怕前面是个乞丐,我也让得,可如今这仗势欺人的奴才竟然当街谩骂,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我让轿夫压了轿子,挑开帘子径直出去一看,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叉着腰捏着帕子对着我这边指指点点。那小丫头想是生得好,又伶俐,所以很得主子的宠爱,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心里冷笑,姑奶奶我就爱收拾你这样的,爹妈主子没教导好你让你出来现眼,就是让别人收拾的!
那边小丫头见我出来,以为我要与她对骂,先是有些气短,跟着又做出气势汹汹的模样,只待我开口,就准备抢白。我叫过石竹,低声吩咐:“你让轿夫在这原地等着,咱们走上去,既然是拜佛,这样更有诚意。”
说完,我也不看对面,径直带着石竹便进了牌坊,上了去大相国寺的石阶。背后那小姑娘想是发现自己无用武之地,追了几步又喊道:“你们跑什么跑,有胆子回来!”
我也恼了,回头给了她一个巴掌:“我叫林有思,记得是谁打得你,回去好跟你们主子说。”
那小丫头想是在家的时候也是个刁蛮任性的,如今见了比她更恶的,又挨了打,顿时就傻眼哭起来,她想撒泼,但终究是个奴籍,不敢与我动手。我冷眼看着,也不管她,带着石竹便走了,想是我忽然发怒,石竹也被吓了一跳,一句话不敢多说便跟着我走了。
我走了几步,悄悄吩咐石竹:“你叫人去把表少爷请来,多带几个人,咱们输人不输阵!”原来我因着是初到平安京,又是客人,管家怕照顾不周到,所以派了好些个人跟着,所以我们比王家人多,要是动起手来本不吃亏,不过要是这王家搬了救兵,那就危险了。
我走到半山腰,有些累,带着石竹进了半山亭里休息。这亭就叫半山亭,想来当初建亭之人估摸着人走到这地方差不多该休息了,所以建了这么个歇脚的地方。
我进去刚坐下,就见后面一个青年小姐走到我面前,冷着脸道:“夫人好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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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原来是来出头的
更新时间2010…7…24 9:12:13 字数:2435
一个青年小姐走到我的面前,冷笑对我说:“夫人好气魄。”
我抬头一看,这位小姐年纪约莫比我大些,十七八的模样,衣着华贵富丽,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两个妇人,想是仆人,却也绫罗绸缎衣着光鲜,也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我莞尔一笑,来得可真够快的。不过还是明知故问道:“不知小姐是哪位?”
那小姐见我端坐,不曾起来见礼,脸上绷着笑说:“家父是工部侍郎王志。”此言一出,同处歇脚的游人百姓都发出惊讶的声音,啧啧不已。
我忙站起来施礼,做【炫】恍【书】然【网】大悟状说:“原来是王大人家的千金,难怪有如此富贵气度。”
那王小姐想是以为我知道了她的来历,所以前倨后恭,正准备说几句场面话,我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转头对石竹说:“说到工部侍郎,石竹你可知道诗圣杜甫也曾任过工部侍郎,所以人称杜工部。诗圣忧国忧民,他曾在诗里写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若是天下为官者,都有此番心肠,要是杜工部有王小姐家这样的富贵,那百姓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旁边百姓们听我说起杜甫的诗,触动了心肠。一位白须老者叹息道:“王工部若有杜工部那样的仁心,就好咯。”
一个青年文人也激昂的说道:“前年暴雨,城南新筑的河堤居然溃堤,死了好几个人。我们做百姓的不求大人们用自己的广厦安置穷人,只求老爷们发发慈悲莫要用这些护民生、安生计的救命钱中饱私囊!”说完,那青年狠狠的看了一眼王小姐,恨恨的走了。旁边人的议论也越来越大声,说些王家如何的富贵骄人,王工部诸般豆腐渣杰作等等。那王小姐被一群人抢白,脸上讪得青一阵红一阵,原想找我算账的气焰顿时没了。
我冷眼见这情况,心里更怒,原来这王小姐的父亲,竟是个贪官污吏!难怪教出来的女儿下人如此嚣张跋扈。我最恨这样的贪官恶霸,怕自己多留会忍不住说开口骂人,所以轻轻冷笑,起身便走。那王小姐被众人扫了面子,又见我不理她径直走了,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倒是身边的丫头机灵些,对那老者说:“老人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皇上爱民如子,皇上亲选的官员难道还有不好的?莫非您是说皇上用人不当?”
我听背后这丫头用皇帝压人,怕老人家和方才的青年吃亏,又转身笑道:“王小姐可是来拜佛的?不如咱们一同上山吧。”
我原也不指望这王小姐答应,不过是想借机拖延时间,好让老人家离开。万幸老大爷也是聪明人,趁着不注意悄悄的走了。那王小姐也不知是为什么,竟是跟定我,提着裙子就跟着上来了。
我确定了王家没派人跟着老人与青年后,转身继续走。王小姐则一言不发的跟在我的身后。大相国寺是皇家寺院,历经数朝,香火鼎盛,分为前后两殿,前殿任人参观求拜,后殿则非有官爵之亲眷不得入。所以我走马观花的看完前殿后,便去了后殿,因为有王小姐跟着,所以畅行无阻。
过了角门,王小姐让身边的人都在门口守着,独自与我参观,我看这架势,觉得有些不对,却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宽阔高深的后殿是一座十八罗汉堂,罗汉们形态各异,惟妙惟肖,面目狰狞,看得我有些心虚。难怪后殿不让人来也没惹事,拜佛时谁不愿意看慈眉善目的佛祖观音,而要看这吓人的罗汉呢?多看看罗汉其实也有好处,有了敬畏之心,生出礼佛之举,行事有了顾虑,怕也不敢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我悄悄看王小姐,也是一脸的敬畏。
“夫人可是来自长安京?”王小姐见我一个个的罗汉看过去,沉不住气先开口了。
我听她这么说,笑道:“正是,王小姐怎么知道的?”
那王小姐见我承认,冷哼一声道:“原来是长安京有名的林小姐,我听说过你,因为拒婚而投水自杀。”
我见这隐秘事被她知道,吃了一惊,脸上做无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