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在长安-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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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这桃花哪里做的，竟跟真的一样。”青儿在我背后说。
我笑道：“老天爷做的。”
青儿又问：“奶奶哪里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奶奶有这个？”我不欲跟青儿多解释，转移话题催促她：“我要去见老爷，见了之后要出门，你快快给我梳头吧。”
见大老爷永远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从在长安京时就是。我手里拿着花枝，心里却在乱想，等青儿梳完毕，我对镜看妆，手却不自觉的将花枝上的桃花掐了一朵下来，用钿子别在了发髻上。
“老爷，媳妇今天要出趟门。”大老爷坐着我站着，大老爷吃着我看着，像个虾米一样恭敬的请示道。
大老爷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我竟把这茬子给望了，待话已经出口，见大老爷不理不睬，这才想起来，又是一阵惶恐。大老爷又嘬了几口粥，吃了几口小菜，这才慢悠悠的放下碗筷，几个丫鬟忙轻手轻脚的收走了早饭。大老爷则负手去了隔壁厅里，在上首端坐，我亦步亦趋的跟上。
“上哪里去啊？”大老爷漱了口，又擦了嘴，这才问我。
我垂头答道：“今儿约了齐家小姐进宫去。”
大老爷眯缝着他的三角眼，目中露出精光，淡淡的问：“可是大长公主的千金？”
“正是。”
“去吧，只是这以后出门，还是要有规矩，若是家里没有长辈在，那自然是你做主，如今我在了，难道做媳妇的出门，竟可以不请父亲的示下么？”
我挨了说，只有应承的份。我从不敢妄想我能以一己之力，巧言去改变张家这种长幼尊卑的格局，所以只得默默的忍受。
“媳妇知错，请老爷责罚。”
因我是儿子媳妇，所以大老爷不好说我什么，挥手让我出去了。等我退出门，何婶子悄悄说：“幸喜得是奶奶，若换了别人，定是要重罚的。老爷可真是疼奶奶呢。”
我苦笑，这算疼我？变态的疼法。
若是要论奢华，也许公主府的马车还比不上张家的，但是外人却可以一眼看出，哪辆马车里的人，身份更加高贵。当公主府的用两匹马拉着，挂着写着公主府三字的黄纸灯笼的马车停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左邻右舍有出门遛弯的，要不是远远的躲开，那就是伏地跪着。
齐思远没有下马车，她只是吩咐她的丫鬟去请我，丫鬟又吩咐了婆子，婆子又告诉了小子，小子这才传给了我的门房。
我进了马车，轻轻的四下看了看，马车里并没有多少无用的装饰摆设，但凡有的，却又精致异常。
“你这车里，真是香。”齐思远的马车里，有一股子若有若无，游丝般的淡淡香气，煞是好闻。
齐思远笑道：“你没闻出来？这不就是西洋奇珍馆的香水么。”
我喜道：“你也爱用？不过你怎么用在车上？”
齐思远淡然的笑道：“这奇珍馆可是赚了我不少银子，别说我，上至宫里的娘娘，下至黎民百姓，人人都爱用。”
我听齐思远这么说，算是去了心头的一点疑惑，李景明给我的，果然是赚来的钱。不过这世上，怕也只有齐思远这类人会将香水用到车里了。
“其实，我那几位舅舅也不是非要张默骅死不可。”我与齐思远沉默良久，冷不丁的，她却忽然说出了这么句话。
我看了看齐思远，装作欣喜的样子说：“真的么，那太好了。不知几位王爷殿下要怎么才肯原谅张家呢？若是他们喜欢小官，张家必定四处寻访，为王爷们再找一个来。”
齐思远很奇怪的看着我，朱唇漫启：“对于几位殿下，一个戏子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因着在皇上那里不受重用，所以要闹点事情出来罢了，却不成想，刚好成全了皇上，如今怕是悔得青了肠子，却又说不得。你或者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我喜道：“多谢思远指点！
因有了齐思远的带领，所以我轻易的进了宫。我进宫虽是第二次，但是那皇宫大内实在地形太过复杂，没过几道门，我便失了方向，直到看到湖，我看周围才觉得有些熟悉。
“莲生如今住在瑶光殿，就在湖边儿上。”齐思远对我介绍道。
我茫然的点头，回头一看，背后跟着的两个太监与前面的，跟我和齐思远保持着相同的距离，不言不语的在前后跟着。我心里奇怪，后面的两个就不说了，这前面的两个如何知道我和齐思远走路的速度，然后保持距离的呢？他们背后也没长眼睛，也没见他们回头啊。
等走到瑶光殿门前，早有几个美貌的宫女在门口等着，最前面的那个，衣服的颜色与式样，都与旁人不同，想是头头。
“见过小姐。”那领头的宫女见齐思远走近，迎上几步跪倒，后面几个宫女也跟着跪下了。
“起来吧，你如今跟着莲生，再不必这样。有思，这是石斛，莲生身边的使女，后面这些也是。”
我见石斛还在地上跪着，不知怎么个态度才好，只含糊的应了，叫了声“石斛姐姐。”
齐思远对我点点头，笑着领我进了瑶光殿，身后石斛等人也慌忙起身跟了进去。石斛保持着慢我们半步的速度，笑着说：“姑娘知道小姐与夫人来，一直等着呢，请小姐与夫人走这边。”
“我在这儿呢。”我们被石斛带着穿过两重大殿去后面，却听到背后一声清亮的呼唤，回头一看，莲生正在葡萄架下对我们笑呢。
齐思远到底比我随意些，见了莲生问过好之后，便说坐马车受了颠簸，要去歇歇便自去了。
我对齐思远的帮助，心存感激，目送她离去后，又才在莲生身畔坐下，想着从哪里开口比较好。
“你头上别的这花，真是难得。”莲生戏谑的看着我，眼中含着笑意。我心里一个扑腾，面上立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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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暗格
更新时间2010…10…4 9：06：12 字数：2315
我像是偷糖果被抓了现行的孩子，一霎那间，脸上绯红。莲生又莞尔一笑道：“怎么想着回京城了？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我见莲生不理论那桃花，心里稍安，忙说：“大好了。我也不瞒你，实在是有事才回来的，又听说你与皇上要大婚了，总想着见一见你，也不枉费你对我的多次相助之情。”
莲生查看着架上的葡萄，头的也不回的说：“半真半假，我要听实话。”
我被莲生识破，越发的窘了，咬着嘴唇忍耻道：“回来有事是真的，想见你也是真的，只是又捎带了别的事情。”
“你们家的事，京城里人尽皆知。你为这事回京城，我不奇怪，只是你找我做什么呢？”莲生回头，玩着手里修剪枝条的剪子，含笑问道，又说：“你就是喜欢弄鬼，便是极简单容易的事情，也给弄麻烦了。”
莲生这话，说得我又惭愧又喜悦，惭愧的是莲生待我不薄，我生受这样的福分，喜悦的是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素日便认她是个知己，果然有如此的肝胆。
“我这次回来，路途险恶，现在家里也不安全，我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想要交到你的手上，本想瞒着你送进来，日后再悄悄拿走，谁也不知道。我不敢拿张家的事来聒噪你，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东西在你这里，我最放心。”对待莲生，只能是一片赤诚，因为没有人可以欺瞒她。你或者以为你骗过了她，其实那不过是她懒得拆穿而已。
莲生笑道：“想来定是可以为张家扭转乾坤的东西了？”
我不得不佩服莲生的智慧，轻轻点头道：“正是。为了这东西，已经死了不少人，我的住处也被人搜过。我怕等到那人狗急跳墙，不但我会丢了性命，这东西也多保不住。你是天外的人，这些俗物本与你无关，所以我也不跟你多说，只求你帮我保管这东西，到了需要的时候再给我。”说完，我转开满含期待和祈求的双眼，不敢去看莲生。莲生有她的原则，我不能为了自己去强求她。
“这算个什么，也值得你这样郑重其事的求我？”莲生摇头笑道，手中剪刀喀嚓一响，一串葡萄被剪了下来。莲生轻轻一招手，一个宫女拿着托盘垂首上前，举起托盘单膝跪了，莲生将葡萄放到盘子里，对宫女说道：“去洗干净了给皇上送去。”
宫女托着盘子退下，莲生放下剪刀说：“既然带来了，那就给我吧。我这地方大，存个东西应该够了。”
我见莲生应允，心头感激不尽，忙从身边包袱中取出我盒子，对莲生说道：“这盒子里，装得是我嫁入张家后几位长辈赏赐的首饰，虽比不得宫里的，但也世上难得。这是一套，算是给你添妆，你不要嫌弃才好。”我这里说的，都是实话，这盒子里的几件首饰，莫不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宝贝，是一个什么传说中手艺极巧的匠人所制，这世上现存也不过几套而已。
说着，我打开盒子给莲生看，因在葡萄架下光线较暗，宝盒一开，霎时间毫光大盛。莲生偏了偏头，看见里面东西，抬手拿出一只刻着翠凤的珠花细细的瞧看，最后对我笑道：“真真是好东西。”
初时，我唯恐这些俗物不入她的眼，倒不是怕马屁拍错，而是担心若是送上她看不上眼的东西，连我也看轻了该怎么办，现在见莲生喜欢，才稍感轻松。
我将宝盒侧移，将侧面对着我和莲生，指着盒底的地方对莲生说：“就是这里，我将东西藏到里面了，只有在宝盒打开时，这里的暗格才能打开，喏你看，须得轻轻的按住这里再稍微的往旁边用力才能打开。”说着，我将宝盒打开演示给莲生看，我抽开宝盒，里面露出东西的一角，正是朴学季的那张身份文碟！
莲生放回珠花，对我点头道：“我知道了，留下吧，你放心就是。多谢你送我这样的重礼。我知道，就算没有张家的事，我成亲，你也会送这厚礼给我，所以我领你的情。”
听了莲生的话，我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述说，却只能咬着嘴唇呜咽着说：“谢谢，谢谢你。”
“这是做什么？”我与齐思远被莲生留下用午饭，大桌子上却空空如也。我们三人在空桌子边上落座之后，才看到下面有两条长桌相对摆着，分别并排跪着一溜的侍女，我数了数，一共竟有十个之多。她们在桌后正襟跪着，目不斜视，每个人前面又都摆着一个沙漏和一副碗筷、一只勺子。我心中称奇，这是什么花样？
齐思远似乎见惯不惊，见我头上的桃花，追问我：“这时节你是哪里找来的桃花？戴着倒好看，告诉我，我也去弄两支。”
这桃花哪里来的，我如何解释得清，幸喜得莲生在，她笑道：“果然是要出嫁的姑娘，不但面若桃花，便是头上戴的，也要是桃花。”
我们三人嬉笑，旁边一个年长的女官流畅的安排着用膳的事宜，在她的指挥下，成对的宫女鱼贯而入，送来了宫廷御食。那些宫女捧着食物，一对对的屈膝呈给莲生看，一看之后，又转身放到两边的条桌上。我心里愕然，莫非莲生不喜欢，所以赏赐给宫女吃了？为什么只给这些宫女，不给石斛她们这样更有身份的宫女呢？我心里疑惑，不觉便四下打量。那十个宫女并无甚出奇之处啊。
“好了，就这些吧。”待看了五对宫女的菜后，莲生轻声对女官说道。
女官听了，伸手做了个止的收拾，那些还没进殿的宫女便捧着食物无声无息的退下了。那女官又说：“开始吧。”
我心里奇怪，开始什么，吃饭？我们这里没菜啊。
十个宫女闻说开始，便动手将面前的食物分出一小块到自己的碗中品尝起来。入口之后，并无陶醉之色，却将手边的沙漏倒转，十个人莫不如此。
“这是做什么？”我忍不住又问。
莲生笑着抿嘴，掩口说：“有些人爱麻烦，特意兴的规矩，我也没办法。”
莲生说话，我听不懂，又看齐思远。齐思远见我看她，又看看莲生，最后抬头对女官说：“如月姐姐，莲生这样的不知好歹，可得好好说她才是。”
那叫如月的女官，果然性子沉稳，面如满月，她含笑道：“齐小姐拿如月取笑了。姑娘嘴里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我见齐思远叫如月为姐姐，料想是有面子的女官，所以不敢造次，只暗自疑惑，莲生眼尖看出来了，便说：“你别着急，等那沙漏走完，如月姐姐就准咱们吃饭了。”
我奇道：“为何要如此？”
莲生拍手无奈道：“所以说这要说规矩大，莫过于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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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莲生的处境
更新时间2010…10…5 18：45：03 字数：2231
齐思远似乎有意岔开话题，悄悄与我使了眼色，又对莲生说：“你如今也不大到义学里去了，就忙成那样了？”
我心中会意，也不再纠缠吃饭规矩的事，便问：“你们那义学还在办？如今怎么样了？”
齐思远叹道：“初时还好，有些真心想学的孩子，可后来事情变了味。因我们最初收的学生，都是些流浪的孤儿、乞儿，他们居无定所，三餐无着，我们便提供伙食。渐渐的，土地庙附近的孩子都知道我们给饭吃，吃的还比家里好，到了饭点就来了。开始来的孩子不多，我们也不差那一点，所以他们只装模作样的上一会课便跟着吃饭我们也不理论，可事情渐渐传开，孩子们也越来越多，可却不是来上学的，都是掐着时间来吃饭的。这些事我们也不好告诉我哥哥，他忙得不得了，只有与寻意商量，凡不是我们的学生，都不能在义学吃饭，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竟有孩子没吃着饭回家，大人过来堵着门骂的。甚至有无聊之人，背地里对义学的孩子冷嘲热讽。”
莲生听了，惊讶道：“这是为何？怎么能这样？”
齐思远又说：“我们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办义学本是好事，如今却与南城的百姓结了怨了。”
我笑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人的天性，这事情你们一开始便办得不对。既然是给上学的孩子准备的伙食，那就一口也不该给无关的孩子吃。你今天给了，明天给了，后天说不行我不给了，难免生出怨怼。要知道贪婪是人的本性，你给孩子们吃饭被当作了理所当然的话，那就非但不会被人感激，反而会被挑三拣四。我敢断言，若是你们给全城南的孩子们每天提供免费饭食，日子久了，若是有天饭菜不好吃了，也会有人去骂你们的。”
齐思远和莲生听了我的这一番怪论，瞠目结舌。莲生怔怔的说：“那……那如今该怎么办呢？”
我叹道：“能怎么办呢，难不成还为这点子事抓人不成？齐家谢家都不是这样的人家，况且他们不敢骂你们，但心里怨恨，保不住就背地里欺负孩子们。如今只有回去跟孩子们讲道理，告诉他们，为什么附近的居民悄悄欺负他们呢？因为他们无父无母无人照看，可欺。想要不被人欺负，只有自己努力学好本事，比那些人有出息，才能被尊重，才能不被欺负。”
“你这都说的什么啊，怎么能这样教孩子们呢？”齐思远不同意我的说法，嚷嚷道。
我问她：“你能全天十二个时辰跟着这些义学里的孩子么？你能保证他们不被附近的孩子们孤立么？便是那些父母在门外骂些难听话，你与谢寻意可以听而不见，可孩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