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在长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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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着张默翟给大太太行礼毕，大太太想是不好意思在我娘家人的面前太冷淡，所以难得的露出稍有温度的笑容，让我和张默翟坐下了。我一落座，玉娘就带着两个婆子上来给我问安，玉娘在林家可谓是中流砥柱，也是看着林有思长大的人，所以我也不敢受礼，上去又让玉娘坐下了。
　　玉娘是何等精明会说话的，转头就对大太太说：“前儿迎亲的时候，看得不真切，如今这下才算认真，姑爷真是一表人才！”
　　你说一般人吧，别人夸你儿子了，你是不是也夸夸别人家的闺女啊？大太太却好像不知道这个礼数，开开心心的受了玉娘的奉承，却也不说我两句好话。倒是张默翟如今转了性，对玉娘说：“能娶到思儿才是墨翟的福分。”说着又深情的看了我一眼。我只好讪讪的笑了下。他又说：“玉姨辛苦来一趟，叫墨翟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只是这回门的事情是明天，怎么今儿就来接了？”
　　玉娘笑道：“正和太太说呢，原今日也不是来接人的，只是我们姑娘到底是年轻识浅，怕没了规矩让亲家老爷太太被人笑话，我们家太太在家里担心的不得了，这才派了我来，姑娘有什么想不到的，我在旁也可以帮帮忙，就是两个陪嫁的野丫头，自幼也是我调教的，怕他们年纪小不懂事，也想过来看看。只请太太、姑爷看在我们家太太也是为人母的一片心上，原谅则个。”
　　玉娘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伏低做小的，大太太也不便多说什么，吩咐下人给玉娘等人准备屋子，明天好和我一起回门。我想着我虽然对玉娘不甚想念，但她特意来一次，怕也是有叮嘱要对我和蓝、青两人交代，于是站起来对大太太说：“太太，既然是有思的娘家人，就由我来接待可好？”
　　张默翟也笑着说：“正是呢，这些小事，原也不该母亲操心，有思也该学着怎么持家了。”
　　大太太见我两人这么说，见玉娘也不过是林家的下人，乐得不管，也就允了。又对我说：“既然你娘家来人，那今儿下午就不用过来了，墨翟留下。”
　　我作为一个光荣的路痴，再次表现出在带路上的愚笨，我一个人不认识路……我不欲再次丢丑，所以抓了个丫鬟就叫她带着我和玉娘一行人回了退思园。蓝儿和青儿见了玉娘满心欢喜，玉娘看得出也很高兴，但是因严肃惯了，所以并不表露。我让春柳给两个婆子找了住处先去休息，而玉娘则跟我回屋说话。
　　“玉娘，父亲和母亲可好？”作为别人的子女，当然第一句话应该问这个。
　　玉娘对我露出慈爱的表情，连忙说：“都很好，就是担心姑娘，怕姑娘在张家受委屈。”
　　“没有受委屈，这里老太太，老爷太太都对我很好，墨翟对我也很好。”
　　青儿见我这么说，立刻就嚷了：“姑娘，对玉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您就说实话吧。”
　　玉娘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忙问：“青儿，你说清楚，姑娘都受什么委屈了？”我不想给人知道，想要阻止，可是玉娘严厉的对我说：“姑娘也别跟我遮遮掩掩了，自古女人嫁出去吃了亏，除了娘家谁还能出头。原先姑娘的性子就沉默，老爷太太就是担心你有了委屈不说，这才让我来看看的，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即便我们林家比不上他张家富贵，咱们林家的小姐也不是能让他们随便欺负的！”一口气说了这些，我被玉娘的气场压倒，不敢说话了。
　　青儿得了玉娘的鼓励，立刻就口若悬河的说起来：“姑爷人前对姑娘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是背着人，总不给姑娘好脸色看，还说姑娘呛水坏了脑子。”
　　玉娘不听则以，一听这话，砰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气道：“欺人太甚，我倒要问问这张家这等人家的公子是怎么学会跟妻子说这样话的，端端是好教养！”又骂蓝儿和青儿：“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自家姑娘受了委屈就干看着，玉娘是这样教你们的？老爷夫人是这样嘱咐你们的？若是如此，何须你们两个陪嫁，不如陪两根木头过来！”
　　我见蓝儿和青儿两个被骂得可怜，实在不忍心，只好硬着头皮劝玉娘：“玉姨，都是有思没学好怎么伺候夫君，这才挨了骂，都是些小事，算不得委屈，你别骂她们两个了。”
　　我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立刻就引火烧身了，玉娘在林家地位极高，老爷和太太都要听她的，何况是训诫我，我这一出头，她立刻开始说我了：“太太三十岁上才有了姑娘，莫说老爷太太，就是玉娘和这些婆子们，哪个对姑娘不是爱若珍宝？姑娘打小就懂事，怜贫惜弱，谁不夸赞，到长大，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样不是长安京里数得着的。就是嫁到张家，也是三媒六聘，张家求亲求来的，怎可如此作践！便是姑娘不顾惜自己，也要看在老爷太太疼爱姑娘的一片心上啊。”
　　听到这些话，我愧得脸上跟被人打了耳光一样。做人闺女的不爱惜自己，不疼惜自己，任由别人作践，不但是轻贱了自己，更是轻贱了爹娘。哪家女儿不是父母的掌中宝，就因为出嫁给了别人，不但要伺候夫君，还要忍受婆家人的挑剔，这是何等的不公道！
　　想到这些，我又开始哭。先前说过，这身体动辄爱哭，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嫁到这边，每日虽然被张默翟冷嘲热讽，我却从不在意，直到今天玉娘说及林家的老爷太太，这才又哭起来，不过我已经分不清，这是吴所思在哭，还是林有思在哭了。
　　玉娘见我哭，也掉下泪，蓝儿和青儿不但受了训，又心疼我，更是哭得厉害。外面冬雪等人见了这样的情景，都不敢出门，各自回房关着门躲了。
　　玉娘哭够了，这才对我说：“姑娘，我今儿见到这里的太太和姑爷，太太是冷淡些，可这姑爷，怎么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要是不行，姑娘趁着明儿回门，咱们就让他写休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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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张墨翟的表白
更新时间2010…7…1　13：36：25　　字数：2248

　玉娘听说我在张家受了夫君的欺负，又亲眼见了张府太太的做派，知道我在这里并不受人疼爱，心痛之下，竟然说出回去了让张墨翟写休书的话来，这样先进的思想，让我瞠目结舌，这简直太符合我的脾气了。只是如果回到林家，就算是有父母疼爱众人呵护，也不过是个温暖一点的牢笼，古人说，此心安处是吾乡，但是来到这个异世，离开了我的身生之父，我如何能心安？我每日每夜都必须强迫自己去努力的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让自己聪明一点，有心计一点，只有让自己的心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才能在对家，对父亲的思念中得到一丝解脱。
　　眼看张墨翟就可以带着我离开张府，从此天高海阔，不用受人闲气，更可以自在出门，寻访回家的方式，我真的很心动，所以我怎能跟着玉娘回林家再次受困？
　　我正待反对，房门却被人砰然推开，张墨翟进来对玉娘说：“玉姨，我不会写休书的。思儿既然做了我的妻子，那就是白首同心，永不相负。之前我与思儿因为误会而不睦，如今解开心结，我定然会好好待思儿，请玉姨和岳父母放心。”
　　想是张墨翟忽然冲进来的行为吓坏了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饶是玉娘，因为有着主仆之分，又被张墨翟听到了这私话，一是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见到这个场景，脑子又开始飞快的转起来，附和张墨翟，演夫妻情深，还是支持玉娘，为自己争取更大的权益？到底哪样更明智？
　　每次遇到麻烦事，我都会怨自己没有决断，就只会纠结，纠结，然后脑子一晕就乱选，然后选错，现在也是这样。这一辈子，再不可以这样了，今天我豁出去了！
　　“玉姨，思儿既然嫁给墨翟，那就该从一而终，就算暂时不得公婆的欢心，但只要思儿全心侍奉，以心换心，终有一天会得到他们的承认的。况且思儿才过门就写休书，于爹娘的面上又怎么好看？父母养育深恩，思儿还没有报答，却总惹爹娘伤心，思儿真是百死莫赎！”听了我这一番以第三人称表白的台词，尤其是打出亲情牌，场上诸人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且我又是这样柔弱的模样，梨花带雨，谁能再忍心摧残？
　　玉娘说什么写休书，其实也不过是私下跟我们说的气话，实际上只要张墨翟不肯，没人能逼他写，这世上也没女人会逼迫自己的丈夫休掉自己，毕竟这是一个人人都注重美德和节操的时代。我这样声泪俱下的表演，打动了玉娘，她长叹一声不再说我，又对张墨翟说：“姑爷，玉娘只是一个下人，在林家受了老爷和夫人的抬举，所以失了分寸，还请姑爷恕罪。只是我们姑娘打小就性子沉静，便是受了委屈也不会说，姑爷要是真心疼她，就多想着点我们姑娘，在亲家老爷太太面前，多护着点吧。”
　　说完，玉娘也是一抹泪，再说不出话来。张墨翟就坡下驴，连忙表态：“玉姨放心，我会好好待思儿的。”
　　见张墨翟回来，玉娘有什么也不好说，于是带着青儿和蓝儿出去，只留我和张墨翟两人在房中。我的眼角还挂着泪，而张墨翟也一脸的悲壮，相视之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外面冬雪几个悄悄观察到玉娘出了门，也忙从屋里出来招呼，隔着门听到冬雪吩咐小丫头去打水，大概是让才哭过的玉娘他们洗洗脸吧。
　　想是受不住这沉默的气氛，张墨翟扶着窗棱对我说：“有思，我看不懂你。”
　　我是个心虚的，听着这话吓了一跳，忙忍住结巴问：“夫君此话怎讲？”张墨翟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注视着我，良久才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嫁给我，所以当初听闻你投水后，家里说要退婚我也才没反对，后来又听说你患了哑疾，我想如果不娶你，那你怎么办呢？出了投水拒婚，又被夫家退亲这些事，现在又有了残疾，再不会有人去提亲的。你大概不知道吧，我见过你很多次，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过门以后，我看着你心里真是喜欢，但想到你宁死都不愿意嫁给我，我又生气，所以总变着方得欺负你，但是出了退思园，我看见别人对你不好，我又看不下去，所以处处维护你。”
　　我开始听他说什么不会有人再娶我的话，心里有些生气，但后面又听到他这一番倾诉，怔怔的不知道说什么。张墨翟见我不说话，又说：“我本来想着，天长日久，我们总能冰释前嫌，但又出了举孝廉这档子事，使我措手不及，原本我的打算是等到明年参加科举，走这个路子的，那样我们就还有很多时间……你不知道我听说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家的时候，心里有多感动，我想着不管你心里有谁，只这不离不弃的情意就够了。有思，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不能对我说出那样情真意切的话，我却在你的眼中看不到半点情意？”
　　张墨翟定定的看着我，我被他这样的直视看的慌乱，转身背对着他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张墨翟的表白也许可以打动真正的林有思，但是我不是她，我不会在和他互诉衷肠一起流泪后萌发爱情。我要做的是想办法离开这个牢笼，远离被人识破的危险，进而找到回家的方法，我所有的谋虑，所有的安排，都是为这唯一的目的服务的。
　　“夫君，有思既然已经嫁给你，那自然不会再做他想，这一点请夫君放心。”这句我说的是实话，那个子瞻在我看来，不过是个虚荣的花花公子，故作优雅洒脱或许可以欺骗没见过几个男人的林有思，但是却不能吸引我，更何况对于爱情，我早就放弃了。
　　“至于对夫君的情意，这一点求夫君原谅，有思会努力的做一个好妻子，服侍夫君，此后公婆与老太太。”我话还没说话，张墨翟从身后一把抱住我，大声说：“我不需要你努力做什么好妻子，我要在你的眼中看到感情！”他这样的举动吓坏了我，我想挣扎，可是他的手臂却像铁一样的，我根本动弹不得。他说话这样的大声，外面的丫鬟们肯定都听到了，我尴尬的恨不得钻到地下，怨恨他使我感到这样的难堪。
　　“夫君，你冷静下，听我说好么？”我没有力气反抗，只好攻心。
　　张墨翟却耍起了小孩子脾气，闹着不听。我只好继续任由他抱着，/炫/书/网/整理慌乱的思绪，想着要怎么安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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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更新时间2010…7…2　9：12：05　　字数：2393

　还记得中学的时候，班上的男人可真讨厌，老是喜欢欺负女孩子，什么往文具盒里放虫子啊，扯女生的辫子啊，做出看不起女生的样子啊等等，真是让人气不过。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原来男孩子从小就口不对心，想要引起女孩的注意，又不知道怎么做，就变成了欺负和捉弄。没想到在这个时代也是这样，男生依然是喜欢她，就欺负她。
　　想到这些我觉得有些好笑，张墨翟也是二十岁的人了，连通房丫头都有，却在感情上如此稚嫩。而我呢，却比他痴长几岁，已经二十六了，有过男朋友，也要死要活的爱过，投奔过，最终对于爱情选择了放弃。面对张墨翟的热烈表白，我只有苦笑，打起精神安抚他。
　　“夫君，有思也一直在考虑，什么时候和夫君好好谈谈，既然今天话都说到这里了，那有思也想趁这个时候跟夫君说说心里话。”我心里长叹息，说道。
　　张墨翟见我说得郑重，也收起癫狂之态，我们两人促膝坐着，我任由他握着我的手说：“有思既然嫁给了夫君，承蒙夫君厚爱，不敢相负，只求夫君给有思时间，若是不行，那还请夫君赐有思休书一份。”我承认说这话我很惭愧，我不想骗人，哄骗张墨翟，给他希望这非我所愿，但是如今的情势，不管是在林家还是张家，一旦别人发现我不是真正的林有思，那我都只有死路一条，只有离开这里才能保全性命，所以跟着张墨翟走，是我唯一的出路。而且我是个懒人，我的心很懒，朱门争宠，与下人斗智，费尽心思讨好别人，都不是我的本性，这样的生活我很累。
　　张墨翟开始听我说不敢相负，脸上有了几分喜色，及至我说求赐休书又转喜为悲。我究竟不是木头人，见他如此也有几分恻隐，又说：“不知夫君可否等等有思？”说着我做了一个期盼的模样给张墨翟，想是这个表情鼓励了他，张墨翟抓着我的手说：“思儿，我等你，等你心里真正有我。”
　　我听了这个回答，心里总算放心，趁热打铁道：“那请夫君和有思定一个约定：在有思做好准备前，夫君不可勉强有思，有思也会努力尽好妻子的本分，若是有朝一日，夫君另有所爱，求夫君赐休书一份，自此以后，两厢嫁娶，各不相干！”我之所以做这个约定，依然是出于一直以来的担心，我很怕林有思受子瞻的诱骗，两人有了床第之欢，若是这样，不管张墨翟有多喜欢林有思，怕也是不能容忍的。再来，如果我和张墨翟能好合好散，那自然是最好的，我也不想无端的去伤害他。
　　我的这些心思，张墨翟自然无从得知，他黯然的对我说：“看来思儿对我还是不放心，我会等着你的。”
　　我不敢看那双热诚的眼睛，所以选择了低眉答应。或许是心里失望，张墨翟长叹一声后离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