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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闹红枝-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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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扭头,看到西平走进来,后面还跟了个长孙旃。
  阴魂不散的死狐狸啊,红枝心里嘀咕道,你俩在一块得了……多圆满。
  这气氛无比尴尬,没有人行礼,也没人吱个声。大眼瞪小眼,瞪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红枝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喝了口水。然后西平看了她一眼,笑道:“徐侍中竟回来了?”
  别……
  红枝想着自己当时到底是擅自离职,这要是安个什么罪名的,她还真消受不起。忘了吧,西平公主您大人有大量,还是忘了吧……我不曾当过什么女侍中,真心的。
  西平挑挑眉:“这既然回来了,不如今天随本宫回去复职?”
  红枝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呛到了,趴在桌子上一阵猛咳。坐在对面的刘义真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也不言语。
  西平本来想着刚好是旬假,这时过来的话既没有童子科的一群小崽子捣乱,刘义真也没什么事要忙。哪料一到太学,就看到这位失踪已久的女侍中。
  自从西平知道徐红枝并非刘义真的亲妹妹时,她就开始别扭了。
  她似乎,不喜欢看到刘义真对其他人好。
  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让她有些微惊恐和失控。
  之前一直以为对待刘义真不一样,是因为长孙抗的关系。但如今……西平却也摸不准自己的心了。
  这近一年来,刘义真的忽远忽近,让她琢磨不透,也异常令人揪心。
  “我不是徐红枝,公主肯定认错了。”红枝干咳了一声。
  西平似是看出她心中的小九九一样,也不理会她这拙劣的回应,径自走过来在刘义真身边坐下,朝对面的徐红枝笑道:“那不如等皇兄回朝之后,你再回宫。算起来,应该快了。”
  西平这番故意提到拓跋焘,倒让红枝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挖了一勺子粥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米粒,试图嚼出味道来。拓跋焘,拓跋焘……为何觉得这么陌生呢?
  对啊,老子是喜欢拓跋焘的啊!
  可为何原本以为那样喜欢过的一个人,如今却逐渐面目模糊,像是去到很远的地方不再回来了呢?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曾经相处的时光,却也实在短暂得有限。
  红枝眯了眼,试图想起三年前在洛阳初遇时那个少年杜涛。想不起来了,真是头痛啊。
  旁边的崔浩老母推了她一把:“红枝,想什么呢?”
  “没啥,这粥一点味道都没有,真扫兴。”红枝嘟囔了嘴。
  刘义真拿筷子敲敲她的碗沿:“吃完记得去喝药。”
  “喝药?红枝你病了?”崔浩老母倒是警觉得很。
  红枝耸耸肩,点头道:“恩,得了个怪毛病,待会儿和你说。”
  “别没大没小的,有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刘义真在一旁继续慢慢说教。
  红枝怒地一搁筷子:“哼!我就这样!”然后拉了崔浩老母就走了,到门口还恶狠狠地瞥了长孙旃一眼。
  长孙旃佯作被吓到的样子,倏地往后一退。
  “哟,你家红枝这刚回来,脾气长了不少。”长孙旃收起扇子,走到原先红枝的座位前,坐了下来。
  刘义真神色黯了黯:“有什么事吗?一大清早的来这么多人,弄得这太学都不清净了。”
  “不过想着来看看你,恰好路上遇到西平公主,所以一道来了,你却还不领情。”长孙旃笑笑,“说来,怎么这么晚才吃早饭啊……阿谨,你莫不是被红枝给带得越发懒了?”
  “我想我何时吃饭还轮不到你来管。”刘义真的言辞冷淡得很,随即起身,“在下今天有事要忙,不能奉陪。”
  “不就是吵个架么?小打小闹——怡情啊。”长孙旃挑了眉,“何至于摆这样一副脸色。”
  刘义真懒怠理他,竟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西平刚要站起来,却被长孙旃拦住了。
  “公主,逼急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西平有些烦闷,看了看外面,叹道:“去不去喝酒?”
  ……………………………………………………………“红枝流氓被欺负了,我依旧很伤心”的分割线……………………………………………………………
  红枝拉了崔浩老母在学舍前的走廊的台阶上坐下,慢慢道:“我就是吃东西没味道了。”
  她一边说一边晃了晃头,突然又说:“也没什么不好……以前总觉得如果病了,所有人都得让着我。我南朝的那个爹爹,虽然平时都不理我,但是如果我病了,他就会来看我。所以小时候我最喜欢生病了……”
  崔浩老母拿过她的手,摊开她的手心看了看,又蹙了蹙眉。
  ——掌纹乱得一塌糊涂。
  “不过,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个破道士说我是凶命,哈哈哈。所以我一直很强大的,都是别人倒霉……我娘死了之后,我那个恶毒的舅舅说要把我活埋了,结果我爹说,这是我女儿,我要她活着。然后我就没死。”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崔浩老母笑了:“所以——虽然他平日里对我不好,但我知道他还是在乎我的……就像真真一样。”
  崔老太太摸摸她的脸:“好孩子,谨师傅其实对你挺好的。”
  “他一直装可怜!好像被我欺负一样!其实是他欺负我啊!”红枝撇撇嘴,“算了,我让着他,才不和小女子计较呢。”
  崔老太太“扑哧”笑出声来,拉了她站起来:“走,去喝药。这病得赶紧好起来,委屈自己最傻了。”
  “恩。”红枝笑着点点头。
  这一天红枝就带着崔老太太逛了太学,还带她去周围的小铺子逛了一圈。
  城东以前挺荒的,自从有了太学之后,渐渐也热闹起来。
  眼看着天色渐晚,崔老太太也惦记着回去了。
  临了突然想起来,早上带来的粽子好像还没给红枝。便随口说了句:“我弄了些粽子带来,大概搁鱼缸旁边了,你回去记得煮了吃掉,免得馊了。”
  “知道啦!”红枝将她送上马车,站在路边努力地挥了挥手。
  灰尘在这燠热犹存的傍晚腾起来,又悄无声息地落在路人身上,和皮肤上冒出来的些微汗水混在了一起,红枝伸手遮了遮眼睛,逆着夕阳往回走。
  回去把一袋粽子拎到伙房去,烧水煮了。
  然后拿了一只,走到伙房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剥开苇叶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嚼感比青团子差一点,有点粘牙。天色彻底黑了下去。
  太学里静得和什么一样,蠛蠓乱飞,红枝一巴掌下去拍死了叮在脖子上的蚊子。
  蛙鸣声越来越大了,红枝去洗了手,把剩下的粽子放进木桶里,提着木桶往井边去。
  她拿了一根麻绳绑在木桶提手上,然后把木桶放下去,把麻绳另一端系在长木棍上,搁在井口。
  这样应该就不会馊掉了。
  她拍拍手上的灰,刚要走,想着还是拿一只粽子回去给真真吃吧,于是又埋头往上拉那根绳子。
  还没拉上来,就听得刘义真喊她,她手一松,绳子唰地又下去了。
  刘义真被吓到了,天色这么黑,她一个人窝在井口不知道干什么。
  “哈哈哈,你以为我要投井!”红枝指着他笑道。
  刘义真却没好脸色,又忍不住凶了她:“要是一不小心掉进去呢?”
  红枝张开双臂,和井口比了比宽度:“瞎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知道凶!你最近凶死了!我好心拿个粽子给你吃!你凶我!”
  “不吃了,你自己留着吃。”他拉过她的手,又蹙了眉,“手弄得这么脏你还要拿粽子吗?”
  红枝撇撇嘴:“你夸我一句聪明会死啊?!这粽子要是搁在伙房一晚上,绝对馊了!”
  刘义真有些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忽地将她拉进了怀里,叹声道:“聪明,红枝最聪明了。”
  红枝咬咬嘴唇,有些别扭地推开了他。
  “哼,热死了,抱来抱去的,又不是小孩子!”红枝一扭头就要走,“我去洗手!”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结果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红枝也闷着不说话,自个儿窝在角落里闭着眼睛老老实实睡觉。
  刘义真见她有些反常,却也没有问她。只当她还生自己的气,便随她去了。
  夜渐渐深了,红枝又被蚊子叮了几口。她恨死了,蚊子从来都只叮她。
  老子的血就那么香咩?!
  为避免蚊子的再次侵扰,红枝姑娘卷了薄被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宁愿热死,也不要被蚊子咬死。
  外面虫鸣声依旧,刘义真在另一侧睡得无比安稳。
  红枝转了个身,只当他已经睡熟了,便把手从薄被里抽出来,去摸了摸他的眉毛。
  恩,真好看。
  借着这月色,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掌纹,抿了抿唇。
  “红枝。”刘义真忽地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吓!没睡着?!红枝往床里面缩了缩,不吱声。
  “还在生气?”
  红枝依旧不吭声。
  “我……”
  刘义真话还没说出口,红枝终于吱了声:“我睡着了。”然后伸手捂了耳朵又往床里侧凑了凑。

  【三二】六月徂暑,骤雨歇

  这一夜就在屋外越发响亮的蛙鸣声中过去了。早起时天色明亮,红枝却窝在角落里不肯起来。
  刘义真当她又犯懒了,正要伸手去拖她起来,红枝死也不肯挪动一下。他俯下身,笑问道:“起不起?”
  “不起!你先出去!”红枝把手缩进被子里,依旧不肯动。
  刘义真蹙了眉,伸手就扯掉了裹在红枝身上的那条薄被。他惊诧了一下,然后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噢……葵水来了。”
  “刘——义——真!”红枝姑娘恨得咬牙切齿,哼!叫你嘲笑老子!叫你嘲笑老子!此仇不报非女子!她咕噜滚下床,卷了床单就跑了。
  外面天色好得很,日头高照,红枝窝在井边打水洗床单和弄脏的一件中衣。她想着天这么热了,也好换凉席了。于是洗完床单和衣服,又去把屋子里的凉席搬出来,用水刷了一遍,晾在烈日底下曝晒。
  啊,好无聊。
  她坐在走廊的台阶上看着床单随风飘啊飘,想着什么时候开个新文,无奈没有好题材啊……她正想着,就看到天色一下子暗了下去。
  一个黑影爬到太阳上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太阳要被吃掉了!!!!!
  红枝趁着还有亮光,飞奔到学舍门口的走廊下,哪料廊下已经聚集了一大帮子人。童子科的小崽子们更是无比兴奋,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这种异象啊!
  其实红枝长这么大也第一次见……她咽了咽口水,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找到了刘义真,立刻扑过去抱着他胳膊哀嚎道:“啊啊啊要是太阳被吃掉了怎么办啊……”
  “放心吧不会的。”刘义真摸摸她的头,仰头瞥了一眼那已经被吞掉一半的太阳,用力地压了压唇角。
  天色愈发暗,就连原本燠热的空气的也逐渐凉了下去。
  起风了。红枝往刘义真怀里缩了缩。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好像都在等着太阳被全部吃掉的那一刻。刘义真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没事的,会吐出来的。”
  红枝眯起眼,看了看就要被完全吃掉的太阳。她想着要是这样死掉了,就真的好笑了。
  会吐出来吗?所有人都这样想。
  周围气氛安静得有些恐怖,红枝听得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她抱着刘义真的胳膊蹭了蹭,恩,这人还有温度,还没死。瞬间她竟然觉得这么黑着挺好!什么都不用做了,这世上再也没什么事好烦的了。
  就在她这么乱想的同时,那个圆圆的黑影,移过去了……太阳重新露出了一条线,像新月一样,但却无比刺眼。
  红枝伸手遮了遮,旁边的刘义真竟也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没错吧……”
  红枝不屑地撇撇嘴,真真你就是瞎猫抓到死耗子,蒙对的!
  人群欢呼起来,学生们被各科的博士助教们赶回去继续上课。红枝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里,看着天色逐渐亮起来,燠热的风又贴着身体吹过,闷,无比闷。
  想想刚才那个黑乎乎的场景,红枝觉得自己做了一场荒诞离奇的梦,大白天见鬼一样。
  到了傍晚,红枝又见天色突变,乌云骤起。她眨巴眨巴眼睛,不好!要下雨!遂赶紧跑去将床单衣服收回来,坐在廊下看着天色再次黑了下去。
  雷鸣声越来越近,风也愈发大起来。忽地一道闪电劈下来,红枝吓得往里一跳,一下子撞到了匆匆赶来的刘义真。
  “下学了?”红枝瞥了瞥黑压压的天,捂了耳朵问刘义真。
  刘义真轻轻应了一声,摸摸她的头,兀自在走廊台阶上坐了下来。红枝站在走廊里对手指,看着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来,红枝赶紧又捂住了耳朵。
  即便用力地捂住了耳朵,红枝依然感觉到了这雷声有多吓人。她在走廊里跳来跳去,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刘义真走回廊里,拍了拍前襟的雨水,看了红枝一眼,笑笑:“回去吧,天色也黑了。”
  “不要,我觉得外面舒服。”红枝继续捂住耳朵欢快地看着雨点往下砸。地上很快有了积水,水泡哔卟哔卟地破掉,刚刚腾起来的暑气,就在这雨水浸润中,渐渐消减了下去。风吹进廊内,渐渐带了凉意。
  又是一道闪电,红枝哀嚎了一声。
  刘义真径自走过去把她拖进屋了:“吓成这样还嘴硬待在外面,我还不了解你?”
  “你这个死混蛋,最近越来越自以为是了!”红枝一叉腰,外面又是一个响雷,她苦了苦脸,“一年不见,我看你被人带坏了,最近我越发觉得你不是原来的真真了,哼。自作聪明还欺负我!而且你比以前凶多了!老是对我摆脸色!”
  刘义真看着窗外又是一道闪电,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红枝一愣,眨了眨眼睛,果然听到一阵闷雷声。
  刘义真微眯眼看看她,倏地又笑了:“那是自然,活人非死物,怎会一成不变呢?”说罢伸手摸摸红枝的脸,又道:“对不对?”
  “哄小孩儿呢?”红枝姑娘颇为不屑地斜了他一眼,拿开他的手,“我发现你现在不是一般地喜欢摸我的脸,我的脸又不是书!有什么好摸的!”
  “……”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偶尔几声闷雷,却也只是低低的。虫鸣声又响起来,红枝吃完晚饭,窝在走廊下捣鼓一个薄纱做的袋子。恩,不错,等哪天有兴致了,找阿添一起去池塘边的林子里捉萤火虫玩。
  她扯了两边的收口细绳,打个哈欠,拿了大蒲扇拍了拍旁边的蚊子,便看到刘义真走了过来,他也不出声,就在一旁坐下。红枝再次打了个哈欠,眯眼看了看他。
  似是注意到了她手里抓的纱袋,好奇般问了句做什么用的。红枝懒懒答道:“捉萤火虫。”
  看她又要去荼毒生灵了,义真内心着实有些不忍。哪料红枝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埋了头叹道:“真真,雁来死了。”
  刘义真这才倏地想起来,当初雁来是被红枝带走了。若她不提醒,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想不起这只麻雀了。
  “就死在长江边上……我想,它可能是北方的雀仔,去了南方不适应了。”红枝低低叹道,廊檐下有积水滴下来。
  长江边……刘义真皱起眉。她这一提,将整个气氛都带错方向了。义真当时听说徐家人的骨灰多半洒进了长江,本就怅然了很久,如今想来,红枝当初带着雁来独自前往长江边……
  念至此,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为何自己当初,说放弃就放弃了呢。晚风吹来,贴在皮肤上有微弱的凉意。红枝忽地哀嚎了一声。
  “死蚊子啊,我上辈子欠你多少钱啊,呜呜呜。”
  刘义真从她手里拿过大蒲扇,帮她扇了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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