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医娇 作者:锦色无双(起点青云榜推vip2014.12.15完结)-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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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妇人为她松散了长发,笑着赞叹道:“向来为大人家的娘子梳洗了这许多次,却没见哪个如李姑娘这般好看的,真有倾国之色。”
几名妇人一齐笑了起来,连带着阮小幺也松了松紧张的心情。
在和乐喜悦的气氛中,一人带头慢慢梳起乌黑的发,缓缓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清晨熙照渐渐升了上来,映照着半敞的楞窗,带着金色的光晕,洒进了明亮秀丽的屋中,将众人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生气。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几丝额发被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又被细细描画上了菱花的形状,像眉间的一颗朱砂痣,映得人光彩如玉,顾盼生辉。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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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终于要嫁人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月娘缓步来了屋前,纤瘦而温情的样子,安详地望着阮小幺,嘴角不由生了一抹轻柔的笑意,静静看着,眼中却一点点生出了晶亮的水光。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月娘转身,朝后头招招手,一个束发一个总角的云生与庆郎蹦蹦跳跳过了来,云生想进去瞧阮小幺,被月娘拦在了门口,低声说了什么,便见那孩子点了点头,乌黑而有神的大眼睛便看了过来,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阮小幺像个正被人打扮的布娃娃一般坐在镜前,瞧着妇人拿了五色的吉线过来,为她开脸。
身后的妇人每一句,都会仔仔细细梳一遍她的头发,从头到尾,毫不马虎。
开完了脸,阮小幺照着前日月娘所说,给了那妇人赏封。
“谢姑娘赏——”那妇人笑道。
阮小幺抿嘴笑了笑,又微微转眼看向了在门外的月娘,她冲着自己点点头,面带欣慰。
最后一句缓缓如颂,念了出来,随后她光滑乌顺的长发被从中挑起了几绺,紧紧束了起来,几双巧手同时在发髻间纷而不乱的穿梭,使发间渐渐现出了一个云髻的模样。
阮小幺静静坐着,眼见着曦日渐渐高升,又炎热了起来。下人们鱼贯而入,在屋中摆了冰块,并温玉一道掩在银盆中,不多时便让人感到了一种沁凉温润。
梳完了发髻,便又开始上新妆。
镜中的阮小幺一点点变得艳丽了起来,先是白皙的面上匀染了淡红的胭脂,唇上点了口脂,更又嫣红了一些。那为她成妆的妇人先拿着青雀头黛的画笔端量了一会,又放了下,道:“姑娘这妆大体是不用上什么的,如此已然够好了。”
她果真并未再替阮小幺描眉,只又将面脂匀了匀。左右瞧了瞧,满意点了点头。
妆成后,终于着了一身绛红对襟广袖连理纹外裳,披了金红霞帔。上有祥禽瑞兽百种纹样,远远瞧来,流光溢彩,方知一身云锦之中镶了无数金银丝线,与鬓间花钿、髻上金钗相映,更衬得新妇明如珠玉,美不胜收。
最后,一妇人捧起丫鬟手中的凤冠,上缀有百颗明珠,翡翠、玛瑙、温玉饰在其上。枝须外展,如凤凰身上翎羽,着实沉重,端端正正地压在了阮小幺脑袋上。
她支着脖子,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中身份最高的是一名命妇。接道:“宫轿已在外头等候了,姑娘先入得宫中,世子从宫中将您接来。”
几人扶她起身,缓缓迈步,走动间不见莲足,朝外而去。
那凤冠压得阮小幺不舒服,转了转脖颈。却见月娘扶着门枢正看着她。
这才恍然想起,出了这门,往后恐怕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月娘一双眼眸盈盈如水,缓缓笑着,一手牵着庆郎,一手牵着云生。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说出了一句话,“去吧。”
她的眼眶中,泪水在打转。却始终是笑着的。
阮小幺心中酸得难以忍受,喃喃叫道:“义母……”
月娘转过头,掩面用帕子拭泪。
“去吧。”她哽咽道。
阮小幺一步步往前走,忽觉衣袖被什么东西拉了住,回头一看,却是云生两只手都拽住了她。
“姐姐,我与你一起走!”他吸着鼻子道。
她微微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脑袋,“乖,回义母那里去,姐姐得空了便来看你。”
云生有些迷惑,转而又道:“你说会带我走的……”
阮小幺再也忍不住,眼泪滚滚而落。一旁的妇人怕她哭花了胭脂,忙拿帕子来替她擦了,劝道:“姑娘迟早都要离了娘家的,嫁的是世子,这是喜事,应当高兴才是。”
月娘忍着心中不舍,把云生牵了回来,轻声道:“往后,我便是你的娘亲,可好?”
阮小幺掰开了云生的小手,狠下心不去看他,转身离了去。
云生瘪着嘴,在月娘身边放声大哭。
她一路走,眼中的泪便怎么也止不住,直到哭红了眼,才瞧见路经前厅时,宣督师正等着她。
他的神色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冲她点了点头。
“嫁去夫家,凡事不可自作主张,要与你夫君商议。”他沉声道。
阮小幺哭着点了点头。
宣督师板起了脸,只是声音有些含糊,“哭什么哭!嫁人是件好事!笑一笑!”
半天,才见阮小幺嘴角翘了翘,露出了个滑稽的表情。
宫轿正在外头候着,如今时辰已不算早,宣督师又与她说了几句,便让阮小幺离了去。
红着眼眶的阮小幺被送入了轿中,另同那命妇坐在一处,进了宫中。
宫里头也应景,都处处张了“囍”字。按例,宗室和亲之女同公主规制等同,算做皇后之女,便在坤宁宫中等候夫家到来。
这是阮小幺第一次进坤宁宫。
往常皇后为了程珺之事,在她还住在宫中时,时常也派些身边的宫婢前来训话,阮小幺也当耳旁风似的听过去了,到底她在后宫之中并无品阶,皇后自然不会唤她来坤宁宫亲自训责。
只是阮小幺在皇后心中的印象可是不怎么好。
坤宁宫中如今正坐着后宫群妃,除了太后,几乎都到齐了。
皇后为首,坐在正中凤座之上,受了阮小幺轻轻一拜,挥手道:“起来吧。”
接着,便不紧不慢与她说了好些个“道理”。
“本宫与你也算有缘,知你的脾性,此番嫁到北燕,不仅是侍奉夫君、公婆,更关系着两国交好。你须得万分小心。”
“万不可如从前一般行事,不知进退,不知规矩礼仪。只叹此次定下和亲之选后时日太短,否则本宫也当派教礼嬷嬷来为你教一教。”
“你是个聪慧的,明白了本宫的意思便好,去后尽心侍奉吧,莫要让人说道我们大宣的女儿家一点不是。”
阮小幺只管拜首,“是。”
皇后说完,众妃又一一与她攀谈了几句,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恭维话,待得见着了坐在显要之座上的程珺时,阮小幺微微笑了笑。
自从那金诏之事生出,她与程珺便再没见过面。
说是程珺心狠薄情也不大准确,原本阮小幺也不是因为交情而帮她,说到底,也都是为了自己。
她们两人原本是一只船上的蚂蚱,如今程珺脱身出去,又得了显赫高位了,自然不会冒着惹上一身腥的危险去反帮她一把。
如今她就要远去北燕,程珺终于说了一句真心话,“此去千万里,你千万保重。”
“多谢德妃娘娘。”阮小幺道。
程珺拍了拍她的手,似乎她们之间的交情还如姐妹一般。
众人都看着这两人,原以为程珺还会再说两句,却见她只是笑了笑,不再开口,谨言慎行。
阮小幺也不在意,说过了几句,便在一旁等候。
到日中时分,皇后身边的一干命妇又迎着阮小幺去见了皇帝,拜首谢恩。
天子着她一身红妆,眼中惊叹惊艳之色闪过,神色便有些异样。
“朕如今明白汉元帝之情了……”他喃喃道。
阮小幺只当没听着,退在了一旁。身边命妇们即便心中尴尬,面上也是滴水不漏,低头静立。
皇帝这才有如大梦初醒,忙命人赐座,和颜悦色与她说了几句,直到宫人携来使相禀,这才令命妇们送着阮小幺出了宫门。
成堆成堆的嫁妆跟在阮小幺身后,被送了出去。
宣督师那处把察罕的聘礼只换了箱子,便又充作嫁妆,并自家添了十足丰厚的珠宝布匹、药材美玉,一并送了去。
宫中所出之资更不必说,样样皆是上品佳品,装了近有千车,悉数随着阮小幺去了北燕。
阮小幺成了百年来大宣嫁妆最丰厚的女子。
使团来接的马车无比宽敞,可同时容纳数十人众,在里头来去走动也不算拥挤。
里头有罗汉床、软榻、桌椅、箱奁、妆镜,浑然是个袖珍的姑娘家的闺房。
这豪华大马车四周尽是车轮,前、左、右共二十八匹骏马,后也设着车辙,压根不需调头,转向时只抽一边的马屁股几鞭子便可。
使团接着了新妇,依着礼制先去了天坛、地坛,先后拜祭皇天后土,皇帝只在宫中,并不出面,宰相及一干重臣迎办此事,大半日时间,几乎把整个宫城兜转了一圈,晌午时分,这才回了宫城之外,真正地离京而去。
一路上百姓夹道,万人空巷。阮小幺坐在车中,耳闻的是雷鸣一般的欢呼,爆竹之声不绝于耳,纷纷攘攘,极尽喧嚣。
她并未如以往一般挑帘去看,因为——那凤冠早被摘下来扔一边了。
陪同的有三名宫婢,皆是宫中所出,一见她如此,一个接了那凤冠,宝贝似的捧着,一个便来劝道:“郡主快莫如此!待得出城之前,凤冠不得摘下的!”
“还要拜祭什么?”她有气无力道。
那丫鬟名唤绿萝,呆着想了一回,摇摇头,“再不用拜祭了。”
“给我拿些吃的来!”阮小幺一听,边脱喜服边拔左右前后的满头珠钗,“饿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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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重回盛乐
绿萝苦劝不行,只得委委屈屈拿了几片喜糕来,好歹给她充了腹。
一行人出了城外,仍有百姓如云跟随,更有甚者,直到城外几十里处,依然打马而行,观望不足。
“世子”坐于高头大马之上,面色平淡黝黑,直到两日后,才换下了喜服。
送行的命妇百官已然离去,只剩了使团一行及在城外等候的北燕兵士万人,簇拥着当中车马,北上遥遥向扈尔扈而去。
来时萧条冷落,去时万人相随。
绿萝伺候着她用完了喜糕,端上茶来,又将她随手脱下的喜袍外裳都收整好了,静静立在一旁,没了话语。
整间极宽敞舒适的车厢里霎时间一片静默,连呼吸之声似乎都刻意放轻了,毫不相闻。
阮小幺在罗汉床上小憩了一会,只觉得困乏无比,不一刻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时,马车仍在慢行赶路,外头似乎有些昏黑,不知是几时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发现自己已在软榻上躺了,一并被脱了鞋袜。
“绿萝,什么时辰了?”阮小幺昏沉沉叫道。
一边侍女答道:“正才寅时未过。”
她竟毫无知觉地睡了一夜。
“……世子来过么?”
绿萝轻轻笑了起来,回道:“在到扈尔扈前,世子与郡主是不能见面的。郡主若有何话,奴婢可为您带去。”
阮小幺想了半晌,脑子有些懵懵的,才摆了摆手,“罢了。让世子一切小心。”
绿萝似乎有些不大懂她的话,只当成她随口说说,便应了声,果真出了去。
越是往北,她心中越有一种焦躁。不知起源何处,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察罕只让绿萝好好安抚阮小幺,也说自己会一路当心,然而她仍是有种说不出的焦虑。心里头乱糟糟的。
绿萝见她这般,又劝道:“郡主远嫁到北燕,背离故土,自然是心中不宁。待得您与世子合卺安定之后便好了。”
阮小幺摇了摇头,又闷闷“嗯”了一声,只得撇下了思虑。
渐渐觉得天气凉爽了起来,晨昏生出了一种清冷之意,愈往北,又愈添了一层寒凉。
大队人马已经走了半个多月,因行的慢。别说过玉门关,连黄河都还有一大截子路。已然九十月的气候,几名婢女又为阮小幺添了轻薄的冬衣,将人伺候得妥妥帖帖。
待到一行人过了玉门关,已是又两月之后。早些时日,便已有雪落下了。
阮小幺一手捧着汤婆子,一边喝一碗酸*,纵然车中生了炭火,仍是被冻得鼻尖有些红,含糊道:“到盛乐时也是冬天、到建康时也是冬天,如今到扈尔扈。还是冬天……”
绿萝在一旁抿着嘴笑。
阮小幺把“盛乐”二字在嘴上念了几遍,忽然面色微变,向绿萝道:“去问问世子,北燕的皇帝身子怎么样了?”
绿萝莫名其妙,还是去问了。
回来时道:“世子说,皇上卧病在床。朝政暂由二皇子打理。”
“病得很重?”她又问。
绿萝迟疑了一会,才道:“世子说了,恐怕……挨不过明年。”
最后一句,是极小声在阮小幺耳边说的。
“朝政由二皇子处理……”她口中喃喃念着,这样明显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二皇子是皇帝认定的太子了。
北燕与大宣不同,因还有个“圣子”的存在,圣子未嫁,皇帝便不会立太子,但那老皇帝如今病重,此举已然心之昭昭。
那兰莫呢?
她不关心他的下场,只是扈尔扈是依附于兰莫的最重要一支部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阮小幺当即取来纸笔,匆匆写了几行,想了半天,蘸着未干的墨,又写了下去。
绿萝在一旁半是好奇半是担忧,道:“郡主,您这一路日夜都没怎么睡好,不若再去歇息一会,书信待会儿写也不迟……”
她毫不理睬,写完了,递过去,“交予世子。”
绿萝无法,只得又出了马车。
察罕已然换了原本装束,俊朗无俦,接来阮小幺纸张,不由笑了笑,然打开细细看后,斜长的眉头却越拧越紧,先让绿萝回去,待晚间停当歇息时,匆匆落下书信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给了老亲王。
只二十日,报信之人便回返了,见到察罕,下马叩拜,“亲王已入京了。”
察罕神色微变。
几乎同一时间,仅隔了一日,车马出了玉门关,行至一处名为北石滩之地,便有圣旨千里而来,一骑当先,高高举着,一面叫道:“圣旨到——罕多木将军接旨!罕多木将军接旨——”
那人穿着大内的衣饰,面无表情,只因长时间赶路,额上沁了一些汗,却连大气也没怎么喘。
察罕目光一凝,在那人身上看了一圈,翻身下拜,“臣接旨!”
阮小幺为未过门的世子妃,自然也下了车,带了帷帽,缓缓行至那人跟前,绿萝取来了团花的软垫,让人盈盈跪下。
“将军亲事在即,朕心有宽慰,然朕渐已体衰,不知几日仙驾,卿乃朝之股肱,喜结连理,理当于盛乐置办。着令卿携和安郡主回京完亲,钦此——”
察罕接了旨,起身看向那人,目光有如山石般沉重而压迫,问道:“不知圣上龙体如何?”
“一如往日。”他恭敬道,却言简意赅。
阮小幺一时想不出为何那皇帝非要他们在盛乐完婚,然而即便想出了理由,圣旨已在手,想抗旨也是不可能。
传旨之人口风极紧,压根问不出什么,宣读完圣旨,便向察罕行了一礼,转身上马离去。
阮小幺与察罕相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