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第3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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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真是厉害!”华云丰干笑了一下,淡淡地道:“幸亏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人。否则的话,有你这么一个聪明到令人害怕的对手。我岂不是每天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
说着,华云丰深深的看易青一眼,毫不掩饰的森然道:“不错。你所说地,正是我所想的。只要你、我联手合作,在中国的西北就将矗立起一座我们控制下地城市!想想看,一座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城市!有了这样一处基地,我们以地下黑金的形式渗入再向四方辐射,只要和当地的民众民生相结合,即便是民主化了的政府。也拿我们毫无办法。我们将建立起一个前所未有的,华人的黑金王国!有了固定的基地和财政来源,长乐帮也将成为象美国黑手党、日本山口组一样可以世袭往替、代代传承,乃至影响国家政局的强大地下力量!这才是英雄大丈夫地事业!”
易青望着他狂热的模样,心中不禁悄悄叹了口气。
华云丰恳切的望着易素,正色道:“阿青。你知道吗?你清姨答应嫁给我时,提了唯一的一个条件,就是让我在婚礼前立下遗嘱,将来我和她百年入土之后,所有的遗产由小茹来继承……所以你不要以为我刚才是哄你的,我和你清姨都是真心实意的把你们当做我们的继承人和在人间的血脉延续来看待……将来在我之后,长乐帮二十几万弟兄就交给你统领打理,到时候你一手黑、一手白,普天之下无论官面还是财面上的人,谁不得看你脸色?我手里的这一切,最终归根结底还不都是你的?”
说到这儿,华云丰忽然语气一变,森冷如刀般慢慢说道:“我这一辈子,前二三十年受尽苦难屈辱,就是因为做人心太软了,当决断的时候没有决断,所以最爱的女人被抢走了;本来属于自己的帮主大位也被人篡夺架空了这么多年。现在毫不容易夺了回来,我一定会尽一切所能,保住属于我的这一切,谁要拦住我的路,即便是再亲的亲人,也休怪我心如铁石了!”
易青似乎完全没有听出他这番话里软硬兼施的威胁意味,只是怔怔的呆在那里。良久,他突然有点失神的问了一句:“你说……清姨答应嫁给你的唯一条件,是让你立遗嘱,把财产留给小茹?”
华云丰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狐疑的望着易青。
突然,易景醒过神来似的咧嘴笑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一听到关于华云清的消息,自己就没来由的神思惆怅了,原来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在担心一件事,只不过一直没想明白而已。
“华先生,”易青忽然坐直了身体,满脸神秘的凑近了一点,低声说道:“我想跟您打一个赌,不知道您以为怎么样?”
第二十九章 伐爱不尽本(上)
鹏击万里,翱翔于九天。坐拥敌国之富,揽毕生深爱之美人于怀,将刻骨之恨的仇人夙敌踩在脚下百般践踏——男人生之于世,所思所盼所得意者有过于此乎?
飞往纽约的飞机平稳的翱翔在三万英尺以上的高空中……
华云丰觉得自己真是很寂寞。
刚才与易青的一席谈话,尤其是最后那个近乎荒诞的赌约,忽然使他从未如此明晰的意识到——他老了。
这不是年龄上的、身体的衰老,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生发出来的倦怠和茫然。
他隐约觉得,仿佛他这一生所追求的、所渴求的,为之奋斗了半辈子的那些事,也就是那么回事……
他在意的不是“得到”什么,而是他无法忍受“失去”,尤其不能忍受别人从他手上“夺走”!
从小他就是个孤儿,被别人收养长大。十五岁以前,他甚至从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自己的,于是他的心才越发的渴望,能够得到和拥有些什么。
孙云博夺走了华云清,马火旺夺走了从小就被大家认定了的必然要由他继承的帮主大位——所以他们两个都必须要死!
华云丰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生命竟是前所未有的空虚了。他夺回了一切,却茫然地发现,自己抢回来的这些东西似乎也没什么用……
他的前半生所有的精力都为实现地那些目标。现在都实现了。那么,接下来呢?
他得去找新的目标,新的刺激,重新提起自己的兴趣。建立起一个空前的黑金帝国。成就一番所有才华横溢的野心家都想实现的一代伟业,这是他自己所认为的,自己现在最想干的,最有趣的游戏。
人活着,不就是一个游戏吗?
累,真是累啊!
想到一下飞机,自己就要处理地那件事情,华云丰打了个呵欠,突然希望飞机飞的慢一点——太早结束了,不就没得完了吗?
……
“开——香——坛——”
“众家弟兄堂前站。同拜五祖显名扬!”
一众长乐帮的堂主红棍们纷纷纳头拜将下去,拜过关帝君,再拜红花老祖、少林前后五祖、历代洪门祖师……种种规矩一一做足。
今天。在这个废弃地大物流仓库之中,海外洪门大开香坛。虚悬了二十多年的长乐帮坐馆大位终于有了归宿,众家堂主齐心奉华云丰大哥为尊。
马丽丽今天打扮的分外光鲜,一脸春光灿烂的站在给华云丰预留的虎皮大椅旁边,翘首盼望着外间兄弟们把今天荣登大位地华云丰给迎进来。
华云丰一下飞机场。就和接他的兄弟们直奔了这里。
进门先有两个辈分最尊最长的老家伙,装模做样地拦在香坛门口,问了一大堆洪门的茶诗、切口。再问了一堆门里的规矩,华云丰一一对答如流;然后老前辈们再“教训”几句做人做事的道理,以表示敬老和不敢忘本,于是礼成。
在众人的拥戴下,华云丰上前给关二爷和祖师爷烧了香,又祭了死鬼华老帮主,再拜见在场的各位叔伯阿公;接着,各堂堂主依次上来敬茶鞠躬行礼……这个帮主就算当上了。
华云丰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象征着权位和威严的虎皮大椅。一连串的走过场地规矩、仪式,把他弄得不厌其烦。他原本以为,费尽了二十年的努力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自己应该非常兴奋才是,谁知道事到眼前,突然觉得萧索聊赖,了无意趣。
其实,他心里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开口,突然眉头一蹙——
他看到马丽丽喜气洋洋,神采奕奕的站在他的身边,眉眼之间透出的那种满溢着的自豪和喜悦,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暧昧,好象是站在自己的男人身边向世人宣示自己的幸福和与这个男人的特殊关系一般。
华云丰低着头,向着马丽丽的方向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你站这么近干什么?站到后面去!没规矩!”
热闹纷乱的场面中,没有人注意到马丽丽的表情变化——她象被毒蛇狠狠在背上咬了一口一般,满脸的喜色变做了冰凉和惶恐,象个受了委屈似的小女孩一样,她回头看了华云丰一眼,撒娇似的噘了噘嘴,扭着腰走到几位堂主背后去了。
华云丰没来由的一阵恶心,说实话,看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做出十七八岁小女生似的娇态——除非对方是华云清那样的不老美女,否则还真不是神经一般大条的人能忍受的了。
“把人带上来吧!”解决了马丽丽的问题之后,华云丰终于有余裕发出这道指令——这才是今天的重轴戏。
几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彪悍男子推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仓库后的转角走了出来。
老人蓬头乱发,脸上还有些灰垢淤痕,样子十分憔悴疲惫,但是眼神顾盼之中,却依然有股不火自威的昂然气概。
在场的长乐帮众之中,年纪稍大的几位叔伯辈的人物,一见到这人,都忍不住老脸泛红,尴尬不已的别过了头去。
华云丰看在眼里,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漠然望了望走向自己的老人,冷笑道:“马火旺,你以为你放几个烟雾弹到荷兰去,就能瞒得过我吗?你那点过时的伎俩,还是带到棺材里到下面去用吧!”
“哈哈……”马火旺毫不示弱的冷笑了一声,道:“阿丰,你也不必在这里充三装六的搞不清爽,你是我从穿开裆裤的时候看到这么大的,你有多少本事我还不知道吗?要不是丽丽这个贱人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你又怎么可能知道越南帮的人掩护我出墨西哥边境的事?”
说到这里,老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低低的咆哮了一声,猛得向站在人群后的马丽丽冲了过去。
他身后的几个大汉哪容得他在这里动手,也不去拉他,只是追上一步在他膝弯上踹了一脚——老人筋骨脆弱,这一脚下去,马火旺扑通一身单膝跪倒在地,磕地有声,疼得老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冒了出来……
“贱……贱人!你这黑了心的狗!”马火旺咬牙切齿的指着马丽丽,痛苦的嘶嚎道:“我……我当年拼了命不要,从刀下救了你出来,养大你,教你读书,送你去大财团工作……你……畜生,畜生啊!我那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哪,老马对不起你们呀!我好悔啊……”
几个在场的老辈分的帮众见了他涕泪横流的痛苦模样,都忍不住眼眶泛红。长乐帮除了华云丰、马火旺之外的十个分堂堂主,本来都是由华老帮主、马火旺他们这一辈的叔伯辈人物,这些人执掌帮会多年,不但劳苦功高,而且体恤下情,很受下面兄弟的爱戴。
这十家堂主,原来大半都是支持马火旺的,谁知一场祸乱变生肘腋,一夜之间,几位老堂主竟同时出事——被马丽丽和华云丰事先收买了的安排在他们身边的人同时发难,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在场的这几个,全是越老越没骨气,被华云丰的人吓了两句就跪地求饶的主儿,所以才留得命在,今天才能在这里对新立的坐馆大表忠心。
马丽丽分开众人,越众而出,紧紧盯着老人的眼睛,突然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闭上你的狗嘴!老狗!你装什么好人?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谁不知道?你养我当养一条狗而已!我活到二十岁以前,连个名字都没有……一个女孩最好的十几年素春,我把自己化妆成一个丑八怪,天天活在黑暗里,帮你们害人、算计人……你们有没有问过,我什么感觉?我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只有在丰哥身边,我才能找到我自己,我才知道自己是谁;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把我当作一个人,一个女人!”
………我凭什么不能帮他?他爱我、疼我、愿意听我说话,让我能奢侈的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当然要爱他敬他,当他是我的神,我的主人,我……“
华云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听她越说越不象话,当初为了利用她,对她施展了一些攻心的手段,装做很欣赏她的样子,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花痴!
他连忙喝道:“够了,丽丽你下去吧!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你现在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恩啊义啊的!老狗,你去死吧!”听了华云丰的喝止,马丽丽依然意犹未尽的骂了两句,才恨恨的走到一边去,嘴角不停的抽搐着,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
第二十九章 伐爱不尽本(下)
“马火旺!”华云丰斥退了马丽丽,望着跪在地下的马火旺,森然道:“今天我等在历代祖师爷面前,以洪门家法处决你!你可心服?”
马火旺惨然一笑,瞪着华云丰道:“我不服你,不是因为我自己想做帮主,更不是不奉华大哥的号令。是因为你从小我就看出你,不是个能守成护家的人。我海外洪门的基业,早晚断送在你的手上!列位……”
老头儿仿佛是要争取自己活在世上的最后一点时间、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大声对着在场的各家堂主们道:“华大哥当年,是为了漂白从良,为咱们海外洪门的后人找一条活在明处的路,这才结识的孙家;可华云丰打从一开始,就和他、和咱们不是一条心!我反华云丰,就是不能让咱们帮会落在这种野心勃勃、喂不熟的恶狼手里……他是要用你们大家的命,去换他的旷世霸业呀!列位洪门兄弟,你们可要珍重自己,不能任由这种人摆布啊……”
华云丰听他居然还在蛊惑人心,心头一怒,闷哼了一声,高声喝道:“请家法!”
几个大汉一声呼应,两个上前按住了马火旺,拿个麻袋当头套了下来;马火旺努力挣扎,三人扭做一团。
不一会儿,几个手下从开来的车上,拿下几跟碗口粗细的、上了黑漆的实心大木棒。呈上坛来。
华云丰冷冷地望着几家堂主,尤其是那几位老字辈的,和马火旺有交情的,令他不太放心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额上见汗,谁也不愿意上前去亲手执行对马火旺地“家法”。华云丰冷笑一声,自己站起身来,接过一根木棒,冷冷的盯着那几位堂主,目光寒若冰锋,简直可以杀人。
几个堂主被他盯的心里发毛,直冒冷汗,心知这是华云丰的驭人之术,非要他们手上沾上马火旺的血不可——这关想躲。是绝对躲不过去的。
几个人默默的走上前来,接过了执法兄弟手中的大棒,围着马火旺站成了一个圈子。
按住马火旺的两个大汉一见。连忙松手退开。
马火旺黑暗中觉得身子一松,顿失束缚,立刻就本能的撒腿想跑。
华云丰毫不犹豫地全力一棒挥下,正中左腿外侧关节处的膝软骨——骨头碎裂的声音听得在场众人心里一阵发酸发寒。
老头儿疼地放声嘶嚎,先是单膝跪地。接着痛到跪不住,倒地打滚。
华云丰扫视了一下持棒的几个人,众人哪敢再有犹豫。纷纷闭眼咬牙,手起棒落……
木棒雨点般落下……初时大家还留着几分香火之情,可麻袋上隐隐透出的鲜血,很快令这些江湖亡命出身之人凶性大发,下手越来越重,一边打还一边在心里自我劝慰,觉得手重些,让马火旺快点结束,少受些痛苦。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老人养尊处优多年,哪经受的了这等酷刑,初时还见几声悲嚎,渐渐的只剩下哼哼,最后渐渐无声……直到木棒打上去如击钝铁般硬邦邦地,众人才不约而同的住了手,呆立在地……
华云丰呆呆的望着地上佝偻成一团地、渐渐发硬的马火旺,望着麻袋里缓缓渗出的、流了一地的鲜血,忽然叹了口气,全身一阵说不出的疲乏空虚,随手丢掉了棒子,转身坐了回去。
马丽丽很害怕。
这两天晚上,每次半夜醒来,她都是一身冷汗。
她看见马火旺——那个自己叫了三十年“爸爸”的老人,浑身骨骼扭曲,歪脸残腿,断了的骨头茬子露在身体外面,站在自己面前,直勾勾的看着她。
有时候,还会梦见孙云博用那种噩梦般熟悉的轻蔑和不屑地眼神斜视着她,冷笑着骂道:你就是只猪!你是只鱼!你不是马丽丽,你没名字,你什么也不是,你是飞鱼姑娘,是卧鱼儿,是我养的一条狗,让你咬谁你就得咬谁……然后,孙云博的脑袋突然爆裂开了,里面的血管一条条开了花,迸出红红白白的脑浆子来……
“不!我有名字!我是马丽丽!我叫马丽丽,我是……我有、我有名字!”马丽丽总是在这样的梦里惊醒,狂喊着坐起身来,望着四周黑洞洞的房间,喃喃自语道:“我不是鱼,我不是鱼,我是人,我是马丽丽……”
马丽丽说她是马丽丽。她找不到自己了。
她从小就在不停的换名字,名字多的自己都换不清了;去一个地方,就用一个新名字——因为马火旺和孙云博需要她这样,她就得这样。
她其实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