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住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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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贝当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喋喋不休地强调克米特如何如何与众不同，兰其赶紧表态：“我知道了，我会像尊重老师一样的尊重克米特大师——当然，前提是那个老矮人不要太嚣张！”

不幸言中！

自打进入这间破破烂烂的铁匠铺，主人不仅没及时的招呼、端茶上水，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客人。炙热的火炉正熊熊燃烧，铁匠闷着头光着膀子抡锤敲打一块已经敲打了无数遍的铁胚，尴尬无奈的客人浑身大汗淋漓，眼巴巴地看着那块铁胚明明数次呈现匕首的形状了，可克米特却重新回炉锻造，然后继续枯燥地抡锤敲打——就连贝当都感觉老铁匠有点过份了。

贝当忍不住咳嗽一声，“克米特大师……”

老铁匠置若罔闻，手中的大锤均匀地落在铁胚上，叮当的打铁声在沉闷的房间内份外清晰，漆黑变形的锤头不时流溢出夺目的火星。

兰其注意到克米特紧紧地抿着嘴巴，一双长长的眉毛掩映下的小眼睛迸射出专注的神韵。这一刻老铁匠的心思确确实实集中在打铁中。

兰其心头一动，模糊地感觉对方似乎在通过平凡的打铁过程告诉自己什么，于是他不再急躁，反而凑近了几步，不顾火炉的炙热，也不管砧板上不断飞溅的火星，眼巴巴的注视着老矮人的动作。

他是如此专注，甚至克米特讶异地瞥他一眼都不知，贝当在旁看见了都觉迷惑。

“难怪莫斯凯里看重你！”

克米特终于停下手，随手将铁锤和千锤百炼即将成为精品的匕首模型丢弃掉，转过身正视兰其，略带欣慰的语气说：“你有一份独到的眼光，也有足够的耐心，非常适合铁匠这个职业。你有兴趣做我的弟子吗？”

兰其张大了嘴巴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当铁匠？

贝当面色古怪，压抑了几秒钟终于忍不住背过身去，一阵猛劲地咳嗽，脸涨的又黑又红。

若不是说这句话的人是克米特大师，贝当几乎要耻笑几句然后拔刀割下对方大言不惭的舌头！

难道我贝当只够格给一个铁匠学徒当奴仆吗？

第一卷　摩索布拉摩战记

第005章　…　贝当

“克米特大师，您觉得我适合当……铁匠？”兰其吃吃地说。不会是老矮人伤心于老友去世脑筋变糊涂了吧？

“起码铁匠不是战斗职业，你不适合在地下世界冒险——尽管你有一身不错的魔法造诣！”克米特一本正经地说。

兰其急问：“为什么？我前几天刚刚破解了禁咒卷轴！”一边争辩，兰其一边暗骂自己有毛病：干嘛解释啊，难道还能听信一个铁匠的胡说八道？

“哼，我是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才多嘴说几句！”克米特淡淡地说：“原因很简单，你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就算莫斯凯里活过来，我们两个加一起也没法子保护你的安全！”

兰其心头猛震：老矮人怎么知道自己的秘密？

贝当讶异地注视小主人的失措眼神，暗暗嘀咕：小主人的来历果然有点古怪。

“莫斯凯里既然要我照顾你，我就要对得起老友的嘱托，听我的忠告，你最好跟我学习打铁——不要轻视铁匠这个职业，我的富有甚至超出你的老师！”克米特双眼眯着，很认真地建议。

兰其几乎气倒，又好笑又好气地说：“呵呵，克米特大师，多谢您的好意，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请问，您还有别的事情吗？我的冥想时间快到了！”

这可能是来到这个魔法世界以来除了老师以外兰其说得最多的一次。要不是老矮人暗示出知道自己的隐秘身份，兰其几乎要拂袖而去了。

好心不被理解，克米特的神色立刻冷淡下来，鼻翼快速地抽动几下，漆黑粗壮的大手连挥几下，不耐烦地道：“没了没了，我只不过在履行对死去的老朋友的义务，你的前途跟我半个金币的关系也没有，不要打搅我打造兵器，赶快离开我的店铺！”

好家伙，矮人果然是心胸狭窄的种族！兰其翻翻白眼，客气地弯下腰，行了个对长者的礼仪，刚要转身，克米特头也不抬地说道：“莫斯凯里是四转大法师，他的死亡信息马上会被神殿传播到整个地下世界，之前被他得罪的人都会找上门来！”

“叮当”之声不绝，兰其呆立一会，再次弯腰对克米特的好心提醒表示感谢，无言地退出铁匠铺，站在街头，看着广场中心的魔法灯柱发呆。

贝当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哈，就算是我这样冷血的家伙也被克米特大师逗笑了，他可真会开玩笑！”

回想老矮人刚才的神态和话语，兰其也忍不住微笑，“克米特大师是好心提醒，他确实是老师的好朋友。以后万一有难处，我会来找他帮忙！不过当铁匠学徒就不必了。”

主仆两个再次相视大笑，一队正好经过的巡查武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呆愣愣地停下脚步，傻傻地注视贝当——至高神在上，谁见过贝当武士长露过笑脸？

贝当眉头一皱，恶狠狠地瞪过去，吓得武士们蓦然惊醒，腿肚子打颤地一溜小跑——兰其见了不由笑问：“贝当，好像你比莫斯凯里老师都叫人害怕啊，你为什么被称作首席武士长？难道这个称号不是第一家族专有的吗？”

贝当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于是兰其自我解嘲道：“算了，我也就是好奇罢了，当我没问。”

他这么一说，贝当反而犹豫了，隔了一会儿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二十年前，我连续三年夺取了摩索布拉摩武士生存竞赛的冠军，第四年比赛时很多对手看见我就直接弃权保命，剩下不多的几个选手也没什么值得我借鉴的特殊技能，于是我就不再参加比赛，而外界反而从此承认我是最棒的武士长，那时我的家族非常强大，排名第一——”

他停顿下来，仰望头顶光怪陆离的岩石天空，脸上现出缅怀往事的伤感。

兰其暗暗吃惊，能够迫使对手直接弃权，贝当当年何等风光！

要知道地下城崇尚武力，尊重强者，普通武士想改变卓尔种族女性为尊、男性为奴的低下地位，只能想办法提高武技打败强者或上司，胜利后身份立马提高，而越高的身份越有利于自身武技、知识的提高，这是一个神灵大力鼓舞的良性循环。

在地下城武士的观念里，放弃一个挑战的机会比战败身亡更加叫人鄙视，卓尔种族的行事准则里最叫人瞧不起的就是懦夫。

知道贝当还有话要说，兰其忍住没有追问，端详着那张冷酷、阴狠的面庞，真正重视起这个莫斯凯里老师惟一留下来的仆从。

“那时我是摩索布拉摩所有男性卓尔羡慕的对象，我的武力让我获得了超出很多女性祭司的地位，就算是各个工会的会长和神殿里的神官见到我也要首先问候。嘿，当时拉蕾娜神后的化身亲自赐给我贵族徽章，风光甚至超出一些弱小家族的主母。”

贝当的语气低沉而平静，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讲到自己当年的风光时甚至有一种外人的羡慕。兰其的心却越来越沉，分明从他压抑的语调中听到了不祥。

果然——

“但因为某件事，家族触怒了拉蕾娜神后的旨意，结果摩索布拉摩所有的家族和工会，包括神殿直属的祭司团、武士团一齐出动，将我的家族彻底消灭干净！这一切都是因为拉蕾娜神后下达了灭族令，整个家族只有我幸存下来。”

贝当霍地转过身，坚硬的面庞仍保持着平静，眼中却闪烁着残忍狠毒的光芒，似乎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拉蕾娜神后——即使以兰其的定力也为之心寒。

贝当嘴角一扯，狞声说道：“我能存活并不是因为我武技高强，而是因为几个大家族都试图收服我，他们觉得我这个武士长还有点用处！在这种情形下我侥幸在神殿地牢幽禁十年岁月，要不是莫斯凯里大人解救，也许我现在已经被失去耐心的执政议会变成蛛化精灵了。”

“蛛化精灵？”兰其蹙了蹙眉，默默念诵这个在地下世界最忌讳的名词，再看贝当的眼神都变了，对他的钦佩之情大增！

蛛化精灵是卓尔种族处置叛徒、失职等大罪时才会使用的最严厉惩罚，其残酷程度甚于处死！拉蕾娜神后本体就是一只大蜘蛛，因此她老人家最喜欢将犯错的卓尔信徒改造成蜘蛛一样的怪物，在保留了本体大部分智慧和技能的同时大大增强肉身防御强度和武力攻击力度，以弥补卓尔种族先天力量属性低下的缺陷。

千百年来时光流逝，被蛛化的卓尔逐渐增多，蛛化精灵渐渐演化成卓尔世界里一支特殊的战斗序列，其强大的攻击性和几乎可以忽略培训成本的优点越来越受到各大势力的重视，许多大家族都以拥有一只具备冲击力的蛛化精灵部队为荣。

但是，那些被蛛化的卓尔生不如死！只要比较一下正常人和八条腿的大蜘蛛的区别你就明白了。几乎每年蛛化仪式时都有卓尔主动选择死亡，贝当幸运地被莫斯凯里解救出神殿地牢，否则堂堂首席武士长也就只能变成一只大蜘蛛了。

看到兰其的反应，不知怎么的，贝当心头一阵轻松，也许是对方感同身受的震骇，也许是兰其眼神中流露出的为他侥幸的意味，贝当阴沉的脸缓和很多，嘴里却仍然冷冷地说道：“有莫斯凯里大人在，执政议会和神殿都不敢找我的麻烦，现在就不好说了，也许他们很快会要求您把我交出去。毕竟，在神殿门前的必杀令上，我还醒目地挂在第一位。”

“哦？”兰其心头一动，有点把握住贝当的心思了，试探地问：“怎么，你担心我出卖你？怕我承受不了别人的威胁？”

“毕竟，除了我以外再没其他人见过您中断禁咒魔法！莫斯凯里大人生前对他们夸奖你的话不会被人继续相信的！”贝当淡淡的说。

兰其笑了，一双眸子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嘿嘿冷笑道：“老师临死前就告诫我要在关键时刻强硬起来，看来他老人家早就预测到这种可能了。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更不会有好结果，为了往后安静的生活，我不会介意在城内释放几个高级卷轴！”

他说的委婉，贝当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刚硬的面庞上总算露出一丝善意的笑容，犹自带点不确定地说：“在地下城忠诚最珍贵，希望我的忠诚不要再次换来可耻的出卖，我希望你是第二个莫斯凯里！”

“如果出卖你可以换取足够的利益，比如我自己的生命——贝当，我提前声明：那样的情形万一出现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卖给任何买家，哪怕是狗头人！”

兰其振振有词的宣言叫贝当气结，正要挖苦这个不保险的新主人几句，迎面过来的一群人吸引了他的注意，目光一凝，贝当冷笑道：“验证您的时刻到了！”

第一卷　摩索布拉摩战记

第006章　…　法师工会

一个身着肥大法袍的黑衣法师飘飘晃晃的正穿越广场迎面而来，距离稍近，兰其特别注意到黑袍法师细长的眼眸中掩饰不住的张狂和得意。随即兰其的眼神被他手上一支闪闪发光的小权杖吸引，心头不由得一震，认出这是法师工会最高级别的金权杖印信，这意味着传达的命令已经得到了执政议会的批准。黑衣法师身后紧紧跟随了六个蜥蜴士兵护卫！

“你和法师工会也有仇吗？”兰其将视线从黑衣法师胸前的五芒星工会徽章上收回来，疑惑地问贝当这个通缉犯，“真想对付你的话起码应该出动法师工会三个长老级人物，这个小垃圾法师顶多五十级！”

“但这个垃圾法师拿着代表整个摩索布拉摩意志的金权杖！”贝当担忧地说了一句，缓缓抽出了一双匕首——既然莫斯凯里大人离开了，既然摩索布拉摩各大势力又开始一贯的欺软怕硬，那么，就让我的匕首警告他们吧！

走到近前，黑衣法师抬起头，讶然打量了一阵很难见识到的兰其少爷真面容，也许是出于礼节，他举手取下面罩，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看相貌，兰其估计他有四十多岁，按照魔法世界居民普遍的一百二十岁寿命来说，这还是个很年轻的法师！

当然，兰其还不清楚，他在对面的法师眼里更是个走了“狗屎运”得到莫斯凯里大法师传授的少年人！

“兰其大人您好！我叫基思，我来传达法师工会的最高命令！”

黑衣法师炫耀般扬起手中的金权杖，似乎生怕别人不清楚似的，他还解释一句：“这是金权杖，代表了——”

“你这个白痴，说出你要传达的内容！”贝当冷冷地打断了他！

基思苍白的脸上猛然涨红，怒气涌上来，刚想说点什么，可看到贝当冷笑着把玩手中的匕首，他吞了口口水，忍住了！

“尊敬的兰其大人，奉法师工会长老会决议，工会要收回这间书店。这是书店所有权的契约，请您过目！”

没理会基思递上来的魔法契约文书，兰其皱着眉头转眼看贝当。

“小主人，书店所有权确实是法师工会的，但莫斯凯里大人活着时数十年来从没人敢上门来说什么所有权——”贝当话说了半截，但揶揄的意味就算是狗头人都听出来了。

兰其“哦！”了一声，点点头，目光转回来，对基思手中的契约文书视而不见，一言不发，若有若无的魔法波动从他身上发出来，即使是地精都能感觉到潜在的危险。

贝当满意地看着小主人的表现，上前一步，冷笑着，手中匕首灵巧地转来转去，那架式很明显的在告诉所有：我要杀人了。

基思尴尬地缩回手，心下很后悔自己的冒失。真不该接这个任务，这是传说可以破解禁咒的顶级法师啊，自己竟然愚蠢的以为没有莫斯凯里老鬼的庇护就可以轻易的哄骗这个年轻人，还以为拿着金权杖印信就可以很爽地出一次风头！

动手开打是不可能了，看贝当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宰了自己似的，面前这个神秘小法师似乎真的具有中断禁咒魔法的能力，传说要是真的，那就更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唉，又不是自己下令接收书店的。

陪着笑脸，基思委屈地解释：“兰其大人，您别为难小人了，接收书店是上面的意思——您知道的，莫斯凯里大法师的生命印记一消失，法师工会和神殿就马上感应到了。毕竟这间书店属于法师工会的公共财产，即使莫斯凯里大法师在世的时候也都承认的，要不您去与工会高层说明一下？”

兰其终于开口了，厌恶地瞥他一眼，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基思一愣，疑惑地看他一眼，似乎在确认这么张扬的言辞真是从一个有修养的法师嘴里说出来的吗？密斯特拉女神在上，地下城法师虽然邪恶，可哪怕是面对敌人也不会在言辞上有任何失礼！

兰其不想废话，上前几步，一脚飞出，“咕咚”一声，基思“唉呦呦”叫着连翻了几个跟头，一直摔在城市广场前才停下。

好大的力气！赶过来预备看热闹的一些市民吃惊地打量兰其，不敢相像孱弱的法师怎么可能拥有武士般的力量，看那基思好半天才爬起来！

“该死的白痴，你敢殴打法师工会的使者，你敢殴打法师工会携带金权杖的使者，等着接受工会的审判吧。该死的该死的……”被当众羞辱的基思抛开了敬畏之心，大声咆哮着，可声音却越来越远了。

几个一同前来的法师工会蜥蜴兵护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保护的对象被人公开袭击，从保镖的职责上讲必须上前勇敢地与敌周旋，即使明知是送死也不得退缩——可是，面前揍人的人可能是莫斯凯里之后最强大的法师啊！

贝当冷哼一声，扬起匕首作势举步向前——于是，头脑简单的蜥蜴卫兵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没影了，飞快地转身追随基思狼狈逃离。

围观的市民一阵喧哗，压低嗓音议论纷纷，对兰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