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雨by 闪灵 (虐心+经典)-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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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久,终于有人阴沉沉笑出声来。
转头看着尧绿川满脸疯狂妒色,萧红屿眼中,是微转的真心歉意:“不是有心骗你——原先说要和你一起死,现在我做不到了。我和他死后,任你鞭尸扬灰,只要你解气就好……”
温柔看了夏云初一眼,低低道:“不怪我出言恶毒吧?”
夏云初笑着,眼中竞有难得的微微调皮:“死都不怕,还怕死后的事?”
尧绿川死死看着两人,终于让自己脸上也现了笑意,却无比怨毒:“你们两人,我只准死一个!——大哥,若他死了,我如你所说,将他鞭尸扬灰;若你死了,我要他生不得,死不能,折磨他一辈子……”
萧红屿叹息,转头看着夏云初,眼中似有询问。
夏云初一笑,却点了点头。二人心意相通,都已明白对方想法。
“待会儿血尽力竭,大哥先杀了你,随后就来。”萧红屿低声道,语声坚定。
众人听着三人对话,心中部是悚然。
冯敬呆了半晌,再叫时终于将“掌门”省了:“夏师弟,你不可一错再错啊!”感激他刚才相救,却想试着将这小师弟拉出迷途。
“不,我没有错。”夏云初安然摇头,脸上隐约现了倔强:“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并没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更没对不起任何世人。”
这一句“我没有错”语轻且淡,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是铿锵有力,便有多人不由心中暗暗一怔。
冯敬一呆:“这邪教妖人对你施了什么迷心术,对不对?你快醒醒,干嘛凭白被这人连累了清白名声,大好性命?”
夏云初摇头:“三师兄,你错了。是我连累了他……”
微微出神,想着若非遇上自己,眼前这人本该驰骋江湖,快乐逍遥,又怎会在这里兄弟反目、枉送性命?
心中伤痛,却又骄傲,朗声道:“夏云初今日决意罔顾礼法,离经叛道,要与这邪教中人同生共死。刀剑无眼,白雪派门中弟子,自可不再视我为掌门!”
秦伯岭冷笑一声,向冯敬道:“三师弟他目光清明,哪里是被妖术所迷了?自是他心甘情愿。”
“从现在起……砍下他们那只手的,便是乌衣教新任护法!”尧绿川淡淡道,声音却尖锐颤抖。
此话一出,呆望的二一十位黑衣教众终于回神,再度扑上。白雪派数人犹豫着再攻时,却大多是仍只攻向萧红屿。夏云初行事荒谬,可若真要他死在自己手下,却又不忍。
此番拼斗,一旦开始,却比方才更加惨烈!
两人各有一手相握不能迎敌,偏偏乌衣教中高手个个招势狠辣,专拣他二人手臂进招,尧绿川更是狠了心决了意,连连双掌齐发,直逼得萧红屿单掌迎他,片刻不到,两人已身上连添数处新伤。
一道寒光骤起,又是一人手中钢刺倏忽而至,直刺两人相握手背。
夏云初左手长剑正迎向数人来势,“漫天花雨”勉力而出已见吃力,而萧红屿右掌正狂扫向身侧,一时之间,都是无法相护。
心念相同,却都不愿将手松开躲避,光芒闪处,血光立起,萧红屿手背上被划了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萧红屿笑吟吟看了看身边人,非但不放松,反倒将手抓得更紧。
夏云初察觉手掌问温热的血渗入两人指缝问,也不挣扎要他放,剑光回撤,只短短道:
“握轻些,别让伤口绷开。”
萧红屿纵声长笑,声震屋宇,说不出的豪迈傲然:“此生至宝,怎可轻放?!”
转头看着夏云初苍白面色和身上鲜血,忽然心中犹豫,一边迎战一边低低道:“是不是太辛苦?不如……”
夏云初已知他心意,沉声摇头道:“不,虽然今日必有一死,可我想力战到最后——便是多活一分一刻,也是好的!”
生死关头,爱人身上的鲜血和他手间传来的温暖,却已激发了这沉静恬淡的青年身上最深藏的血勇之气!
萧红屿听他坚定语气,心中忽然绞痛无比:遇见他,是何其之晚;而能携手之时,又是何其之短?!
心念微微一恍,正分神间,胸前身后,四件兵器破空而至!
怒吼一声,身形如箭如魅,掌风扫上前面两人腰间,那二人气息一窒,手中兵器立时拿捏不稳,已偏了方向。
冷眼看着一剑寒光夺目,正是秦伯岭目露凶光,而旁边,教中一人手中长戟正向自己手背突袭!
血流到现在,终于到了胸中气血翻滚之际,脚步一虚,想也不想劈手夺过一柄刀来,迎面挑翻那人长戟,为了不让那手再从手掌中滑脱,竟然再不管胸前那利刃……
电光石火间,转头看向了夏云初,正见他也正看了过来,见到他凶险,竟是微微一笑,自己手中剑忽然停了,再不奋力拼杀。
……皆已明白最后时刻已到,均不舍再将眼光移开,手,更是死死交握在一处……
这一刹,秦伯岭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般直刺萧红屿胸口。而另两件寒光闪闪的一刀一链,却同时袭向了不躲不闪的夏云初!
刀光剑影起处,漫天血光四溅……
☆ ☆ ☆
一个淡绿色衫子的身影飞身横冲,正撞上萧红屿摇晃的身子,直撞得他猛飞开来。
自己的身体,却堪堪落在原先萧红屿所立位置,左胸那剑穿胸而过。
望向面前秦伯岭惶然神情,尧绿川眼中,全是凶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短刀,飞手一扬,已正插上秦伯岭胸膛同样位置。
萧红屿身子飞开,手却死死不放,这一跌落,竟将夏云初也飞拉开来,正躲开那必中之击这一变故突如其来,乌衣教中人个个目瞪口呆,齐齐停了手。尧绿川出指如风,已强自封了自己心口处穴道,轻轻转身,面向了萧夏二人。
眼中,是说不出道不明的神情,似是哀伤痛楚,似是嫉妒不甘,又似绝望无助……
“大哥……”他喃喃道,胸口的血落在淡淡的绿色衫子上:“我好生不甘心,想来想去……说什么也得赌一赌。我想赌你以后……会不会一直记着我;赌夏云初和你在一起时,会不会总觉得有个死人横在你们中间……”
凄然一笑,身子慢慢倒了下去:“你俩一起死了,只剩我天天发疯地想你,岂不是我输了?可现在,若我下了注,或许有一分胜算?”
萧红屿怔怔望着他,身子忽然晃了一晃,缓缓起身,向他身前踉跄奔去。
可手,仍是紧紧拉住夏云初不放,被动地,夏云初也怔怔向前,二人齐齐来到尧绿川面前。
“绿川,不要死……不要。”萧红屿喃喃道,拾手握住他胸前深插剑柄,想要拔出止血,却又不敢。
“你骗我……”尧绿川眼眸有些失神:“你总爱骗我……你一直想我死,然后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再没人拦你……”恍惚间想起最后在刑室床上这人眼中杀机,笑容越发凄凉。
萧红屿的心慢慢绞起,心中许多事竟也一一浮起:眼前这俊美少年,为他折过臂,流过血,误杀柳茗,逼死水行舟,现在……又为他送了命。
“不是……我想你死,只是一时不忿。”他低低道:“其实我……一直负你太多。”
尧绿川静静望他,眼中忽然似乎有了光彩。
强忍着胸口煎熬般的裂痛,慢慢脸上有了笑意,重现了妩媚张扬:“大哥,前些日你点了我穴道……又强灌了我春药,我一点……也不恨你。”眼角余光悠悠扫到夏云初煞白脸色,声音渐弱,可笑得却更甜:“能和大哥缠绵那几个时辰,绿川只有欢喜不悔……”
微微咳嗽几声,嘴边已有鲜血凄艳:“大哥……我只望你……也永远记得那一晚。”
忽然想到最初那次赌约,心中一荡,恍惚着回味半晌,方再展了笑颜:“对啦,那次和你打赌能不能逼出个《心经》来,我赢了……你却强要了我。你也记着那一晚,好不好?”
萧红屿看着他眼光不时瞧向夏云初,明知他此语别有深意,可瞧着他甜美笑颜中凄然神情,心中疼痛上来,却无法拒绝他垂死心意,低低开口道:“好……我永远记得。”
尧绿川心神一松,终于看向了夏云初,挣扎着甜甜一笑,眼中却有丝微微恶毒:“以后你们云雨时,记得学我一样多用用口……大哥他喜欢……”
萧红屿心中猛惊,急急转头看向夏云初,只见他面上淡然,怔怔向他望来,二人目光相接,竟都无语。
尧绿川看着他二人神情,心中欢喜,却终有一事放心不下,挣扎着向夏云初道:“萧大哥他练了那《雪融功》,你就把那真的个心经》拿出来救救他,好不好?”
夏云初愕然转头,慢慢地,眼中却是他不愿见的痛苦,声音已发了抖:“可我……真的不知道真经在哪里,叫我如何救他?!”
尧绿川一怔,失望至极。
再看向萧红屿,心中主意又起:“大哥,川儿求你一件事……我死了,你答应我接任教主,别毁了水教主一生心血……”
萧红屿一愣,刚才刚扬言反出乌衣教,此刻又要回头?皱眉正想拒绝,尧绿川却已挣扎大声道:“所有人听着!从此刻起左护法重回本教接掌教主之位,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厅中一下人面面相觑,终于还是郑同和识得时务,抢先带着众人纷纷跪道:“是,属下遵命!”
尧绿川微微松口气,忽然便觉一口甜腥上喉,猛得喷了出来。
自知刚才那一剑自己存心求死下,伤已无救,看着面前萧红屿眼眸中痛楚之色,却是万般不舍:曾几何时,这个人似现在般目不转睛、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
望见那两只被血浸透的双手仍是紧紧握在一处,心中忽然煎熬得难受。痴痴盯着萧红屿,语声渐渐微弱:“大哥,我就要死啦……求你抱抱我,用两只手,用你最大的力气,成不成?”
萧红屿一怔,望着他眼中凄然里一丝熟悉的狡点,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
可眼见着他眼中生命光芒渐渐弱,难道又真忍心拒他最后痴痴求恳?
正犹豫间,右手中那手微微一挣,轻轻抽了回去。忽然发现手中已空,萧红屿有一刹惊惧,似是心中有块地方,也随之空了。
回首处,夏云初眼申明净哀伤里是了然谅解。
顾不上多想,他怆然回头,紧紧用双手抱住了尧绿川,小心避开他胸前剑柄背后剑尖……
“绿川……绿川,大哥在这里。”
感觉到身上双臂环绕坚定有力,再不似以往的敷衍轻薄,尧绿川脸上,终于绽开了一抹真心笑意,不再有刻薄狠毒,也不再有哀伤凄厉,只有无比快乐欣喜……
大厅之上,血腥扑鼻,却再度有了短暂的死寂。尧绿川已死,乌衣教众人自然个个不敢妄动。而白雪派秦伯岭被一刀穿胸也已毙命,余下众人纵然再想对萧红屿出手,可郑同和心思急转,反身将他们一一逼退。
“左护法……”有人低低唤道。
萧红屿茫然回首,正见郑同和神情犹豫?!水教主生前所托,您并末反对。乌衣教数千之众,不可一日无首,还请左护法……”
厅中俱是乌衣教中小有身份地位之人,可论威望武功,无一可与萧尧二人比肩。此刻变故突起,心中都均知除萧红屿外,任何一人做了教主都会招至他人不服,自然不敢有二心。
萧红屿虽然刚刚和众人兵戎相见,但众人均知他素来大度,不是鸡肠小肚的性子,将来必不会因今日之事降罪众人,思及此点,便纷纷跪倒,齐叫道:“教主!”
萧红屿沉默半晌,淡淡点头:“我应了绿川的事,必会做到。”转头看向了夏云初:“云弟,跟我走……”
夏云初一怔,眼光终于从尧绿川脸上笑容上移开,看向了他,静默无语。
厅中一千乌衣教众已臣服在萧红屿脚下,白雪派诸位师兄弟也已或轻或重负了伤,自然再没人能上前相逼……可不知为何,和刚才生死攸关时周身全是热血温暖比起来,此刻他心中却似有丝微微凉意。
跟他走?是啊,此处,已无自己容身之地。
可这一走,又算什么?
原来,同死容易,同生……却难。
萧红屿皱了眉,看着他忽然沉默的表情,想起方才尧绿川诸多话语,心中恍然一惊。
“夏师弟,你……”冯敬喃喃道,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了,这里还有事未了。
夏云初终于抬头,淡淡笑容中有让人看不明的苦涩。从怀中掏出那根掌门权杖,向白雪派众人望去,心申明白这一去,便真的是前缘尽断,与这从小长大之地再无瓜葛了。
“师父叫云初做掌门,我已做了。至于做多久,非是我能掌控。”他安然道:“从今天起,白雪派再无夏云初此人,掌们之位,各位师兄弟自定吧!”
微微扬手,那黑黝黝权杖已腾空而起向众人飞去。可重伤之下劲力大减,那权杖飞到半途已然势尽,便要落下。
萧红屿轻啸一声,不及细想从怀中随手掏出那柄匕首,急追而去。以他劲道拿捏,若是寻常匕首自能正好追上权杖,送之前行再钉在前方木柱上,可他却忘了这匕首不是凡品,只听一声金戈之声,匕首华光一闪,已将那沉沉权杖堪堪从中斩成两半,齐齐而落。
一件事物豁然而出,在空中飘飘悠悠旋转而坠,色作洁白,是一块不长的薄薄丝绢,上面墨迹隐约,似有文字。
白雪派众人都是一呆,一时间却无人上前。等了半晌,还是夏云初静静走过去,拣起了那块丝绢,展开一看,接着身子一颤,完全呆住,倒像是见了什么极古怪的事物。
众人正心中疑惑,却见他忽然起手,将那丝绢细细撕碎,方起身向萧红屿道:“你等我一阵,我去房中……收拾些行李就来。”神色似乎依然安静,可声音,却终于有些微微发抖。
不等萧红屿回答,他已疾身越过众人,竟真一个人去了。
萧红屿心中忐忑,想到他方才脸上古怪神情,震惊中又似有丝惊喜,那绢布上短短几行字……又会写有什么?
正猜疑间,夏云初已去而复返,手中紧紧抓了一个小小包裹,倒似真的收拾行李去了。
“大哥……我跟你走。”他微笑,刚才的怔仲犹疑已忽然不见,竟似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身体本就早已旧伤连篇接踵,方才拼杀又已耗尽力气,虽远不如萧红屿伤重,却比他更早到了强撑之境。
此刻看了那丝绢上文字,心中一块大石忽然放下,身子晃了一晃,终于昏倒……
晨昏互换,一日已过。
日前从雪山下来,萧红屿也终支撑不住,昏倒过去。郑同和自是慌忙将二人送到本教附近行宫,尽心全力找人救治。
所幸萧红屿身上伤虽多,却大多不重,只是那般耗着也不知淌了多少血,一番抢救,也不过是补血固元的法子。
夏云初睁开眼时,见到的萧红屿仍末醒转,正昏迷着躺在自己身侧。
怔怔看着那英俊非凡的苍白面孔,夏云初有刹那失神。半晌轻轻起身,将自己的右手从他手中抽回。这一动,昏睡中那人轻哼了一声,眉头忽然皱紧了,似是感到手中空虚,在昏迷中也是不安。
微叹一声,终于又轻轻将手放回。体会着两人肌肤相碰,温暖如昔,正悠悠想着心事,却听身边萧红屿轻轻呻吟,口中吐出两个模糊的字:“绿川……”
夏云初的心,忽然收紧。
转头看向他紧皱眉宇间那道熟悉的细细纹路,一时间,百般心思涌堵于心,竟是痴了……
烛光幽幽,一夜无人来扰,再难人梦。
次日,萧红屿也终于醒转,睁眼只见阳光刺眼,身边却冰冷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