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莫回-倾尽天下-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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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让公输月的心跳快得不像样。
抛起被撕碎又沾了秽物的下摆,平推出袖。皱缩著的布条燃起一团火,渐渐消失在闷热的空气里。
“月…”
什麽!?
他惊异地转头,却见那人睡得不太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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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听吧。对自己的所为感到无奈,坐□,重新让皇甫翰的头枕在他膝上。
好热。艰难地张开眼睛,隔著眼底氤氲的雾气,一张无伦的脸映入眼帘。
月?
“月。”哑著嗓子叫了一句。
又是幻听麽?
虽然这样想不过还是侧过脸去看皇甫翰。却意外地撞上已有些清明的眸子。
“醒了?”
发觉自己枕在月的膝上,便挣扎著坐起来。
公输月伸手扶稳了他。
“好些了麽?”
“嗯。”他知道紫金散的药效发作起来多麽要命,却不知道自己在昏睡後到底做了些什麽。想问又实在问不出口,索性咬著下唇沈默。
公输月亦有自己的心思。
他不敢说对皇甫翰一点感觉也没有,却不能承认。
就在这沈默的当儿,牢门前有了响动。
对坐著的两人心里一凛,起身对望了一眼。公输月点了点头,将皇甫翰挡在身後。
“怎麽个教训法?”
是个陌生的男子,听声音大概已到了中年。
不像是萧任侠。
皇甫翰的手脚仍是软撑著墙站直了身子。
“少爷说是给那小子点颜色瞧瞧。”是那个猴腮男人:“可不准让老爷晓得。”
“小的明白。”
谈话间,那两人已到了门口。
猴腮男人见那两人竟关在同一间牢,甩手便给了穿著公服的衙役一记耳光:“混账!谁让你把他们关在一起的!”
“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捂著被打疼的脸,惊恐地赔罪。
上下打量了站著的两人,见衣衫整齐才呼出一口气:“算了,看在没出事的份上,就饶了你。”
“谢…谢大人恩典!”那衙役狗腿地弯腰开了门,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怎麽样受了药的感觉不错吧!”以为公输月中了紫金散,那猴腮的男人伸手扣住他的下巴。
公输月忍著气,装作脚下一软便跌在地上。
皇甫翰一见,暗笑公输月演得好。
可心下对那下药的萧任侠又恨了几分。想必方才他亦是这般脱力…丢脸至极。
念此,双颊不禁泛红。
“去,把那小子给我拉出来!”男人指了指倚墙站著的皇甫翰。
衙役上前,一把拉过他。
皇甫翰的武功底子不薄。可此刻,却是步子虚浮,被人这麽一拉更是站不稳。踉跄了一下,才倔强地挺直身子。
“细看相貌倒也是英俊,卖到楼里兴许也讨人喜欢。”那中年男人哂笑著。
假装没听懂男人嘴里说的话。
皇甫翰侧脸瞥了瞥那衙役手里的鞭子,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麽一想,倒有些愉悦了。
这皮鞭只要对著他轻轻一抽,不用他再多费功夫,萧泽平也完了。
他挣了衙役的脏手,对著猴腮男人激将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混蛋!”猴腮男人顿时气了:“还站著做什麽!给我教训他!”
公输月眼神一紧,想要出手阻止,却被皇帝的眼神制止。
那衙役得了令,出手就是狠狠的一鞭。
皇甫翰不躲,只是从衣袖里露出半截手臂去挡。
“啪”皮鞭狠狠地抽在腕上。
至尊的臂上立刻浮现出一道深红。
看了一眼手上的鞭痕。
那始终紧抿的唇角顿时勾起一抹冷笑。
猴腮的男人虽在官家当值,却无幸瞻仰圣容。一时间被那不可冒犯的凌厉气势所摄,竟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才转过神,大声喝道:“再打!”
鞭子又被举起,狠狠落下。却再没落在皇甫翰身上。
而是被公输月单手挡住。
他见皇甫翰手臂上的鞭痕微微隆起,在平滑紧致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突兀。
心猛得一阵刺痛。
常含笑意的眼里顿写满了阴戾。
“你…你想违抗官差麽!”虽被那欲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吓了一跳。但仗著有官职撑腰,衙役虚张声势地叫嚷著。
公输月不予他多言,一掌拍在他前胸,将那人震得飞出牢门,撞在墙上。一落地便呕出大口鲜血,不再动弹。
“你!”猴腮男人见公输月满脸杀气,向後连退了几步:“你没中毒!”
公输月一笑。流露出几多华豔:“那种药还害不到我!”说罢凌空一掌。
猴腮男人抱著头蹲□子,狼狈躲过。却还是被掌风掀翻在地。
“做什麽!”萧泽平快步走进来,身後跟著司马悦然一行人。
牢门的围木被折断了数根,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
穿著红灰色官服的牢差伏在地上没有声响。儿子最得力的管家狼狈地坐在地上一脸惊恐。
看这情景,萧泽平怒从中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竟敢在牢里闹事,还打伤了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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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悦然看了原诚一眼,从萧泽平身後走出来:“大人,这两位便是我们要找的人。”
脸色一下子僵了。
“那,也太不懂事了!”干咳了一声:“在牢里闹事,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司马悦然的眉皱了皱,有些责备地看了一眼公输月。
公输月敛了些许杀气,却仍有余怒:“他…”指了指跌在地上男人:“命人打伤了白王。”
什麽!
司马悦然、原诚、陈诚的眼神同时一变。
皆急切地转脸望向皇甫翰。
那半截胳膊露在外面,已有些肿了。
陈诚最耐不住气,大步走向主子,揪心地看著那伤口。
原诚也忍不住了,绕过地上坐著的人连正眼也不瞧他。
“有大碍麽?”
皇帝噙著浅笑,轻轻摇了摇头。
“让你护著…他。你做什麽了!”陈诚大声地责怪著公输月。却被皇甫翰制止:“那位大人,说要教训我,是我让公输别插手的。”他抬眼看了一眼坐著的男人。字句中倒有几分玩笑的口气。
这情景哪像是救随从,竟比对主子还要恭敬几分。
萧泽平心里一凉。转脸去看司马悦然,却见他惋惜地看著自己。
前阵子,伯父说有人弹劾他,眼前这人该不会是朝廷派来的吧!
他惊恐地打量皇甫翰,见那眉目间皆是贵气。
暗自大呼得罪了贵人。
“快去!”他一脚踹在猴腮男人的腿上:“快去把杜大人请来!就说你得罪了贵人!”
他区区一个巡抚,岂能与京官相比。
想那杜子监,好歹也是曾经的礼部尚书,对朝里也熟悉。又是三朝老臣,面子总比他大些。说不定还能担待些,将此事压下来。再加上他伯父的势力,定能保他无虞。
“这里说话不方便,还请去後堂。”揣测著对方的身份,收了气焰。
公输月知道皇甫翰尚有些气虚,询问地看了他一眼。
得了应允,便扶著他。出了牢。
到了後堂,皇甫翰也不坐。他不坐下,其余人自然不敢造次,都随他站著。
萧泽平没弄清楚状况,自然也不敢坐,在屋内踱著步,等著救星。
“是哪位贵人啊!?”杜子监的声音出现在门口。他身後还跟著几个丽质的丫鬟。
几月没见,那臃肿的身体竟又胖了一圈,可见闲居江南日子过得倒也很舒坦。
“是哪位贵人来了?竟把我都请出来了!”
听了管家的一段陈说,猜是有京官查上门来了。不过他杜子监纵横官场几十年,还怕那些毛小子不成?
这样想语气不禁又傲慢了几分。
“杜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皇帝冷哼一声。众人避让著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杜子监顿时脊梁都凉了。定睛一看,可不是!那朝堂上的小祖宗,此刻英气勃发地站在人群之前。身後随著的是平远将军、兵部尚书、禁卫军正副首领!这哪是一位贵人!是一屋子的贵人!
一阵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伤的该不会是圣上吧!
张了张嘴,吓得说不出一句话,只有冷汗横流。“扑通”跪下。
萧泽平见状,三魂丢了七魄。也跟著他折□子。
“江南让你们折腾得好啊!”皇帝站稳,嘴角噙著戏谑的笑意:“上街逛逛也能撞上萧家人,得罪了萧家,自然没有好果子吃。这不,我竟也有幸受了‘牢狱之灾’。”斜眼睥著昔日的礼部尚书、现任的江南巡抚。皇帝的口气十分清淡。却听得堂上之人一阵恶寒。
“怎麽,见了故人,反倒没话说了。贵人?有你这个大贵人在这,我又怎敢造次!”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看著方才傲慢之人磕头如捣蒜,皇帝也不去扶,继续调笑著:“‘下官?’大宓可没这个福分。有你这麽个官。”
杜子监的心全凉了。惶恐地抬头仰望万金之人:“不知那混帐东西把哪位大人伤了?”
皇帝不回答只是一笑,掀了袖子露出一段受伤的胳膊来。
红痕入眼,杜子监头脑一昏,膝行数步,到皇甫翰面前惨叫著:“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萧泽平见他如此对眼前人的身份已是多有猜忌,听那一句“皇上”更是抖如筛糠,也爬到皇甫翰面前磕著头大喊饶命。
“不知者不罪。”皇甫翰冷著嗓子,终於拉下脸来:“伤朕的死。唆使人伤朕的,手剁下来喂狗。”想那一双手竟扣上月的下颚,剁了喂狗也算是便宜他了。
“谢皇上恩典!”萧泽平见自己还有希望,欢喜地磕头谢恩。对侍从使了个眼色。
管家便立刻被拖下去。不出一会儿,堂外便传出一阵惨叫。
一双鲜血淋漓的手,被呈上来。
那血肉模糊的场面,就是久经沙场的司马悦然也侧了身子不愿多瞅。
皇帝看了,连眼睛都没眨,反倒是一笑,看得人发冷:“丢去喂狗。”
那侍从知道眼前人身份高贵,不敢忤逆,立刻命人牵了条体壮的大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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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眼看著那双手被啃得骨头都不剩,才面不改色地转过脸,笑吟吟地对著萧泽平道:“萧大人今个儿怎麽会想起去狱里?”
字画!
那副梦寐以求的《怨亭》一下子出现在眼前。明晃晃地让他喘不过气。
大宓律法明指,收人贿赂、字画、古玩折合超过一千两的革职查办,若超过万两则抄家问斩…
冷汗从宽广的额头上渗出。
前朝时的名画,起码值十万两以上…
求救似地望向司马悦然,却见那人青衫飘然却不愿再看他。
萧泽平心里还盘算著如何开罪。他不知道,那盛名远播的司马将军有句话常挂在口上:“对将死之人,不浪费眼神。”
“下官…下官听这几位大人说犬子扣了无辜,这才急忙亲自去放。”
“哦?朝中皆说萧丞相铁面无私。现在看来,萧大人倒也是通情达理,丝毫不徇私啊。不愧都是萧家人,一样的执法从严。”皇帝眼里含著笑,闲谈之中却说出一把刀来。
“下官不敢当。”他一心想著脱罪,加之对朝政虽有耳闻却实不熟悉。自然不知道皇帝所谓的“执法从严”是暗讽先帝时萧鸿章为了争权陷害公输家一事。
公输月只知是先帝下令抄的家,却不知先帝此举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因此对这话也是一知半解。
倒是皇帝散发著凌厉的俊颜,让他忍不住将之与余韵未退的潮红相比,一时间神游万里。
“皇上恕罪。”
就在萧泽平将将松一口气之时。
司马悦然突然折□子。
“哦?爱卿救驾有功,何罪之有?”
“臣…”司马悦然一副为难的样子,许久才望了一眼萧泽平道:“臣救主心切,一时间竟忘了礼法…将…将珍藏的《怨亭》给了萧大人。”
“你…”萧泽平见此刻司马悦然将他贡了出来,胸口一阵闷,伸手指著对方。
却想人家证据确凿,一下词穷无法推卸。
“哦?有这事?”
“陈大人,原大人皆在场,皇上若不信,大可问他们。”
行贿之人也要受牵连。司马悦然不是不知道。
送礼的陈诚有些意外对方会替他担下这样的罪罚来,见皇帝看他;不敢坏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
“那萧大人可收了?”
“臣一时糊涂,皇上饶命啊!饶命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泽平”这个名字,眼下也成了一种讽刺。
“我大宓不要糊涂的臣子,这一点杜大人是最清楚不过了。”皇帝的目光向著杜子监去了:“杜大人,你说是麽?”
那已寒凉的脊梁顿时又冷了几分。颤巍巍地低下头应了一句:“皇上英明。”喉头便像被什麽鲠住一般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来人!把萧泽平押下去!”
皇帝下了令,先前的主子便不再是主子了。几个衙役立马上来押了萧泽平。
“皇上,罪臣一时糊涂死不足惜。只是恳请皇上,看在臣为大宓办事多年的份上,饶了臣的家眷吧!”望了望身子几乎贴到地上的杜子监,自知无望。萧泽平挣扎著又磕了几个头。
血脉相连,相护是天性,既然祸患难免,怎麽也要竭力为家人讨个平安。
皇甫翰望著萧泽平。恍惚间,竟像是见到了亲叔的影子。
当年,他心软,对几欲造反的亲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被那人围以千军,剑指眉心。
他的亲叔叔对他,只要有眼前人对家眷的千万分之一那样,也不至於落个血溅五步的下场。
皇家的温情,真的比不上寻常人家麽?
“皇上!”萧泽平凄然地喊他。
皇甫翰的心蓦得一疼,撇过脸,看不得那为家人请愿的样子:“准了。”
“谢皇上恩典!”萧泽平的发冠拉扯之间落了地,披头散发,稳稳磕了个头,不再顾虑,顺从地随著衙役走了。
杜子监见萧泽平走了,忖著主子不知会如何处置自己,垂著头不敢言语。
“杜大人。”
“臣在。”
皇帝的脊梁挺得笔直,声音也依旧沈稳。谁都看不出,方才他心中掀起的波澜。
“吴县的‘悦上楼’做的是什麽生意,朕和你一样清楚,幕後有哪些人,朕也清楚。别以为退居江南,就能雄踞一方,搜刮朕的子民。朕不糊涂,知道麽?”
“皇上圣明。”
皇帝若没查个一清二楚也不会亲自来办他和萧泽平。杜子监不再推诿老实地应著。
“朕此次,不想办你。但你若再任性妄为,一意孤行,也别怪朕不念旧情,委屈了老臣。”
“臣不敢。”
皇帝像是乏了,轻轻叹出一口气来:“朕来江南的消息,江湖庙堂不会有人从你这里知道,若朕听到半点风声,江南你也不能呆了,懂麽?”
“臣不敢。”
杜子监见主子顾念旧情,不与他计较,当下又诚心地磕了数了头。
皇甫翰挥了挥手让他起来。
“司马悦然。”
“臣在。”
“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念你是为了救朕,杖责二十。你可有异?”
“谢皇上恩典。”
“立刻办了。”
周围的差役拿了棍子。
一下、两下、三下……
陈诚眼看著司马悦然挨罚,却说不出一句解围的话,只能紧咬著下唇,盼著二十下快些打完。
等到挨了二十下结结实实的棍子,司马悦然的脸已然如纸。
陈诚过去搀他,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