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之地火明夷-第2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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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革退伍。程迪文张了张嘴,却也没说话。大统制在共和军具有无尚的权威,即使是毕炜的命令,终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却是大统制亲自下令,可以说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
会议结束后,郑司楚和程迪文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一些与他们交好的军官过来安慰几句,但不安慰还好,越安慰他们心里就越是难受。程迪文更是觉得冤屈难言,明明已是置生死于度外,竭尽全力地去战斗了,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样。他父亲是共和国的名将,一直希望这个儿子也能成为名将,可从此以后此路不通,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成为名将了。如果不是在大厅广众之下,只怕会痛哭失声。他也没理郑司楚,一出议事厅就打马而去,虽然嘴上没说,只怕心里也在怪郑司楚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害了自己。
那封策划书也没用了。郑司楚想着。他正要上马,有个人忽然过来轻声道:“郑先生,上将军有请。”
那是毕炜的亲兵。平时他们见到郑司楚,不是说“郑参谋”,就是说“郑将军”,现在却一下改了口。郑司楚看了看他,道:“上将军有什么吩咐么?”
“上将军有话对你说。”
郑司楚跟着他回去。此时众将都已散去,议事厅里空空荡荡。穿过大厅到了后院,是毕炜私人会客的小厅,一进去,便见毕炜半躺在躺椅上。他那只受伤的眼睛蒙着,脸色甚是苍白。见到郑司楚,毕炜站了起来,道:“郑参谋,请坐。”
郑司楚行了一礼,道:“上将军,我已不是军人了。”
毕炜摆了摆手,把旁人遣退了,道:“郑参谋,以后你准备如何?”
郑司楚怔了怔,道:“上将军,我已经被开革,当然只有回雾云城去了。”
毕炜叹了口气,道:“大统制其实并不知道前线的底细,你们奇袭楚都城,原本也是条好计,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成功?”
郑司楚也叹了口气,将此事首尾原原本本地说了。毕炜听得不胜唏嘘,等他说完了,道:“真是天意啊。真没想到陈忠这个浑人,居然也会聪明一时。”
郑司楚心中一动。也许,毕炜叫自己来,也是爱惜自己的才华,说不定他向使者说明情形,对自己和程迪文的这个处分会撤销吧?他抬起头,却见毕炜拍了拍自己的肩头,道:“郑先生,此路不通,还有他路。你才学过人,一定不会埋没的。”
郑司楚满怀希望,却想不到毕炜说出这等不痛不痒的话来。他大失所望,又行了一礼,道:“上将军,小人走了。”
等郑司楚走出门去,毕炜一下跌坐在躺椅中,默然不语,仿佛一下子又老了许多。
一定是。陈忠饶了他两次,一定也是看出来了。他想着。他一直觉得郑司楚有点像记忆中的某个人,但又不敢肯定,但听郑司楚说了此番详情,他几乎敢确定,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并不是全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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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 地火明夷第五章 功亏一篑12()
幸亏没有提拔这个年轻人。他默默地想着。是不是该把这个猜测告诉大统制?那个人是大统制平生最为忌惮之人,如果大统制也在怀疑,那么自己提拔了郑司楚,势必就要引起大统制的猜疑了。虽然自己只是个旧帝国的降将,但对于大统制的心思,恐怕整个共和国都只有自己最为清楚,而这也是大统制信任自己的基础。所以在向大统制的汇报中,他有意把此战失败的原因往郑司楚和程迪文两人带兵突袭这一举动上推,这也是大统制对这两人加重处罚的直接原因。
这个年轻人,尽管相貌并不太相像,可是临危不乱,当机立断,这份举止和才能却简直有八分相似。如果突袭成功,他就会成为共和军前所未有的少年英雄,日后一旦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所以把他们开革退伍,对他、对自己,以及对这个国家,应该都是有利无弊的。可一旦告诉了大统制自己的猜测,恐怕会引起别的麻烦,所以这个秘密就烂在心里吧。陈忠的寿命不会长了,到时就再没有别人知晓,让这个年轻人泯没于常人之中,这样更好。
虽然眼睛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毕炜心里却在暗自发笑。爬到这个地位不容易,保住这个地位更不容易。临危不乱,当机立断,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自己岂非也是一样?
此时的郑司楚当然不会明白毕炜的独思。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营房,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被开革退伍,别的东西都要缴还,马匹和佩刀是自己的,却要带走。可是这样回去,该怎么对父亲和母亲交待?让他更难受的是程迪文都受了自己牵连。
他整理好东西,想去看看程迪文。到了程迪文的营房,却见他房中已是空空荡荡。程迪文家中豪富,那些衣褥之类也都不要了,大概只带走了一点随身的东西。他走进根本没来理睬郑司楚,肯定心里对郑司楚颇为怨恨。但这也难怪,本来以程迪文这样的家世,在军中就是个稳步升迁的命,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地上,扔着几张纸。郑司楚拣起来看了看,却是程迪文写的一份战情汇报。程迪文做事十分有条理,行军时不管多忙,每天都要将当日要事记录下来,战后检点战果,他的汇报总是最受毕炜首肯的一份。这些纸上记着的,正是这场战事每天的情形。
十月八日,远征军中军第一队突袭楚都城,城中叛军已有防备,突袭未能成功,向南折返。
十月十一日,叛军伪称败军,接触远征军后继三千人,突然奇袭,后继远征军大败,辎重尽失,大部投降。
十一月三日,败军陆续返回西靖城。八千远征军,最终得脱者已不满四千人。
十二月五日,大统制使者抵达西靖城。
这份报告到这里结束了。虽然已经无法交上去,但程迪文还是在最后记下了这几个字:借追击叛国大帅为名远征西原楚国的这一仗,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得到完全的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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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1章 地火明夷第六章 纪念堂1()
地火明夷第六章纪念堂1
虽然远征军吃了个大败仗,但对于共和国子民来说,这只是一个发生在遥远边疆的小战事而已。共和二十年伊始,依然是个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好年份。过了年的正月十五,便是上元日,首都雾云城的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郑司楚一大早起身,在院子里练了趟拳,正准备去吃早点,看门的老吴忽然急匆匆地过来,一边叫道:“少爷!少爷!”
老爷少爷之类的称谓,在共和国早就废除了,郑司楚便跟他说过好多次,只是老吴年纪大了,总也改不了。郑司楚叹了口气,道:“老吴,什么事?”
“程家少爷来了,请你出去。”
“迪文?”
郑司楚怔了怔,心里却有一阵欣慰。程迪文原本三天两头便要过来一次,但自从自己和程迪文受到处分开革出伍后他就从没来过。他顾不得和老吴多说,急忙向门口走去。一到大门口,却见程迪文穿着一身便装,正站在门口,有点百无聊赖地吹着口哨,一边停了辆两人座的马车。他又惊又喜,迎上前去道:“迪文!”
程迪文抬起头来,笑了笑道:“司楚,你今天有空么?”
“有空有空。上哪儿去玩?”
以前程迪文去酒楼喝酒,或者去郊外跑个马打个猎,总会来叫自己。这两个月一直不来,郑司楚心知他是责怪自己连累了他,有心去赔个礼,却也觉得拉不下这个脸。没想到今天程迪文来了,说明他已不怪自己,当真让他喜出望外。
程迪文道:“听说城西新开了个酒楼,有个厨子是句罗来的,做得一手绝好的烤肉,酒也很不错,一块儿去吧,你请客。”
郑司楚没口子道:“好,好,我去换一下衣服,你先进去坐。”
“不了,你换好衣服就出来吧,我在外面等你。”
程迪文受处分,绝粹是受自己牵连,郑司楚一直觉得过意不去。他终于原谅了自己,郑司楚实在比什么都高兴。他连忙换了身衣服,又抓了些钱。再出来时,见程迪文已坐在车上了,他上了车道:“迪文,你不怪我了吧?”
程迪文笑了笑道:“我爹也说了,其实这一仗是你救了我。要是那回我们不走,只怕也要死在乱军中,何况我们差点还赢了,那也是运气不好。走吧,好久没一块儿喝酒了,那酒楼里唱曲的姑娘也都不错呢,嘿嘿。”
郑司楚知道程迪文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人,又因为喜欢一个少女,这两年来更是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越轨。现在居然说什么酒楼的唱曲姑娘,多半是在信口胡吹。不过程迪文好不容易原谅了自己,他也不敢去拆穿,只是道:“走吧。”
现在快要过年,酒楼里生意很是红火,程迪文和郑司楚在一个雅座里坐了一阵。程迪文其实并不爱喝酒,因为郑司楚酒量甚宏,他这才提议来酒楼。他的酒量远没郑司楚好,只是上来的酒是新酒,上口甜甜的好喝,郑司楚吃得口滑,与程迪文一杯干一杯,程迪文要撑面子,也只得杯到即干。唱曲的姑娘倒是有一个,不过隔壁有人在喝酒,那个姑娘正弹着琵琶唱曲,也没空过来。虽然只是隔壁,但那女子唱得不响,听不清唱的什么,听典调只隐隐约约听得是一支《一萼红》。郑司楚一边喝着,心里不由想笑,正要夹一块酱肉吃,却听得隔壁有个人高声唱道:“嗨,姑娘,你这歌太不够意思了,我来唱个给你听吧!”
第712章 地火明夷第六章 纪念堂2()
地火明夷第六章纪念堂2
这人想必是喝得有几分醉意了,那唱曲的姑娘轻声惊叫了一声,却听那人道:“怕什么,我唱完了就把这琵琶还你,又不会抢你的。”想必是夺过了那姑娘手里的琵琶。
弹琵琶的多半是女子。传说以前有穆曹两善才是琵琶圣手,都是男子,但郑司楚所见,也只有女子才弹琵琶。他听得隔壁那人声音粗豪,居然夺过琵琶来,心道:“这人也当真不知好歹,不知会如何难听法。”
正这样想着,却听铮铮两声,却如刀枪突出。郑司楚嚼着酱肉,正要把杯中酒都喝下去,一听这两声,不由一怔。对面的程迪文本已醉态可掬,听得此声却是眼中一亮,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赞道:“好手法!此人是正宗的曹氏三才手!”
程迪文擅吹笛,而笛子的指法与琵琶指法颇有相通。郑司楚也不知有什么曹氏三才手的说法,但听得此人指下琵琶声立时响了许多,一声声直如打上屋瓦的暴雨,却又一声不乱,心道:“没想到这人倒是个琵琶好手。”
这时听得那人弹了几个调子,忽然放声唱道:“快哉风!把红尘扫尽,放出一天空。银汉崩流,惊涛壁立,洗出明月如弓。会当挽、轰雷掣电,向沧海、披浪射蛟龙。扳倒逆鳞,劈残螭角,碧水殷红。”
琵琶本以柔媚见长,弹的也仍是那支《一萼红》的曲子,可是在这人指下却如天风海雨逼人,隐隐竟有金戈之声,而他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越发显得歌声慷慨激昂。程迪文只觉浑身都有些热,他的酒量并不算大,却一口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笑道:“这人倒是唱得好曲子。”
郑司楚也暗暗心惊。此人唱的这曲子虽然只有小半支,也算不得什么佳作,但其中豪气却直如旭日朝阳,喷礴而出。他平时待人温文尔雅,其实自视极高,心中总隐藏了一个自己远超侪辈的念头,可是听得这人的歌声,却不由大为心折,忖道:“人说英雄辈出,如大江之水,后浪推前浪,果然不错,听这人弹唱,风度大为不凡,不知是何许人也。”
此时听得隔壁那人接着唱道:“记得纵横万里,仗金戈铁马,谁与争雄。战血流干,钢刀折尽,赢得身似飘蓬。抚长剑、登楼一望,指星斗、依旧贯长虹。”
听到这里,郑司楚大觉诧异。听那人的嗓音,似乎年纪并不大,但歌声却似饱经沧桑,直如阅尽世事。他知道这《一萼红》还有最后一小段,却不知会是什么。可在屏息凝神静听,隔壁却是“哗啦”一声响,有个人叫道:“宣先生,宣先生你怎么了?”随之而来的却是“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夹杂着瓷器碎裂之声。
郑司楚呆了呆,程迪文叫道:“怎么回事?”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程迪文一站起来,脚下便是一踉跄,郑司楚连忙扶住他道:“迪文,你坐着,我去看看。”
他一走出门口,却见一个酒保扶着一个人从隔壁出来。那人年轻甚轻,口角流涎,满脸通红,嘴里尽是酒气。他道:“小二哥,这位先生怎么了?”
第713章 地火明夷第六章 纪念堂3()
地火明夷第六章纪念堂3
那酒保愤愤道:“这小子喝醉了。”
这人想必就是方才唱那支《一萼红》之人了。郑司楚没想到此人的歌唱得如此豪迈,却是个醉鬼。他道:“小二哥,你要带他去哪里?”
“扔到门外。”
郑司楚吓了一跳,道:“他喝醉了啊。”
“喝醉了就有理么?把一桌子细瓷器都砸个稀巴烂不说,还要动手打手,没把他扔到茅厕去醒酒就算对得住他了。”
郑司楚这才看到那酒保额上还有块瘀青,定是这宣先生撒酒疯时打的。他道:“他现在是在醉中,等醒了当然会赔给你的,把他扔到门外总不好吧。”
酒保方才也是为了阻挡那人乱砸东西,结果额头被打了一拳,气头上才要把他扔出去。听得郑司楚这般说,他冷笑道:“这小子哪有那么多钱赔。以前撒撒酒疯,顶多也是胡乱吼几声,现在居然还要动手,我就算命贱,也服侍不起这种贵人。”
郑司楚看那人醉得人事不支,酒保却是一脸恼怒。开店的讲究和气生财,若不是真个恼了,也不会把客人扔出去。他忙从怀里掏出几个金币,道:“小二哥,你看这点够么?”
酒保没想到郑司楚会替那人赔钱,连忙堆下笑来道:“不用那么多,两个金币就够了。”
郑司楚数出两个金币给他,那酒保道:“那我去结帐,把找头给您。先生,你是他的朋友么?”
郑司楚代那人赔钱,这酒保的脾气登时也好了起来。郑司楚摇了摇头道:“不用找了。他叫什么?”
“他啊,好像是叫宣鸣雷。”
听得这名字,郑司楚不由皱了皱眉。这名字似乎很熟,宣姓也并不多见,可一时却想不起来了。他道:“那让这位宣先生找个地方坐吧,给他沏壶酽茶,帐都算我身上好了。”
宣鸣雷砸坏的东西有人赔,还有点小帐,那酒保的心情大佳,笑道:“好嘞。大堂里有个空位,我给他找个地方坐着就是。打扰了先生喝酒,当真过意不去。先生贵姓?”
郑司楚淡淡一笑道:“我姓郑。”
他回到房里,却见程迪文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程迪文酒量本来就不及他,又喝得急,几杯下去便已受不了了。一人喝闷酒不免无趣,郑司楚把壶里残酒喝尽了,已觉意兴索然,便叫了壶茶慢慢喝着。刚喝了几口,却听得程迪文嘟囔了两句,也听不清是什么,只听得似乎在说“舜华”二字,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郑司楚一边呷着热茶,一边梳理着自己的记忆。
他是国务卿公子,认识他的人远远多过他认识的人。“宣鸣雷”这名字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