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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天行健之地火明夷-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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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务卿是这个国家的第二号人物,当然有权随时面见大统制。鲁立远答应一声,便出去预备了。用不了片刻,他便回来道:“郑国务卿,车马备好了。”

    郑昭走出了书房。马车就停在书房外,他进了车厢,鲁立远坐到了车夫身边,小声说了声:“去大统制府。”车子便开动了。在车中,郑昭默默地坐着,想着很久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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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地火明夷第六章 纪念堂9() 
与大统制相知,已经有很多年了。当初他还是属于五羊城主的属下,大统制也只是个跟随义父前来避难的年轻人。第一次看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他就有种奇异的感觉,仰慕,崇拜,惊叹,恐惧,兼而有之。以后,他背离了五羊城主,成为大统制最为信任的班底。这么多年来,他亲眼看着大统制从几乎一无所有到掌控整个国家,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越来越深,其中最为鲜明的,便是……恐惧。郑昭身怀异术,能够读出别人的心思,还有控制别人的思想,更能无声无息让一个人死去。可即使他有如此厉害的异术,仍然对大统制感到恐惧。因为,他无法读到大统制的心思。

    有些人的心思,他读不懂,但那是些异类。作为同类,他无法读到的,有生以来只碰到过两个,而这两个人都让他感到恐惧,也都与他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其中一个死了有十几年了,结果就是他平生最爱的妻子离开了自己,可是现在想到那个人,郑昭只感到同情,甚至还有几分悔恨。然而想到大统制,他就只有恐惧。

    大统制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郑昭想不通,有时几乎要怀疑他也是个异类。然而异类的心思只是读不懂,而不是读不到,就算那另一个他无法施读心术的人,也是因为自己中了那人控制心神的摄心术而已,就是对大统制,读到的只是一片空白,就同他去读一个初生婴儿的心一般。大统制当然不是初生婴儿,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几十年来郑昭都想不明白。而大统制明明知道自己有读心术,仍能如此信任自己,大概也正是知道自己无法对他施展读心术吧。这样看来,大统制说不定还真是一种异类了,只不过和人类长得完全一样。

    一个异类,掌握了这个庞大国家的最高权力,也许这是一件更加可怕的事吧。郑昭想着,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然而不管自己有多么害怕,这一次还是要去告诫大统制,现在用兵实属不智,因为……

    郑昭的心更沉了。共和国虽然已经进入二十一个年头,但如果以前朝的灭亡算起,至今不过十五年而已。这十五年来,尽管显得风平浪静,但底下仍然有着无数暗流,随时会卷起惊涛骇浪。

    前面的街头走过一个杂耍班,跟着一些看热闹的小孩,路被堵住了,车子一时过不去。鲁立远敲了敲车厢的前窗,道:“郑国务卿,是等等还是另找一条路过去?”

    “已经开始起浪了。”

    这个回答让鲁立远怔了怔,他想不出郑国务卿为什么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这么句话,他们坐的是马车,又不是船。他犹豫着是不是再问一下,车厢里又传来一句:“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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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0章 地火明夷第六章 斩草除根1() 
又是一年了。

    西山已是一片荒芫,不过已透出些绿意。西山遍是红树,但那种红树并不是枫树,只是到了秋天叶子一样会变红,因此“西山红叶”向来是雾云城十八景之一。现在一年已过,漫山红树尽已凋落,只有零星几片绿叶。今天天气很好,天空一片碧蓝,白云软软地在山头露出一半,又被风一点点吹散。天气虽冷,但阳光和熙,照在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在山头的最高处,那座俗称“叫天塔”的高塔也显得清瘦秀美。

    “叫天塔”当然是俗名。郑司楚小时候因为觉得这个名字太过匪夷所思,塔又不是什么鸟兽,怎么会叫?查过旧书才知道这塔本名“郊天塔”,是以前的帝君祭天所用,塔下那两座纪念碑原来也一名国殇碑,一名忠国碑,本是纪念前朝阵亡将士所用。共和国成立后,一是拆毁所费人工太大,二来那也是古迹,毁去可惜,所以当时把两碑洗平后,一块刻上“永垂”,另一块刻上“不朽”二字。这两个字大得在山脚下都能看到,只是远远望去,下半被树掩去了,只能见到“永不”二字,倒似有人在赌气一般。所以在俗传中,这两块碑也叫“永不倒碑”。共和国永远存在,巨碑也永远不倒,算是个吉祥之意。

    在山腰的一个潭边,是老师住的无想水阁。老师离群索居,郑司楚记得自己在七岁那年,母亲带着自己来到这里去行拜师礼。当时老师也还年轻,但十几年过去,当时看起来比现在的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老师,也已长出了一嘴胡子了。他不禁有些想笑。以后每年,自己逢年过节都要过来看看老师,送点时鲜果品之类,不过全是母亲准备好的。现在母亲虽然回老家五羊城了,但仍然会让人带些五羊城特产来,一半给自己,一半让自己给老师送去。

    上得山来,路已越来越窄。这条路大概还是老师开出来的,他在无想水阁自耕自种,养些鸡鸭鱼兔,除了偶尔买点油盐衣服要进城一趟,其他时候都是在无想水阁渡日了。不过奇怪的是,老师的名声在军中很是响亮,毕炜、方若水都认得他,但他们从来也不来看老师,大概也没交情,说不定还有点仇吧。有时郑司楚也怀疑老师会不会在旧帝国军队中任过职,但算算年纪,旧帝国灭亡时老师顶多二十五六岁,毕炜方若水他们那时却已是一军统帅,似乎不该认识他的。虽然郑司楚有几次旁敲侧击地问过,但老师每回都顾左右而言他,从来没有回答过,渐渐地郑司楚也就死了心,不再去问了。

    这次母亲带来的是一些五羊城特产的腌腊海味。大概因为有股腥味,飞羽闻着不舒服,一路不时打个响鼻。转过山嘴,小径越发狭窄,已不能骑马行进了,郑司楚便跳下马下牵着走。走了一程,已能见到无想水阁的屋顶,却听不到瀑布的声音,想必是入冬以来雨水稀少,山溪断流,瀑布也断了吧。

第721章 地火明夷第六章 斩草除根2() 
瀑布下有一片水潭。这水潭不大,因为水浅了些,也要小许多。有时老师会戴了顶大草帽坐着钓鱼,但今天却不见人影。郑司楚拴好马,从马鞍旁把一大袋腌鱼风肉拿下来,走到门边,正要敲门,却听得老师的声音从头顶响了起来:“司楚,你来了啊。”

    老师竟然爬在屋顶上,露出了半个身子。郑司楚提起腌鱼道:“老师,我带了些这个。”

    “哈,五羊城的腌鱼啊,好东西,蒸肉饼吃很鲜美。”老师从屋顶一跃而下,接过腌鱼道:“正好,昨天我把一口猪杀了,又打了点新米,早点做饭,你吃完了再走吧。”

    这房子名字很好听,叫无想水阁,其实就是幢临潭而建的砖房罢了。老师拿了个铜盆出来,从水缸里舀了些水洗手,一边道:“这房子十多年未修,前些天刮风把瓦片都吹乱了,我去整整,省得下雨又漏。司楚,你现在的枪法练得怎么样了?”

    老师的枪法最为出名,郑司楚记得方若水听自己说起老师时,便说了一句“楚先生枪法绝伦”。不过也仅此而已,老师现在顶多也只是四十出头,但方若水似乎从来没有起心要把这位枪法绝伦的楚先生请作枪法教官过,不光是他,毕炜也是一般。当然老师也不会愿意出来,但这些人在对老师有某种尊敬的同时,又是在有意地疏远。这让郑司楚更为好奇,更想知道这个其实年纪还不算大的老师到底有个怎样的过去。他听老师问起自己的枪法,心底忽地一疼,低声道:“老师,我已经不是军人了。”

    老师转过头,双眉一扬:“你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郑司楚的父亲是国务卿,自己也得过共和国二等勋章,本来是个在军中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突然退伍,只能是犯了大罪了,连父亲都保不住他。可是一向谨慎的郑司楚会犯这等大罪,老师同样感到不可思议。郑司楚嗫嚅地道:“是因为这次的西原之战……”

    他将这次远征西原的事约略说了。听得丁亨利居然会举家叛逃,老师的双眉突然皱到了一块。而说起远征军与五德营终于交锋,老师的眼里更是如同燃起了火焰。在郑司楚记忆中,老师向来沉稳无比,喜怒不形于色,他从来没见过老师有过这么多表情。当他讲到自己功亏一篑,被陈忠看破时,老师竟然长吁一口气,似乎庆幸自己计划失败一般。他没敢多问,只是平平说去。说到最后,老师忽然道:“就因为这样,大统制亲自下诏,把你革职,勒令退伍了?”

    郑司楚不知道老师为什么用“下诏”这个词,不过意思是一样的。他道:“是啊,大统制的手令中说我此举动摇军心,念在过往有功,而且事在紧急,因此不再问罪,只是开革出伍。”

    老师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但这笑意却带着嘲弄。他喃喃道:“不再问罪?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第722章 地火明夷第六章 斩草除根3() 
那时,母亲的眼里有些泪水。

    虽然难以察觉,但偎依在母亲身边的他还是发现了。母亲是共和国的女军官,这个大敌最终被消灭,她本应高兴才是,为什么会哭?郑司楚不知道。他只记得母亲的泪水从颊边滑落,滴在他手背上,滚烫。现在,他在老师脸上又看到了这种神情。

    “五德营那个陈忠,已经放过了我两次。”郑司楚低声说着。

    “陈忠是个一勇之夫,没什么谋略。”老师笑了笑,“你的运气很不错。”

    不是这样的。郑司楚想着。虽然他也只能这么想,但仍旧一直都想不通。在朗月省那次,尚可说陈忠自知大势已去,不愿再杀人了。可是这次陈忠看破了自己的计策,他并没有将计就计,只是立刻就叫破,让自己得以全身而退。那个陈忠固然不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可是他能带领五德营坚持了那么多年,也绝对不会是个连这点策略都没有的将领。他道:“老师,你认识陈忠么?”

    老师点了点头:“是的。”他转过身,此时他的脸上神色已一如平常,仿佛刚才的激动只是郑司楚的错觉。他看着郑司楚,自语般道:“我也曾经是五德营的一员。”

    老师也是五德营成员!郑司楚的心头像被什么刺了一下。虽然他也知道老师是从旧帝国过来的人,可是没想到他也曾经是五德营成员!怪不得他对五德营那些人如此熟悉。他正想再说什么,老师已经坐了下来,给自己又倒了杯茶,慢慢道:“司楚,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再问好么?”

    老师的口气几乎已是哀求,尽管他的声音依然平静。郑司楚心中不禁一软,再说不出什么来。老师的过去,一定是一段太过痛苦的记忆了,他也不忍心再去追问,好在,未来总属于自己。他笑了笑道:“对了,老师,你歇息吧,这些天我在家里没事干,跟厨子学了几个菜,我来做吧。”

    老师也笑了起来:“你居然会做菜了?好啊,我来尝尝你的手艺吧。”

    他说得平静,可是心中却如波涛滚滚,再无宁日。眼前的郑司楚经受了如此大的一个打击,可现在却如丝毫没放在心上。他的将来会是怎样的?

    ***

    国务卿府的公事十分繁重。共和国疆域辽阔,南九北十,共有十九行省,其中朗月一省更是两年前才算重新回到共和国治下。朗月省的居民多是异族,更是诸事繁冗,当地官员报上来的汇报都叠了一大块。幸得现在纸张大行,郑昭还记得自己幼年时尚无纸张,不是竹木简,就是帛书。朗月省不出丝帛,若是他们发文书用的是木简,这些汇报只怕有上千斤重了,运到这里都不知已是什么时候。

    正翻阅着一份朗月省太守的汇报,鲁立远在门外轻声道:“国务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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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3章 地火明夷第六章 斩草除根4() 
在办公时郑昭并不喜欢被打扰,不过鲁立远过来定然是另有要事。他把手头的资料放下,道:“立远,是什么事?”

    门开了,鲁立远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有人要见您,他说有这东西要交给你。”

    鲁立远张开手,他掌中赫然是半片金币。郑昭怔了怔,从怀里掏出了半片金币对了一下,缺口处恰好能对上。他道:“请他进来吧。”

    是那个影忍!郑昭默默想着。他没想到那个影忍来得如此之快,难道已经查出头绪来了?这时有个人已从鲁立远背后走了进来。这个戴了顶帽子,一进门,便摘了帽子放在胸前向郑昭鞠了一躬,道:“郑国务卿,你好。”待鲁立远退了出去,这人掩上门,却向前走了一步,又行了一礼,低声道:“国务卿大人,您已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郑昭把半片金币还给他,道:“是。”

    传说中影忍能够飞檐走壁,神通广大,甚至有这些人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凶徒的传说,但眼前这人长相却平常之极,衣着也极是普通,简直就是个在街头一眼就能看到的过路人。那人将半块金币收好,又微微一笑道:“国务卿大人,在下名叫南斗。”

    南斗是天上一组星的名字,但这种名字当然不会是真名,可能影忍是以天上星座命名的。郑昭道:“我已知道了。你想要什么?”

    南斗的脸上仍是带着点微微的笑容,道:“请大人让我在府中担任一个端茶送水的差事。”

    他是要用这个身份去查探吧。郑昭点了点头:“可以,我让负责总务的人安排。”

    南斗的声音却更低了些:“还有一件事,大人。”

    “什么?”

    “若有人暴毙,在下会事先向大人通报。”

    这话郑昭一时间回不过味来。他想了想,忽然道:“你是要在这里杀人?”

    南斗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寒气,低声道:“大统制有命,此人不可留。”

    郑昭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的。”

    影忍是大统制直属的秘密机构,官职虽小,但这种人还是不要得罪为好。他小声道:“南斗先生,这个人是谁?”

    “眼下尚无证据,因此要国务卿大人安排。”

    要在千余个官吏中找出一个怀有二心之人,的确大为不易。南斗多半要以这个身份为掩饰,翻检所有人的物品吧。他心头不由一寒,但脸上仍然毫无异样,只是道:“这个自然。不过南斗先生若怀疑什么人,请先告知。”

    南斗的脸上又浮起一丝近乎谄媚的笑容:“不劳国务卿大人费心,这个当然。”

    不过,也仅仅是一个“告知”罢了。南斗要杀什么人,那个人就必定是死路一条。郑昭心头一阵烦乱,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影忍这个机构浮出水面并不很久,然而肯定不是新近成立的。曾几何时,暗处也许同样有这样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吧。当初自己想像的共和国,是个以人为尚,以民为本的国度,人人平等,可现在却仿佛与自己的想像离得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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