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烟花 作者:刺缘(晋江2013.6.30完结)-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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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抑扬顿挫又毫不留情的说:“你们都是很聪明的学生,可老师更希望你们都是聪明的人。”
康佳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呜呜”她咬着唇,声泪俱下“杜老师,我跟你不一样,我跟他们都不一样,我是疯子的孩子,小时候他们都笑话我是小疯子,我失去了所有尊严面子。我讨厌,非常讨厌……”康佳心中委屈,一边地哭,一边把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佳”康母站在那着急的直打转,眼神惊狂,摇的那营养不良的头发愈发的杂乱。
杜衡一步一步走向神色不稳定的康母,她伸臂揽着她的肩轻拍了拍,在她脸皮颤抖的看过来时,轻抓起她枯燥又有些干裂的手,直视着那个情绪失控的女孩子,缓缓开口“这是瘦骨嶙峋的一双手,在你小时候一定给你擦过眼泪,给你喂过饭,给你包开过糖果,这双在你看来有失尊严面子的手抱过你,给你洗过衣服,牵过你走路,护过你不受风雨”杜衡微微摇摇头“这是妈妈啊,是给予你生命的人!”她泪眼模糊,一字一字的说“我们谁都不能看不起她,就算她不完美,就算她生了病精神不好,可她爱你,她牵挂着她的孩子。”
众人听着心有戚戚然,有的泪眼朦胧,有忍不住的泪流满面,那些感情内敛的男孩子鼻子发酸,喉咙哽痛的看着康母。
外面电闪雷鸣,室内却一片的静,姥姥坐在那拿着手绢捂着眼睛………
康母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呆愣愣的有些泛黄的浑浊眼珠僵硬的动了动,抬头看向杜衡,又是嘿嘿一笑,缓缓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想给她拭泪,杜衡吸着鼻子抓着她的手,哽咽的说“她是妈妈,知道吗…”
康佳痛,剧烈的痛,因为羞愧,因为良知,因为想起小时候种种,她哇的嚎啕大哭,捂着嘴转身就往外跑。
康母着急了“佳佳”嘶哑着喊,趿拉着双破鞋挥着手臂踉跄的也跟着跑了出去。
外面雷雨交加,雨点披啦啪啦的砸下,杜衡勾了勾眼角,匆匆留下一句“你们都呆在屋里不许出去”抬步追出门。
“阿衡…”姥姥在后面喊着“拿把伞”
“没事的,姥姥。”一出门,见到屋檐下伫立一人,而那张脸……杜衡张着口怔怔的顿住,双瞳极快地交换着焦距;也就单一瞥的时间,她飞快一扭头移开眼跑进了雨中。
风雨中,她步履艰难。举目望去,那一前一后两个影子跑向了南山,杜衡再顾不得别的,她奔跑在雷雨中,力气没有那孩子大,身子也没那孩子矫健,她跑的不快。她张口大声喊,狂风伴着雨闯进口腔,让她发不出声,没一会儿,她的衣服就湿透了,头上电闪雷鸣,这风雨异常古怪,暗自思量,顿时生凛,咬牙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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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哗哗的下着,石头停下面包车,沈培拿把伞站在驾驶座外给他顶着,刚刚看到杜衡往南跑好像追人呢,后面还跟着一个高大男人。
下了车的石头也看着那方向,他皱眉问“刚刚是不是阿衡?”
沈培没有说话。
“唉,问你呢?”石头有些着急,语气难免生硬。
沈培恼了,生气的说“你别忘记今个你是来干什么的?”
这么大的雨,刚刚电视上都出现红色预警的了,南山那边土疏石多,很容易出事。
“不行…”石头眼中有着担忧说“我先过去看看,饭等会回来吃。”
“阿衡,阿衡,你就知道她!”今个是她家人特意请他来吃饭,商量结婚日子的大事,想起往日种种,沈培嫉怒交加,恨声喊“不许去,去了我们就完了!”
石头虎目大睁,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沈培,他胸口起伏“沈培,你还有没有良知,你也看到了刚刚电视红色预警暴风雨,南山那边甚至可能出现泥石流,就是看到其他人我都要去劝劝不要去,更何况那是和我们从小认识的阿衡。”
沈培也胸口起伏,委屈的眼圈红了,她大控诉“可是你更喜欢阿衡!”
“你还喜欢刘德华呢?!”石头直视着她“你想过跟他结婚吗?”他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盯着沈培“阿衡做着我一直向往又做不到的事,我敬慕她,坦坦荡荡的敬慕,我也怜惜她,她现在无父无母,我像对亲妹妹一样的怜惜。”他想了想又说“其实你一直很傲气泼辣,我就算想也不敢说的,怕我们的关系以后会尴尬,是阿衡说有人上你家门提亲了,你父母都同意了,我若不主动就会错失你,我才这么着急的。”
听的沈培也忘记哭了,她惊疑不定的对着石头,从未想到他能吐出这一番话,光明磊落的没一丝一毫的龌蹉。
“你既然说我们完,那就完吧…”石头哼了一声“与其找个漂亮如花却任性刁蛮的女人我还不如找个丑的,只要她心地善良。”说完转身就跑
“石头”她在后面喊,唇颤抖着“我们一起去找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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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上
不远处的康佳惊恐的瞪大眼睛,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妈!”
杜衡也喊“用力爬!”她死命的拽着康母的手臂。
□米深的峡坡,因为暴风雨,周边的土都被冲下去了,康佳还好,知道看路,康母精神本就不正常,眼中只有女儿,深一脚浅一脚的,根本不注意踩到了一块松了的石块,一声惊呼自她嘴里喊出,还好条件反射的抓住了身前扎根深的一丛荆条。熟悉路追过来的杜衡一见,眼皮颤抖,提口气猛跑过去,冲趴在那伸出手就去拽人。
也许是幸运,也许康母因为懵懂不知道害怕,她竟是笑着自己拽着荆条往上爬,再加上有杜衡的帮助,她攀了上来。可当她上来的那一刻手一甩的作用力,杜衡身前的土石哗啦啦的随着雨水掉了一大坨,而她也因为用力过猛身体半悬,前面空荡荡的,下意识的扬起上半身,她身体柔韧性强,就定在了那………
“啊…”正往这边跑的康佳见到这一幕骇的双腿一软滚摔在了地上,伸着手心神俱裂的哭叫着“不要啊…”
闭着眼的杜衡只觉腰部衣服猛的被人扥住了。
她回首,他低头,就在那一刹那,她的目光和他的相交。她听他薄唇开启“不要动!”还是命令的语气。
眼睛还是那双细长的眼睛,此刻眼眶里蕴藏着一团烈火,说得更确切一点,好似潜伏着一种矛盾的表情,一方面显出阴沉甚至严酷得过分的神色,另一方面却又让人忍不住……信任,杜衡定定的看着他。
他抿唇一用力,一拉一提间抓住了她的胳膊,呼的往上一拽。耳际生风她便投到了他的胸前,鼻子撞的酸了,哗哗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又疼又热。
她仿佛虚脱般身若无骨,那一头长发似海草般纠结缠绕在他的手臂,脸上的肌肤在雨水下显得透明、也苍白。
康佳跌跌撞撞的上前,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边哭边喊“对不起,对不起,杜老师,对不起…”她转身抱住哆哆嗦嗦的母亲,痛哭流涕“对不起…妈…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妈妈…我错了…”康母见她哭,只嘿嘿的一个劲的给她擦眼泪。
这血一样的教训给这个冲动的孩子带来了巨大的警示,令她在以后的人生中学会了仁孝和理智。
雨水冲过泪水,雨势也似乎小了,上天仁慈地给了万物一个重生的机会
等石头和沈培赶过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风雨中,一对母女相依呜呜哭,而杜衡正被一个高大男人抱着,那男人一身黑衣,头发极短,细长眼,薄唇,挺直的鼻梁,五官凌厉而深邃,说不上多帅,但却有一股顶天立地的霸气。
被放下时,杜衡看到混杂着鲜血的雨水自眼前淌过,混进了沙土。心一凝,是刚刚上山时他托她那一下时扎伤的吗?他穿着黑衣,她看不到伤在哪里………………。
移开视线走到康佳跟前,杜衡扶起那母女。她拍着哭的打哽的康佳,安慰“不要哭了…”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老师也有错,老师本有更好的方式与你沟通的……” 她一顿,轻声说“只是老师想念自己的妈妈了。”杜衡拉住康佳的手,对上她红肿的眼“世上没有完美之人,我们都要不断的做自我修正,我们也要不断地战胜艰难,战胜心魔。”
康佳用力的点点头“杜老师,我记住了,我会努力的。”
石头领路,他们很安全的回到了山下。
到了杜衡姥姥家,石头看见门口停着的那辆挂着B市WJ牌子的越野吉普,又瞄了眼那名黑衣男子,见杜衡也没有介绍,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沈培拉了拉他衣角,他点了点头,两人告辞走了。
回到屋,姥姥就迎了上来,一打眼这几人情况,赶紧嘱咐那些孩子给倒热水。她进屋没一会儿就抱出了一堆衣物和几条毛巾,挑着先递给了康佳“孩子,快领你妈妈进屋先换了。”然后她转身来到了陌生男子身前,笑着说 “先擦擦。”边递着毛巾边不着痕迹的打量。
杜衡打了个喷嚏,姥姥一回神,拿毛巾连忙走过去“看看这都湿透了,少不了灌两碗姜汤。”说着给她擦脸。
“姥姥,我自己来。”杜衡接了过去,她拿着毛巾对那些同学说“大家收拾一下,今天中午都留在这吃饭。”
姥姥看了眼男人用眼神询问着杜衡,杜衡手一顿………
视线里他湿透的黑衣黑裤紧贴着身体,脚边一滩水渍,凭借着余光,她看见他臂肘上下移动着,在擦拭着头发。她听见心底有微弱的声音,那是一首诗歌的一部分:……一切像天意安排,又像是魔鬼的命令,令人难以抗拒,她开始痛哭,那音乐使她想起彼岸的人,她心中之念,突然之间,她知自己对他的感情,一份她从不承认的感情,那份曾经流失的感情,就像流水过细沙般,瞬间消失,这段情,终被她重新发现,在雨中,在音乐飘扬时被发现……
有过一百种可能的预料也没有这一种,他总是一种奇特的方式参与进她的生活,让她无法阻挡,杜衡那颗动乱的心静了下来。抿一抿干涩的唇,走了过去,低声问“你带衣服了吗?”
毛巾垂了下来,她听他说“没有。”低沉的嗓音,之于她有着敲魂震魄的力量。
“唔”杜衡点点头“一会儿我陪你去买一套。”
男子挑眉。
“阿衡…”姥姥这时从一边走了过来“你楚姨昨天拿来一套睡衣让我帮她家大胖改改,新的还没上过身,先给他穿吧,改日再给大胖买一套。”
杜衡迟疑了下,抬起头看向他“可以吗?”
他脸上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只用那双眼睛瞧着她。就是这双眼睛,锐利的毫不掩饰、如冰块一样寒冷锋芒,仿佛绝不会听从任何人摆布。以前他在打量她的目光之中闪动着玩味的、探究的甚至居心不良的信息,让她警惕,忧虑,躲避,害怕甚至恼羞成怒,然而此刻,她只是坦然平静的望着他,寻觅着里面回馈的一点信息。
好在他若有似无的颔了下倔傲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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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取了出来。那是一套藏青色的纯棉短袖半截裤睡衣,只是在前襟的对开处想了两条条暗红色的边,衣服的标价牌还在,姥姥说的没错是新的,好在大胖够胖,衣服是大码,程安宇长的高穿上也不会显得小。
杜衡趁他进后面房间换衣服时找出急救箱让一个男同学给送了去。她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和姥姥一起做午饭。人多天冷,吃面条最合适。猪肉、鸡蛋、青椒、茄子、洋葱、西红柿都切成丁状,满满的一大锅,没一会儿香气四溢。
她知道姥姥一定很好奇,便主动大方交代了他是在B市读书认识的朋友。姥姥边用筷子搅着锅里的面条边若有所思,说了句“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拿起碗捞面叹口气“阿衡啊,顺其自然…”
杜衡倒辣椒油的手定在那。
同学们开始很腼腆,慢慢的也都放开热络起来,边吃边聊天,吃完都很懂事的主动帮着收拾。程安宇一直坐在后屋没出来,也许是穿睡衣有失他平日里的形象,杜衡又免费差遣了她的学生端饭过去。
后来雷电停了,雨到是一直淅淅沥沥的下,补课同学的家人或开车或骑摩托车纷纷来接,康佳的父亲也来了,他们一通的感谢后陆陆续续的走了。
院子顿时清静了下来。这是一座很雅致的院落,粉红色的防滑板砖铺地,两米高的院墙两侧爬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藤,穿插长在里面的牵牛花此刻被暴风雨摧残的黯然憔悴,落了一地的粉紫。左侧小竹丛也挂满了水珠,摇曳欲坠,下面一方石桌上飘荡着嫩绿色的叶子,被风一吹便卷进了雨水中。房屋四面都镶上青白瓷,显得干净周整,门前砌起了一米见方的花池,今日被用银白色的防雨绸罩住了,一看就知道主人用了心呵护。院子右侧通着主屋的一间耳房是厨房。
杜衡在里面熬着葱姜蔬菜水,姥姥的方子,说可以防治感冒。待好了,装了一大碗,即使有了心理建设,在那熟悉的门口时还是立住了,直到手臂发酸,才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时间变得的很缓慢,而她知道她的矜持在这门前毫无意义。
“是我” 又敲了敲。
“恩。”
推门进去后,杜衡见他斜倚在床头,侧背着她似在瞧着床头的相框。那一身睡衣让他显得很家居,也许多了生活气息,在她感觉少了些凌厉之气。
程安宇看着相框里的人,B大湖边,左边女的,身穿浅绿色连衣长裙,身材颀长纤秀,乌丝如雾;松松挽着一髻,插着一支鸳鸯钏;上面镶着两粒小指头般大的明珠,莹然生光。一对眸子隐隐有华彩流转,温雅轻笑,有种极独特的风姿,看上一眼,就让人难忘。五官与右边的杜衡极其相似,若不知道的猜不出年龄。
当他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她也放下托盘掉过头来了。她那双长而浓密的睫毛下面的眼睛好像辨认他一样,随后又立刻定神。在那短促的一瞥中,程安宇已经犀利地注意到有一股压抑着的情绪流露在她的脸上,在她那剔透的双目和她红嫩的唇之间掠过。仿佛有一种难以抗拒的情感在摆布她整个身心,她故意地竭力隐藏住她眼睛里的光辉,但它却违反她的意志在隐约可辨的神色里闪烁着。
杜衡端起碗“喝点吧,能防感冒。”
犀利的眸子尤如浓夜中发现了猎物的苍狼,程安宇嘴角勾起,懒洋洋的倚在那问“想过我吗?”
杜衡半天没有动,只是碗边的手指泛白。
“说话!”程安宇瞄着她,微挑了眉“我也只要诚实。”
就是这么个男人!直接又尖锐,如一把出窍的利剑直指向她的要害,别想避开。她想了想,走了上两步,将碗递给他,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想过。”
他没有接 “那想我吗?”一字一字咬的很低却很清晰,有种挑逗的味道。
一字之缺却是意差千里,她与他对视的气势开始颓败,好一会儿的沉寂,他似逗弄够了终于跳过这个问题,起身抓住她的腕,就着她的手低头将那碗水喝光了才一松。
杜衡的心如暴风雨前的窒迫,稳稳扣着碗沿回身将它放回托盘,想了想问“伤口还好吗?”他半天没说话,她只好小声说“那你先歇会儿。”
“回来。”他音调很低很平,可怎么都像是命令语气。
边走边轻声说“这里是我家我房间,你不要反客为主。”
“哦”他无声无息大步上前伸一手臂按住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