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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4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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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科多没有应声。

    “隆科多!”守护太监大声道,“你聋了么?皇上来了!”

    隆科多身上一颤,抖着手支撑着坐起身来。一眼便瞧见雍正和朱轼站在栅外树影下,他一下子呆住了。瞪着呆滞的目光,乱蓬蓬的胡须和头发都随着头摇动着,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盯了雍正,嘴唇翕动着,好像磨磨叨叨念诵着什么。半晌,他突然清醒过来,大叫一声“主子——”疯子一样赤脚片子下床,扑到栅栏边爬跪在地,两只手紧紧握着铁栅条,嚎声叫道:“老奴才又见着您了!”他惊恐的目光一眨不眨,似乎只要一瞬目,这位能决定自己生死荣辱的至尊就会突然消失!

    “朕来看看你。”雍正看着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舅舅”,当初在府中跺一跺脚九城乱颤的宰相,恨、惜、怜、痛、悲一齐涌上心头,倒了五味瓶子似的什么滋味全有。他不敢正视隆科多的目光,也闻不得那屋里的恶臭,舒了一口气吩咐道:“给他打开这劳什子铁门——马厩外头院里那株桧树下给朕和朱师傅设个座儿。”掌钥匙的太监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有时候犯疯病,怕发作起来伤了主子”“你才是疯子!”隆科多头摇手颤,怒声低吼:“我不装疯,早叫你们打死了!”雍正怔了一下,只微微顾盼了一下便疾步出了厩院,在老桧树下的椅子上坐了。

    隆科多已从极度的兴奋中恢复了理智,他的这位外甥皇帝此番探望,虽然决无不利于自己的事,也不可指望有太大的恩典:因为无论赐死自己或者释放自己,只消派一名小苏拉太监传旨就办理了。他伸展了一下又脏又皱的青布袍子,把前额上乱蓬蓬的头发向后抿了抿,将木拖鞋子后跟提着穿上,尽量步履稳重地踱到雍正面前伏地跪倒,口称:“罪臣隆科多叩见皇上,伏愿皇上万岁千秋圣躬安详!”

    “那边有块条石,你坐着吧。”离开那个臭烘烘热烘烘的马厩,雍正气色好看了一点,一颔首对隆科多说道:“朕来看看你——索伦,叫所有这院里人都退出去!——没有想到你如今是这个情景儿,原该关照一下的”“奴才是死有余辜的人,吃这点苦已是皇上的恩典,岂敢更有奢望?”隆科多道,“只是奴才还有话,有机密要事奏陈皇上,皇上这一来,臣虽死九泉,也含笑瞑目了”说着泪下如雨。

    “你说这话奇。”雍正想起隆科多方才的“疯话”,皱眉说道,“你是已经有旨永远圈禁的人,圣祖和朕都给过你免死誓书,怎么这么怕死?你有什么事要奏朕呢?”

    “这里的看守要加害奴才!”

    “谁敢?——他们打你?”

    “万岁金尊玉贵之体,哪里知道覆盆之下暗无天日!奴才奴才已经连着背了两晚的土布袋了。万岁不来,早则明日,迟则后日奴才必死无疑!”

    雍正看了朱轼一眼,他真的不知道什么叫“背土布袋”。朱轼忙道:“臣读方苞狱中杂记,背土布袋是私刑,将犯人夜里缚起,背上压上一只装满土的布袋,身子稍弱一点,一夜就死了,而且无伤可验。”雍正勃然大怒,问道:“谁?这些杀才真的无法无天了!”

    “不知道”隆科多悲恸得浑身颤抖,伸出两只带着绳痕的手腕,“他们蒙了我的眼,缚在床腿上,又是夜里奴才昼寝,就为挺过这一夜之苦——那是不敢合眼的”

    “你有什么事奏朕?”

    “朝中还有奸臣!”

    “谁?”

    “廉亲王!”

    “阿其那?”雍正一笑,才想起逮捕允禩前隆科多已失去自由,因道:“你大约不知道,他现在和你一样。”

    “廉亲王背后另有其人!”隆科多多少有点意外,看了雍正一眼说道,“他既然被逮,难道没有供出来?”

    雍正站起身来,扇着扇在树下兜了一圈,细望着密不透光的大树冠,冷笑一声说道:“这株桧树有八百年了吧,当时有个秦桧。你要做本朝的秦桧么?你就因为心术不正身陷囹圄,身陷囹圄还要怙恶不悛,还要害人,你活够了么?”“罪臣焉敢?”隆科多面不改色,一揖说道:“先太后薨逝时,廉亲王要臣陈兵造乱。因为张廷玉把住了军机处调兵虎符没有成功。当时罪臣说这事情是灭门之罪,万万不可。八爷——允禩说,‘就是灭门也另有其人。你以为我想当皇帝?你错了!’”他顿了一下,又道:“罪臣偷借玉牒,也是奉的允禩指令。当时他说‘有人要用’。也说,‘这种物事我不信它,也从不用这法子治人。’——还有,万岁爷出巡河南未归,允禩叫了罪臣去,说‘机会千载难逢’。命罪臣利用职权带兵进驻畅春园。罪臣当时说,‘天下已定,我就占了畅春园,你能坐稳这个江山?’他说:‘只要不是雍正,谁坐也都一样。’皇上,奴才本该零刀碎割,万死犹不足辜的人,已经到此绝境,还有人想加害灭口!若无奸臣,此时又岂能于高墙之内行权作恶?”雍正听这几件事自己竟一无所知,不禁骇然,看朱轼时也是惊得面如土色,因问道:“朱师傅,你看?”

    “万岁,此事非同小可。容臣细思后再奏。”朱轼心中闪过一个人,竟无端地打了个寒颤,转脸问隆科多,“你还是个人臣?你受了什么人挟制甘心从恶?当初未逮时,皇上朝夕可见,你何以不自首认罪?”

    隆科多看也不敢看这位双眼喷着怒火的老师相。伏下身子,将头埋在两臂间稽首叩头啜泣,断断续续说道:“罪臣丧心病狂朱相这话真使臣九泉无颜!当初皇储未定,群王争嫡,万岁势力最孤。起初是允,后来是允禩声势最大。我们佟家一门都和八王交好,先帝重用罪臣之后,叔父佟国维和臣密商,由我来保今皇上。立定契约,无论谁胜都要维护族门契约不知什么缘故落到允禩手中。他们他们就以此要挟,逼臣上了贼船,以致愈陷愈深不能自拔臣自幼追随圣祖,又受托重任保扶皇上,本应矢志不二为君上捐躯尽劳。谁知自甘堕落为匪人所用,永坠轮回地狱,生难见天日,死难见圣祖地下之灵,千古罪人无过于臣今天见了主子痛诉曲衷情曲。求主子将奴才交付有司明正典刑,为后世奸臣祸国者立戒!”隆科多说完痛哭失声,已是泥一般瘫倒在地。

    隆科多毕竟是宦海沉浮阅世极深的人,他从看守自己监护太监的态度颜色陡变中意识到弘时要下毒手灭自己的口,因此乘机破釜沉舟地告这一刁状,却又隐去了弘时名讳,以防扳不倒这位炙手可热的阿哥,反而身罹更大的不测,且这样一来,也把自己摆在了“允禩党”里一个二等角色位置。虽然仍存机诈心,但人处绝境悲凄不胜之情却是真的,雍正见他这般,也不禁恻然涕下。良久,才徐徐说道:“论起你的过恶,朕将你付之凌迟头悬国门犹有余罪!念你还有一念之心在君父上头,朕不追究了。回头给你纸笔,把你知道的都写出来。密封奏朕,你知道法度,这种事泄露到六部里,朕虽有好生之德,也挽救不下,你要慎之又慎。安生守法遵命,不要再生妄念,朕可以给你个天年。”说完站起身来,看了看表,叫过索伦吩咐道:“你留下善后。隆科多不要住马厩,可以回他原来正院里住,圈禁院内不限他行动。这里守护的人全部换下来,发往——”他犹豫了一下,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朱轼。

    “皇上,”朱轼一边听,早已在心中反复权衡了,因道:“隆科多今天说的不但事体极大,而且不是一时半刻料理得清的。这里守护的人有两种处置,一是直接看管的全部发往密云,找一处皇庄关起来互相告举,二不动声色,各回原在衙门照常奉差。只守管太监要由内务府看管起来,严鞫谋害隆某的凶手和谋主,密奏皇上然后再议处分。”

    “好。”雍正满意地翕了翕嘴唇,“给隆科多换一身行头,看成了什么样子了!——朱师傅,咱们走!”

    于是二人出门上马,雍正揽着辔绳沉吟道:“朱师傅,你好好替朕想想,‘有人’是谁,回头我们二人再谈。”

    “是!”

    雍正君臣二人返回大内正好巳末午初时分,诚亲王允祉为首,以下允祺、允祚、允禌、允祹、允禑、允禄、允礼等皇兄皇弟,以下弘时弘历弘昼弘瞻弘皖七十多个子侄,还有三四个与康熙同辈的老亲王都已齐聚在畅音阁水榭子对面的月台上,月台旁边则是一大群额附,老的六十多岁躬背哈腰,少的正当及冠气宇轩昂,也有七八十人。这些兄弟们,女婿们难得聚到一处,都各自寻自己投缘的请安问好。大说大笑的、窃窃私语的、指手画脚说事情的,乱糟糟一片人声。围幕后却是皇后、嫔御和几个老太妃,还有几十个和硕、固伦公主,却甚是安生,只听佩环叮当、微咳声,间或有几句说笑。听高无庸扯着嗓子叫一声“皇上驾到”!众人立时悚然屏息,黑鸦鸦跪了一片。台上戏子们已经上妆,连鼓板乐队,畅音阁供奉太监也都齐齐跪下叩头,齐呼万岁。

    “今儿只朱师傅是客人,大家随意儿一点。”雍正见朱轼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笑着扯起他的手,说道:“其实朱师傅当年已常陪圣祖爷看戏,下头这些王爷多是你的学生,也不犯着不安——都起来吧——三哥,来,朕和你、老十六、老十七,还有老二十四、朱师傅我们坐头桌。其余他们早安排好了——叫他们传膳!”

    “老二十四”叫允秘,是康熙最小的儿子,今年才十一岁。雍正登极不到六天,就封了贝勒,今天本来坐在第五席。雍正越过十几个哥哥点他坐了首席,顿时招来无数双眼睛。众目睽睽下,只见他端凝起身肃冠整衣越席而来,至雍正面前跪下说道:“皇上,臣弟不敢——这里这么多的叔叔伯伯,还有几位老亲王爷。皇上抬爱之情我也不敢辞,可否就叫臣弟沿席执壶劝酒?”

    “好弟弟,懂事!”雍正眼中满是慈爱的目光,“圣祖爷在时,你就坐过首席的,你比弘昼还小着几岁呢。朕政务匆忙,向来却一直惦着你。写的功课朕都看了,很有进步儿。既这么说,就依你。轮桌儿劝酒,完了还到朕身边来坐。”此时满座人众看着允秘人物俊秀端庄,言语恂恂有礼,都不禁啧啧称羡。唯独允祉心里明白,当初康熙在畅春园临终传位,千钧一发之际,为口谕不清晰兄弟勃谿,就是这位六岁的“好弟弟”口无禁忌,头一个叫出来“皇上说叫传四哥”,咬得死死的说“我听得清爽”——如今雍正要报这份情义了。允祉正胡思乱想间,筵桌上水陆果珍已经递次布上来。四十张桌子间,太监们来来往往穿梭般按序摆上葡萄、荔枝、西瓜、苹果主菜只有八个:一大盘全猪肉丝,一盘羊乌叉,猪肉茄子馅提折包子一盘,攒丝肥鸡一盘,醋溜白菜一盘,糟鸡糟肘子一盘,酸辣羊肚一盘,熏鹿肘一盘,加上四个银碟小菜,二个银螺狮盒小菜,每人一碗稗子米干膳一盘象眼小馒头倒也把桌子摆得五光十色琳琅满目。首席后正中供台上奉献太后冥灵的另加一桌,却是一千枚拳头大的六月白寿桃,白生生鲜亮亮的十分惹眼。雍正见菜品上齐,徐徐站起身来,向供在身后的“仁皇后”灵位躬身三鞠,拈香默祷了一会儿,回身到座上,向高无庸一点头,高无庸立刻高声道:“开筵——开戏了!”

    在锣鼓声中帽儿戏开场。扮了麻姑的葛世昌双手捧着个硕大无朋的桃子向王母献寿。戏班子班头掌柜飞也似跪下来,双手将戏单子捧上。高无庸忙接过来转呈雍正。

    “唔,很好。”雍正漫不经意地浏览着,随手点了天妃济世和咒枣记两出,笑着对允祉道:“母后生时就爱看这些神魔戏,其实朕无所谓的。三哥,你也点一出。”允祉接过戏单看了看,却点了木莲救母,还有一出金丹大道。金丹大道也还罢了,木莲一戏却是写其母生前吃人喝血恶业满盈,死后坠入轮回地狱不得超生,木莲身入九幽十八狱营救母亲的故事。虽说结煞极好,但这“恶业”二字,放在乌雅氏的身上,也真是有点不伦不类。雍正脸上掠过一丝不快,又道:“朱师傅,你点,不必拘神魔戏了。”朱轼也是不爱看戏的,随意点了一出宝刀记笑道:“臣从不看戏,也不知这‘宝刀记’演的什么,应景儿承奉太后就是了。”接着允禄等人也都点了。

    正戏开场,雍正便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瞥了一眼儿子们那一桌筵席,陡地一个念头升起来:莫非这三个孽种如今为鬼为蜮,在下头演夺嫡丑剧了?隆科多已是身居极品的人,八阿哥还敢要挟他上船,这艘“贼船”要驶往哪里?“有人”又是谁呢?又想到外省民间纷传宫闱谣言,把自己说得隋炀帝一样不堪,捏造得有鼻子有眼的,顿时心乱如麻。看看下面吃酒说笑兴兴头头看戏的勋戚,再看看高无庸身后那群直着脖子看戏的太监,雍正油然生出一股厌憎之情,只按捺着性子吃菜饮酒,搭讪着允祉允禄的话。台上只恍惚见花花绿绿的人影晃来晃去,台词竟充耳不闻。允祉和允禄他们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时而穿插说几句京里这个班子好,那个班子败了,哪个班主使坏,用耳屎坏了庆佑堂的罗四方的嗓子时而给朱轼解说折子戏前面的来由戏文,连朱轼都渐渐看入了戏。

    “你们坐着,只管说笑看戏。”雍正心里烦躁得坐不住,一边思量着起身离席,说道:“几个老叔王、老皇姑那里,朕要去劝一杯酒。”说着便向左首两席走去。郑亲王、简亲王、老果亲王他们忙都起身相迎。

    此时台上正演混元盒,正是封神故事,倏而鬼神乱窜,倏而烟雾弥漫,越发的热。那葛世昌扮的赵公元帅,直从两丈高的梯顶,一个大转回旋连翻三四个筋斗从空而降,落在台子中央,稳稳一个亮相,扯着嗓子叫道:“我好——恼啊!”

    “好!”二百多人轰然大叫一个堂彩,惊得敬酒刚回席的雍正身上一颤。此时恰过弘时弘历一桌,兄弟三人早已站起身来鞠躬行礼。弘历笑道:“这个姓葛的戏子今儿真卖命,年纪看去也不大呀?——没有三十年工夫不敢玩这一招的!”弘昼笑嘻嘻的,说道:“我枉看了半辈子戏,叫了多少堂会,总没有见葛世昌这样儿的好角儿,生旦净丑样样出色”还要往下说,见雍正瞪自己,才想起雍正多次申斥自己“叫堂会玩戏子,不务正业!”舌头一伸,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弘时微笑着道:“弘昼最会看戏的。今儿太后六十冥寿,姓葛的当得效力卖命!”

    父子正说话,台下忽然一阵哄笑。雍正回头看时,台上已换了郑儋打子。扮了丑儿的葛世昌在雨点一样的板子下疾步躲闪,却又装出死命挣扎的模样。老生板子一停,便揉屁股抹嘴儿地扮鬼脸儿,逗得台下前仰后合。那老生累得气喘吁吁,吹胡子瞪眼道:“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一板也打你不着,真气煞老爹!只索寻根绳儿自尽了吧!”

    “别别别——您老爷子可别这么着!”葛世昌抱着板子,就势儿发科道:“雍正爷刷新吏治,这么好的太平日子,咱们爷们得好好过呢!再说了,万岁爷将来还要办千叟筵,您不去讨盅福酒吃吃?您打不着我,那是因您在常州府,葛世昌在北京,那板子太短了。打死了我,谁还看咱爷们的玩艺儿呢?”

    饶是雍正秉性严谨且心绪不畅,也被葛世昌逗得一笑,说道:“这个狗崽子的玩意儿不错,赏他二百两银子!”又道:“这会子先不用谢恩,待会儿散席了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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