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流光-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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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人也一直没有放弃过。
看着薇宁有些变幻难明的脸色,郭宏有些不忍地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位周大人,便是你的父亲?”
薇宁点点头,这些年她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坦然说出自己的来历,郭宏对前中书舍人周子敬的印象不深,只见过一两次,对他出众的学识只是有所耳闻。他收回心神道:“这些年妖后早想跟我算算旧帐了,毕竟,我如今在外人眼中已是刀板上的肉,没有了倚仗,可是他们一直不敢明着下手,反而一直容忍我,怕的就是密旨在我手中,有朝一日我抖了出来,岂不是给了天下人一个群起而攻之的借口。”
薇宁也不相信郭宏真的归老养病,否则他大可回自己的家乡,或是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去养老,而不是回到奉都,给女帝一个整治他的机会。
“我之前曾与国师见过一面,此人城府很深,野心很大,我觉得他与妖后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外人看到的那么牢不可破,他绝不是一个甘心被人控制的人。”郭宏说得很肯定。
“老将军不用卖关子,您是想让他们两个先斗起来,然后再……”薇宁摇摇头,这个想法没错,昭明女帝与国师之间早已存在这样的隔阂,不用旁人费心,但是光是想到不够,还需要有足以让他们彻底决裂的理由。“很难,国师此人很谨慎,你以为妖后就不防着他吗?不到万不得已,我想他们最后还是站在一起的。”
“这要看你怎么做了。”
“老将军的意思是……”
“我会安排人手在城中悄悄散布关于国师包藏祸心的流言,你身在内卫,只要适时地让他们多多留意国师府便可。”
“你就这么肯定国师怀有异心?”
“本来不知道,后来我见到一个人……”
“慢着,你见的人是不是凤梧,你是不是觉得他……”薇宁想到了凤梧那极为隐秘的身世,不由大胆猜测。
“我以为这世上再没人能认出他。”郭宏感慨地长叹一声,问道:“当年妖后专宠后宫,先帝爷晚年间偶尔宠幸了一位姓宋的美人,她怀了龙胎却没有保住,至此香消玉殒……宋美人与内子有亲,未入宫前我曾见过一面,凤梧的长相并不怎么象先帝父,倒是象足了宋美人,我一见到他便明白,原来柴氏后人不止四位王爷,还有一个就养在国师府。”
原来凤梧竟真如她所想的那样,是皇家血脉!怪不得国师要收留他,怪不得凤梧极少出去露面。那次凤梧从街上回来,曾说过遇上了郭宏,还说他如同见了鬼一样,原来便是那一次。这一切都离不开国师的安排,他是女帝最信任的人,背底里却早有异心,谋划得更深更远。
这些前朝旧事无不牵扯到宫闱秘辛,薇宁亦是感慨万分。想着凤梧离奇的身世,她突然想起了焓亦飞,自那晚之后,她足有十余日未曾见过他,当时他们商量着要先找到陆仪廷所说的金库钥匙,可照郭宏所说,陆仪廷所言未必全是实话,那么他会不会有危险?
没过几日,奉都城中果然又掀起股梁王遇刺别有内情的传言。本来这不是新鲜事,许多人嘴上不说,但都会往昭明女帝身上想,她因立储一事下手残害皇室血脉,梁王一生坎坷,被流放陈州受了这么些年苦,到最后还保不住命。可是这一次,竟扯上了国师,实在是有些不简单。
眼下奉都满城风雨,正是各方趁乱行事的绝佳机会,薇宁早知谢吉安派出人手加紧对朝中众臣的监察,每天大量的密信被送入宫中,左营几乎出动了所有力量。从这一举动中她看得出女帝并不象表现出来的那样昏聩无力,或许她无法处理朝政,但是却通过这种方式控制着一切。
她暗暗心惊,小心地将与国师府有关的密折归在一处,连同她自己写的一份密折转呈给谢吉安。那些内卫们送上来的密折中,所查之事都与国师有关,奉都城中近日又多了一种近乎鬼神的说法,国师乃是神通之人,是上天所派,将力挽国之颓势。内卫的人查来查去,没查到这种说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倒是查出来国师与梁王被刺一事有关。
这些日子能见到女帝的人不多,除了江含嫣这样的贴身女官与宫侍,便只有谢吉安一人,他似乎对女帝的病情严重程度并不在意,每天尽职尽责地处理内卫事务。
谢吉安接过去只看了几份密折,神色蓦地凝重起来,他深深地看了薇宁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薇宁表现上是国师义女,实则依从女帝之命暗中监视着国师的举动,这一点谢吉安心里清楚,自然会将这些东西亲自呈送到女帝面前。
之后几日谢吉安照旧将有关国师府的密折收去,却没露出什么神色,薇宁无从得知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也不好开口去问他,只得在心里紧绷着一根弦。到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退路,也没想过要退却。
仿佛为了印证她之前的不太好的预感,国师府突然来人,说是二公子遭遇不测,身受重伤,眼下凶多吉少。
薇宁的心直直沉下去,来不及问清楚详细情形便赶到国师府。
焓亦飞确实受了很重的伤,几乎因此丧命,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平日总是含着一丝调笑意味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浓黑的双眉紧皱,象是在极力忍耐创伤带来的痛楚。从外面看不出来他伤在哪里,薇宁只得问站在一旁的天恒:“他怎么会受伤?”
“二弟前晚回来便是如此了,我们是在大门外发现他的,谁也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天恒的眼光有些躲闪。
薇宁如何能信他的话,焓亦飞的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轻易受伤,一定是他在国师府里出的事!
“他的伤在哪儿,大夫怎么说?”
“中了几枚暗器,前胸被人刺了一剑,已经昏迷了一天,大夫说太过凶险,只怕……”
深深的恐惧涌上薇宁心头,不知道焓亦飞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她转过身,挺直了脊背直视着天恒,发现他的脸色比躺在床上的焓亦飞好不到哪儿去。她敢肯定,天恒一定知道出了什么事,只不过他由于某种原因无法说出来,很有可能焓亦飞的伤天恒也有份。
国师府的一切似乎变得狰狞可怖,而国师则如盘踞在其中的妖魔,薇宁怕去面对他,不顾天恒连声相请,她逃一般离开国师府。
一定得做些什么,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焓亦飞就此丧命。不知为什么国师没有痛下杀手,也许他认定焓亦飞的性命不保,留着他受尽苦楚再死去?她救不了宁柔,这会儿连焓亦飞也遭遇不测,一阵阵寒意笼罩住她的心头。
静王府外,薇宁报上了自己的名姓,门房顿时瞪大了眼,一时说不出话来,突然醒悟过来,连忙将她请进去,早有人飞奔了往里通传。
她独自在偏厅里等了片刻,小丫头借奉茶的机会不住打量她,奎总管挪动着胖胖的身子走进来,张口道:“叶大人,您这是……”
不是萧颂,薇宁突然松了口气,她冒昧上门,连能否进王府的大门也没有底气,一想到要见萧颂心里便先乱了。
“小王爷呢?”
“小王爷身体不适,近来早已不见客了,叶大人请回。”奎总管永远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薇宁有些着急地问道:“他还好吗……是不是不肯见我?不要紧,我来是想想若虚先生,我有个朋友受了重伤,如今命在旦夕,求若虚先生和我走一趟。”
“若虚先生已在离开王府,我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不信若虚子竟然不在,好容易鼓起勇气上门,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
“不可能,静王受了重伤,谁不知道是若虚先生救了他,怎么会走呢?”
“是真的,王爷已经大好了,若虚先生便告辞离去,国师府那边的病人他也没有再去过。”
怪不得,她原以为国师府不理焓亦飞的死活才没想到请若虚子去瞧病,原来如此。提起静王,薇宁觉得有些内疚,当下也不敢再质疑奎总管的话,更不用说求萧颂,就是连茶也不曾喝一口,黯然走出静王府的大门。
薇宁失望地上了来时的马车,不料车里早有一个人在等她,她虽神思恍惚,却立即警觉过来,不言不语地抬手便擒向那人,反被握住手腕一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一手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轻轻“嘘”了一声,薇宁僵直的身子登时软下来,捂在她嘴上的手慢慢松开,她转过头凝视着那张久违的面容,深身的血液在发热,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末了无声唤了声:“萧颂。”
马车轻微晃动,走上回家的路。昏暗光线中他笑容温和,倒让薇宁有种不真切的感觉,手上不由用了几分力道,紧紧拥着他,象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可不就是失而复得吗?这些日子她难过、心痛、怨恨和委屈种种情绪在心中翻腾,不断地怀念又遗忘,如今近在咫尺,且不管原因,只要他在自己身边。
萧颂似乎又瘦了少许,精神却是极佳,他唇角扬起了淡淡笑意,用极轻的声音道:“你若是再用几分力,我的骨头便碎了。”
她红了脸松开自己的手臂,与他交握住,慢慢才冷静下来,想起数日前他闯到国师府说的那些话,一时又不安起来,开始猜测他方才在静王府避而不见,此时又出现在马车里是何用意。
“怎么,想不通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点点头,成亲那日他绝情的话犹言在耳,说不怨恨是假的,当下便想抽回手,语气也自觉冷了些:“你不是说……”
“即使我说过什么不好的话,也都只是违心之语,你不要放在心上。”萧颂将她的身子扶正,认真地解释道:“我那样做只是做给姑母看的。”
到此时她也猜得出一切另有隐情,萧颂轻轻抚上她的脸,替她拭去大滴大滴的眼泪,温柔地道:“不要哭,我知道你很难过。”
原来她竟然哭了,在她正克制着心中绞痛的时候,不听话的眼泪已经自觉自动涌出眼眶,止也止不住。马蹄声恰好掩饰了车内的轻声细语,一路上他们靠得极尽,似乎有说不完的呢喃情话。
“我比你了解姑母,她最善长的就是用尽手段,牵着所有人的念头走,若是有什么事不在她的掌握中,那么她只会想尽办法毁了那件事。”萧颂叹了口气,早在薇宁为了成亲一事辗转反侧,忐忑不安之时,他已猜到亲事成功的机率很小,因为,他与薇宁的婚事并非女帝所愿,超出了她的意外。
当初女帝便不赞成萧颂与薇宁在一起,那时候薇宁还是白身,她一点点地取得了女帝的信任,可是这种信任是建立在物尽其用的基础上,并非是侄儿可以收用的。后来薇宁考取女科头名,在女帝眼中,这些荣耀与光辉全都是她赐予的,那么更不能浪费了。但是侄儿对这名女子的喜爱又让她迟疑,毕竟她对萧颂十分宠爱,又觉得有亏于他,想要弥补他满足他的心愿。所以女帝提起了这门亲事,萧颂与薇宁不约而同的反对让她坚定了自己的心思,直到……国师意外同意这门亲事。
昭明女帝毕竟是个女人,难免有些小小的,男人不太理解的逆反心思,大部分女子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心思,她有时很强大,几位皇子争着想当储君,所做的一切在她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她看在眼中却不点透,也不曾惧过。但是国师却不同,她在心底将国师视为最亲密的人,同时又是敌人,这种自相矛盾的念头无时不刻在折磨她。朝堂上她看着国师认薇宁为义女时,甚至在心里嫉妒起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女官,因为在那一刻,国师的眼中全都是薇宁,而她,早已没了位置。
所以女帝挑在那个时候提出赐婚,她以为国师一定会激烈反对,刚认的女儿怎么会舍得让她立即出嫁,而且依着国师的性子,肯定会十分不乐意她插手义女的婚事。她故意想要激怒他,谁知他竟想也不想的同意了!
国师的这个反应超出女帝的意外,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反复思索其中的缘由,到最后她决意反悔。
薇宁咬唇不语,为萧颂说的暗暗心惊。听他又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你我成亲,故意将自己出宫的消息透露出去,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出宫。定然会有麻烦找上去,刺杀当今圣上,还是在喜堂,到时候会乱成何等局面,什么亲事也成不了。她就是要看着这些人闹事,最好闹得更大些,好有机会有借口做自己想做的事。死几个人算什么,我父王不过是受了些伤,就算是当场死了又如何?为了达到目的,她连自己的亲人也可以牺牲。”
说来也是,那一天的事太出乎人意料,长青会派的人偏偏就在迎亲前被萧春雪发现了,偏偏那时候女帝还没有出宫,偏偏她还死了……至于她是无意中发现了长青会的踪迹还是有意赴死,如今已是不得而知。
薇宁听得一阵战栗,哪里会有这样心狠的女人。
静王府遭受血光之灾,萧颂自然不可能放着静王不管坚持迎亲,他心思聪慧,平日又最清楚不过自己的姑母的心思,当时便已隐隐琢磨出了女帝的心思,心伤心痛之下走了一趟国师府,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这场婚事作罢,好让女帝安心满意。
薇宁暗暗叹息,她早该想明白一切的,只不过她对萧颂的在意远比自己想的要多,即便女帝是否想让这门亲事成真都不愿意去细想了。
可是薇宁仍觉得无比内疚,长青会的人就算不是被女帝刻意召去的,也会瞅准一切机会利用她,迟早也会连累到无辜的人。萧颂愈是抱歉,她愈是心中惭愧。
萧颂也不好受,要这样冷静地分析一向疼宠他的姑母的心思,他疲惫地轻倚着薇宁,担忧地道:“这些日子我呆在府里谁也不想见,想了许多许多的事,不仅是对姑母灰心,对你……亦有些失望,你们的性格太相像,好强又执着,为了心中的目标会付出一切代价,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不,我和她不一样。”薇宁不服气地道,可随即又在心中自己问自己,会不会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愿意付出一切达到目的?会吗?
我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亲人,她默默想道。可是随即想起了周丛嘉,在她的心里,他已经不算是她的亲人了。事实证明,当她的亲人伤害她的时候,她会毫不容情杀了他。
薇宁心中悲凉,严格地说,她不是个好人,所以在萧颂闯入国师府,说出“这场婚事就此作罢”的时候,她心里涌起的不是怨恨,而是愧疚,她配不上他,从一开始就配不上他。
马车不知走到了何处,萧颂悄悄掀起一角车帘看了眼,接着道:“如今你我明着便是对怨偶了,见一回不容易,更何况你身边一直有人跟着。”
“应该是国师府的人,不要紧,我若真想做什么事,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他却摇了摇头,郑重地道:“你错了,这回跟着你的人是个高手,只怕有时候你以为甩脱了人家,其实并没有,我有几次想找你,都因为你身侧有人才作罢。”
她的心情顿时低落下去,怪不得最近国师府的人不常跟在身边,原来竟是没有必要了。
“快到地方了,我抓紧时间说吧,姨母如今看似病重,究竟有没有病还很难说。我瞧着肃王他们也猜到这一点,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但是这样的机会难得,那些人的野心和贪欲会促使他们动手,快则十日,慢则一个月便会有分晓,你千万要小心,记得别卷入这场争斗。”
“你呢?萧颂,她这样对你,连自己的亲兄弟也要算计,难道你这次还要阻拦我,还是要站到她那边?”
“不,我只要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