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凰为后-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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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嘴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你猜的一点也没错,皇嫂同我的关系非常好,可她却早早就离开了人世,留下了懦弱的儿子和年幼的孙子去和别人争斗。”
“可我瞧着……圣上虽然不喜太子殿下,对皇长孙还是很不错的。”
长公主冷笑道:“那都是表面现象。”
阮棉棉坐不住了。
眼前这位公主殿下是不是搞错了?
她是大宋皇帝嫡亲的妹妹,而非元后的妹妹。
据说他们兄妹的感情也是很好的,所以她就算是偏心也该偏向大宋皇帝。
可她却……
这就说明,圣上对元后的情意是假的,对皇长孙的器重也未必就是真的。
要真是这样,小凤凰就更不能去履行那婚约了。
虽说不计较名利权势,可命重要啊!
“殿下为何这么说?”阮棉棉追问。
“棉棉,元后嫁与我皇兄的时候,我也就是悦儿如今这样的年纪。
那时的我比悦儿还爱玩,性子也比她更单纯。
分明赵家和左家是为了共同利益才结的亲,我却认为皇兄皇嫂是真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那时太傻了,一个才满十三岁的男孩子,即便他再早熟再懂事,又怎会去喜欢一个十八岁的姑娘?”
阮棉棉嘴角微微抽了抽。
这倒未必!
十八岁是女孩子一生中最好的年纪,样貌长开了,身段也有了,哪个男人不喜欢?
如果再加上几分姿色,那简直是老少通杀。
依照大宋皇帝十四岁就能当爹的“好基因”,十三岁的他喜欢十八岁的姑娘简直再正常不过。
反倒是与他同龄的姑娘们,十三岁时正是豆芽菜一样的小身板,拿什么去吸引别人?
而那个十八岁的姑娘,才真是不太可能会对十三岁的男孩子动心。
开什么玩笑,古代可不流行姐弟恋!
阮棉棉只觉得自己的嘴有些干,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才道:“后来呢?”
长公主道:“皇兄和元后娘娘成婚后,赵家便正式开始大量招兵买马准备举事。
我娘走得早,爹虽然没有续弦,身边却也有两个小妾。
其中一个小妾略识得几个字,我爹便把府中的掌事权交给了她。
谁知她日子久了便生出了野心,不仅几次三番算计我,竟还想算计元后。
最傻的是,她居然也不想想元后是什么样的出身,居然敢在府中的账目上做手脚。
结果被元后借机收回了府中的掌事权,并且把赵家管理得像铁桶一般。
我后来之所以没有继续天真烂漫,就是元后一手调教的。
所以她于我而言不仅是大嫂,还是恩师,甚至是母亲。
阮棉棉道:“这样的她不是应该更加受到圣上的青睐和感激么?”
长公主笑道:“你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却还是太年轻,经过的事情少了。
圣上不是寻常的男子,但未满二十岁时的他只是赵公子,还没有尝到做皇帝的滋味。
妻子这般能干,他自是敬重喜欢的。
可自从大宋立国,他登基为帝之后,元后从前的那些优点便开始有些碍眼了。
偏元后自己本身也不是寻常女子,赵家的内宅变成了皇宫,圣上身边却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碍她的眼。
大宋皇宫里人事非常简单,根本不需要她费半分的精神。
于是她又闲不住了,像从年一样又开始插手朝堂中的事。”
阮棉棉嗤笑道:“是不是好些大臣跳出来说规矩了?”
这种事情她听说过的也多了。
什么牝鸡司晨不就是他们最爱用的词么?
谁料长公主却摇摇头:“元后的本事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她不仅聪明绝顶,驭人之术更是一流。
大宋立国之初,满朝文武就没有不服她的,甚至于他们中的好些人都转投到了她的门下。”
阮棉棉道:“想来圣上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对她不满的吧?”
长公主道:“应该是吧,反正他们二人做了皇帝皇后之后,关系就不似从前那般亲密了。
不过皇兄那时依旧是尊重元后的,也一直信守诺言虚设六宫,看上去他们也和从前一样相敬如宾。”
阮棉棉有些听不明白了:“既然圣上做得那么好,您没有理由去帮着元后说话吧。”
长公主道:“你是没见过元后,她就是那种全身都散发着光芒的女子,让人不由自主地去信任她。
我本就不是什么精明的人,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行事罢了。
不过皇兄毕竟还是皇兄,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没有丝毫动摇。
直到元后病倒了,我才知道他们夫妻早已经形同陌路,外人看到的那些不过都是假象而已。”
阮棉棉听得一头雾水:“他们从相敬如宾变成形同陌路,总该有原因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论元后(下)
一对夫妻从相敬如宾到形同陌路,自然是有原因的。
但昌隆帝和元后并非普通的夫妻,两人皆是野心勃勃雄才伟略的人物。
而广元长公主虽比寻常的贵妇多了几分刚骨和头脑,依旧理解不了他们的所思所想,更看不懂他们的所作所为。
她苦笑道:“或许是我太傻了,虽然同兄嫂时有来往,却始终弄不清楚他们夫妻俩究竟怎么了。
明明心里都有对方,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了大宋,到了最后却……”
阮棉棉很能理解广元长公主。
因为对方和她一样,也是那种没有什么“远大理想”的女人。
人生短短几十年,能做成几件有意义的事情,不让韶光虚度便已经满足。
就算不甘于在内宅中困一辈子,也绝不会去想,更不会去做那些争夺江山开创霸业的所谓“大事”。
她温言劝道:“人所处的高度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样。
殿下弄不懂圣上与元后疏离的原因,并非您有多笨多傻,只不过是您同他们所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
广元长公主叹道:“这十几年来,同样的问题我问过许多人,唯有你的话让我听了之后心里能敞亮些。
棉棉,你我年纪相差那么多,没想到竟这般投缘。”
阮棉棉笑道:“人与人相交,本就和身份年龄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嫁入司徒家十几年,虽然同京中贵妇来往不多,但接触过的也不在少数,却没有谁能让我说这么多的心里话。
可见真是应了那句话——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广元长公主笑道:“今日是我唐突了,箜儿是你的心头肉,自是要亲自替她挑选如意郎君,如何舍得让她搅入皇室这个泥潭中。”
阮棉棉道:“殿下言重了,只是我依旧有一事不明,
您说自己看不懂帝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是说您并未弄懂他们之间孰对孰错。
万一错的人并非圣上,那您岂不是……”
长公主道:“就算当初错的人是元后,她也已经走了十几年,甚至没能等到见皇长孙一面。
而这十几年中,皇兄的帝位越来越稳固,大宋也日益强盛。
他的身边不仅有了新的皇后,还有了贤妃、德妃,以及那阖宫的美人儿。
有些时候我看着那些女人,甚至会忍不住怀疑,元后这个人以及从前那些时光真的都存在过么?”
“所以殿下想要帮扶皇长孙一把?”
“自从那年太子殿下遭皇兄贬谪,皇长孙也被送走之后,元后一脉在京中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小。
我实在是不忍心……
大宋的江山姓赵不假,但绝不能忘了左家的付出。
换作其他皇子继承皇位,我怕自己将来没脸去见元后。”
阮棉棉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又一次被“古人”打动了。
长公主对昌隆帝和元后的一片心真是可昭日月!
她嘴上说怕自己将来没脸去见元后,其实是怕昌隆帝将来没脸去见结发妻子。
可她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元后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对儿孙的前途没有任何安排。
自家老爹不就被绕进去了么!
要想解决这个麻烦,小凤凰还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婚约的事情自是不能说漏嘴,阮棉棉只能道:“殿下莫要想太多,圣上这些年虽然变化挺大,但他始终也没有真的对太子殿下动手。
至于皇长孙……
虽是很小便离开了父母离开了京城,焉知这不是圣上属意他的缘故?
我没有亲眼见过太子殿下,但想来他的性情是很不得圣上喜欢的。
所以圣上打定主意不让皇长孙受太子殿下影响太甚,这才强行把他们父子分开。”
长公主道:“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知,只是……身居高位的人都喜欢人奉承,皇兄亦不能免俗。
太子一脉离京太久,我怕有人趁机钻了空子。”
阮棉棉叹道:“殿下多虑了。皇长孙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就该让他自己来争取。
所谓烂泥糊不上墙。
如果没有那个本事争得过,就说明他根本不适合做大宋的皇帝。
婚事也一样,他要真想做我的女婿,就该自己出面。
如果他有本事打动箜儿,让箜儿愿意嫁给他,我和三爷绝不阻拦。
您也是做母亲的人,总不会希望女儿将来嫁给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长公主陷入了沉思。
阮棉棉的话句句在理。
如果重熙那孩子和太子一样懦弱无能,自己用尽全力扶持他又能如何?
就算想要拉拢阮家,也不能光靠自己的一张嘴,总要让阮家人看到他的实力。
她抬眼看着阮棉棉:“还是你会教养女儿。箜儿看似柔弱,却是个最有主见的,哪里像悦儿,十一岁了还一点长进都没有。”
阮棉棉见对方不再纠结皇长孙的婚事,略松了口气道:“殿下对悦儿的要求太高了。其实……我不妨大胆猜测一下,她长成如今这个样子,其实本就是您和慕驸马所期盼的。”
长公主笑道:“难怪箜儿会那般聪明,根源明明就在你身上,可见流言误人!”
说罢她又轻叹道:“的确,悦儿如今的样子同我和驸马当初设想的一模一样。”
“那……您这是后悔了?”
“也谈不上后悔,就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殿下愿意同我说一说么?”
“棉棉。”长公主握着阮棉棉的手道:“我出嫁本就比一般都女孩子晚很多。而且最初那些年,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我们夫妻的关系一直都不好。”
长公主当年的事情凤凰儿同阮棉棉简单说过一些,所以她并没有觉得讶异。
“我同殿下有过差不多一样的经历,都过去了。”
长公主点点头,继续道:“直到三十岁我才初次怀孕,没想到生产的时候又特别不顺利。
太医们虽然保住了我们母女的性命,却也告诉我,这一辈子只会有悦儿一个孩子。
你说我怎么可能不珍视唯一的女儿?
她哪怕受了一丝丝的委屈,我都觉得像是用刀子剜我的肉一般。
当初我和驸马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有些人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却议论纷纷。
为了不让悦儿不开心,她才刚满周岁我们一家人就离开京城去了慕家老宅。”
第一百八十六章 巧劝说
阮棉棉没有真的做过母亲,但对于长公主对慕悦儿的这份爱,她还是非常理解的。
她温声道:“这事儿我听箜儿提过。”
长公主道:“我们一家人离开京城时,做好了一辈子都不回来的打算。
杭州府虽不及京城繁华,但却真是个安静度日的好地方。”
阮棉棉好奇道:“那您怎的突然又决定回来了?”
长公主苦笑道:“说了你大约又该笑话我了。”
阮棉棉摇头:“怎会。”
“我和驸马都已是不惑之年,去年九月间,我们夫妻相继病了一场,我真是怕了。”
阮棉棉乍一听这话,只觉得长公主有些小题大做了。
在她看来,四十岁明明不老啊,怎么至于生一场病就怕了?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这里是人均寿命不过三十几岁,一场小风寒就能要人命的古代。
虽然长公主身边有医术高明的太医,各种药材也是应有尽有,却不代表她们夫妻就能平安活到七八十岁。
她略有些歉疚道:“殿下因为这件事选择了回京,也因为这件事改变了对悦儿的教育方式?”
“是啊……”长公主抚了抚额头:“我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悦儿能有个嫡亲的兄弟姐妹,我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了。
那时我们夫妻都躺在病床上,悦儿说什么也不肯回自己屋里睡。
看着她小小的一个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只觉得心都碎了。
但我也第一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悦儿的确是照着我们夫妻的意思长成了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可她完全不具备生存的能力。
一旦我们夫妻有个意外,她该怎么办?
虽然皇兄和慕家不会不管她,可人不是有口饭吃有件衣裳穿就行的。
所以我决定不能再纵着悦儿,得让她尽快成长起来。”
阮棉棉很理解长公主的想法,但做法……恕她不敢苟同。
“殿下,您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您和驸马无病无灾活到一百岁,悦儿也不能永远都是个天真的小姑娘。
可……
恕我直言,您让她学的那些东西,其实没有多大用处。”
“没有用处?”长公主的眉头拧了起来。
“您想啊,您是因为担心她没有生存能力,所以才决定换个教育方法的。
可您教她的都是些什么?”
长公主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中。
她让人教女儿的东西,无非还是寻常教养大家闺秀那一套。
礼仪规矩、琴棋书画。
前者勉强还有点用,后者……倒也不是说没有用,可悦儿要是靠这些,不用几天就能饿死。
可不教这些又能教什么呢?
总不能让悦儿和那大脑袋的假道士学算卦,将来靠着这个去混饭吃吧?
“殿下。”阮棉棉温言劝道:“悦儿是圣上的嫡亲外甥女,只要大宋存在一日,她就一日不愁吃穿。
所以您教她礼仪规矩是应该的,毕竟她迟早要出嫁,婆家不可能如娘家一般自在。
琴棋书画该学一点,但要看她有没有兴趣。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如果没有兴趣,那便是浪费时间。
您不如用这些时间教她一些她感兴趣,而且更有用的东西。”
长公主被她说动了,忙道:“你举个例子。”
阮棉棉笑道:“比如说主持中馈经商理财。”
教女儿主持中馈本就在长公主的计划之中。
只不过慕悦儿规矩总是学不好,暂时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
可经商理财?
做过二十年平民百姓,又经元后左氏调教过的广元长公主,自然不会看不起商人。
可她一直都觉得经商理财是像元后那般精明能干的女人才能胜任的事情。
悦儿……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女儿那像是年画娃娃一样的圆脸蛋。
这么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娃,真能做得来那样的大事?
见她不答话,阮棉棉心里略有些小紧张。
慕悦儿满心盼着自己能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可瞧长公主的样子……
臣妾似乎做不到哇!
她不禁又想起了慕悦儿在她面前念叨过的话。
长公主似乎想要把她嫁给慕家那些姑母家的表兄。
近亲结婚!
绝对不可以!
一不做二不休,她今天既然已经开了口,不妨把事情彻底了结干净!
阮棉棉默默给自己打了一下气,道:“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