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恐女[重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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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道还未收紧,小姑娘像是夜间吟唱于枝头的夜莺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便传到了宗政瑜的耳朵里。他焦躁的心情被抚平,手上的力道也凝聚不起来。
将口中险些脱口而出的殿下二字咽下,昭娘看着眼眸低垂像是昏死过去的男人,又看他漆黑的锦袍被鲜血染红,也顾不得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人扶进了小木屋,放在竹床上。
仅仅就这几步,昭娘便累得说不出话来,她匆忙的抹了抹额前的汗水,这才发现宗政瑜胸前衣裳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玄色的锦袍被伤口涌出的鲜血沾湿,颜色变得越发深。
昭娘从未想过还会再见到太子,并且是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
她看着竹床上的男人几秒钟,咬咬牙,探出手……
待她握上宗政瑜的腰带,一只手握上了她的手腕,巨大的力道让昭娘疼得忍不住龇牙。
宗政瑜微合的双目再没有昭娘记忆中的威严且令人不敢直视。
她抿了抿唇,“放开,我看看你的伤口。”
女孩明明怕得连手都在发抖,却还要佯装镇定的轻喝他,宗政瑜笑了笑。
便是害怕的声音也好听,真像小时候母后送他的那只黄鹂。
宗政瑜松开手,昭娘松了口气,十分熟练的解开他腰上的细带,里三层外三层的,昭娘额前刚刚抹去的汗水又沁出。
待看到男人胸前翻出的血肉,昭娘被吓得收回手,可她的指间已染上鲜血,熏得脑袋发晕,浓重的血腥味更是她不住的想吐。
偏生竹床上还撑着一口气未晕过去的男人,斜晲着她,发白的唇瓣扯起昭娘熟悉的弧度,调笑似的说道:“怕了?”
顷刻,‘轰隆’一声。
一道惊雷降下,昭娘原就害怕,更是被这道惊雷吓得险些失了魂魄。
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上了一只手,那只手没有了昭娘记忆中的温热,甚至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沁凉。
“别怕,不过是下雨。”宗政瑜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多少还是松了口气。
转眼看向傻愣愣的盯着他抓着她掌心的手的女孩,宗政瑜面色一变,突兀放开昭娘的手,沉声道:“不是说要帮我看看伤口吗?愣着做什么?衣服都被你脱了,就看着我血流而死?”
昭娘这才反应过来,面颊却是微微泛红,像是雨后初熟的樱桃,可视线触及宗政瑜的伤口,她脸上的淡粉褪去,只留苍白。
“这么大的伤口……”
“缝起来。”男人‘斩钉截铁’道,即便他的声音没什么力道,昭娘却听出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会绣花吗?就我把的伤口当成一块碎了的布,缝好。”
还是一个小姑娘,该是哄着,否则,会怕。
宗政瑜轻声道:“别怕。”
他本就生得俊美,温柔下来的面孔,更是让天下女子都无法拒绝。
缝好两个字说得太过随意,昭娘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瞥见太子殿下眨眼间的温柔。
伤口还在渗血,昭娘没多想,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针线。
真亏得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也就绣花能看得过去,刘春兰也知道她的绣工多少也能拿到县城里换几个钱,所以还会特意叮嘱在县里读书的大堂哥回来的时候,多带些丝线回来,免得她得闲偷懒。
如今,也算是碰巧了。
第3章 惯坏
可昭娘拿了针线,对着宗政瑜却半天下不了手。
翻滚的血肉对她来说太过恐怖。
毕竟,有哥哥宠着的她连只鸡都没杀过,刘春兰又嫌弃她笨手笨脚,进厨房只是浪费油。会做菜,也都是大哥把肉都处理好了,她简单炒炒,炖炖。
阿爹也说过,大哥会把她惯坏,可却不见得他阻止。
昭娘愣了愣,鼻尖发酸。
“怎么了?”宗政瑜真觉得自己没有死在那些刺客手上,要死在这小姑娘手上。
眼看着要帮他缝伤口了,却发起呆了,刚刚不是还挺害怕的吗?
伤口岂是随随便便能缝的?昭娘不是大夫,可她阿爹是,她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
昭娘没回答宗政瑜的话,反倒是转身从柜子里拎出一个药箱。
药箱是阿爹的备在小木屋里的,至于他随身的那只,昭娘和沈源已经把它放进了沈郎中的棺材里,下葬了。
昭娘来小木屋的时候,都会擦拭整理阿爹生前留下的东西,如今倒是碰巧可以救人。
昭娘拎着药箱来到床边,又匆匆忙忙的装了一盆水缸里的水,小心翼翼的给宗政瑜清理伤口。
“我的衣袍中有金疮药,白玉上纹了一层金纹的便是。”宗政瑜费力的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言语,只是微微睁开的眼睛让昭娘知道他还是清醒的。
好不容易忍着害怕把宗政瑜的伤口处理好了,昭娘缓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外裳也沾到了鲜血,脱了匆匆洗了洗挂在屋里。
转过头,便看到即便是没有麻醉药身上的伤口被她当绣品缝补之后还醒着的男人,正看着她笑了笑。
便是脸色苍白,他笑起来也是极好看的。
前世,昭娘就没少被太子嘲笑,总是痴痴的看着他。
昭娘不由垂下眼眸。
昭娘是个姑娘家,力道不足,几次都差点把太子已经缝住的伤口崩裂开,又不是正经大夫,用力的方法不对,太子却一声不吭,醒着直到她把他的伤口处理好。
“您该歇一歇,歇好了,伤口才能好。”昭娘拿着自己昨日刚修好的一方丝帕,浸了水,给太子擦拭额前的汗水。
至于之前那一方,已经碰了血,脏了,又如何能给太子擦汗。
只是,没了这一方丝帕,势必又要遭骂了。
昭娘将刘春兰抛之脑后,在宗政瑜略带探究的眼神下,又道:“您休息一会,我给你煮完粥,等你醒来,便可以喝了。”
她小步走到米缸旁,亏得沈源走之前,时常上山采药打猎,昭娘觉得他每日里要回家太辛苦,就和沈源一起来到山上,在这里做午饭,现在沈源走了,米还剩下一些。
昭娘在小米缸里看了看,里面的大米还是好的,便松了口气。
昭娘第一次到大伯家的时候,可是亲眼看着大伯母从米缸里舀出的大米里挑出一条又一条的米虫,当天就没敢吃饭。
后来……
后来啊……她就忍着恶心,吃了饭。
再后来啊……就无所谓了。
她已经不是大哥捧着掌心里宠着的妹妹了,哪能挑挑拣拣?
不吃饭,只能饿死。
昭娘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的声音,把米淘干净了之后,便生起火来。
等她弄好之后,发现竹床上的太子已经睡过去了。
竹床边还放着她给太子脱下的血衣。
昭娘想了想,把衣袍打包成了个包裹,丢在角落里。
割破了,又沾满了鲜血,穿不得了,便是穿得,依着太子爱洁的性子,也必定不愿上身。
昭娘从小柜子里翻出一身大哥上山之后备着的衣裳,来到竹床边。
看着高大的男人,纠结了一小会儿,把衣服散开了盖在太子身上,她可没有力气帮他把衣服给穿上。
忙碌了一个上午,昭娘有些疲惫的搬了把小椅子,趴坐在竹床边,思绪止不住的发散。
今天是阿爹的忌日,前世这个时候,她没上山这么早,来的时候……
来的时候,见着小木屋的门的半开着的,心下便有些害怕,走进来一来,便看到一个男人晕倒在小木屋里,然后……然后也下了一场大雨。
她匆匆帮人包扎了伤口,雨恰好停了,她又怕被大伯母责骂好吃懒做,匆匆祭拜了阿爹之后,便下山去了,没有等人醒来。
第二日,大伯母便指桑骂槐,说她就知道偷懒,昭娘心里难受,也就不敢上山,再后来,她就被卖了,不知道自己匆匆救下的男子如何了,也没有心思惦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那时候,昭娘还不认识太子,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救过太子。
至于后来在宫中见到了,为什么没认出来?
实在是狼狈不堪的太子和威仪日渐加深的太子着实有差别,且三年时间过去,昭娘又哪里会记得自己随手救下的一个人的容貌,纵使他俊美非凡也记不得了。
太子殿下怎么会好端端的受了重伤,晕倒在她小木屋门口?
昭娘忽然想到,她有了晔儿之后,曾经摸着太子胸前一道长长的伤口,心疼的问是怎么来的。
那时候太子跟她说,三年前他代天子南巡曾遇到刺杀,伤口便是那时候烙下的伤疤。
彼时的昭娘怀了孩子,心绪本就敏感得很,摸着太子的伤疤,泪眼汪汪的心疼的厉害,又害怕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小家伙日后也会面临此类凶险,泪珠子掉起来都快汇成一条小河。
太子安慰了她许久,才止住她哗啦哗啦往下流不停的泪水。
昭娘想着,嘴角不由牵起一抹笑容,却很快就压了下去。
她低垂下眼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子即便苍白也掩饰不住的俊美容颜。
太子殿下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她也不过是一眼,便把心丢了。
可她……与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天壤之别的身份,即便她奋不顾身,也走不到太子身边。
且,她心思浅薄,不敢害别人,更怕别人害自己,昭娘不敢想象,在她死后,她的晔儿会怎么样。
她八岁便没了娘,知道没娘的孩子的苦处。
晔儿虽是太子殿下长子,可太子日后终究要有其他儿子,他没了娘,被人欺负了该如何是好?
只要这样一想,昭娘的心就跟被只大手攥着,紧紧的,喘不过气来。
遭了!
昭娘忽然想起来,前世太子重伤,救了她的人是林清怡,可现在太子在她这里,林清怡的救命之恩怎么办?
没了救命之恩,太子又怎么会知道林清怡是镇北将军的女儿,那她又怎么回去?
不,不对。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救了太子的人都是她,那林清怡的救命之恩又从哪里来?
难不成太子在这一劫过后,还会在遇到刺杀不成?
昭娘顿时紧张起来,尽管知道太子最后都会没事,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紧张。
可她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太子会遇到刺杀,且,就算她知道什么,她一介农女,又做得了什么?
昭娘知道自己急也没有用,大不了等太子醒来,她小心翼翼提醒他要注意安全好了。
想着想着,昭娘的眼皮便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越来越重。
这两日,她都想着自己又回来了,晚上没休息好,刚刚又帮太子处理伤口,累得手臂都不想抬一下,放松下来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4章 好友
昭娘在骤雨初歇之时醒来,天空被雨洗净,悬挂了一轮淡淡的彩虹,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一呼一吸间,她都能够闻到山间泥土的芬芳。
昭娘揉了揉额头,没想到就这么睡过去了,一看竹床上的人,发现他的脸色从原来的苍白变成了不正常的淡粉色,昭娘伸手一摸,手心下的额头发烫。
发烧了。
昭娘暗道一声糟糕,发烧了可不行,她可没有药能给太子退烧。
昭娘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突然,她看到了外头一颗结着小果子的桃树。
她小时候,阿爹也上山采药,她跟大哥就会拎着阿娘做好的饭菜,来给阿爹送午饭,有一次昭娘看到阿爹正拿着个小锄头在桃树底下挖坑,就问阿爹在做什么。
昭娘还记得阿爹说,他在埋药酒,春夏交接之际,许多人都适应不了天气的变化,感冒发热是常有的事,有些孩子不好吃药,阿爹便说可以用这药酒退烧。
昭娘拿着锄头,来到桃树下,费力的挖开湿软的土壤,很快就看到了酒壶。
昭娘小心翼翼的抱起酒壶,阿爹把她抱在膝上的场景在她脑中闪过,她鼻尖有些发酸,还是尽快抱着酒壶放到小灶上热了之后,用温热的酒水给太子擦拭。
等太子退烧,天边已经染上一层红霞了。
昭娘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在山上呆了一天时间,想到大伯母的性格,昭娘心道一声不好,给太子盖上大哥的衣服之后,就紧赶慢赶下了山。
……
还没进门,果然听到大伯母的叫骂声。
昭娘吐出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水。
“死丫头,也不知道又跑到哪去野了!也不知道帮帮家里干活,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往外头跑,就她这样,以后哪家小子敢娶她?”刘春兰说着说着,便朝地上啐了口痰。
昭娘抿了抿唇,这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她住进大伯父家里的第一个月还好,大伯母碍着大哥刚刚替了大堂哥上战场,又贴了些银子在大伯家,对她还算和颜悦色。
可自从昭娘‘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被大伯母发现之后,刘春兰便开始嫌弃她,说是自个儿家里迎了个千金大小姐回来。
她动不动就指桑骂槐,过分点的时候,就差指着昭娘的鼻子骂她只会吃白饭了。
昭娘也不想这样,可她从小就被阿爹阿娘养得‘矜贵’,夫妻俩舍不得她做农活,平日里也就教她些厨房里的事,而且沈二郎是郎中,家境还算不错,也不至于委屈了小女儿,做那些脏活累活。
还是昭娘八岁那年,她阿娘生小弟弟一尸两命,昭娘才承担起家中的家务,不过,沈源舍不得从小宠到大的妹妹过苦日子,什么都抢着干。
前世,昭娘很委屈,她生的小巧玲珑,做不了粗活重活也怪不得她,却也知道自己在大伯父家里哭没有用,还会惹来谩骂,只好忍着眼泪,跑到山上的小木屋偷偷躲着哭。
现在,她不觉得委屈了,大伯母不喜欢她,就算她把大伯母家里的活全部做完了,大伯母也不会喜欢她。
而且,她再也不会指望大伯母喜欢,大伯母为了给大堂哥还赌债,能把她卖进青楼,对她是半点亲情都没有,她又何必为了一个把自己当货物一样售卖的陌生人生气?
昭娘不是不知道家里揭不开锅,还不起债的痛苦,可刘春兰也不可能不知道春风楼是什么地方,一个正经姑娘要是进去了,怎么活?
以前,昭娘总是默默忍受大伯母的叫骂,心里虽然委屈,但总觉得伯母要是嘴上骂骂两句舒坦了,也就不会太过为难她。
她默默忍受着刘春兰叫骂的同时,心里渴望着大哥能够早点建功立业,回来接她。
可她等啊等,只等了三个月,就被大伯母卖入了青楼。
昭娘垂下眼帘,复而抬起,说道:“大伯母,今天是阿爹的忌日,我去看他了。”
女孩不躲不避的盯着自己,澄澈的双眼,像是被雨水浸润过的天空,仿佛能看到人心底最肮脏的地方。
刘春兰心底没由来的一虚,将要出嘴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沈二郎在世的时候,可没少接济自己大哥一家人,如今他忌日,他大哥一家全都抛之脑后就算了,还打骂他女儿不会做事,便是不相干的人听了,也会觉得这一家人实在太过分。
刘春兰狠狠的刮了昭娘一眼,拿着扫帚往屋里去了。
昭娘低下头,她现在还要依靠大伯母一家生活,能不撕破脸就不撕破脸,可她不会再逆来顺受。
这世道总是对女子不公平,男人可以走南闯北,女子却一辈子都只能困在一片小天地里,要是没有家里的照看着,更是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
她不想被卖,也不能被卖。
恰在这个时候,大堂哥沈游从外头摇摇晃晃的进来,还没凑近,昭娘就问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