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妇-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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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康四年,百突部富氏大族迁入邛州,竟想霸占平富县为其属地,强行掳掠县中百姓为其奴隶,为此发生三千人大混战!
彼时已经升任邛州牧的杨佑疆赶去平复县与富氏议和不成,竟被打伤,气愤难平的平富县百姓赶去曙城,敲响了鉴鼓。
铁奴与众臣商议过后,重申九州无奴籍,勒令百突部退回原驻地,或者接受新政令,入住邛州。
为了维护九州百姓的权力,铁奴新任命两位北国将军,这两人正是当年为义军立下赫赫战功的罗重和肖长山,同时接受州县举荐有文韬武略者入都城参加选拔,被选中者可担任文武官职。
阜康四年六月十九,连绵了两个半月的阴雨终于停了。
亥正,一身华服的傅柔枯坐在凤梧宫的凉亭之中,看着半圆的月亮挂在东墙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烈酒。
隔了两座宫殿的栖霞宫里,新入住了一位妾妃辛氏,今日是铁奴与她的大喜之日!
“母亲,还不睡?”一个小男孩飞奔到她腿边,拉着她的衣襟,小声地问道。
傅柔垂下略带湿润的朦胧双眼,看着眼前的孩子,轻轻蹙起眉头。
这孩子名叫铁马钎,四岁,出生在四年前的二月,是铁奴的第二子,也是铁奴在这王宫之中唯一的儿子,而他的生母,便是今晚成为妾妃的辛氏。
他出生那时,傅柔正被穆砺琛困在石盆山。
直到阜康二年,辛氏随着氏族迁徙到曙城,傅柔才知道他们的存在。
铁奴并没有编造什么一时醉酒,认错人或者把持不住的故事,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傅柔,他想借腹生子,让一个女奴为他生个儿子,然后过继到傅柔身下。担心傅柔不肯答应,所以趁着傅柔带兵出征,便生下了铁马钎。
面对铁奴的“坦诚”,傅柔觉得自己被背叛。
然而,她身在王宫,身为王后,撒泼打滚非她本性,更做不出来。
与铁奴冷战了半个月后,傅柔到底还是接受了铁奴为她的安排。
辛氏十分乖巧,进入王宫后便将儿子给了傅柔,自己仍以奴隶的身份每日里伺候傅柔的起居生活。
不是傅柔不知道辛氏打着什么主意,而是傅柔觉得,为难辛氏没有任何益处,不过是让铁奴认为她是个小肚鸡肠的妒妇罢了。
虽然铁奴对她仍旧如十年前一般疼爱,但铁马钎和辛氏是永远无法拔除的两根刺,深深地扎在傅柔的心尖上,每日里都在疼。
王廷之中的将领大部分都知道铁马钎的来历,见傅柔没有特别的抵触,日子久了,便越来越胆大,集体在朝议时上谏,要铁奴为国计,多诞子嗣,延绵国祚。
傅柔知道他们是在针对自己,既不能再生育,当然不能就此让铁奴断了后。铁奴已经三十八岁,小孩子容易夭折,一个铁马钎怎么可以,必须还要有更多的儿子才有保障。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不表态,有何颜面称为国母!
于是,傅柔主动提出要铁奴纳妾,第一个便是铁马钎的生母辛氏。
铁奴没有露出任何勉强,欣然同意……
看了铁马钎片刻,轻轻掩住嘴,傅柔将涌上来的酒气用力压下去,低头对他柔声道:“母亲还有事,你先去睡。”
“辛姑姑不在,钎儿有些睡不着。”铁马钎有些委屈地说道。
傅柔有自己的骄傲,虽然铁马钎留在她的宫中,但她做了许多努力,仍无法与铁马钎亲近,而且,铁奴每日宿在她这里,铁马钎也不能与她同睡,所以,铁马钎始终是辛氏在照顾,晚上更是与她同塌而眠,也就无怪辛氏出嫁,铁马钎突然失眠。
“今晚父王不来么?”铁马钎突然小大人一样问道。
“嗯,你父王开始忙了,今后会来得少。”傅柔幽幽答道。
“又去征战么?”铁马钎仰着小脸,很认真地问道。
傅柔只觉心口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有一瞬的窒息!
征战。从铁马钎出生的日子倒算,是在她前脚刚带兵从荼芺部出发,铁奴便与辛氏在一起。她在战场上为丈夫打天下,丈夫为她生了个儿子!
呵呵。
有时傅柔会胡思乱想,认为铁奴是当她会战死在沙场,所以才马上与辛氏欢好,留下子嗣。但铁奴对她却又体贴温柔,更愿意听取她的政见,让她又怀疑自己过于敏感——铁奴也许确是为她的地位考虑,才生了铁马钎。
男人与女人的想法是不同的,她不能强求铁奴事事按她的想法去做。
掩下内心的苦涩,傅柔仍面不改色地柔声道:“只是国事繁忙罢了。”
说罢揉了揉铁马钎的小脑袋,一把将他抱起,将他抱进了自己的寝殿。
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哄着铁马钎入睡,傅柔看着那张嘴巴与下巴与辛氏酷似的脸,仍旧无法与铁马钎亲近,心思早已飞到远处那个宅院之中……
哄睡了铁马钎,傅柔起身,换了一身便服,静悄悄地出了宫,直奔城东的沈家大宅。
半夜三更,街上最热闹的是蝉鸣。
出乎意料,沈宅的门房并没有睡,直接将傅柔引到了穆砺琛的书房。
穆砺琛和沈弄璋都在书房中,正在看地图,见傅柔进来,穆砺琛先出声道:“呦,恪尊鼻子这么灵,闻着味来的吧。”
也不等傅柔说话,便又起身道:“今晚熬了绿豆银耳羹,滋阴润肺、消暑下气,我去给你们端。”
穆砺琛从来没在傅柔面前这样“善解人意”过,傅柔鼻子一酸,却骄傲地撇撇嘴,说道:“别下毒。”
“大烈在,毒不死你。”穆砺琛已经走到门口。
“他怎么来了?”
“璋儿担心有人被气死,特意叫他们两口子带孩子们过来,想着孩子多热闹,结果有人半夜才来,孩子们都熬不住,睡着了。”穆砺琛道。
傅柔看了看对她淡淡笑着的沈弄璋,知道是她关心自己,想为自己排解心情,也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有说话。
直到穆砺琛端着汤碗再次回来,傅柔这才忍不住,小声道:“铮儿……睡了……吧……”
“一身酒气,先喝些东西把酒气去了。”穆砺琛嫌弃地搧了搧风,说道。
“铮儿今晚一个人睡,姐姐先坐下歇一歇,不忙。”沈弄璋温声道。
这两人迟迟没有入睡,果然是在等她。
拓国立国后,沈弄璋在城东购了一间大宅子,因为穆砺琛的姓名太敏感,所以宅子称为沈宅。每年夏天和冬天,他们都会来沈宅避暑和过冬,穆建铮自然也会跟着一同过来。
“你是要洗个热水澡还是凉水澡?”穆砺琛见傅柔低头慢慢地喝着绿豆银耳羹,眼睫上似乎有水光闪烁,又不耐烦地问道,转瞬补充一句,“我家孩子可爱干净,你不洗澡不能碰他们。下人们都睡了,只能麻烦我这主人伺候你了。”
“温水,滚。”傅柔一滴泪掉落碗里,低吼道。
自打穆砺琛嗓子彻底恢复后,又没了忠孝这份责任压身,与傅柔说话便越来越刻薄。傅柔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同样刻薄,就这么维持着“相看两厌”的关系。
宅子里的下人只以为傅柔是沈弄璋的姐姐,启部来的,从未对傅柔起过疑心。
沈弄璋呵呵笑着听着他们吵架,习以为常,更知道穆砺琛如此做,也是为了分散傅柔的郁闷情绪——铁奴纳妾妃,他们已经从吴悠处知道了。
匆匆喝了羹汤,洗了温水澡,傅柔跟沈弄璋一起蹑手蹑脚地进了穆建铮的房间。
驱蚊的熏香燃着,房间里有股淡淡的幽香。
穆建铮仰卧在炕上,月光从窗口/射进来,正落在他稚嫩的脸上和闭着的双眼上。
呼呼的呼吸声,睡得好香。
傅柔肚子里仿佛塞了几十个猫爪,正在抓心挠肝,迫不及待地想将穆建铮抱进怀里,死也不松开。却又担心吵醒了穆建铮,只能蹲在炕边,默默看着穆建铮,忍不住热泪长流。
努力了那么久,却还是没得到能将穆建铮接回王宫的时机,她已经要疯了。
俯身轻轻地靠近穆建铮,傅柔屏住呼吸,亲了亲他软软嫩嫩的小脸蛋,越发控制不住想要抱紧他的心思。
“铮儿今天和镐儿疯玩了一天,累坏了,睡得沉,你上炕吧。”沈弄璋附在傅柔耳边,悄声道。
傅柔眼中闪过惊喜,反倒受宠若惊似地问道:“可以么?”
沈弄璋点头,示意她没关系。
傅柔立即蹬了鞋子朝炕上一躺,贴在了儿子身边,将月光挡在身后。
“别贴太紧,铮儿会热。”沈弄璋伸手取过炕头悬挂的蒲扇,塞进傅柔手中,提醒道。
傅柔连忙移开一些身子,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儿子,为他轻轻打扇。
“夜壶在西墙角。我和瀚云在隔壁,有事你叫我们。”沈弄璋细心地嘱咐完毕,缓缓退出穆建铮的房间,让他们母子单独相处。
虽然傅柔不止一次来看望过孩子,但留宿却是第一次。
不错眼地看着儿子,怎么看也看不够。
终于,傅柔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抚了抚儿子的小脸,将他从头摸到脚,感受他的身高和温热的身体。
两个儿子,却是一个也没有陪伴他们长到这么高,那种遗憾,这一生都无法弥补。
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儿子,傅柔心头酸楚,眼泪落个不停,有这几年觉得受到的委屈,还有终于能拥着儿子入睡的激动,忽然觉得眼前的是一场梦,连眼睛也不敢多眨,只怕梦碎了。
“爹——尿尿。”穆建铮忽然小声嘟囔,睁开了惺忪睡眼。
傅柔慌忙起身,口中应着“好,尿尿”,立即光脚跳下炕去,取了夜壶过来。
“爹……”穆建铮已经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来,捂着自己的小裤/裆,带着鼻音软软地叫着。
这一声“爹”叫得傅柔一阵心痛。傅柔已不能确定,他的亲爹是否还记挂着他。
吞下眼泪,傅柔温柔地应声:“来了,铮儿。”
然而,穆建铮此时已经半清醒,听到声音不对,突然睡意全无,后退了半步与傅柔拉开距离,警惕地打量起眼前这个“陌生人”。
“铮儿,是我,我是……”傅柔正想解释,便听到穆建铮大声喊:“爹!娘!这有贼人!”
穆砺琛沉稳的声音很快便响起:“爹来了,没事,别怕,爹来了。没有贼人,是你姨母,别惊到弟弟妹妹。”
“爹,快来!”穆建铮捂住小裤/裆,又朝着炕里缩了缩,听话地压低声音,却焦急地叫着,并没有完全听清穆砺琛的话。
纱门一开,穆建铮仿佛见到救星一样跳了起来,三两下就跳下炕,飞一样扑到穆砺琛怀里。
傅柔拿着夜壶,看着穆建铮畏避自己,却躲进了穆砺琛的怀抱,一时呆愣在原地,心如刀绞!
第167章 心殇(下)
“爹,有贼人!小心!”在父亲怀里,穆建铮立即有了无限勇气,伸手指着傅柔的身影,悄声提醒穆砺琛。
他还记得穆砺琛的嘱咐,不能吵醒了弟弟妹妹。
“铮儿不许没礼貌。”穆砺琛轻轻将穆建铮举着的手臂按下,温声道:“这是你柔儿姨母,你忘记了?”
门口亮起灯光,穆建铮已经看清了傅柔,也认出了她。有些不悦地蹙起小眉头,想着是否该与傅柔打招呼的同时,忽地扭头悄声问:“娘,弟弟妹妹醒了么?”
沈弄璋端着油灯进屋,微笑着摇头道:“没有。铮儿特别棒,没有惊醒他们。”
“那烈叔家的弟弟妹妹呢?”穆建铮追问。
“也没有醒。”沈弄璋安抚,又故作责备地说道:“铮儿没礼貌,柔儿姨母在这里,怎么不打招呼。”
“她偷进了房间,她是贼。”穆建铮压低声音抗议。
“不是。刚才爹娘在哄弟弟妹妹,你要撒尿,柔儿姨母才马上过来帮你。”穆砺琛解释。
“不可能。”穆建铮小眉头紧锁,铿锵地说道,“爹说了,男女授受不亲,除了爹,不能让别人看铮儿撒尿,以后大了,谁也不能看铮儿撒尿。”
傅柔呆呆地看着他们一家解释和安抚,自己完全是个外人,在悲伤决堤前,匆忙将夜壶塞到穆砺琛手中,轻声道:“铮儿对不起,是我太着急吓到你了。”
话音未落,人已出了房间,到了院中。
“铮儿!”沈弄璋有些生气。
“先尿尿……”穆砺琛用脚尖碰了碰沈弄璋,提醒她不要吓到孩子。刚将穆建铮放到炕上,便觉得身前的衣襟温热潮湿,低头一看,便听到穆建铮羞臊地小声说道:“我没憋住。”
“没关系。”穆砺琛摸摸穆建铮的头,温声安慰道:“经历过这次,铮儿再遇到这种情况,就不会慌张啦。”
“嗯,铮儿记住啦,以后一定憋住!”穆建铮马上挺起小胸脯,说道。
穆砺琛放下夜壶,接过沈弄璋递过来的裤子,塞到穆建铮手中,说道:“换裤子。”
趁着穆建铮脱下尿湿的裤子,自己慢慢动手换新裤子,沈弄璋道:“铮儿误会了姨母,是不是要向姨母道歉?”
“娘,是她没有礼貌,先进了我的房间。”穆建铮据理力争。
“铮儿,姨母就是姨母,怎么说话!”沈弄璋柔声斥道。
“可是,她——姨母偷进我的房间……”穆建铮有些委屈。
“姨母是担心你尿急,才急急忙忙跑过来帮忙,忘记与你打招呼,刚才姨母跟你道歉了,是不是?”
穆建铮想了想,慢慢地点头:“嗯。”
“那么铮儿对姨母没有礼貌,是不是也要向姨母道歉?”
“嗯。”穆建铮从善如流,点头道。
“姨母在外面,铮儿要怎么做?”
穆建铮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父亲,又看了看站在正对面的母亲,乖乖地下了炕,趿拉着鞋出了房门,走到院中正在默默垂泪的傅柔身边,恭谨地施了一礼,说道:“姨母莫生气,铮儿没礼貌,向姨母道歉。”
傅柔将穆砺琛与沈弄璋教育儿子的一切看在眼里,虽然欣慰,却更觉遗憾,这本该是她做的,结果,却只能当个外人,插不上半句话。
看着儿子还在保持着施礼的动作,傅柔连忙收了眼泪,蹲下身体与穆建铮的视线平齐,轻轻放下他手臂,扶直他的身体,强颜欢笑道:“铮儿很有礼貌,而且正直勇敢,姨母……姨母特别喜欢铮儿。”
“我弟弟和妹妹也都很有礼貌,还有烈叔家的弟弟妹妹也都很有礼貌,姨母也要喜欢他们。”穆建铮说道。
“姨母都喜欢。”傅柔笑着,眼泪又淌了下来。
“是我惹得姨母哭了么?”穆建铮看到傅柔的眼泪,有些紧张地抬头看向站在傅柔身后的父母,问道。
“不是,不是!”傅柔急忙解释,“一个蚊子咬了姨母的眼睛,很疼。”
“我给姨母吹吹。”穆建铮不疑有他,小嘴凑近了傅柔的左眼,用小手抚了抚,便轻柔地吹了吹,之后又吹了吹右眼。
软软的小手贴在脸上,傅柔的心化了。实在按捺不住,轻轻地将穆建铮拥进怀里,柔声道:“姨母抱抱铮儿,好不好?”
“你为什么总要抱我?不抱镐儿和敏儿,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的弟弟妹妹。”穆建铮没有反抗,是因为相信眼前人是他的一个亲人,但他更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沈弄璋忽然伸手拉住了穆砺琛的手,这个问题穆建铮问过他们,他们回答:“弟弟妹妹太小,姨母担心他们不认识姨